Part 06 愛的信息不對稱
經濟學中，信息不對稱理論是指在市場經濟活動中，掌握信息比較充分的人，往往處於比較有利的地位，而信息貧乏的人，則處於比較不利的地位。此理論同樣適用愛情。
糧食夫妻小劇場：
“麥子，你是九，我是三。除了你，還是你……不行，她數學不好……麥子，我們去吃全家桶吧！這樣就是一家人了呀！不行不行……垃圾食品不健康……還是這樣吧，麥子，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看見你一次，我就喜歡你一次……”
穀梁彧一邊給球球添狗糧一邊練習跟麥子表白。
再多一點……再多一點……哈哈，比平時多了好多……球球伸著小舌頭，望著滿滿的食盆，心花怒放—官宣！本汪隻認這隻叫“麥子”的人類做女主人！
(一)
“啪……”
隨著一聲脆響，白色骨瓷茶杯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上摔了個粉身碎骨。
梁萬鵬臉色鐵青，鷹隼般的眼睛狠狠瞪著對麵沙發上坐著的穀梁彧，連眼角的皺紋裏都溢滿了憤怒。他抬起一隻手捂著起伏的胸口，深藍色的絲綢睡衣胸前揪成一團。
“你……你就跟你那個媽一個德行！”
語氣憤怒，但明顯有些中氣不足。
穀梁彧皺了下眉，冷冷掃了一眼梁萬鵬，慢悠悠道：“我媽追求自己的事業有什麽錯？難道，我們母子凡事都要聽從你的安排？我們就不能有自己的人生？”
“好啊，你們一個個翅膀硬了，都要擺脫我是不是？”梁萬鵬使勁拍著桌子，額角青筋暴跳，“若不是我拚死拚活打下的江山，你們母子能活得如此自在？”
穀梁彧深吸一口氣，語氣卻是淡淡的：“我媽把自己的事業經營得風生水起。若不是你為了聲譽一直不肯離婚，她早就擺脫你了。而我，雖說隻是個大學教授，但也能自己養活自己，我也不靠你什麽。”
“你……你就算撇得再清，你就算改了姓，你也是我梁萬鵬的兒子！你身上流著的是我的血！你看不起我滿身銅臭，可我賺的錢將來都是你的！整個鵬程集團也早晚都是你的！”
穀梁彧站起身，不耐煩地說：“你非要給我，那我就去做慈善，捐給非洲難民……”
“你……你……咳咳咳……”梁萬鵬臉色轉為青紫，身子晃了兩下，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穀梁彧一怔，慌忙上前扶住他：“怎麽了？”
一個中年男子推門跑進來，拿起桌上的藥瓶，迅速倒出幾顆塞進了梁萬鵬的嘴裏，接著又扶著他坐下，輕輕撫著他的背。
“少爺，梁董上周剛做的心髒手術，不能動氣。你……你就少說兩句吧……”
穀梁彧瞪大眼睛：“心髒手術？關叔，您怎麽沒告訴我？”
“唉，梁董不讓說……”
穀梁彧望著雙眼緊閉、臉色青白的父親，表情複雜。
關叔歎了口氣，黝黑瘦削的臉龐布滿愁雲，語重心長喚了聲：“少爺……”
“說了多少次了，又不是舊社會，什麽老爺少爺的？關叔，您在我眼裏就是長輩。”
“既然你當我是長輩，那我就倚老賣老一回。”關叔看著梁萬鵬，搖頭歎息，“梁董說到底也是為了你好。雖說那高家的千金不是你自己挑的，但梁董可是千挑萬選。他看重的是那姑娘的品行、學識……樣樣都是比照著你的標準挑的。可你剛剛卻說，他是為了什麽商業聯姻。這不是拿刀子戳他的心嗎？”
穀梁彧皺緊眉，看了一眼喘著粗氣的父親，欲言又止。
關叔又接著說：“你大學畢業，就擅自做主把自己的姓氏改了。梁董氣得住了院，那個時候就已經落下病根了。這幾年，他年紀大了，這心髒越來越不好。你就別氣他了啊！好歹，他也是你的父親啊！”
穀梁彧幽幽歎了口氣，語氣也變軟了：“我隻是查了族譜，發現我們梁家的姓氏是由‘穀梁’這個複姓演化而來的。我不過是認祖歸宗，又不是不認他……”
“我的好少爺，你就聽關叔一句吧！梁董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他也是真心為你著想。這次的事，又不是包辦婚姻，隻不過是讓你跟高小姐接觸一下。若你真不喜歡，梁董也不會逼你。你就體諒體諒他，別再惹他動氣了……”關叔苦口婆心地勸著。
穀梁彧緊鎖雙眉，目光緩緩落在書案上的一張照片上。照片裏的女子皮膚白皙，五官輪廓很深，有點混血的感覺，笑容裏透著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停頓了幾秒鍾，他伸手將照片揣進衣兜，轉身默默地向書房門口走去。
身後傳來關叔的叮囑：“後天高小姐從英國回來，別忘了去機場接她！”
穀梁彧沒應聲，隻在門口又回頭望了一眼靠在椅背上的梁萬鵬，心裏五味雜陳。其實，作為一個身家百億的房地產巨頭，梁萬鵬沒有任何風流韻事，對妻兒也是盡心照顧，算是很難得了。可他的專製，過強的控製欲，卻還是讓好好的一個家分崩離析……
二）
籠在心頭的陰雲在見到麥子明媚的笑容後，便煙消雲散了。穀梁彧以神秘追求者的身份約麥子看了場電影。開心麻花的喜劇片把個沒心沒肺的姑娘逗得前仰後合，穀梁彧覺著看她比看電影有意思。
一大桶爆米花放在兩人座位中間。黑暗中，穀梁彧將手伸進桶裏，卻剛好碰到了麥子柔軟溫熱的手指，指尖一陣酥麻。他偷偷睨著麥子，仿佛是做錯事的小學生，心裏一陣小鹿亂撞。看到麥子全神貫注盯著銀幕，笑得沒心沒肺，他才暗自舒了口氣。爆米花放入口中，奶油的香甜漫過味蕾，還真是甜啊！
藍色瑪莎拉蒂停在服裝學院門口。穀梁彧轉過臉，笑容和煦，眼中帶著深意：“麥子，謝謝你……”
麥子一怔，笑了：“教授，是你請我看電影，應該我謝你才對吧？”
穀梁彧輕輕搖頭，語氣裏夾雜著一絲疲憊：“這幾天……我心情不大好……跟你看完電影忽然就都好了。”
“哈哈哈哈……”麥子又爽朗地笑了起來，“教授，那是人家電影好笑，不關我的事。我看完了也覺得心情好好啊！”
“這……還是我第一次單獨跟女生看電影……”
“真的嗎？”麥子眨眨眼，忽然拍了下手，“想一想，我好像也是第一次……以前都是和室友啊，閨蜜啊，倒是有男生約過我，不過我都沒答應，嗬嗬……教授，反正都是‘第一次’，你不虧！”
話一出口，麥子就後悔了。這最後一句，怎麽有點像是在調戲人家……
“對了，最近進展怎麽樣？”穀梁彧看出麥子的窘迫，馬上轉移了話題。
“哦，進展嘛……不太明顯。”麥子皺起眉，“公司的同事都知道有個很有錢的人在追我，也時不時會開幾句玩笑什麽的。可師兄……從來都沒問起過……他最近都在忙公司的新項目，根本沒時間關心我的事……”
“別急。”穀梁彧安慰她，“他不問，你可以主動提啊！單獨相處的時候，你就把話題引過去，再看他什麽反應。”
麥子很乖地點點頭，接著又想起了一件事，忽閃著大眼睛：“對了，教授，公司的同事總問我那個神秘追求者是做什麽的。我怕說不好被看出破綻，你幫我編一個吧！”
穀梁彧淡淡一笑，抬眸望向街對麵的一片高層，語氣清淺：“你就說……是個家裏搞房地產的富二代。”接著，他朝著樓群輕輕抬了抬下巴，“如果再問具體的，你就說學校對麵的高層小區就是他們家蓋的……”
“哈？說得這麽具體，那萬一被本尊知道，丟人可丟大了……”說到一半，她自己又搖搖頭笑了，“也是，本尊怎麽可能知道？我真是杞人憂天。哈哈哈哈……”
穀梁彧在她的笑聲裏，眉頭漸漸舒展。他抬腕看了下表，輕聲說：“好啦，我還要去機場接個人，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你還要去機場？幾點的航班？”
“八點半到。”
“啊？”麥子驚呼，“現在已經八點十五了！哎呀，你早說呀！這離機場那麽遠，十五分鍾肯定到不了啊！”
“沒關係。”穀梁彧笑著安撫，“如果她不想等，可以走嘛……”
穀梁彧沒著急去機場，而是回到住處換了平時開的那輛黑色帕薩特，然後才不緊不慢地往機場開去。他將車停在航站樓門口，想了想又將後座的一摞卷子放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接著才撥通那個陌生的號碼。
幾分鍾後，一個穿著淡紫色絲質連衣裙，身材窈窕的女子拉著拉杆箱走了出來。她長發微卷，大大的墨鏡遮住半個臉，踩著細跟的高跟鞋邁出優雅的步子。拉開副駕駛的門，女子皺了下眉，又抬眸看向穀梁彧，眼中透著疑惑。
穀梁彧則衝她淡淡一笑，禮貌地打著招呼：“高小姐，你好！”
“你好……”高馨雅語氣有些遲疑，接著又低頭看了一眼座位上的卷子。
可穀梁彧卻朝後麵指了一下，輕聲說了句：“請上車吧！”
高馨雅皺著眉將旅行箱放進後備廂，然後坐在了車後座。
穀梁彧發動了車子，卻一直沉默不語。高馨雅摘下墨鏡，盯著穀梁彧的後腦勺，忽然有種叫了網約車的錯覺。不對，似乎出租車司機都比他熱情，而且不會遲到……
“呃……穀梁教授，百忙之中還來機場接我，真是太過意不去了……”高馨雅雖心裏不高興，但表麵上還是要表現出大家閨秀的良好修養。
“不客氣。”穀梁彧簡單地回了句，之後又不說話了。
高馨雅暗自咬了咬牙。過了一會兒，她又嚐試著破冰：“梁伯伯最近怎麽樣？身體還好嗎？”
“不好，被我氣住院了。”穀梁彧如實回答。
“啊？”
高馨雅徹底蒙了，這人什麽情況？
她想順著話題繼續問，可又覺著這是人家的家事，她一個外人不好過問。而話說到這個份上，再轉移其他的話題又顯得太刻意……於是，她如某人所願閉上了嘴。
車停在了高家別墅大門外。
穀梁彧禮貌而疏離地跟高馨雅說了聲“再見”，然後便按開了後備廂。他沒下車，自然也沒幫她拿行李。等高馨雅自己搬出行李箱，他便一腳油門絕塵而去，真跟出租車司機著急拉活一樣。
高馨雅望著消失在夜色中的車尾燈，氣得直跺腳。
進了家門，父親高博正等在客廳裏。高馨雅將行李箱遞給保姆，接著踢掉了高跟鞋，噘著嘴坐在沙發上。
“回來晚啦！是航班延誤了？還是跟梁家那小子約會去了啊？”高博笑著問道。
高馨雅把頭一扭，氣鼓鼓的，一言不發。
高博有點蒙，忙挨過去：“怎麽了，誰惹我寶貝女兒生氣了？”
“還不是那個穀梁彧！”高馨雅拿起沙發靠墊狠狠地摔在地上，“他遲到了半個多小時不說，一路上還對我愛搭不理的！剛剛送我到門口，連車都沒下！這個人……簡直一點教養都沒有！”
高博皺了下眉，語氣有些緊張：“那……他沒有約你下次見麵？”
“沒有！”高馨雅癟了癟嘴，眼淚湧了出來，“就算他約我，我也不去！我討厭他！”
高博忙抓住了高馨雅的胳膊：“哎喲喲，我的小祖宗，你可別在這件事上耍小孩子脾氣。之前爸可跟你說過，咱們家公司資金周轉不過來，正等著梁萬鵬救命呢！生死存亡的關頭，可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他兒子了！”
“可人家根本不搭理我！我總不能主動去找他吧？”
高博想了想，安撫道：“好，接下來我來想辦法。你隻要乖乖聽話，好好配合我！”
高馨雅噘著嘴，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麥子從快遞小哥手裏接過了一大捧嬌豔欲滴的玫瑰，又狠狠心疼了一下穀梁彧的“研究經費”。而艾美公司的人對這一幕已經習以為常了，大家開了幾句玩笑，又都各忙各的去了。
正當麥子將花擺在辦公桌上時，裴少霆從她旁邊的過道走了過去。他瞥了一眼玫瑰花，忽然駐足，低聲對麥子說：“麥子，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麥子一怔，馬上想起了穀梁彧的叮囑，心頭不禁一陣緊張。這次，她一定要把握獨處的機會好好說說被富二代追求的事，看看男神到底什麽反應……
而沒想到的是，不等麥子開口，裴少霆倒是自己提起這個話題了。
他挨在麥子身邊也坐在了沙發上，順手給麥子倒了一杯茶，笑吟吟地問道：“師妹的戀愛談得怎麽樣啊？什麽時候把男朋友帶出來讓師兄認識一下呢？”
麥子的心開始下沉—他的語氣如此輕鬆，根本就是不在意她跟別人談戀愛啊……
“呃……那個我還沒答應他呢……他……他還不是我男朋友……”
裴少霆微微怔了一下，又笑著說：“你們這些小女孩啊，總覺得吊著人家的胃口好玩是嗎？但也不要太過分，小心線放得太長，魚就跑了……”
這話麥子聽著有點別扭。
“不……不是的……”麥子漲紅了臉，看了裴少霆一眼，又低下了頭，顫聲說，“是……因為……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
說完這句話，麥子覺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雖然不是直接表白，但也已經非常明顯了。
裴少霆眨眨眼，然後勾起嘴角笑了，一雙桃花眼在麥子紅透了的臉上逡巡著。
“有心上人了呀？”裴少霆語氣中帶著幾分輕佻，“也不知道……是誰這麽厲害，都能與鵬程集團的公子抗衡了……”
麥子抬頭，目光中透著疑惑：“什……什麽鵬程集團？”
“哦，我也是聽她們說的。聽說追你的那個人是咱們學校對麵那個小區的開發商的兒子。那個樓盤不就是鵬程集團的嗎？據我所知，光咱們C市三分之二的樓盤可都是他們家的，全國好多大城市也都有。這身家……估計要上百億了吧？”
麥子手心裏都冒冷汗了。她倒不是被什麽鵬城集團的實力嚇到，而是感覺自己的這個謊言要穿幫。本以為編個小開發商隨便蒙混過去就行了，可誰知，一不留神把牛皮給吹大了。
她在心裏默念：教授啊教授，原本以為你挺了解行情的。誰料想，竟也是個土包子，居然都不知道鵬程集團。
“嗬嗬……師兄，你這麽清楚，莫非……你認識他？”麥子忐忑。
裴少霆笑了：“開什麽玩笑？我哪有你這麽幸運，晚宴跑出去遛個彎就能碰上大人物。”
“嗬嗬……”麥子尬笑，心裏算是踏實了幾分。
“哎呀……”裴少霆忽然張開雙臂靠在了沙發背上，擺出一個放鬆的姿勢，似自言自語道，“這時間過得可真快，艾美都創建兩年了……師兄也老大不小了，也該考慮考慮個人問題了……”
麥子疑惑了。他之前不是還說一心在創業上，暫時不考慮結婚的事嗎？怎麽今天忽然轉變了態度？
她抬眸對上了裴少霆的桃花眼，忽然發現他眼中一絲柔情閃過。
麥子一驚，忽而轉喜—莫非，教授這招起作用了？
三）
歌劇院內回**著華美高亢的歌聲，一束追光下，歌者正在忘情投入地演唱。
“這首《今夜無人入眠》真的是太經典了！我看了無數遍《圖蘭朵》，每次都能被震撼到。這也是普契尼最後一部作品，我覺得是他的巔峰之作……”坐在台下的高馨雅歪過頭微微湊近穀梁彧，賣弄著自己的品位和學識。
身邊的人卻沒什麽反應。
她偷偷斜了一眼，隻見穀梁彧歪著頭靠在椅背上，雙目微閉，胸口均勻地起伏著。
這是……睡著了？高馨雅不禁皺眉。不是大學教授嗎？不是說很有品位嗎？怎麽看歌劇還能睡著了？
“呃……穀梁教授……”高馨雅試探著喚了他一聲。
“嗯？”穀梁彧皺了皺眉，接著又打了個嗬欠，一扭身背對著她，繼續睡。
就這樣，我們的教授伴著《今夜無人入眠》睡得格外香甜。
直到散場，穀梁彧才意猶未盡地睜開眼，恍恍惚惚地跟著高馨雅往外走。
高馨雅胸口憋悶，但想著梁家這根“救命稻草”還是硬生生擠出了一臉甜甜的笑：“教授，我看你似乎不太喜歡歌劇。那你平時喜歡聽什麽呢？”
穀梁彧用手捂著嘴又打了個嗬欠，懶洋洋地說了句：“鳳凰傳奇。”
“啊？”高馨雅瞪大眼睛，幾秒鍾後又訕訕地笑了，“嗬嗬……那個挺接地氣……也……也挺好聽……那個……教授，我忽然覺得有點餓了……”
沒等高馨雅說完，穀梁彧忙搶著說：“哦，是啊，你不說我還不覺得，我也餓了。”
高馨雅心頭一喜，忙說：“那不如……”
“不如早點回家吃飯吧！”穀梁彧說完，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高馨雅暗自攥緊了拳頭，在心裏問候了他全家……
黑色帕薩特再次停在高家別墅門口，穀梁彧還是沒有下車的意思。
高馨雅轉了轉眼珠，親切地笑著說：“今天真的很開心，好久沒有人陪我看歌劇了。對了，教授，你周六是不是沒有課呀？我們去打網球好嗎？”
穀梁彧微微蹙眉，心中泛起疑惑。他本來想去機場接完高馨雅，再把她安全送到家，就算完成任務了。可沒想到，梁萬鵬住了院，關叔又苦口婆心地勸了他好半天，他隻好又陪高馨雅看了次歌劇。他故意表現得很糟糕，就是想讓高馨雅討厭他，主動撤退，可她居然再次約他。這其中，似乎沒那麽簡單……
“啊，網球啊……”穀梁彧果斷搖頭，“不會。”
高馨雅暗自咬咬牙，轉而又耐心地問：“那你喜歡什麽運動呢？高爾夫？保齡球？遊泳？或者……騎馬？這些，我還都會一點呢！”
迎著千金名媛熱切的目光，穀梁彧輕輕吐出三個字：“廣場舞。”
啥？高馨雅差點倒了。看著眼前這個不食人間煙火般儒雅俊逸的教授，想象著他跟一群大媽一起跳著《最炫民族風》……那畫麵真是太美不敢看……
“教……教授，你開什麽玩笑？”高馨雅尬笑。
穀梁彧卻是興致勃勃，鏡片後的眼眸閃動光亮：“怎麽是開玩笑？就我們C大南門對麵的公園，有好幾支廣場舞隊伍呢！我跟著張大媽、李二嬸她們跳了大半年了，現在身體倍兒棒！上周，我們‘夕陽紅’隊還在比賽中打敗了‘金色晚霞’隊呢！高小姐，你要有興趣，我明天就帶你去？”
聽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高馨雅真想掄起包砸死他。
“嗬嗬，你自己去吧……再見！”
望著高馨雅憤怒的背影，穀梁彧勾起嘴角笑了。接著，他又低頭思索了一下，然後給麥子發了一條微信：“周六有空嗎？我們去打網球？”
四）
麥子放下網球拍，坐在休息區的椅子上，臉上泛著運動後的紅暈。穀梁彧坐在她旁邊，遞給她一瓶飲料，笑著說：“沒想到，你網球打得這麽好。”
“我體育課選的就是網球。一開始，是因為這身衣服好看。”麥子笑嘻嘻比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白色網球裙，“後來漸漸就迷上了。上學期，我代表我們係打比賽還得了個季軍呢！”
看著麥子神氣活現的模樣，穀梁彧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哇，這麽厲害！”
“不過，我還是頭一次在這麽高級的網球場打球。”麥子雙手比畫著，誇張地說，“這裏好大！好漂亮啊！”
“你喜歡，我常帶你來。”
“別了別了！長長見識就行。”麥子急忙擺手，低聲嘟囔了一句，“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穀梁彧一挑眉：“什麽？”
“我的意思是，教授這段時間帶我出入這些高檔場所，見識是真長了不少，可心裏不踏實啊！就……就好像是灰姑娘，衣服啊、馬車啊什麽的到了十二點統統要打回原形。所以，我不能太留戀。我要時刻保持清醒！”
說著，麥子用雙手輕輕拍了拍臉頰。
“可是灰姑娘最後還是嫁給了王子呀！”
“哈哈哈哈……是因為人家本來就是公主。”麥子大笑，又推了一把穀梁彧，“再說，教授你也不是王子。咱倆不都是贗品嗎？哈哈哈哈……”
看著沒心沒肺的麥子，穀梁彧心頭有些泛酸。讓她留戀的，就隻有“衣服、馬車”嗎？
“哢嚓”一聲，手機屏幕定格了一張照片。上麵一對穿著白色網球服的俊男美女笑得很是開心。
“馨雅，幹嗎呢？”一個身材高挑，有著小麥色皮膚的年輕女子摟過高馨雅的肩膀，目光鎖定了屏幕上的人，“這兩個人是誰啊？你幹嗎偷拍人家？”
高馨雅望著遠處談笑風生的穀梁彧和麥子，咬緊了牙，恨恨地說：“我約他打網球，他說他不會……卻帶著別的女人來……”
“哦，原來那個就是鵬程集團的公子啊，長得還真不賴！”同伴齜牙笑了笑，又輕蔑地說，“看來人家不是像你說的那樣不解風情，而是……風情都留給別人了，嗬嗬嗬……”
聽到同伴的嘲笑，高馨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眯起眼看著笑得前仰後合的麥子，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管你什麽來頭，跟我搶？沒門！”
這邊的穀梁彧絲毫不知自己已被偷拍，一心隻在麥子身上。
“都到中午了，餓了吧，我們去吃飯。”穀梁彧很自然地發出邀請。
麥子卻紅著臉搖搖頭：“不了……師兄約我吃飯了……”
“哦？”穀梁彧一怔，“他……現在開始主動約你了？”
“嗯！”麥子使勁點點頭，眼中放射出光彩，“教授，你說的那個凡什麽效應，還真管用。師兄這幾天經常約我，他……他還暗示我說想要結束單身……”
“哦，不錯……你的願望要達成了。那我是不是也該功成身退了？”
雖說一切進展都在計劃之中，但此刻的穀梁彧還是忍不住檸檬精附體，酸了，酸透了—她心裏果然隻有那個師兄……
麥子忽閃著大眼睛，說：“我還挺舍不得的。教授，跟你一起玩挺開心的，有時候，我都忘了是假的了。嗬嗬。”
“舍不得……我？”穀梁彧小心翼翼地問。
麥子臉一紅，連忙解釋：“教授，你可別誤會。你這麽好的人，我可不敢癡心妄想。我隻是……隻是覺得，一開始以為你這個人不解風情，情商有點低，跟你談戀愛肯定挺難受。可這段時間我發現，你既體貼，又會照顧人，應該會是個很好很好的男朋友。之前錯過你的那些，都是沒福氣。你一定會遇到更好的，加油！”
麥子握緊拳頭，衝穀梁彧比了個手勢。
“嗯，我會遇到一個很好很好的……”穀梁彧笑得意味深長。
當麥子氣喘籲籲推開西餐廳雅間的門時，裴少霆已經坐在那裏，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對不起……對不起……”麥子彎著腰，一臉的歉意，“路上堵車，來晚了……”
裴少霆示意她坐下，臉上掛著寬和的笑：“沒關係的，晚就晚了，男人等女人天經地義。”
麥子心頭一甜。
這家餐廳叫“左岸”，是C市很有名的情侶餐廳。裴少霆約她在這兒吃飯，言語間又這樣曖昧，不禁又讓她一陣小鹿亂撞……
“餓了吧，點的都是你愛吃的。趕緊吃吧！”
裴少霆邊說邊拿起刀叉，優雅地切著牛排。
麥子其實不喜歡吃西餐，但她發現裴少霆很喜歡，就順著他的意思了。
“對了，我剛剛看見你從那輛‘三叉戟’上麵下來。”裴少霆似不經意地說，“是跟那個人約會去了？”
“呃……”麥子覺得有點尷尬，但還是如實回答了，“他約我去打網球。”
裴少霆抬起頭，盯著麥子的臉，忽然幽幽歎了口氣。
“師兄，你怎麽了？”麥子放下刀叉，緊張地問道。
裴少霆又苦笑了一下，接著搖搖頭：“沒什麽，吃吧……”
“不對。”麥子一皺眉，“師兄，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啊？遇到麻煩了？”
“是……有點麻煩……”裴少霆抿了抿嘴唇，忽然又轉變為輕快的語氣，“算了，不說了，好好吃飯……”
“師兄，你到底遇到什麽困難了？你告訴我嘛。我……我是……沒什麽本事……可、可我還是想幫你分擔的……”
裴少霆又笑了，眼中柔情流轉，又伸手揉了一下麥子的頭：“傻丫頭，幹嗎這樣說自己。其實，你比我厲害多了，起碼……你認識鵬城集團的公子……”
麥子的臉騰地紅了，一陣陣心虛。
“如果我也認識這麽有能耐的人……”裴少霆又歎了口氣，眼神複雜，“也不用愁成這樣了……”
“什麽意思？”麥子有點蒙。
裴少霆又苦笑一下：“告訴你吧，免得你一直好奇。咱們艾美那個新項目資金鏈斷了。我可是把自己全部家當都投了進去，如果再找不到投資人……唉……艾美……唉……怕是凶多吉少……”
“啊？這麽嚴重？”麥子緊張得變了臉色。
看見裴少霆憂慮的模樣，她隻覺心都揪成了一團。她知道艾美是他的全部心血，如果艾美完了，對他將是致命的打擊。
“所以說嘛，師兄羨慕你啊！嗬嗬嗬嗬……”裴少霆笑得很不自然，“我要是也認識那麽個人物，就厚著臉皮去拉他入股了。”說完，他靠在椅背上，注意著麥子的表情變化。
麥子半張著嘴，傻愣愣地看著裴少霆。她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但又不太確定。他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該不會是想讓她出麵去說服鵬程集團的公子入股艾美吧？可不管她願不願意，那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她根本不認識什麽鵬程集團的公子，一切都是假的啊……
裴少霆見麥子不說話，以為她不樂意，隻得又苦笑了一下，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好啦，出來吃飯是開心的事，就別想那些煩心事了！吃飯吃飯！”
麥子機械地拿起叉子將一小塊牛排塞進嘴裏，卻是味同嚼蠟……
“就是說，你現在同時跟教授和老板兩個人談戀愛，腳踩兩隻船，真是渣啊！啊！啊！”
商場裏的遊戲區，楊柳一邊拉著操縱杆，一邊死死盯著娃娃機裏的夾子，嘴裏還不忘數落麥子。
麥子狠狠咬了一下可樂的吸管，又使勁推了她一下：“什麽腳踩兩隻船？都沒有談戀愛好不好？”
“呀！”楊柳一聲驚呼，扭過臉瞪著麥子，“差一點就抓到了！你推我幹嗎？不管，你賠我！”
麥子將可樂塞到楊柳手中，擼起袖子站在娃娃機前，揮動著操縱杆三兩下便夾出了一隻粉紅色的小兔子。
“娃娃機殺手，還真不是浪得虛名！”楊柳拿起兔子嬉皮笑臉地看著麥子。
麥子卻悻悻轉過身，坐在了角落裏的塑膠圓凳上，繼續喝可樂。
楊柳趕緊跟上去，拿著兔子在麥子眼前晃悠，還學著蠟筆小新的聲音說：“一邊是溫文爾雅的教授，一邊是英俊瀟灑的老板，到底該如何選擇呢？唉，這惱人的愛情……”
“夠啦！”麥子一把搶過兔子，瞪起眼睛，“都說了，我沒談戀愛！”
“那你在這兒發什麽愁啊？”楊柳雙腿一跨，坐在了麥子對麵。
麥子皺起眉，歎了口氣：“不都是因為吹牛吹大了嗎？我就想讓教授裝個有錢人追我，好引起師兄的注意，可誰知道咱們學校對麵的小區是什麽鵬城集團的啊！我就那麽隨便一說，哪知道師兄就當真了……”
“當真了好呀……”
“好什麽呀！師兄現在在弄艾美的新項目，需要投資。他話裏話外的意思，我大概也聽懂了，他想讓我拉鵬程集團的公子入股。可……可那都是假的啊！我哪認識那樣的人物？”麥子越說越懊喪。
“等一下！”楊柳瞪大眼睛，擺出一個“爾康手”，“你好像搞錯重點了。你現在該關注的不是教授是不是冒牌貨，而是你的男神在知道你被個超級有錢人追之後，居然想利用你拉讚助！”
“這……這有什麽不對嗎？”
“當然不對了！”楊柳提高了聲調，“他這些天不斷地約你出來。你以為是對你有意思，可人家隻是為了搭上投資人。”
麥子張著嘴，愣住了。
楊柳又繼續說：“我就問你，如果你真的認識什麽鵬程集團的公子，是不是就去勸人家入股了？”
麥子眨眨眼，然後又點點頭。
“喂，你的智商都用在夾娃娃上了嗎？”楊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那個老板，根本就不喜歡你！他隻是看你傻，想利用你！”
麥子皺起眉：“不會的……師兄不是那種人……”
楊柳一撇嘴：“你愛信不信！反正，我覺得你那個老板，一點都比不上穀梁教授。你倒不如考慮一下他……”
“別開玩笑了！”麥子樂了，“教授是很好，可人家又不喜歡我。他不過是想做個學術研究而已。億萬富翁是假的，他追我更是假的！”
“那如果是真的呢？”楊柳探出身子，直直地盯著麥子的臉。
“就沒那個‘如果’！”
麥子呼嚕呼嚕一口氣把可樂吸到了底。
第二天中午，麥子結束陪購回到公司。整個辦公區隻有徐璐一個人在吃盒飯，她見麥子進來，衝麥子招了招手。
“哎，我昨天看見你了……”徐璐放下筷子，拿起餐巾紙抹了抹嘴，笑得有點神秘。
麥子坐在她旁邊，問道：“什麽時候？在哪兒啊？”
徐璐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著，忽然話鋒一轉：“麥子，其實一開始我不怎麽喜歡你，或者說，挺討厭你的……”
“啊？為什麽？”麥子瞪大眼睛。
徐璐輕笑：“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原因。第一，公司就那些資源，多一隻‘狼’，分的‘肉’自然就少了，不管誰來我們都是排斥的。第二嘛，你長得真的不太像良家婦女。”
“可是我……”
徐璐一擺手：“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後來慢慢接觸，再加上劉思雨那件事，我們都明白了，你這個人其實很簡單，甚至有點傻。我還真挺喜歡你這性格的。所以，今天我多管閑事，多跟你說幾句。”
麥子真是越聽越糊塗。
徐璐又轉回了原來的話題：“昨天我看見你和裴老板從左岸出來。”
麥子臉一紅，笑著撓撓頭：“嗯……對，我們一起吃的午飯……”
“你不是跟鵬程集團的公子談戀愛嗎？怎麽又跟咱們老板約會？”徐璐的語氣裏帶著一絲揶揄。
麥子馬上解釋：“不，我沒談戀愛，那個人……他……他在追我，可我還沒答應……我跟師兄也不是約會……”
“哈哈哈……”徐璐靠在椅背上笑了，“看你緊張的。是不是怕我說你是狐狸精？”
“我……”
“好啦，我都說過了，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但同時，我也多多少少了解咱們裴老板的為人……”徐璐朝裴少霆辦公室的方向瞄了一眼，再次轉向麥子時眼神帶著深意，“不怕再告訴你一件事。其實一開始他是想讓我帶劉思雨的，但我拒絕了。原因就像剛才說的，狼多肉少，誰進來我都不願意。後來，他也找過其他的陪購師，聽說還弄了一張雲裳發布會的門票，但還是沒人願意，所以他最後才去找你……那發布會，他應該是帶你去看了吧？”
麥子直愣愣地看著徐璐，心一點點下沉……
徐璐抿唇一笑，伸手拍了拍麥子的肩膀：“你喜歡裴老板是吧？”
“啊？我沒有……”麥子的臉紅得快滴出血了，緊張得像被警察逮住的小偷。
“行啦，你那點小心思，就差寫腦門兒上了，咱們這一屋子人又不是瞎子。”
麥子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有那麽明顯嗎？大家都看出來了？
徐璐眯起眼笑著說：“我比你大幾歲，就以‘姐姐’自居了。聽姐一句勸，裴老板並不適合你。他這個人太油滑了，對誰都好，又對誰都打著小算盤。你就想啊，我們都看出來的事，他會看不出來？可他一直吊著你，什麽意思？我看，他對你未必有真心。現在既然有條件那麽好的人在追你，你可別犯糊塗啦！”
晚上，麥子心事重重回到宿舍。一向簡單樂觀的她，第一次覺得心裏很亂，迷茫、失落、困惑交織在一起，甚至還有那麽一點害怕……
似乎一切都和她原本以為的不一樣。剛到艾美實習時，裴少霆幾乎是手把手地教她，她一直以為那是師兄對她的偏愛。她一麵竊喜，一麵心存感激。可今天徐璐說的一番話才讓她明白，那隻不過是因為“狼多肉少”沒人願意帶她，裴少霆才不得不親自出馬。
而當她懷著一顆蠢蠢欲動的少女心，穿著親手縫製的漂亮禮服，挽著男神去參加發布會時，她以為那是王子和公主的一次約會。可實際上，不過是老板給下屬帶實習生的一個“獎勵”。而且，還是被所有人拒絕以後才落到她頭上的“獎勵”。
她猜不透隔斷後麵那些每天對著她微笑的同事心裏到底想什麽，更搞不懂她心中那個溫柔可親，既有才華又有理想的師兄心裏到底想什麽……
“怎樣才能知道別人心裏想什麽呢？”麥子靠在床頭給穀梁彧發了一條不著邊際的微信。
不一會兒，穀梁彧就回複了：“心理學，我也研究過一點。你有興趣，可以交流。”
麥子有點想笑，誰要跟他交流什麽心理學啊？
“我就是忽然發現，我以為的好像跟別人心裏想的差別很大。”
“知人知麵不知心，就算是自己說出口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實想法。所以，做你認為對的事情就好了。太在意別人的想法，會讓自己很累。”
麥子握著手機望向天花板，然後點點頭—嗯，教授的話似乎有點道理。不過，別人的想法可以不在意，師兄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