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5 愛的凡勃倫效應
經濟學中，凡勃倫效應是指消費者對一種商品需求的程度因其標價較高而不是較低而增加。愛情也如此。
糧食夫妻小劇場：
穀梁彧：大品牌固然能滿足消費者的虛榮心理，但我還是比較傾向性價比高的小品牌。就像你今天塗的口紅，應該不會太貴吧？但顏色特別自然，很適合你。
麥子：不貴，學校門口麻辣燙，十塊錢一碗，多放點辣椒！
(一)
艾美的周年慶安排在了城郊的溫泉度假山莊。
宴會廳內，燈火輝煌，杯盤羅列。員工們分坐兩個圓桌，都目不轉睛地望著台上的人。
晚宴開始之前，西裝革履的裴少霆站在大屏幕前侃侃而談，正聲情並茂地描繪著公司發展的宏偉藍圖。
“‘私人形象管理’這在中國還是個新興行業。我們艾美人是敢於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勇於劈山開路的人！從陪購到形象設計，這兩年我們艾美人一直走在探索的道路上，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然而，我們的目標僅限於此嗎？當然不是……”
看著意氣風發的男神，麥子雙手捂著發燙的臉，眼睛裏又飛出了小心心。
大屏幕上滾動著PPT。裴少霆伸手一指：“這，就是我們艾美的下一個目標！”
麥子眯起眼看著大屏幕，口中輕聲念著：“形象管理APP？”她用手肘碰了一下旁邊的徐璐，壓低聲音，“這是幹什麽的？”
徐璐漫不經心地說：“APP……應該是手機軟件吧？”
接著，裴少霆用激昂的語調介紹著這個新項目。
大致就是利用大數據打造專屬個人形象設計的手機APP。輸入一些個人信息，便會有大數據的推薦。還有智能模擬試穿衣服、試妝麵等功能。
“師兄太厲害了！”麥子一臉癡漢相，“他腦袋裏怎麽會有這麽多想法呢？”
坐在麥子另一邊的高夢潔輕笑：“這些都是國外已經有的東西了。”
麥子嘟起嘴：“那……他也很厲害呀，我都不知道……”
這時，裴少霆的講話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
“各位艾美的同仁，我想對大家說：‘昨天很殘酷，今天更殘酷，明天很美好，但是大多數人死在了今天晚上。’我想和在座的各位一起做那少數的人。讓我們繼續堅持，堅持，再堅持！迎接我們的將是無比燦爛美好的明天！謝謝！”
麥子使勁鼓著掌，手心都拍紅了，還不住感歎：“師兄說得太好了！太有哲理了！”
徐璐斜了她一眼：“那是人家馬雲說的。”
“啊？”麥子扭頭傻傻看著她，“那……那他能知道這些，也很了不起了！”
徐璐和高夢潔的目光越過麥子對視了一下，都抿唇淺笑。通過劉思雨那件事，她們算是看明白了，麥子根本就是個毫無心機的純情傻妞，對她的敵意也減少了。
老板講話結束，大家便開始觥籌交錯。長袖善舞的裴少霆在兩桌之間穿梭，說笑、敬酒，逢迎得恰到好處。
麥子一邊往嘴裏塞美食，一邊偷瞄著男神，心裏念叨著—快到碗裏來！快到碗裏來！
終於，喝到半醉的裴少霆晃晃悠悠挨在麥子身邊坐了下來，口裏噴著酒氣，雙頰泛紅，一巴掌重重拍在麥子的肩膀上。
麥子被他拍得生疼，可臉上還是洋溢著笑容。
“來，師妹，師兄敬你一杯！”裴少霆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將麥子的杯子倒滿了。
白色的泡沫溢了出來，沾了麥子滿手都是。望著裴少霆迷離的桃花眼，她整顆心也溢滿了歡喜。
嘴唇剛沾到杯子，忽然聽見旁邊的高夢潔喊了聲：“等一下！咱們玩點特別的吧？”
裴少霆側目，含含糊糊地問：“玩什麽？”
徐璐站起來跟著起哄：“來來來，師兄師妹喝個交杯酒，怎麽樣？”
麥子的臉騰地紅了。她緊張地看向徐璐，發現她正對著自己擠眼睛。
她心跳忽然加快—莫非自己那點小心思被徐璐她們看穿了？
裴少霆倒是滿不在乎。他熟諳酒桌上的應酬，喝高興了什麽花樣都有，酒醒了就都過去了，誰也不會當真。
“好！”裴少霆應和著，竟主動挽起了麥子的胳膊，將自己杯中酒一飲而盡。
眾人有敲杯子的，有吹口哨的，氣氛一下子起來了。
麥子聽見自己的心跳，臉紅得都快滴出血來了。她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男神，呼吸都困難了。
裴少霆咽下啤酒，見麥子還傻愣愣的，不禁催促道：“怎麽還不喝？”
麥子趕緊顫抖著將杯子放在唇邊，可一緊張，竟然嗆了一口。
裴少霆鬆開手，拍了拍麥子的背，打著哈哈：“著什麽急，慢點喝啊！”
伏在桌上的麥子邊咳邊懊惱—這麽神聖的時刻，居然掉鏈子，真是太沒出息了……
這時，對麵的李忻大聲抗議：“老板偏心！隻跟師妹喝交杯，都不跟我們喝！不行不行，要雨露均沾！”
大家也都笑著起哄：“對對對，雨露均沾！”
麥子忍住咳嗽看向裴少霆，心中打鼓—他……應該不會答應吧？
可正在興頭上的裴少霆哪會顧及麥子的心情？他拎著酒瓶站了起來，手一揮：“好！雨露均沾！”
就這樣，麥子眼睜睜地看著心上人跟每個女生都喝了交杯酒。她心難受，胃裏也跟著難受，一捂嘴，起身便往衛生間跑。一陣翻江倒海，把晚上吃的東西全吐出去了。
待整理好，剛要推門出去，麥子忽然聽見外麵傳來裴少霆的聲音，應該是在打電話，語氣極不耐煩。
她屏氣凝神，仔細捕捉著信息。
“媽，我都說多少遍了，我正在創業，暫時不想談戀愛！不要再安排我相親了，好不好？”
相親？麥子瞪大了眼睛—還好，他拒絕了。
“哎呀，媽，你就別操心了行嗎？我知道張阿姨家的女兒很優秀……可她家那小門小戶的，我的事業也借不上什麽力啊！我壓根就不想找這樣的……”
麥子的心開始一寸寸地下沉。
她知道裴少霆的家境一般，父母不過做點小生意，隻能算是小康家庭。她本覺著他們算是門當戶對，可裴少霆這話的意思是，他要找的伴侶必須能在事業上對他有所助益。而這一點，她的父母根本做不到……
胸口堵得透不過氣來。待裴少霆的腳步遠去，麥子推開門一口氣跑出了山莊。
二）
殘陽如血，暮色漸濃。迎著清爽的山風，麥子深深吸了兩口清新的空氣，方才覺著好受了些。想起裴少霆在酒桌上八麵玲瓏的樣子，她忽然不想回去了。
沿著蜿蜒的小路，她信步走著。空氣裏是泥土混著青草的味道，耳畔時而傳來鳥蟲的啁啾聲。在自然靜謐的環境裏，一顆煩躁的心漸漸平靜。
轉了個彎，忽望見一個古色古香的院落。灰牆黛瓦，黑漆帶著銅環的大門虛掩著。
麥子走到門前，思量著，前麵不遠處是個名勝古跡的園林景區，這應該是個角門。
隨手推門而入，果真別有洞天。隻見假山嶙峋，小橋流水，一棟小樓雕梁畫棟，掩映於垂柳之中。沉沉暮色裏，竟猶如一幅淡雅雋永的水墨畫。
麥子有些恍惚，沿著光滑的石子路走了進來。忽然，前方傳來一陣激烈的犬吠。接著，一個黑影叫囂著向她衝了過來。
“啊！”麥子驚呼，轉身便想跑，可腳下青苔一滑，竟踉蹌著跌進了池塘裏。
麥子不會遊泳，一邊在水裏瞎撲騰，一邊大呼“救命”，可岸上隻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犬吠。
喊了幾聲，又嗆了口水，麥子徹底絕望了。天都黑了，景區哪裏會有人？搞不好明天的新聞裏就會有這樣一條—某某景區打撈出一具女屍，經調查為服裝學院大四女學生……
就在這時，岸上響起了一個清朗男聲：“水深不到一米，你別慌！我拉你上來！”
接著，一隻溫暖有力的大手抓住了麥子的手，用力將她向上一提，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很輕鬆就將她抱上了岸。
麥子又驚又嚇，腿都軟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哇”地哭了起來。
救她的男子俯身貼近她的臉，驚呼一聲：“麥子？”
麥子聽著聲音挺熟悉，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抬頭望去。迷蒙中，隻見那人穿了件月白色長衫，在這樣的景致裏真好似個從古書裏走出來的人。而唯一的區別是，他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鏡片後的一雙清澈眼眸盈著笑意……
“穀……穀梁教授？”麥子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像看怪物一樣打量著穀梁彧，“你……你怎麽大晚上的出現在山裏？你是神仙還是妖怪？”
穀梁彧伸手輕輕撥過麥子額前的濕發，淡淡一笑：“你大晚上出現在我的住處，我還想問你是神仙還是妖怪呢？”
“住處？”麥子回頭望了一眼暮色中的小樓，又歪頭皺眉看著穀梁彧，“你……住在景區裏？大學教授兼職做景區管理員嗎？”
穀梁彧笑得有些無奈，抬手向遠處一指：“那邊才是景區，這裏是挨著景區的私人住所。”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這園子是我朋友的。我寫論文需要個清淨的地方，就借宿幾天。”
麥子吐了下舌頭：“好吧，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力。原來現在的有錢人不住大別墅，而是住景區旁邊的小園子，還養著惡犬傷人……”
“惡犬？是說它嗎？”穀梁彧彎腰抱起了害麥子落水的罪魁禍首。
麥子定睛一看，差點要找個地縫鑽進去，居然是一隻奶油色的小泰迪。而它在穀梁彧懷裏完全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正奴顏媚骨地舔著他的手。
一個大活人，居然被這麽個小東西嚇得掉進池塘，這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嗎？
正在麥子埋怨自己窩囊時，穀梁彧一把拉起了她的胳膊：“看你衣服都濕透了，外麵風大，先進屋吧！”
麥子傻愣愣被穀梁彧拉進了屋，隻覺一股暖流撲麵而來。環顧四周，她發現裏麵的裝潢雖也是古典風格，但一應現代化的設施俱全。三麵牆都是高高的書架，上麵滿滿都是書，倒像個圖書館。窗邊的楠木桌上放著個筆記本電腦。旁邊一杯茶，縈繞著嫋嫋水汽。可想而知，穀梁彧之前是坐在這裏寫東西的。
牆角放著一個棕色的棉質小墊子。“罪魁禍首”搖著尾巴跳了上去。乖乖地趴在那兒舔著自己的小爪。
穀梁彧推開北麵一扇雕花木門，轉身對麥子說：“這裏麵是浴室。我剛燒了洗澡水。你去洗個熱水澡吧。”
“啊？”麥子遲疑。
在一個男人的住處洗澡，這也太不方便了。
穀梁彧卻隨手拿過一件白色男士T恤，自顧自在麥子身上比了一下：“長度剛好，你去換上吧。濕衣服我拿去烘幹。”
他說得極其自然，絲毫沒注意麥子的臉已經紅成番茄了。
“教……教授……”麥子下意識地捂住領口，“我在你這兒洗澡……不……不合適吧……”
穀梁彧鏡片後的眼眸閃爍著童真：“你都濕透了，不好好洗個熱水澡是會感冒的。”
“可是這孤男寡女……”
穀梁彧輕笑：“你是覺得我不像正人君子嗎？你是長得很漂亮，但是我……”
“但是你壓根就沒把我當女人！”麥子想起了他之前說過的話，一把扯過T恤，“好了，我明白。我……洗澡去了……”
怎麽忘了他是個鋼鐵直男？在他眼裏，她隻是生物學角度上的“女人”，當然不會有危險……麥子邊想邊進了浴室。
而穀梁彧的手還懸在半空中，無奈地搖搖頭，低聲自語：“我是想說，我不會乘人之危。這反應也太快了。”
麥子飛快地衝了個澡，隨手用了一些沐浴露。她發現這個沐浴露的味道有點熟悉，似乎就是穀梁彧身上的淡淡薄荷味。忽然全身沾染了一個男人的味道，這感覺有種奇怪的曖昧。
T恤很長，麥子穿上後剛好到大腿。鬆鬆垮垮的，卻也掩藏不住她的好身材，倒顯出了另一種**。
當麥子走回客廳，穀梁彧下意識地輕掃了一眼T恤下麵筆直修長的腿，臉頰微微泛紅了。
麥子也有些尷尬，試著調侃道：“教授的T恤被我穿出了今夏流行新時尚呢！下半身失蹤，BF風，嗬嗬！”
話一出口，麥子的臉瞬間紅了—穿著人家的衣服，還說什麽“BF”，這話是會讓人誤會的呀！
“啊，教授……你可能不知道BF什麽意思……是……是……那個……best friend的意思！”麥子在心中默默感謝了一下小學英語老師。
穀梁彧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我怎麽記得，前幾天看的時尚雜誌上麵寫的是‘boyfriend’呢？”
“哈？你還看時尚雜誌啊……”麥子滿臉通紅，撓著頭，“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啊哈哈……”
“不過‘best friend’也不錯。就先從好朋友開始……”
麥子沒聽懂—開始？開始做什麽？
穀梁彧指了指窗邊的藤椅，示意麥子坐下，然後又給她倒了一杯熱茶。接著，他抬腕看了看表：“衣服烘幹大概還需要二十分鍾。這段時間裏，你應該回答我一個‘哲學問題’。”
麥子用茶杯暖著手，一臉懵懂：“哲學？”
“你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大晚上的出現在這裏，難不成真是神仙妖怪？”
麥子低頭苦笑。許是夜晚容易讓人放鬆，而此時此景又太像置身另一個時空，她對著穀梁彧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倒了出來。說到最後，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穀梁彧的心頭掠過一絲煩躁。看見麥子這副模樣，他是心疼的。可對於男女情愛這回事，他又真是外行。他能把經濟學化繁為簡，通俗易懂地講解給學生，卻不懂得如何哄這個哭泣的小女孩。
求助？可這裏再沒第三者。等下，或許有……
穀梁彧轉頭看向狗窩，那隻小泰迪已經四腳朝天翻著肚皮沒心沒肺地呼呼大睡了。
“球球！”穀梁彧喚了一聲。
隻見那狗耳朵一動，接著嗖地一翻身，揚起頭，睡眼蒙矓地看向主人。
穀梁彧衝它招招手：“過來！”
球球又動了動耳朵，噌噌幾下躥到穀梁彧腳邊，用小腦袋蹭著他的腳。穀梁彧又指了指麥子，繼續下指令：“表演！”
球球馬上後腿站立，像個小孩子一樣晃晃悠悠走到了麥子麵前，兩隻前爪抱在一起，開始給麥子作揖，然後又舉著小爪轉了幾個圈。鮮紅的小舌頭也伸了出來，不停發出“哈哈哈”的聲音。
麥子先是一愣，接著便破涕為笑：“哈哈，這小狗太可愛了！”說著，她還伸手摸了摸球球的頭，全然忘了就是這個小東西害她落水。球球順勢舔了舔麥子的手。這兩位算是握手言和，冰釋前嫌了。
穀梁彧看見麥子的笑容，鬆了一口氣—虧得咱球君一身才華，不是酒囊飯袋。在哄女孩子方麵，他甘拜下風。
“教授，這是你的狗嗎？”麥子抬眸，眼睛還是紅紅的，“我還是頭一次見到男人養泰迪呢！”
穀梁彧清咳了兩聲：“山裏撿的。估計是哪個遊客帶它上山走丟了吧。”
“好可憐啊！”麥子將球球抱了起來，輕輕撫著它卷曲的毛，“一定嚇壞了吧？不過幸好你又遇到一個好主人。”
穀梁彧盯住麥子，嘴角浮起一絲淺笑，意味深長道：“所以說……要懂得變通。狗都不一定隻有一個主人，何況人呢？”
麥子皺了下眉，覺著教授這話聽著有點別扭。
“你不會是在影射我吧？我又不是狗。再說……我師兄也……也不是主人……”
“我就是打個比方。既然你們的訴求不一致，你又何必執迷不悟呢？”穀梁彧收起笑容，神情很認真。
麥子卻撇了撇嘴，一邊用手梳理著球球的毛，一邊反駁：“你說得輕巧。我可是喜歡了他整整四年啊！為了他，我都沒談過戀愛……”
“他到底哪裏好？”
語氣有點酸。
麥子眨眨眼：“師兄……哪兒都好……他最大的優點就是，有遠大的理想，奮發有為，不像現在的年輕人渾渾噩噩虛度光陰。”
“這樣的人多了，像我……我也沒有虛度光陰啊！”
麥子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不不，教授，你跟我們不是一代人。”
穀梁彧胸口發悶—好吧，原來在她眼裏他已經步入中年了。
看著吃了悶虧的穀梁彧，麥子忽然有點爽—誰讓你不把我當女人！
“那你現在想怎麽樣？還繼續喜歡你那個有為青年嗎？”
穀梁彧特意把重音放在了“青年”兩個字上。
麥子皺起眉，幽幽歎了口氣。球球很配合地舔了舔她的手。穀梁彧看著極懂察言觀色的球球，心想，這貨上輩子是太監吧？
“我哪知道該怎麽辦？”麥子悶聲說，“我放不下他，可他……又不喜歡我。唉，都怪我沒本事，不能在事業上幫他……”
“哼……”穀梁彧的神情帶著鄙夷，“有上進心是好事，可幹嗎要靠女人啊？”
“他不是靠女人！”麥子爭辯，“他自己也很努力啊，又不是吃軟飯。隻不過，他覺得如果另一半也能給他點幫助，那會事半功倍。現在創業多難啊！他白手起家，真的很不容易。我覺得……我能理解他……”
“可是你不覺得這樣的愛情太過功利了嗎？”穀梁彧一針見血。
麥子斜睨著穀梁彧，一臉的不以為然：“教授，在愛情這件事上，你好像沒什麽發言權。”
好吧，又回到了那個死命題……
穀梁彧暗自咬咬牙，決定一定要好好對這個小丫頭“言傳身教”。他蹙眉思索了一下，眼睛亮了：“好，在愛情上沒發言權，那我在經濟學上總有吧？”
麥子一怔：“這件事跟經濟學有什麽關係？”
穀梁彧笑了，又用上課時的腔調說：“我跟你講，這世上所有問題都能用經濟學思維來解決。在經濟學裏，有個名詞叫‘凡勃倫’效應。”
麥子又蒙了，這位“凡先生”又是賣什麽的呢？
“所謂凡勃倫效應是指消費者對一種商品需求的程度因其標價較高而不是較低而增加。”穀梁彧來了精神，“舉個例子，樣式、皮質差不多的一雙皮鞋，在普通的鞋店賣80元，進入大商場的櫃台，就要賣到幾百元，卻總有人願意買。一個普通的包成本不過100元，可打上LV的logo卻標價上萬，可偏偏就有人願意掏錢。”
“哦，這個我明白。包裝和品牌效應嘛。”
“對，可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麥子思考著說：“因為……因為買的人覺得有麵子。”
“沒錯！”穀梁彧拍了下手，“這種商品不隻具有物質效用，而且能給消費者帶來虛榮效用，使消費者通過擁有該商品取得受人尊敬、讓人羨慕的滿足感。也正因為如此，有購買能力的消費者都會不遺餘力、毫不猶疑地購置那些可以引起他人尊敬和羨慕的昂貴商品……”
趴在麥子腿上的球球打了個哈欠。
麥子一臉茫然：“可是，這跟愛情又有什麽關係呢？”
穀梁彧推了下眼鏡，繼續說：“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心上人為什麽對你沒興趣？或者說，為什麽沒有把你列為結婚的對象？”
麥子瞪著眼睛搖頭。
“因為他沒有看到你的價值……”
麥子嘟起嘴：“我本來也沒什麽價值啊！”
“不要妄自菲薄。”穀梁彧提高了聲調，“麥子，你有很多優點。比如善良、率真，比如服裝設計方麵的天賦……可遺憾的是，這些都不是那個人需要的。所以說，你們的訴求不一樣。但如果你非認準了這個人，那我們也可以想想辦法。”
“什麽辦法？”麥子瞪大了眼睛。
穀梁彧看著麥子，眸色漸深，忽然探過身子說了句：“讓我追你……”
“什……什麽？”麥子大驚失色，差點從藤椅上滑下去。
穀梁彧有點心塞，這句話本身帶著點試探意味，但看得出來這小丫頭對自己還真是沒有半點“非分之想”。
還好他自己能挽尊。
“當然不是真的。”穀梁彧轉開目光，盡量掩藏自己的不自在，“那個人不是需要有個助益他事業的另一半嗎？那我就裝個有錢人追你，讓他看到你的價值。”
“哈？”麥子撓撓頭，“可……可他認識你啊！再說，如果你追我，那我不真成搶客戶男朋友的狐狸精了？”
穀梁彧想了想：“我可以不露麵啊。就讓他知道，你有個很有錢的神秘追求者，越是神秘就越能勾起他的興趣。”
“這……這真的可行嗎？”
“不一定。不過，可以試試啊！反正你又不會損失什麽！”穀梁彧故作輕鬆地聳聳肩。
“可是……你為什麽要幫我？”麥子的眼中閃過一絲警惕，“大學教授很閑嗎？做這樣的事，不會浪費時間成本嗎？”
她可是記得，這位教授連陪女朋友逛街都覺得是浪費時間成本，現在卻肯花費時間精力成全她的愛情，這不是很奇怪嗎？
穀梁彧瞥了一眼電腦，輕笑：“這是我最近研究的課題—經濟學在婚戀關係中的作用。”
“啊？”麥子將信將疑，“還有這樣的課題啊？”
“我剛不是說了嗎？世間所有問題都能用經濟學的思維來解決，當然也包括婚戀。怎麽樣？咱們談個交易，我幫你搞定你那個師兄，你幫我實踐這個課題。”
麥子歪頭想了想：“嗯……聽起來似乎挺有意思……”
“那你準備好了。我，要開始追你了！”穀梁彧鄭重宣布。
三）
正午，剛上完課的穀梁彧夾著書走出教學樓。忽然，一個黑影嗖地出現在麵前，嚇得他反射性退後一步。他定睛一看，原是穿著熊本熊T恤的楊柳。她張開雙臂攔住穀梁彧的去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同學，有事？”穀梁彧站定，低頭俯視。
“教授，我……我倒想問問你有沒有事？”楊柳說完，警覺地左右看看，然後神秘兮兮地上前一步，壓低聲音，“我聽麥子說，你要幫她追裴少霆……你沒事吧？那可是你情敵啊！這麽快就放棄了？”
穀梁彧無奈地笑了：“人都是這樣，得不到就會不甘心。與其一直心存幻想，倒不如幹脆讓她稱心如意。那個時候再發現那人跟她幻想的根本不一樣，才會徹底死心。”
“那就是說，教授沒放棄麥子？”楊柳圓溜溜的眼睛登時放出光彩。
“我像那麽容易就放棄的人嗎？”穀梁彧眨眨眼，嘴角浮起玩味的笑，“所以，你大可把心放回肚子裏。我們的約定依然有效。”
楊柳一怔，接著尬笑，誇張地擺著手說：“哎呀，教授，你誤會了！我是純粹關心你們的進展，才不是為了考試成績那點小事呢！嗬嗬嗬嗬……”
穀梁彧抬腕看表：“好啦，我要找麥子吃午飯了。”
“哇！”楊柳雙手交握，雙眼放光，“你們這就要去燭光晚餐，哦不，是燭光午餐了。太浪漫了！教授，友情提示，她吃得多，你可千萬別嫌棄她……”
“嗯，能吃是福。”
楊柳用姨母般的眼神目送穀梁彧，在他身後握緊拳頭使勁比了一下：“教授，加油！我是你堅強的後盾，噢耶！”
穀梁彧將車停在寫字樓門口，然後給麥子打了個電話。雖說之前已經約定好了，但他還是聽出了麥子的緊張。
五分鍾後，麥子慌慌張張地走了出來，站在門口四下張望著。穀梁彧趕緊按了下喇叭。
麥子朝這邊望過來，瞬間瞪大了眼睛。穀梁彧見她一副傻愣愣的模樣，又是忍俊不禁。
“不是吧！教授，你居然開著瑪莎拉蒂來接我！”麥子坐上副駕駛便開始大呼小叫，“我記得你以前開的是帕薩特啊！”
穀梁彧輕笑：“都說要裝有錢人了，當然裝備也要升級啊！”
“可這車，租一天也不便宜吧？”麥子一臉肉疼，“教授，你幫我追男神，我已經很感激了。還這麽破費……要不，租車的錢我出吧！不過，我可能一時拿不出這麽多，分期行不行……”
“哈哈哈哈……”穀梁彧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放心吧，車是跟朋友借的，沒花錢。”
“你怎麽有那麽多有錢的朋友啊？”麥子歪著腦袋看著穀梁彧，接著又低頭掰起手指，“送定製西裝的朋友、住景區豪宅的朋友，還有開豪車的朋友……”
“如果你對我的朋友感興趣，以後有機會帶你見見。”
麥子使勁搖頭：“才不要！像我這種渾身散發著窮酸氣息的人，很有自知之明的好嗎？”
穀梁彧故意湊過去。
麥子警惕地推開他：“你幹嗎？”
“想知道什麽是‘窮酸氣息’。”穀梁彧笑得人畜無害，“很香啊。”
要不是早知道他是個耿直boy，而且他的眼神又太過純良，麥子肯定判定他意圖不軌。
“好啦。咱們還是先決定吃什麽吧！我不太了解你的口味，中餐還是西餐？”穀梁彧笑著征求意見。
麥子皺起眉：“其實……我們不一定非要一起吃飯啊，他又看不見。”
穀梁彧又是一陣心塞—跟他吃個飯都這麽不情願嗎？
“我是想帶你去有錢人吃飯的地方見識見識，免得被人問起來的時候露怯。”
穀梁彧反應倒是快。
可麥子又擺出一副肉疼的表情：“那豈不是要去很貴的餐廳？”
穀梁彧差點倒了：“你放心，我請客。”
“你的錢不是錢啊？”麥子瞪起眼睛，“大學教授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上完自己學校的課，還要到別的學校兼職掙外快，很辛苦的好不好！”
穀梁彧哭笑不得—她這麽“善解人意”，是不是該感動一下呢？
“嗯，從現在開始。麻煩你不要考慮錢的問題。之前我說過了，這是我現在研究的課題。既然是課題，學校就會給我研究經費。所以在你身上花的每一分錢，都不是我自掏腰包。你大可放心。”
“學校這麽大方？這985重點大學是牛哈……”
“好啦，吃什麽？”穀梁彧快抓狂了。
麥子嘟起嘴：“西餐吃不飽，中餐吧。”
果然能吃……
半小時後，穀梁彧將車停在一棟白色二層小樓前，然後繞到副駕駛很紳士地幫麥子拉開車門。
麥子下車後，不禁有些驚詫。她發現這裏環境很幽靜，樓前是綠油油的草坪，兩排修剪整齊的樹木像迎賓的士兵。而那棟小樓沒有掛什麽招牌，倒像是私人別墅。
“這……這是飯店？”麥子傻愣愣問道。
穀梁彧輕笑點頭：“嗯，這裏是會員製的，不對外。我覺得有幾道菜還不錯，帶你來嚐嚐。”
會員製？不對外？那就是有錢都不一定進得去……
麥子再次感歎，貧窮限製了自己的想象力。
裏麵果然跟宮殿一樣富麗堂皇。穿著考究的服務生將他們帶入一個單間。坐在紅色絲絨鑲著金邊的椅子上，麥子隻覺渾身不自在，抬眸看向穀梁彧，他正拿著精致的菜單隨意翻看，姿態優雅，神情從容。麥子忽然發現，對麵這個男子身上似乎自帶一種貴族氣質，在這樣的環境裏絲毫沒有違和感。
“有什麽忌口的嗎？”穀梁彧看出麥子的局促，決定自己做主。
麥子搖頭，傻愣愣地說：“沒，我什麽都吃。”
穀梁彧輕笑：“不挑食好呀！好養活。”
菜齊了，滿滿一桌。
麥子瞪大眼睛：“教授，太多了。這……這根本吃不完啊！”
“第一次跟你吃飯，不太了解你的食量。多了總比少了好啊，不然，你回去抱怨沒吃飽，那我多沒麵子。”
“嗬嗬……”麥子尬笑，“我就算再能吃，也吃不了這麽多呀！你這是喂豬呢！”
本來還想裝裝矜持，可接下來卻是一路打臉。
當麥子將第一口菜送進嘴裏後，便一邊驚呼一邊揮舞著筷子停不下來了。
“唔，這個好好吃！”
“這個這個，是什麽做的？口感好好啊！”
“什麽？紅薯？騙人！哪裏有這麽好吃的紅薯？我怎麽看它一點都不像紅薯！”
……
穀梁彧饒有興致地看著將嘴塞得鼓鼓的麥子，心情大好。他發現原來看她吃東西也是一件身心愉悅的事。
麥子拿起餐巾紙抹抹嘴，又偷偷打了個飽嗝，再一看盤子裏已是風卷殘雲。
穀梁彧抿唇淺笑：“看來，你的食量還是有潛力可挖的。”
“啊……”麥子捂臉，“教授，其實……其實我平時不吃這麽多的……是這裏的菜太好吃了……啊……好丟人……”
“不丟人，這樣很真實。”穀梁彧笑吟吟的。
麥子見穀梁彧基本沒動筷子，又是一陣愧疚：“教授，你……你都沒怎麽吃啊……是不是我吃太快了，你都沒搶上啊？哎呀……你都沒吃飽吧？”
“哈哈哈……”穀梁彧朗聲笑了起來，“沒有，我吃了。隻不過，自己吃沒有看你吃開心，看著看著就忘了。”
“看我吃東西很開心？”麥子一臉的不可思議。
穀梁彧笑著點頭：“是啊，不僅是開心，甚至可以說很享受。”
“哈哈哈……”這次換成麥子笑了，“教授，你這是什麽嗜好？喜歡看別人吃東西，有意思。”
“也不是誰吃都喜歡看的。你吃東西的樣子很可愛……”
鏡片後的眼眸中，柔情一閃而過。
“真的嗎？那我去做個吃飯主播吧！哈哈哈哈……”
麥子笑得沒心沒肺。
吃完飯，穀梁彧又將麥子送回了公司。
麥子剛要下車，卻被穀梁彧拉住了。
“這個拿著。最好讓裴少霆看見，這樣會引起他的注意。”穀梁彧說著，像變魔術一樣從車後座拿過一大捧香檳玫瑰，還有一個精致的白色紙袋。
“哇，你還買花了！”麥子接過玫瑰，臉紅了，“這花真漂亮。可是怎麽好意思又讓你破費……”
“別忘了，有研究經費。”穀梁彧輕笑，語氣像哄小孩子。
“那，這個又是什麽？”麥子拎起紙袋問道。
“禮物。”穀梁彧的笑容裏帶著神秘，“上去再拆。記住，要當著他的麵……”
麥子剛想說什麽，忽然看見不遠處裴少霆正從車裏下來。
“師兄來了！”麥子抬手一指，聲音因激動有些發顫。
穀梁彧順勢輕輕推了她一下，催促道：“趕緊下去，跟他一起進電梯！”
“哦……好……”麥子慌忙抱著東西下了車。
穀梁彧看著她慌慌張張的背影，嘴角浮起一絲玩味的笑。簡單、真實、毫不做作的姑娘，真是太可愛……
趕在電梯門合上的前一秒，麥子成功擠了進去。
電梯裏隻有裴少霆一個人。他穿著黑色休閑西裝，一隻手插在褲兜裏，優雅地輕倚在電梯一角。
“嗨，師兄……”麥子從玫瑰花束後麵探出頭，笑容有點尷尬。
裴少霆一怔，目光觸及玫瑰花，直起身子問道：“你……你這是從哪兒回來？”
麥子憨憨一笑：“跟一個朋友吃飯去了。”
想起她和穀梁彧的“陰謀”，麥子不禁有些心虛，臉頰微微泛紅，聲音也有些抖。
可這樣的反應，倒讓裴少霆有了另一種解讀。他又瞥了一眼嬌豔欲滴的香檳玫瑰，輕聲問了句：“男的？”
麥子的臉更紅了，輕輕點了下頭。
裴少霆蹙眉：“你交男朋友了？怎麽都沒聽你說起過，對師兄都保密？”
“不是……”麥子趕緊搖頭，背出準備好的台詞，“他……就是追我……我……我都還沒答應……”
“哦……”
電梯門開了，裴少霆沒再說什麽，隻徑直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呀，麥子，你這是跟誰約會去了？”高夢潔先迎上去，“還送花？交男朋友啦？”
“沒沒沒……”
沒等麥子解釋，徐璐又大聲嚷起來：“我都看見了，你是從一輛瑪莎拉蒂上下來的！男朋友挺有錢啊！”
“不是男朋友……”
麥子隻顧著解釋，沒注意裴少霆已經駐足，側身望向了她。
“哎，這個是什麽？”徐璐指著麥子手中的紙袋問道。
麥子將紙袋和花都放在辦公桌上，紅著臉說：“我……我也不知道，說是個禮物，還沒打開看呢！”
“快打開看看是什麽？”
眾人催促。
麥子想起穀梁彧的叮囑，偷偷朝裴少霆的方向瞟了一眼，發現他不但沒進辦公室，還朝這邊望著，便欣然打開了紙袋。隻見裏麵是個布袋，再打開登時目瞪口呆。
幾秒鍾後，大家又是一陣驚呼：
“哇，‘香奶奶’的經典款！”
“天啊，這包得四五萬呢！”
“麥子，你男朋友出手真大方！”
……
從事時尚領域的女人對奢侈品有著獵犬一樣的敏銳。
可此時的麥子已經完全蒙了，她看著桌上那隻做工精細，帶著雙C的logo，渾身散發著高貴氣質的包包，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穀梁教授怕是瘋了吧？
“不好意思，我……我去下洗手間……”
麥子握著手機擠出人群，飛快地跑走了。裴少霆皺了下眉，也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電話接通後，麥子一麵壓低聲音，一麵又用誇張的語調嚷著：“教授，你們學校到底給了多少研究經費啊？你……你不能這麽揮霍啊，那一個包好幾萬呢！”
電話裏傳來一聲輕笑，接著是穀梁彧平和的聲音：“高仿，沒那麽貴。”
“就算是A貨，做到這個程度也不便宜呀！”
穀梁彧隻得哄著她說：“咱們做戲就得做足，你被個有錢人追，都不送個名牌包，那演得能像嗎？你呢，就當那包是個道具，別有心理負擔啊！”
麥子想了想，也是這麽個道理，於是說：“教授，那我就隻當是你借給我的。等演完了，我還給你。”
穀梁彧放下電話，淺笑著自語：“不貪財，不愛占小便宜，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