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0 愛的木桶定律

一個木桶是由眾多木板箍在一起的,它能盛多少水,不取決於桶壁上最長的那塊木板,相反卻取決於桶壁上最短的那塊木板。經濟學中,把這一規律總結為“木桶定律”。而在戀愛中,兩個人能否長久地相處,往往也取決於“短板”。

糧食夫婦小劇場:

麥子語重心長地教導正在吃狗糧的球球。

“按照這個‘木桶理論’,一隻狗的成功往往是取決於它的短板。球球,你看你的長處很明顯—漂亮、可愛。可你的短板也很明顯,除了賣萌沒有任何生存技能,你是不是要考慮一下學點其他的本領呢?”

球球抬眸瞥了麥子一眼,忽然一頭紮進食盆,猛吃幾口,然後沾了一臉狗糧瞪著麥子。

“它……它怎麽了?”

穀梁彧蹲下身,拈起球球臉上的一顆狗糧:“球球在用行動告訴你,它就想靠臉吃飯……”

一)

坐在GL寬敞明亮的會議室裏,麥子既緊張又興奮,還時不時懷疑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這裏可是國際一線品牌GL的總部啊!

GL這個品牌雖說創建時間不到十年,但以其前衛大膽、獨樹一幟的設計風格迅速占領了國際市場,近幾年更是成了各大時裝周的寵兒,連很多好萊塢的明星都十分青睞這個品牌。而它的品牌創始人朱湘芸女士也成了時尚界的一個傳奇。

麥子掃視了一下入選的其他十九個人。她發現年紀都比自己大,而且不論男女都穿著時尚,氣質出眾。相比之下,她就跟個鄉下土妞一樣。大家都安安靜靜地等著,沒有任何交談。

看來,隻有我一隻菜鳥。麥子在心裏偷偷想著。

忽然,會議室的門開了。一個身穿深藍色無袖西裝外套,同色係闊腿褲的年輕女子拿著一個文件夾走了進來。她動作利落,氣質高雅,挑染的齊耳短發一邊掖在耳後,露出一隻誇張的半圓形大耳環,閃閃發亮。

“大家好,我是朱湘芸女士的助理琳達。首先,要恭喜你們進入我們GL的設計師培訓班。”琳達臉上掛著職業性的微笑,落落大方,“這是我們GL第一次舉辦設計師培訓班。正如你們在官網上看到的,在本期培訓班中表現優異者將被GL留用,加入我們的設計師團隊。”

眾人雖仍然保持安靜,但一雙雙眼眸中都閃爍著憧憬。麥子的心也跳得特別厲害。

琳達環視了一下,繼續笑著說:“我知道,你們中間藏龍臥虎,看簡曆時還真是嚇到我了呢!居然連‘言’的前首席設計師都來報名了……”

說著,她將目光投向了一個穿著黑色骷髏T恤的男子。他三十多歲的樣子,瘦瘦的,皮膚白到沒有血色,眼睛狹長上挑,頭發用發膠定了型,還將發尾染成了天藍色。在目光觸碰到琳達後,他顯然有些羞赧,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後低下了頭。

眾人一片嘩然。

麥子也瞪大了眼睛,要知道“言”雖說不是國際品牌,但在國內也是能排進前十的女裝品牌。

聽到大家議論紛紛,男子尷尬地咳了一聲,然後站起身揮了揮手:“大家好,我是林木森!”

“哇!真的是他!”

“林木森,居然連他都來了!”

……

眾人又是一陣驚呼。

林木森卻擺了擺手,語氣中帶著自嘲:“因為理念不和,去年我退出了‘言’,現在呢,就是無業遊民一個。本來想著跟朱湘芸老師也是有過幾麵之緣,可以走個捷徑……可誰知,朱老師真是一點情麵不講啊!嗬嗬,所以我跟大家是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的,一切從零開始!”

“歡迎!”琳達帶頭鼓起了掌。

麥子望著林木森,也跟著鼓掌。可她心裏想的卻是,連這樣的人物都要從零開始,那麽我到底是怎麽混進來的?我怎麽可能跟人家站在同一起跑線呢?明明是我剛站上,人家已經繞地球一周了好不好?

琳達打開手中的文件夾,拿出一摞圖紙,衝大家晃了晃:“這裏呢,就是你們大家報名時交上來的設計圖。每一張朱女士都認認真真地看過,也標注了修改意見。現在我就給大家發下去。大家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把這張設計圖修改至朱女士滿意為止。”

能得到朱湘芸的親筆指點,大家都異常興奮。每個人拿到設計圖後,都開始認真琢磨起來。

而麥子看到自己的設計圖卻整個人都傻了。設計圖的空白處,隻有兩個娟秀的字—重做!

這什麽情況?麥子淩亂了。難道說,她的設計圖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可如果是這樣,她又為什麽會被選中?這個朱女士,到底在想什麽?

結果,麥子第一天的培訓班經曆,讓她又是疑惑又是沮喪,滿腔的興奮與熱情,似被澆了一盆冷水,透心涼啊!吃晚飯的時候,她也是悶悶的,打不起精神來。

穀梁彧放下筷子,忽然看向楊柳:“喂,今天的菜是你做的吧?”

“啊?”楊柳一怔,趕忙擺手,“不是,怎麽可能是我?還是我們家麥子做的啊!”

麥子也愣了:“這……是我做的啊,有什麽問題嗎?”

穀梁彧搖著頭,一臉嫌棄:“不對,以前我吃麥子做的菜,都能感覺到快樂。可今天……菜裏的負能量太多……不好吃!”

麥子苦笑了一下:“教授,我知道你的意思。廚師影響了你的心情是吧?對不起……我頭一天去培訓班,結果……一言難盡……你說得沒錯,我現在真的是負能量爆棚……”

接著,麥子拿出了那張設計圖,又把白天發生的事給穀梁彧講了一遍。

穀梁彧眼中也透出一絲疑惑,可他沒說什麽,隻默默吃光了碗裏的飯,然後攜球球一起打道回府了。

回到家,穀梁彧馬上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我親愛的朱女士,能解釋一下這個‘重做’是什麽情況嗎?”

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哈哈哈哈……”電話另一端傳來爽朗的笑聲,接著一個清甜的女聲說道,“這小妮子把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弄得神魂顛倒,我總得給她個下馬威啊!”

穀梁彧無奈地笑了:“你這‘下馬威’可真把她嚇壞了。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個徒弟可是你自己看中的,嚇跑了可不關我的事。”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穀梁彧思索了片刻,又接著說:“呃……還有一件事。你們這個培訓班可不可以給點報酬啊?比如表現優異的,給個獎學金之類的。她現在沒經濟來源,都跟室友借錢呢!大不了,這個錢我來出。”

“不行了,不行了,我嫉妒!我酸死了!這徒弟不要了,明天我就把那小妮子攆回去!”

穀梁彧捧著電話像哄孩子一樣:“誰也動搖不了美麗與才華並重的母上大人在我心中的位置啊!您永遠都排第一!”

“這還差不多!行了,乖兒子,錢的事不用你操心,媽來安排!放心,這媳婦跑不了!”

放下電話,穀梁彧眉開眼笑。

三天後,要交修改完的設計圖了,可麥子根本無從下手。她坐在會議室裏,雙眼發直,心裏默念著—一定是一開始就弄錯了。我根本就沒入選,一定是錯了,錯了……

這時,一個瘦削的身影坐在了麥子身旁,還帶著濃濃的古龍水的味道。

麥子歪頭一看,竟然是林木森。她隻得衝他咧嘴笑了下,笑容有些尷尬。

林木森衝她禮貌地點了下頭,目光卻定格在她手中的設計圖上了。

麥子的臉瞬間紅了,下意識地遮住了那兩個字的批語。顯然,林木森已經看見了。

“這是朱老師給你的意見?”林木森挑眉問道。

麥子撓撓頭,尬笑著說:“是啊,我也是一頭霧水……嗬嗬,我想……搞不好是弄錯了……我壓根就沒選上吧!”

“能給我看看嗎?”

麥子雙手奉上:“大師,請多指教!”

她想著,這位也是有名的設計師,能得到他指點一二也算沒白來。就算今天打道回府,也還是有點收獲的。

林木森接過設計圖,皺著眉看得很認真。幾分鍾後,他笑著搖搖頭:“中規中矩,卻沒什麽亮點……”

“哦,謝謝哈……”麥子悄悄抽回了設計圖。

“呃……你是不是不高興了?”林木森皺了下眉,“對不起,我這個人說話有點直接,不太會拐彎抹角……”

麥子趕忙擺手:“沒有沒有……能得到大師的指點,我很高興……嗯,這下我更確定,是他們搞錯了……”

是啊,這麽普通的設計圖怎麽可能被選中呢?麥子這回徹底死心了。

正在她萬分沮喪的時候,會議室的門開了。琳達先走進來,後麵跟著一位身形窈窕的女子。她穿著件乳白色的棉麻裙子,頭發鬆鬆地綰著個髻,一張瓜子臉,白皙瑩潤,眉眼彎彎的,透著親和。整個人清清爽爽,舒舒服服,美得沒有一點攻擊性。

琳達鄭重介紹:“這位就是我們GL的創始人—朱湘芸女士!”

掌聲雷動。

麥子不禁吃了一驚,小聲嘟囔:“朱女士這麽年輕,我還以為……”

誰知,沒等她說完,林木森便歪過頭笑著說:“五十多啦!”

“啊?”麥子瞪大眼睛看著台上的朱湘芸,“怎麽可能,我看她頂多三十歲!”

“內心清澈明朗的人,不容易老……”林木森望著朱湘芸,眼中閃爍著由衷的崇拜。

朱湘芸笑著衝大家點點頭,然後開口了,聲音清甜軟糯,竟似個少女一般。

“大家的設計圖我都看過了,也寫了修改的意見。今天呢,我就隨機挑選幾個,現場給大家講講我的設計理念吧!”

說著,她的目光在台下的人群中逡巡,忽然一伸手指向了麥子:“來,把你的設計圖拿出來,大家一起交流一下。”

麥子傻了—這是要當著大家的麵丟人了嗎?

“我……我沒修改……”麥子緩緩站起身,哆哆嗦嗦的,臉紅得都快滴出血了,“是……不知道怎麽改……我覺得,你們肯定是搞錯了……我……我應該是沒選上吧……”

朱湘芸忍住笑—看來那臭小子沒說謊,這小妮子還真是被她的“下馬威”給嚇壞了。

“你是在質疑我們GL工作的準確度嗎?”朱湘芸故意繃起臉,“二十個人,都是我親自挑選的,怎麽可能會弄錯?”

麥子戰戰兢兢地拿起設計圖:“可是……您讓我重做……那就是一無是處的意思吧?”

朱湘芸衝她招招手:“來,拿上來,大家一起看看。”

麥子低著頭,走了上去,竟有種視死如歸的壯烈感。

朱湘芸拿過設計圖看了看,又揚起來給大家展示,然後轉頭對麥子說:“我讓你重做,是因為你的手被綁住了。如果放開手,你完全可以做得更好!”

“什麽?”麥子沒聽懂,下意識地伸出兩隻手。

台下的人也是一頭霧水。

朱湘芸指著那張設計圖,搖著頭說:“一看就是科班出身,學院派的。可問題就是,太守規矩了,束手束腳,根本沒有大膽的想象!要知道,一個服裝設計師最重要的是什麽?想象力啊!有時候哪怕是天馬行空,不著邊際,也會是個性鮮明的設計。而你,明明是有想法的,卻被在學校裏學到的東西給限製住了。所以,我說你的手被綁住了。麥子,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解開這些束縛,讓你的想象力發揮到極致,找到屬於你自己的風格!”

一番話,簡直是醍醐灌頂。

麥子欣喜地望著朱湘芸,瞬間撥雲見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謝謝老師!”麥子給朱湘芸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又有點手足無措,“所以……並不是搞錯了……我……我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哈哈哈……”朱湘芸爽朗地笑了起來,“我還沒老糊塗!”

麥子聲音顫抖:“嗯,我知道該怎麽改了!這次,我一定會改好的!”

其實,做這張設計圖的時候,麥子因為太過在意,反而不敢做大膽的嚐試,她的確是被束縛了手腳。而朱湘芸這麽一說,她馬上就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她依舊激動得身子發顫。

林木森伸過頭,壓低聲音說:“設計這東西,有時候就是一層窗戶紙,可沒人幫你捅破就一輩子弄不明白。我雖然也看出點問題,但就是說不到點子上,而朱老師一語就道破你的問題所在。恭喜你,有上升的空間了!”

“嗯!”麥子雙手握拳,托著腮,滿眼憧憬地望著台上的朱湘芸,“她真的好厲害!這麽幾句話,比我在學校學四年還有用!另外……她居然能叫出我的名字……看來,我在她心目中還是有點印象的,簡直太榮幸了……”

朱湘芸瞥了一眼傻笑中的麥子,不禁在心裏感歎—這孩子哪兒都挺好,就是有點傻乎乎的。不過,跟我那一根筋的傻兒子倒是挺相配。隻不過,兩個傻子會不會生個傻孫子呢?如果先天基因不行,就得後天教育補上來了。看來,這下一代的教育還得我親自來抓。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還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五天之後,麥子將全新的設計圖鄭重交到朱湘芸手中。

朱湘芸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點著頭說:“我果然沒看錯。你是有天賦的,很聰明,一點就透。這次比之前的好多了。”

麥子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被誇聰明……嗬嗬……我還挺不習慣呢!”

朱湘芸笑望著她,眸色漸深:“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若是在其他事情上絞盡腦汁、機關算盡,哪裏還有精力搞創作?所以,我寧可你生活上笨一點,多用心專注在設計上。”

“朱老師,您說得太有道理了!”麥子驚呼,“您簡直就是我的人生導師!我的偶像!燈塔!”

朱湘芸被她傻嗬嗬的模樣逗得忍俊不禁:“好啦,以後有你表達崇拜的機會,現在是不是該把時間讓給你後麵的同學啦?”

麥子這才意識到,還有其他人等著點評呢,趕緊一邊道歉一邊退回到自己的座位。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林木森又坐在了她旁邊。他瞥了一眼麥子手中的設計圖,低聲說了句:“朱老師真的是伯樂。”

麥子一驚:“啊?這話……怎麽說?”

林木森輕笑了一下,指著麥子的設計圖說:“這次比上次的好太多。如果換作是我,看到你第一次交的設計圖,根本不會給你進培訓班的機會。朱老師真是厲害,從那張平淡無奇的設計圖中居然看出了你的天賦。”

“被你們這麽一說,我都有點相信自己真有天賦了……嗬嗬嗬……”麥子又是一陣傻笑。

林木森抬眸看了麥子一眼,眼中透出一絲暖意,淡淡說了句:“看得出來,你也是個清澈明朗的人。加油吧,小姑娘!”

待所有人的設計圖都點評過之後,朱湘芸從包裏拿出了一個很厚實的紅包。

“為了對大家的努力表示肯定。我呢,準備了一個小小的獎勵。錢不多,雖然隻有五千塊,但也算是一個激勵吧!以後每個階段,表現優秀的同學都會得到這樣一份‘獎學金’。”

望著那個沉甸甸的紅包,麥子不禁小聲感歎:“五千塊啊,還小獎勵?對於我這個窮人來說,已經是巨款了。起碼能把外債還上,生活費也解決了……”

朱湘芸晃了晃手中的紅包,笑著說:“那麽我們第一次獲得獎學金的是哪位同學呢?我的意思是……給進步最大的那個。那大家覺得應該給誰呢?”

話音剛落,隻見林木森舉起了手,大聲說:“我提議,給麥子!她進步最大!”

麥子還沒反應過來,又有幾個人也喊出了她的名字。

朱湘芸心中暗笑—我這未來兒媳婦的人緣還不錯呢!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就這樣,麥子拿到了培訓班的第一份獎學金,也算是眾望所歸。

下課後,麥子特意追上林木森,向他致謝:“大師,今天真是謝謝你。其實,你的設計圖比我的專業多了,按說應該給你才對……”

林木森笑著搖搖頭:“第一,你比我更需要這五千塊。第二,朱老師說了,是要給進步最大的。按進步程度來說,你當之無愧。好啦,安心拿著吧!先把債還了。”

“大師,不管怎麽樣,還是謝謝你!”麥子說著,給林木森行了個禮。

林木森有點難為情:“那個……別大師大師地叫了……要不,你跟大家一樣,叫我一聲‘森哥’得了。”

“嗯,好!謝謝森哥!”

二)

麥子回到家,對“嗷嗷待哺”的楊柳和穀梁彧鄭重宣布,今天不做飯了,出去吃大餐,她請客!

看著麥子興奮的模樣,穀梁彧是由衷地高興。同時,他也暗暗對母上大人的辦事效率給予了肯定。

“那個,你們先研究去哪兒吃,我去給我媽打個電話匯報一下。”麥子像隻快樂的小鳥,雀躍著“飛”回了自己的房間。

楊柳笑嘻嘻地看向穀梁彧,擺出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穀梁教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錢……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吧?”

穀梁彧裝傻:“聽不懂你說什麽。”

“嘁,肯定是!就那傻子被蒙在鼓裏。等真相大白的時候,估計要感動得涕淚橫流了吧!”

“別說得好像麥子得到什麽特別關照一樣。這都是她付出努力應有的回報。”穀梁彧推了下眼鏡,態度認真。

楊柳瞪了他一會兒,忽然單腿跪在了地毯上,又舉起兩隻手,誇張地喊道:“我也很努力啊!蒼天啊,大地啊,請也賜予我一個英俊多金,又把我寵上天的男友吧!”

“當然,努力隻是一部分。找男友這事,主要還是看臉……”穀梁彧語氣平靜。

“教授!對你的親生學生這麽毒舌,真的好嗎?”

當麥子走出來時,正看到楊柳舉著雙手跪在地上,做朝拜狀,而臉上卻是齜牙咧嘴,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你們這是幹嗎呢?”麥子疑惑道。

穀梁彧輕笑,一指楊柳:“她說,她想吃羊,能吃這麽大一隻!”說著,他也誇張地比畫了一下。

麥子倒是實在,一拍手:“想吃羊肉好辦啊,我們去吃火鍋不就得了!”

於是,半個小時之後,三個人已經隔著氤氳的水汽,圍坐在沸騰的火鍋旁了。

好在包間裏的冷氣夠足,不然這大夏天吃火鍋,還真是酸爽。

因為要為麥子慶祝,楊柳提議不醉不歸,要了一打啤酒,可穀梁彧說什麽都不肯喝。

“天都黑了。如果我們都喝醉了,會有危險的。我必須要保持清醒,到時候把你們兩個安全護送回家。”穀梁彧解釋得頭頭是道。

可楊柳根本不買賬,硬是給他麵前的酒杯滿上了。雪白的泡沫順著杯壁傾瀉而下。

“哎呀,就喝一杯,醉不了的!”

穀梁彧卻慌忙擺手:“不行,有些事開了頭就控製不住了。”

“哈哈哈……”楊柳不懷好意地瞥了麥子一眼,“教授,你這禁欲係男神也失控一次,讓我們也開開眼!”

“好啦,別為難教授了。”麥子怕她嘴沒把門的,又胡說八道,一把拿過穀梁彧的酒杯,“我替他喝!”說完,她一仰頭,一飲而盡。

“喂,你慢點喝……”穀梁彧剛想阻攔,可杯子已經見底了。

楊柳笑著擺擺手:“教授,你不用擔心。我們家麥子酒量好著呢!”

“沒看出來,你還有這個本事。”

穀梁彧饒有興致地望著小臉紅撲撲的麥子,覺得這樣的她好像更可愛了。

麥子倒覺著不好意思了,低頭解釋道:“這算什麽本事啊,我平時也不是總喝酒的……就同學聚會的時候,發現自己好像挺能喝……應該是天生的,嗬嗬嗬……”

楊柳抓住一切時機“安利”:“我就說我們家麥子十項全能吧!還有好多好多特長呢,你呀,就慢慢發現吧!”

本是句玩笑,可誰知穀梁彧竟點點頭,像接受了什麽重要的任務一樣:“嗯,我一定會認真挖掘的。”

麥子低頭淺笑,小聲嘟囔著:“挖什麽?我又不是礦……”

而楊柳喝了幾杯更肆無忌憚了,看著穀梁彧還在喝礦泉水,又把火力對準了他。

“喂,教授,哪有兩個女生喝酒,你一個大男人在那兒喝水的啊?”

穀梁彧依舊雷打不動,淡淡笑著說:“喝酒,真的是我的短板,就別為難我了。”

“哎,說到這個短板,我也想起個經濟學的理論!”楊柳邊說邊用筷子敲著桌子。

穀梁彧樂了:“來,說說什麽理論。我倒要看看,這位期末考試差點拿零蛋的學生,到底課堂上都聽了什麽?”

麥子也扭頭看向楊柳。

楊柳拿著筷子在手中搖著,邊回憶邊說:“我記得教授講過一個‘木桶理論’,說的就是短板的問題,對不對?”

穀梁彧欣然點頭:“還行,證明你還是聽了課的。”

麥子也來了興致,湊過去問道:“什麽是‘木桶理論’?”

楊柳趕緊顯擺自己的學問,比比畫畫著說:“就是說一個木桶,是由好多好多木頭條箍起來的,而這些木頭條呢,長短不一,參差不齊……”

“長短不一?誰家桶長那樣啊?那是殘次品!”麥子在一旁提出了異議。

穀梁彧樂不可支。

“哎呀,我的這個桶就是這樣的!”楊柳用筷子敲了一下麥子的頭,“這個同學,好好聽課,別亂插話!”

“哦,好……”麥子揉了揉頭,乖乖閉上了嘴。

“楊老師”繼續授課:“那,這個桶呢,我們用它來裝水。那麽問題來了!能裝多少水,是取決於最長的木頭條呢?還是最短的木頭條呢?”

問題拋出後,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麥子,可後者隻顧著往嘴裏塞肉。

“喂,問你問題呢!這位同學,別隻顧著吃,回答啊!”楊柳推了一把麥子。

麥子一激靈,一臉茫然,口中含含糊糊地問:“不是說……不讓隨便插話嗎?”

“哈哈哈哈……”穀梁彧笑倒了。

楊柳一手掐著腰,咬牙切齒,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這回讓你說話了!你回答啊!哎喲,我怎麽就攤上這麽笨的學生,真是倒黴!”

“是啊,我怎麽就攤上這麽笨的學生?”穀梁彧在一旁慢悠悠說道。

楊柳覺著似乎哪裏不對勁,可現在也顧不上了,隻一味催促麥子:“快回答,快回答,是取決於哪根木頭條?”

麥子皺著眉想了想,猶猶豫豫地說:“短……的?”

“答對了!”楊柳興奮地使勁拍了一下麥子的肩膀,然後長籲一口氣,“我的媽呀,笨蛋總算是開竅了,我這個老師當得可真不容易。”

“那……然後呢?”“笨蛋”瞪著無辜的大眼睛,繼續發問。

楊柳眨眨眼,攤開手:“講完了呀,沒有‘然後’了。”

麥子鼓著腮,來了個發蒙三連,又遲疑著問了句:“那……你到底是要表達什麽呢?”

“哈哈哈哈……”穀梁彧伏在桌上,已經笑出眼淚了。

楊柳趴在桌子上,一隻小手攥成拳頭,使勁砸著桌麵:“啊啊啊……這學生真是笨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楊老師吐血身亡了……啊……教授還是你來吧!”

穀梁彧直起身子,忍住笑,接過了“答疑解惑”的接力棒。

“其實這個‘木桶理論’的含義是說,不論一個組織還是個人,他的成功往往是由最弱的那一項決定的。所以,大多數人隻注重培養自己的強項,這是個誤區。很多時候,弱項才是導致失敗的決定因素。”

“哦,我聽懂了!”麥子轉向楊柳,“還是你沒講明白,人家教授一說我就都懂了。問題不在我!”

楊柳白了她一眼。

穀梁彧得到肯定,更來了興致,推了下眼鏡,繼續深入講解:“這個‘木桶理論’可以應用於我們生活的方方麵麵。就比如說談戀愛吧!兩個人相互吸引時,看見的往往都是對方的長處,也就是木桶上最長的那根木條。可這兩個人能否長久地相處下去,往往就取決於能否忍受對方的缺點,也就是最短的那根木條了。”

“哎,有道理欸!”楊柳眼睛亮了,“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麽回事!”

可這一番話,卻讓麥子吃心了。她晃了晃酒杯,忽然沮喪道:“那像我這種,根本就沒什麽長處,都是短板的人……豈不是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穀梁彧一怔,忙說道:“你怎麽就都是短板了?不要妄自菲薄,你有好多長處的!”

“不不不……”麥子使勁搖頭,“教授,你就別安慰我了。我太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了……我……我根本就連個桶都成不了,我……就……就……就是個盤子!”

“哈哈哈……”楊柳笑趴在了桌上,“你……你這個形容,還真貼切……哈哈哈哈……盤子……盤子……哈哈哈哈……”

麥子嘟起嘴,狠狠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氣幹了,然後抹抹嘴,更加沮喪了:“看吧?連好閨蜜都這麽認為……”

說完,她偷偷瞟了一眼溫潤儒雅的穀梁彧,心裏更不是滋味了。他那麽出眾,隨便拿出哪一樣都是閃閃發光,而自己呢!有一樣沒一樣,全是缺點……在酒精的作用下,麥子眼裏竟泛起了淚光,然後一杯接一杯,自斟自飲。

穀梁彧看見麥子眼圈紅了,完全慌了。他想了想,趕緊解釋:“其實,這個‘木桶理論’是告訴我們要努力讓短板變成長板……嗯,其實人的潛力是無窮大的……呃……隻要我們努力,缺點也是可以克服的……”

教授語無倫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啥。他看麥子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心裏這個急啊!怎麽辦?又要哭了,這裏沒有糖,也沒有狗……看來隻能親自上陣了!

想到這裏,穀梁彧一咬牙,以壯士斷腕的氣勢給自己倒了杯酒,然後,深吸一口氣,一飲而盡。

麥子瞪大眼睛,暫時忘記了自怨自艾。

穀梁彧皺了皺眉,竭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看吧,短板也是可以克服的……”

說完,他又連著喝了兩杯。

“看、吧……”

接著,隻見這位身體力行,十分敬業的教授雙眼發直,直視了麥子三秒鍾,然後“啪嘰”趴在桌上,人事不省……

麥子眨了眨眼,接著“哇”的一聲就哭起來了,邊哭還邊嚷著:“看吧……短板就是短板……怎麽努力都不行……嗚嗚嗚……我注定就是個盤子……盤子……”

楊柳瞪大眼睛,使勁推了推穀梁彧:“喂,教授,你怎麽樣了?”

穀梁彧一動不動。

“哎,你先別哭了,看看教授……”楊柳向麥子求助。

可喝醉的麥子隻顧著憤慨命運的不公,邊哭邊嘟囔:“我就是個盤子……我就是個盤子……盤子……嗚嗚嗚……”

“你是麥子!”

“不,我是盤子……”

“麥子!”

“嗚嗚嗚……盤子……”

“這咋還改名了?”楊柳扶額。

她看看人事不省的穀梁彧,再看看精神錯亂的麥子,風中淩亂……

這時,麥子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穀梁彧,戰戰兢兢地問了句:“你……喜歡……盤子嗎?”

穀梁彧幽幽睜開眼,展露出孩子般純真的笑容,無限深情地望著麥子:“我喜歡……麥子……”

可麥子瞪了他幾秒鍾,又哭開了:“可是……我是盤子……盤子……嗚嗚嗚……”

“我現在是瘋子!”楊柳使勁跺腳,“活活讓你們倆給逼瘋了!”

三)

楊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喝醉的兩個人弄回住處。

電梯裏,麥子忽然一把揪住穀梁彧的衣領,雙眼含淚,委屈巴巴地問:“你……為什麽不喜歡盤子?”

隻見穀梁彧戰戰兢兢地推開她,用雙手護住領口,目光堅定:“我……我隻喜歡麥子!其他的……什麽杯子、瓶子、勺子、筷子……統統都不喜歡!”

楊柳忽然覺得心好累—這怎麽還進廚房了?

“哇……”麥子再度淚如雨下,抓著穀梁彧的胳膊,搖晃著追問個不休,“怎麽就不能喜歡盤子?盤子也很可愛的……為什麽不喜歡盤子?嗚嗚嗚……”

“不!”穀梁彧立場堅定,“我就喜歡麥子!就喜歡麥子!直到世界末日,也隻喜歡麥子!”

“啊……啊……可我是盤子……啊……”

楊柳氣喘籲籲地靠在電梯壁上,斜睨著還在糾結死命題的兩個人,一臉的生無可戀:“居然跟這兩個二貨去喝酒……我就是個傻子!”

電梯門開了。楊柳扯住麥子出了電梯,可剛要掏鑰匙開門,卻見麥子掙脫了自己,再次撲向穀梁彧。

“就……不能給盤子一次機會嗎?”麥子像隻章魚一樣扒在穀梁彧身上。

穀梁彧邊掏出鑰匙開門,邊果斷搖頭:“不,除了麥子,誰都不行!”

“好,不跟我回家是吧?”楊柳咬了咬牙,使勁將二人推進了穀梁彧的家,然後一腳將門踹上,接著放下一句狠話,“一對兒二貨!不生出一套碟子,你們就別給老娘出來!”

第二天,當第N縷陽光照射在麥子臉上的時候,她終於被一條濕漉漉的小舌頭給舔醒了。

麥子睜開眼,隻覺渾身酸痛,尤其是額頭,不知被什麽東西硌得生疼。她微微欠身,發現是一顆透明的紐扣。而那紐扣縫在一件淺灰色的襯衫上,正在伴隨著襯衫主人的呼吸,均勻起伏。

什麽情況?

麥子一躍而起,看見穀梁彧正歪歪斜斜躺在布藝沙發上,而自己剛剛是整個人都趴在他身上。

難道,昨晚都是這麽睡的?麥子拍拍腦袋努力回憶,卻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這時,耳畔傳來一聲狗叫。麥子一扭頭看見球球正興奮地衝自己搖著尾巴。她這才意識到,就是這小東西把自己舔醒的。

而隨著這一聲狗叫,穀梁彧也醒了。由於沒戴眼鏡,他眯起了眼,疑惑地看著站在地上的麥子。

“啊……幻覺……”麥子用雙手在空氣中畫了個圈,轉身便朝門口跑去。

“喂,盤子……”穀梁彧坐起身,嗓音嘶啞。可話一出口,他更疑惑了—為什麽要喊“盤子”?

麥子此時已經跑到門口,轉身看見球球追了出來。她蹲下身,一把掐住球球,逼近它黝黑的眼眸,然後用另一隻手在它脖子上劃了一下,眯起眼威脅道:“目擊狗,要是敢泄露半句,小心我殺狗滅口!”

球球眼中透出一絲恐懼,幼小的心靈瞬間蒙上童年陰影,“嗷嗚”一聲,扭頭就跑。

麥子拍了半天門,楊柳才睡眼惺忪出現在門口,懶懶說了句:“盤子,回來啦……”

“什麽盤子?”麥子趕緊擠進來,把門關得死死的,又轉向楊柳,“喂,我怎麽在教授家?昨天……後來發生什麽了?我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哈,斷片了?”楊柳慢悠悠地坐在沙發上,蹺起二郎腿,一臉哭笑不得,“我們昨天去吃火鍋。都怪我,非說個什麽‘木桶理論’,然後你就哭了,說自己都是短板,沒有長處,成不了桶,就是個盤子。然後,你就沒完沒了問教授,喜不喜歡盤子。教授也喝多了,表示隻喜歡麥子……然後,你就接著哭,接著問,他堅決表示,隻喜歡麥子,不喜歡盤子……你們就一直糾結這個問題,難舍難分……我都快瘋了……”

“哈?”麥子雙手捂臉,“這……這麽丟人?”

“沒事,不隻你丟人,教授也丟了……”楊柳忽然一臉壞笑,意味深長地看著麥子,“喂,你們倆昨晚有沒有發生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

楊柳想了想,點點頭:“也是,醉成那個樣,是啥都幹不了。從來就沒有什麽酒後亂性,能亂了的,都是酒壯人膽。”

“等下!”麥子反射弧太長,才抓到重點,一把抓住楊柳的肩膀,“你剛剛說……教授說他……他……喜歡我?”

楊柳甩掉麥子的手,瞪著她:“這事傻子都看出來了,你才知道?”說完,她又感覺似乎哪裏不對—怎麽又把自己繞進去了?

而此時的麥子,已然神經錯亂,跟剛洗完澡的球球一樣,大呼小叫滿屋瘋跑……

“以前吧,我還覺著教授那麽正經個人,跟你個傻缺二貨的畫風不太搭。可昨天一看,你們倆啊,簡直天生一對!”楊柳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回自己的房間,“我看,你就趕緊從了他吧!”

“啪!”門關上了,隻留麥子一人在客廳繼續狂亂……

晚上,同樣斷片的穀梁彧跟個沒事人似的,依然帶著球球來蹭飯。而麥子看見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他一頭霧水。

看到麥子用碗裝著菜端上桌時,穀梁彧終於忍不住問了句:“盤子呢?”

“什麽盤子?”麥子奓了毛,滿臉通紅,“根本沒有盤子!這裏從來就沒有過盤子!”

穀梁彧目瞪口呆,楊柳笑岔了氣。

而還在陰影中的球球,嚇得“刺溜”鑽到桌下,露出個小腦袋,用無辜的眼神表示—本汪可什麽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