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因禍得福

錦歌如願考上了程教授的義工,玩笑地問枳花為什麽關鍵時候掉鏈子,錦歌還滿心期待著兩個人能一起在山裏看滿山遍野的金銀花呢。

假期,枳花就在“言正堂”裏幫忙,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坐在空調房裏非常涼爽,但言媽媽還是擔心她熱,特地做了涼茶給她喝。

言俊生從旁邊躥出來,問:“那個帥哥呢,不去約會嗎?”

她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我跟誰約會,關你什麽事!

小時候,言俊生對她是非常照顧的,就像一個大哥哥對可愛小妹妹的無私之愛,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言俊生就喜歡跟她抬杠,明裏暗裏地跟她較勁。

說到底,還是因為言爸爸和言媽媽對她的寵愛超過了他這個親生兒子。從小學開始,枳花的成績就名列前茅,處處成為言俊生被比較的對象,大學填誌願的時候,枳花的第一誌願是想去念法律,將來當一個幹練的律政俏佳人。

但大學離家很遠,言爸爸和言媽媽舍不得她單身在外,雖然沒有對她明說,但舉手投足間的舍不得讓她心軟了。而且她知道,言爸爸和言媽媽的期望是她能夠留在言家,幫忙打理店裏的生意。

想到言家爸爸和媽媽對她的付出,自己的誌向算得了什麽,於是她如言媽媽所願留在慶市,進入中藥係。

言爸爸和言媽媽對於她的付出心知肚明,對她更是格外疼愛,言俊生的嫉妒也跟著水漲船高,就想著什麽時候能高她一頭,在父母麵前找回點麵子。

孔一夫到店裏來找她,說去年暑假,中藥學院的幾個研究生去慶市邊界靈峰山尋找藥材,無意間發現了一棵古崖柏,把采集的標本寄送了國家植物研究所。經過專家鑒定,確認那是世界上最珍貴稀有的裸子植物古崖柏。

古崖柏最後的記載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很多人都認為這種古植物已經絕跡,如果能在靈峰山找到更多的古崖柏,就能補上國內珍貴植物的一頁,而且古崖柏還是珍貴的藥材。

植物專家按耐不住對古崖柏的渴求,親自到慶市中醫大來,動員幾個研究生陪他去一趟靈峰山,探尋古崖柏的存在。

能跟植物學家一起去山裏尋找和考證珍貴的藥材是很多學生求之不得的機會。為了保證出行的安全,係裏就組了一個隊,孔一夫的一個好哥們兒任隊長,想到勤奮好學的枳花,就給她求了一個外出實踐的機會。

枳花有空的時候,也會約上幾個同學去山裏或是藥材市場逛逛,將書本上的知識一一實踐。跟著考察隊去野外探尋新鮮的草本植物還是頭一次,沒有當義工的失落感瞬間消失了,她甚至覺得是老天爺的安排,故意讓她落考,就是為了等考察隊一起出行。

言爸爸走過來說:“想去就去吧,要當一個優秀的中藥師,就要有強烈的求知欲,探索得越多,學到的東西就越多。”

報到的那天,枳花看到了簡皓,他背著大大的行李包站在樹蔭下,瞥了她一眼,側過頭,不再看她。

她想到他的惡作劇讓自己錯過了程教授的義工,心裏就憋屈,他竟然還裝做沒事人一樣。想到孔學長給她爭取考察隊的位置,也是想彌補他的過錯,領著學長的人情,她就懶得跟他計較,跟著考察隊的這半個月,盡量離他遠一點,就當是陌生人。

考察隊裏女孩子不多,個個幹練,背著重重的旅行包,健步如飛,一點都不輸男孩子。但對於第一次跟考察隊探險的枳花來說,卻不輕鬆,機會難得,為了讓背包輕一點,除了睡袋,她隻帶著兩套換洗的衣服,壓縮餅幹輕巧不占地方,又能填飽肚子。

知道要坐十幾個小時的車,有前車之鑒,枳花準備了話梅和薑片。

山路狹窄陡峭,道路上的碎石讓大客車行駛起來搖搖晃晃,崎嶇的彎道處,車裏的人也跟著慣性左甩右晃,很多不暈車的人都感覺五髒六腑都要顛出來了。

簡皓坐在車子靠前的位置,回過頭,個子小小的枳花抱著跟她身體差不多大的旅行包蜷縮在最後排的位置,緊皺著眉頭,讓人看了就心疼。

車子前排的搖晃度稍小一些,他想上去跟她換換位置,但看到她對自己冷淡又特地回避的態度,他不知道要用什麽言語去緩和。

仔細看過她扔過來的考號單,那不是他托錦歌交給她的那張,中間出了什麽差錯,仔細想來,再聯想到錦歌的一些行為,很有可能是錦歌故意改寫了時間。要怎麽解釋,才能化解誤會,他最不擅長的就是這個,他從來沒有這麽強烈厭惡過自己的嘴笨。

靈峰山政府知道這次考察如果成功找到古崖柏,對於偏僻貧窮的靈峰山會是一個很好的發展契機,所以特地派了一個熟悉當地地形的向導,帶領考察隊徒步穿越靈峰山。

靈峰山比上次去的小山村還要人煙稀少,上山根本就沒有路,枳花腳下的路都是前麵身強力壯的男學長踩出來的。

四個多小時的山路,連一個村莊都沒有見到,但沿路發現的一些藥材,讓很多人興奮不已。一個學長采到一株品相不錯的靈芝,小心翼翼地用袋子裝起來,像寶貝似的放進包裏。

天快黑的時候,向導帶著隊伍來到一片空曠的草地上,說晚上就在這裏露營紮寨,養好精神,明天才有力氣翻山。

年輕就是有**,疲憊敵不過豪情萬丈,來之前的動援大會上,大家分工明確,有條不紊,天黑盡的時候,空地上燃起了篝火,鍋裏飄出番茄雞蛋麵的香味兒,有學長把餅幹和麵包拿出來和大家一起分享。

枳花很累,這次出行跟平時出去義診不一樣,義診都是有目的地的,而現在卻是漫無目的地尋找,一走就是一天。枳花胡亂塞了一碗麵,就鑽進睡袋裏,沉沉地睡著了。

睡得迷迷糊糊時,她聽到周圍有細碎的聊天聲,長住宿舍,她早就習慣了聽著別人聊天入眠,沒有任何影響。可當大家把旅途的快樂都聊完,入睡之後,她卻醒了,肚子還開始咕咕地開唱空城計。

她懶懶地從睡袋裏爬出來,四下環顧。不遠處有小簇火苗亮著,她披了一件薄外套輕步靠過去,幾個讀研究生的學長正在興致勃勃地聊著今天路上采到的新鮮藥材。

都在義診隊裏待過,大家跟枳花也算熟識,歡迎她加入。

一個學長把背包裏的衣服都給扔了,像裝寶貝似的塞滿了草藥,然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束像鈴蘭花一樣的植物,問枳花:“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火光中,像喇叭一樣的花朵整齊排列在枝幹上,她笑著說:“這是伏生紫堇,也叫夏天無,這種植物四月開花,一到夏天就了無蹤跡,現在是7月,你竟然還能找到,真是稀罕!”

學長說:“我得回去好好再研究一下這種藥材的屬性。”

學長將花束收回包裏,回過頭問:“簡皓,我今天看到你采到一株石蝴蝶,拿出來讓大家看看,我還真沒見過那種顏色的石蝴蝶。”

石蝴蝶是製作活血丹最好的藥材,枳花也好奇起來,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簡皓。盡管急切,但她不想跟對方說話,隻能按捺住好奇心,假裝不在意。

簡皓拿過自己的背包,取出一個透明的密封瓶,裏麵幾片圓形葉片簇擁下開出兩朵紫藍色的小花,花瓣像蝴蝶的翅膀,舒展欲飛。

學長接過來,在手電筒的光下仔細觀察,枳花也忍不住靠過去,這株植物很像石蝴蝶。

石蝴蝶是一種苦苣苔科植物,慶市本地還沒有發現過此類藥材,枳花記得言爸爸都是親自去雲南地區收購石蝴蝶藥材,她也跟著去見識過好幾次。隻是她見過的石蝴蝶品種,卻沒有一株像簡皓采來的這株呈紫藍色,所以她才覺得像石蝴蝶。

學長的眼睛跟她一樣,發出疑問的光,也有可能是因為手電筒光線的原因產生了色變,等到天亮後,再仔細看看。

學長把密封瓶還給簡皓,伸了一個懶腰,睡意襲來,再不休息,明天就沒有力氣翻山了。

學長拎著包往帳篷的方向走了,枳花這才想起自己起來是為了找東西填肚子,背包裏還有壓縮餅幹,得找點水來泡。她剛起身,手腕就被人握住,回過頭,竟然是簡皓,那雙明亮的眸子在火光的映襯下,看得她心發慌。

她想把手抽回來,他卻握得更緊了。

枳花皺起眉頭,小聲問:“你想幹什麽?”

簡皓拉著她走到自己的行李包前,他鬆開她的手,蹲下身,在行李包裏找出一包方便麵塞到她手裏。

吃晚飯的時候就看到她一臉疲憊,心不在焉,胡亂吃了幾口就往帳篷跑,猜測這一天的山路肯定把她累壞了,沒有好好吃東西,這個時候肚子肯定餓得難受。

在荒山野嶺,一包方便麵的**力絕對超過她對他的嫌隙,跟誰過不去,都不能跟胃過不去。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她趕緊接過方便麵,說:“謝謝。”

她正想著是幹吃還是找水來煮,簡皓往他所住的帳篷指了指,示意他要去拿東西,讓她等著。

很快,他拿了一個水壺過來,裏麵的水還是剛才同學燒好之後,他特地裝下的,估摸著她晚點會餓,用來泡麵。

他聽孔一夫說過,她隻是跟著義診隊出去過幾次。出行前,學校都會對義診的村落進行勘查,為了確保大家的安全,條件都比較完善,跟著考察隊出來,還是頭一次,對於路途中遇到的突**況,幾乎沒什麽準備。

枳花正手足無措的時候,簡皓就已經拿過她手裏的泡麵,撕開包裝袋,放進白鐵飯盒裏,倒入水,用蓋子封起來。

他動作熟練,麵麵俱到,她在旁邊坐下來,紅著臉:“謝謝啦!”

她想,他的體貼是不是在為上次的惡作劇道歉?

其實在得知能參加考察隊的時候,她的氣就消了,甚至感覺因禍得福,她說:“上次的事,我原諒你了。”

枳花不知道是不是眼花,閃閃爍爍的火光中,他的臉上有了笑容。

把飯盒的蓋子蓋好,他隨即又從背包裏拿出一把綠葉子植物,從葉子的形狀可以看出是魚腥草。這個不僅是治感冒的良藥,還是可口的涼拌小菜,大夏天裏,再沒有胃口,如果有一碟辣子油拌魚腥草,她能吃下兩大碗飯。

把魚腥草用水衝洗之後,放進泡麵飯盒裏,一燜,打開的時候,飄出來一股獨特的香味,攪得她的胃更加饑餓難耐。

她第一次吃加熱後的魚腥草,口感細滑,帶著微微的酸味,配著方便麵的鹹辣,吃起來非常爽口。等她快吃完的時候,才發現簡皓一直坐在旁邊,想到自己難看的吃相被對方盡收眼底。她不好意思地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明亮的眼睛,然後拿過紙巾,假裝優雅地把嘴角的油擦幹淨,再次表示感謝。

簡皓站起身,對著她微微點一點頭,表示晚安,然後轉身回男生帳篷去了。

枳花摸了摸肚子,這碗泡麵簡直就是雪中送炭,吃飽喝足趕緊睡覺,出發的時間是早上八點,跟軍令似的不等人,她也趕緊回帳篷睡覺去了。

枳花沒想到山裏信號還這麽好,天不亮,她就被錦歌打來的電話給吵醒了,接起來,就聽到對方抱怨著:“這是什麽鬼地方呀,偏僻得連冰水都買不到,天天頂著太陽在試驗田裏給金銀花施肥,給的那點義工補貼還不夠我買防曬霜用。”

當程教授的義工可不是為了那點義工費,瞌睡蟲還沒從她腦袋裏爬出來,安慰了兩句就掛斷了電話。大概是擔心自己會懶怠,她重新躺下後就睡不著了,悄悄換好衣服從帳篷裏出來,附近有條小河,昨天晚上的用水全是從那裏取來。

拿了牙刷和毛巾來到小河邊,山裏的水冰涼刺骨,洗一把臉,整個人就清醒了,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想到電視上的廣告,源頭活水有點甜,刷牙的時候,舌尖微甜的感覺,讓人不禁覺得大自然美妙的饋贈。

她聽到大樹後麵有嘩嘩的水聲,看來有人比她起得還早,她輕步走到樹後,悄悄往前麵一看,盡管隻是背影,一瞥那身高就知道是簡皓。

他隻穿了一條短褲,用盆子裝著山泉水,澆頭而下。

想起上次出去義診時,他在井邊洗澡的情景,那身結實的肌肉立即跳進她腦海裏,頓時熱血沸騰。

她趕緊回到剛才洗漱的水邊,紅著臉,嘀咕著,明明知道女孩子對他的身材沒有抵抗力,還故意光著身子在那裏洗澡,完全是要引人“犯罪”!

早飯是小米粥,知道今天要走一天的山路,午飯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吃,所以大家都吃得特別多。枳花不喜歡喝小米粥,卻還是硬著頭皮喝了兩碗。

上午四個小時才走到半山腰,有女同學體力不支,提出退出。考察隊早有準備,在征得大家的同意後,一共有三個同學退出,由另一個向導帶著回到出發地的鎮上,再轉車回慶市。

隊裏一共才四個女同學,一下就走了兩個,隊長給枳花和另外一個女同學做工作,畢竟後麵的山路不好走,環境也比較惡劣,女孩子到底是柔弱一點,生活上也比男孩子要細致,擔心後麵會不適應,勸說她們也跟著回去。這並不是退縮,而是安全大於一切。

枳花不是個輕易言敗的人,而且這次能跟著植物學家一起出行,機會難得,她表示會堅持到最後,而且來之前簽過協議書,後果自負,絕不會拖累其他隊員。

簡皓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她的身後,對著隊長保證:“我會照顧她的!”

她的態度堅絕,又有護花使者,隊長也不再堅持,隻是提醒,如果出現身體不適的情況,不能逞能。

隊長離開後,她側頭對簡皓說:“再次謝謝你。”

枳花納悶,她似乎欠了他很多“謝謝”。

她心裏產生了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不知不覺中,這個男孩子一點點地滲透進她的生活,無處不在,他會在自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冒出來,甚至漸漸成了她的依靠。

返程隊離開了,簡皓向她招了招手,示意隊伍要繼續前進了。

午飯後下起了小雨,大家沒有因此停下來。出行前就提醒過大家帶雨衣,枳花還特地去買了一件帶帽子的,“全套武裝”在下雨天也能健步如飛。

山裏的路多是走出來的,雨越下越大,腳下的路也越來越泥濘。上坡的時候,枳花腳下打滑,走兩步滑三步,落到隊伍的最後麵,想起買雨靴時,店主一個勁地跟她說,這鞋下的塑料釘防滑,當成釘靴用都沒問題,果然是無奸不商,讓她糗大了!

她硬著頭皮往前攀了兩步,果不其然,身體往後傾倒的同時又往下滑,以為自己又要回到原點,身後有人提了一下她的包,那力道似乎將她整個人都托了起來,兩腳微微離地。

被身後的力道一帶,她才爬上山坡,回過頭,又是簡皓,跟他一比,自己簡直成了生活白癡,處處需要他的嗬護,鄙視自己無能的同時,心裏暖暖的,似乎很喜歡這種感覺。

“我……”他指了指她背上的包,要幫忙拿。

自己能做的事她從來不會麻煩別人,而且簡皓背上已經有一個大包了,一隻手裏還提著植物教授的工具箱,沒想到空著的那隻手竟然有這麽大的力氣,她的體重加上包至少也有一百五十斤,想象他單手舉啞鈴的樣子一定帥到爆!

她搖了搖頭,把這些情色幻想都趕出腦海,然後說:“不用,我自己能背。”

他做事每每出人意料,不喜歡解釋,隻是拉住她背包上的帶子,輕輕一拽,包就被他拿過去了。他快步往前麵走了,她趕緊追上去,沒有背上的負重,瞬間輕鬆了很多。

傍晚的時候,大家趕到一個小村落。雨過天晴,彩虹出現在村子的上空。這個遠離城鎮的世外桃源還保留著原生態的木屋,隻有十幾戶人家,他們祖祖輩輩都在這深山裏,平和而寧靜。村子裏的年輕人很少,留守老人居多,隊長找到村長,希望在村裏留宿一夜,向村民們買一些吃食。

這是幾天來枳花吃得最好的一頓,方便麵裏的牛肉粒小得可憐,學長炒的回鍋肉裏,至少肉是成塊的。村民都不富裕,大部分還在溫飽線以下,這塊肉還是村長家送來的,大家都很珍惜,人多肉少,幾位年長的學長不吃,讓給了小學弟和小學妹。

聽說他們在尋找古崖柏,村長說:“我們這裏有。”

這個消息讓大家很是振奮,吃過飯,天已經黑下來,村裏沒有路燈,四周雜草叢生,村長答應明天天亮後就帶大家去。

與世隔絕的村落往往是尋覓良方的好地方,簡皓小時候也會跟著父親四處尋方問藥,一個優秀的中醫,在不斷驗證古方的同時,也要大膽地創新改良。

這個小村落的居民想去大醫院看病困難重重,於是簡皓向村長問詢:“我是中醫係的學生,你們這裏有沒有……”

村長瞪大了眼睛,這個高大帥氣的小夥子說起話來有點急人。

“他是想問,這村裏要是有人生病了,他們會去哪裏看病?”枳花走過來,幫他問道。

“我們村裏有個大夫,村民的病都靠著他們一家三代人呢!”村長指了指不遠處一棵茂密大樹旁邊的木屋說。

村裏是通了電的,但村民們還保留著用油燈和蠟燭照明的習慣,夜幕漆黑,沒有路燈,外麵伸手不見五指,大家都隻能待在屋子裏。

家家戶戶沒有自來水,用水隻能去不遠處的河裏挑,枳花的力氣小,為了圖方便,她拿上毛巾和牙刷,直接到河邊去洗。

隊長見她出了院子,趕緊衝著屋裏喊:“簡皓,枳花要去河邊,你陪她一起去吧!”

隊裏的男同學對女同學都非常照顧,夜黑風高,聽說村裏時常會躥出野豬,這個時候最需要護花使者。簡皓對枳花的照顧,大家都看在眼裏,也心知肚明簡皓的心思,但都不說破,暗地裏幫他們製造機會。

隊長的聲音剛落,簡皓就拿著手電筒從房間裏出來,枳花也不拒絕,因為這不是逞能的時候,她處事作風像女漢子,但也保留著女孩子的膽怯和柔弱,她怕遇到應付不來的蟲子和野獸。

快到河邊的時候,一個學長正好上來,笑著打趣簡皓:“把枳花看緊點,當心她被河水衝走。”

進村的時候有從河邊的橋上經過,河麵不寬,河水清且淺,緩緩地流著,根本不可能把一個人衝走。知道是調侃的玩笑,枳花擠著笑容尷尬地接受。她不是笨蛋,知道大家的用意,隻是她有自知之明,“高富帥”的簡皓怎麽可能喜歡她這種長相普通的小胖妞,內心善良的他隻是樂於助人罷了。

來到河邊,她紅著臉說:“你可不可以轉過去?”

天氣炎熱,雨衣密不透風,走出一身熱汗,在沒有條件洗熱水澡的情況下,用河水擦擦也好。枳花也算是“嬌生慣養”的小花,濕濕黏黏的汗沾在身上會讓她難以入眠。

簡皓轉過身,將雙手背到身後,握著手電筒給她照明。

過了一會兒,聽到枳花“哎喲”了一聲,他有點心急:“怎麽了?”

“沒……沒什麽!”她反而結巴起來。

一向準時的例假毫無征兆地提前了,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翻山越嶺給累出來的,她羞於啟齒,又有點手足無措。她天生體寒,如果例假期間碰了冷水會引發痛經,但是荒村陋室,很多村民連熱水器是什麽都沒有見過,要洗熱水澡隻能用柴火來燒。大家累了一天,煮晚餐都累得夠嗆,要洗熱水澡簡直就是一種奢望。

想到這裏,枳花一臉沮喪。

擔心肚子會痛,她隻能不洗了。

正要上岸,浸在河水裏的腳背被不知名的物體輕輕滑過,感覺像一種又長又滑的物種,腦海裏一個念頭一閃,她尖叫起來:“蛇!蛇!”

聽到她的尖叫聲,簡皓剛轉過身,她就像一隻身手敏捷的猴子躥到他懷裏,把他當成一棵大樹,附在他身上。

這是不是就叫被逼急了,母豬都會上樹?

其實她也不敢確定那是不是蛇。

她把自己當成電線杆抱著,擔心她會滑下去摔著,他下意識地想摟住她的腰,一不小心摸到她的屁股。擔心對方會把他當色狼,他趕緊鬆開手,手上卻沾到濕濕黏黏的**,仔細一看,是血。

枳花慶幸這是晚上,他看不見自己窘迫的臉,於是趕緊拿出紙巾,擦掉他指頭上的例假血。她又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塞到他手裏,算是補償。

她喜歡吃甜食,尤其是遇到心情煩悶的時候,糖是最好的調節劑,收拾行李的時候,在裏麵塞了一大包糖。

為了緩解尷尬,她催促他:“我們趕緊回去吧!”

慶幸隊裏的另一個女生帶了衛生巾備用,否則她真的要糗到挖地洞,隻能帶著濕汗躺下去,總比第二天痛經讓她“死去活來”的好。

濕濕黏黏的汗讓她一點睡意都沒有,手機短信鈴聲響起,她拿過手機一看,是簡皓發過來的,說燒好了熱水,就在院子外麵的竹林裏。

想到熱騰騰的洗澡水,腹部就升起一陣暖意,她迅速走到竹林裏,簡皓在那裏用石頭架了一個小灶,把隊裏燒水用的鋁盆支在上麵,熱水散發著白汽,旁邊的水桶裏還有沒有燒的山泉水。

她笑了:“這麽麻煩你,多不好意思。”

她嘴上客氣著,心裏卻恨不得馬上撲進熱騰騰的水裏。

她喜歡洗熱水澡,五十度的水溫,洗得皮膚發紅,卻全身舒服,言俊生常常嘲笑她在燙死豬。

她趕緊回屋裏拿出自己的洗臉盆,躲到一大株竹子後麵洗,與一個血氣方剛的大男生一竹之隔,又羞又臊,又難為情。

熱水貼在皮膚上,身體一下就暖和起來,腹部也升起一股暖意,舒服了很多。

她一邊洗,簡皓一邊繼續燒熱水,要多少供應多少,他把燒開的熱水兌上冷水,用手試試水溫,溫度適宜,再端到竹林前,然後轉過身去。

這熱水不僅溫暖著她的身體,也溫暖了她的心。

例假一來,全身都犯懶,枳花還是起了個早,跟著大家一起去找古崖柏。在村長的帶領下,大家來到一處懸崖絕壁,往上一看,崖壁上屹立著幾棵茂密的柏樹,膽大的學長借助攀崖的工具到崖壁上取了柏樹的葉子和枝丫。經過植物學家的仔細判斷,這隻是普通的柏樹,並不是他們要找的那一類。

原來這裏的村民把長在懸崖上的柏樹都稱為崖柏。

大家失望而歸。

幾個中醫係的學長去拜訪村醫,簡皓也在其中,枳花好奇,也跟著一起去了。村裏有兩個醫生,父子兩人,父親已經七十歲了,兒子五十歲,為了村民的健康,兒子放棄了外出打工的機會,以至於五十歲了還單身,父子倆相依為命。

父子倆都沒有上過正規的醫學院,那點草藥醫術都是祖上傳下來的,隻能用自己有限的能力來幫助村民。

聽說是醫學院的學生,父子倆也很樂意與大家交流,也算是一種學習了。

枳花是學藥的,對於中醫的一些藥方,一知半解,聽得似懂非懂,就到旁邊的地裏轉悠。為了方便製藥,父親倆在屋子旁邊開墾了幾塊地,種的都是一些常用的藥材。她蹲下身來看了看,認出是苦菜,這種藥材益肝,也可以用來治腫瘤。

另一塊地裏種的是白及,大概是因為這裏的土壤肥沃,白及的花大朵豔麗。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她轉過頭,簡皓正朝著她走過來,吃了他的方便麵,洗了他燒的熱水澡,對他的那點氣早就煙消雲散了,更多的是感謝,甚至還有點依賴。

他走過來,和她並肩而立,問:“感覺怎麽樣?”

她反手拍了拍背上的背包:“收獲蠻多的,你昨天采到的那株像石蝴蝶的藥材,昨天我也在路邊找到一株。”

她用密封袋裝著藥材,原本就小朵的花瓣在缺乏水分之後變得無精打采。

簡皓是個很優秀的人,為了不顯得弱雞,她也開始賣弄起知識來:“石蝴蝶是苦苣苔科草本植物,我國就有四百多個品種。我們家藥店裏的石蝴蝶都是老爸去雲南省收購回來的,在慶市還沒有找到過此類的藥材,所以我才不能肯定這是否是石蝴蝶,它的花藍中帶紫,我還從來沒見過這種顏色的石蝴蝶花。我想把它帶回去,送到藥研所去確認一下,隻是這株藥材的根沒能拔出來,有點可惜。”

他笑了,表示讚同她的說法。

大家要在這村裏休整兩天,村長的熱情招待讓大家想著要回報一下,於是為村民們進行免費的義診。當聽說村裏有戶村民家有個壯年的兒子,整天精神萎靡,手腳無力,兩口子還不遠千裏帶兒子去城裏看病,藥吃了不少,卻一點功效都沒有。

簡皓舉了手,他對於疑難雜症,有種天生喜歡挑戰的**。

枳花主動提出陪他一起過去,兩人又恢複了之前搭檔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