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遺失的那一劑佐方

最近“言正堂”裏來了一位“老病人”,這位病人年齡並不大,才二十歲出頭,卻是“言正堂”的常客。之所以稱之為“老”,是因為小夥子沒有同齡人的朝氣和神采,病懨懨的,這小夥子從小身體就弱,中學開始就有嚴重的失眠、心悸和高血壓。

父母帶著他跑了不少醫院,並沒有查出什麽異常來,經人介紹來“言正堂”抓中藥,調理身體,藥斷斷續續吃了兩年,並沒有明顯的療效,這讓小夥子的父母愁眉不展,也讓言爸爸苦惱不已,怕砸了“言正堂”的招牌。

枳花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她看了言爸爸開出的幾張藥方,反複驗證,並沒有不妥的地方,而且以前也有病人吃過這方子,效果很好。

思來想去,枳花決定去找簡皓問問。白薇薇跟她提起過,簡皓開出的藥方,讓很多教授都自歎不如,說不定他能幫忙找到解決的辦法。

她已經有一個月沒見到簡皓了,想起最後一次發短信,他氣呼呼的語句,她有點膽怯,怕被對方拒絕。但退縮從來都不是她的風格,她還是硬著頭皮敲開了簡皓公寓的門。

星期六是他雷打不動在家閉關的時間,開門的時候,他穿著家居服,她擠著笑容,朝對方擺了擺手:“早上好!”

他露出詫異的表情,她看得懂,是在問她來做什麽?

她雙手合十,算是為上次圖書館放他鴿子的事道歉,也表示自己的求教:“我遇到一個疑難雜症,想請你幫忙看看。”

他有點生氣,自從上次把他扔圖書館之後,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現在又像狗皮膏藥黏著他,讓他的心一上一下的,有點窩火。

簡皓轉身進屋,門沒有關,暗示著她可以進來。枳花進到屋裏,繼續道歉:“我上個月太忙了,所以就沒來找你,真對不起。”

回頭又想,不對呀,我為什麽非得來圍著他轉呀!

他的同意在預料之中,因為醉心於醫學的天才都喜歡遇到難題,解疑的過程,也是探索享受的過程。

她和病人約了星期一下午兩點,領著簡皓走進“言正堂”的接待大廳。言俊生第一個躥出來,對著簡皓上下打量,問:“枳花,這位就是你說的天才學長?”

她不喜歡言俊生的陰陽怪氣,白了他一眼,懶得跟他解釋,對著簡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帶著他走進診室。

言爸爸見到簡皓,就像一個普通的家長見到女兒的同學時,禮貌地寒暄兩句,隨口問問家裏的情況。枳花嘴快,先替簡皓回答了,擔心他不擅言辭會讓言爸爸認為是不禮貌。

言爸爸見女兒對他的家庭情況了如指掌,又這麽熱情,心裏不禁揣測著他和枳花的關係。他是中醫係的高才生,兩人不同係,又不在同一個學院,他又大枳花這麽多屆,按常理是不會交集到一塊去的,卻熟絡地叫上門來幫忙,他內斂靦腆,枳花活潑開朗,兩人很有可能是戀人關係。

想到這裏,言爸爸忍不住多看了簡皓兩眼,越看越覺得眼前的小夥子眉目俊秀、一股正氣,也隻有這樣的男孩子才配得上優秀的枳花。

這種時候,他又不免為兒子的紈絝感到沮喪,一心想撮合兒子和枳花在一起的念頭,也漸漸放下了。

不過在給病人診治前,他得好好考考這個簡皓,看他到底有多少“功底”。

言爸爸問:“小夥子,你師承哪位師父,我跟你們學院不少教授都熟識。”

枳花立即替他回答:“是羅啟中教授的得意門生。”

言爸爸笑了,看枳花著急的樣子,像擔心笨嘴女婿說錯話惹父母不高興似的,心裏就更加確定兩人的戀愛關係。

言爸爸又問:“你中藥主修什麽科?”

枳花又趕緊說:“他很有本事的,像腫瘤、水腫、內科,他都很在行。爸,你能不能少問兩句,他人比較內向,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枳花急得心神不定的樣子讓言爸爸忍俊不禁,為了讓她放鬆下來,言爸爸也就不問了。枳花素來是個沉著有主意的人,特別在對待病人上,從不大意玩笑,既然是她大力推薦的人,他應該完全信任才是。

言爸爸站起身來:“朋友送了我一點武夷山大紅袍,我去拿來泡給你們嚐嚐。”

看著父親對簡皓眉開眼笑的樣子,言俊生有點吃味,心裏暗忖,空有一副好皮囊而已,父親四十年醫齡都看不好的病症,一個年輕男孩子又有多大能耐。看著父親起身到樓上去拿茶葉,言俊生挑釁:“枳花,你別帶人來砸了我家的招牌。”

“至少比你強吧!”

言俊生沒想到她會當著一個外人的麵嗆自己,悻悻地走開了。臨走他也不忘留下一個鄙夷的眼神,似乎在說,小丫頭片子,當心被騙。

簡皓是個非常傲氣的人,擔心言俊生的話會傷到他,她趕緊解釋:“我哥的話你別往心裏去,他說話比較直,別理他就是。”

簡皓笑了笑,懸著的心放鬆下來。他並不在意言俊生刻薄的語言,他隻在乎言爸爸對他的看法,想要得到對方的好感,將來才會支持他和枳花在一起。

剛才言爸爸跟他聊天的時候,沒人察覺到他的手心都是汗,神經的緊繃感又在大腦裏蔓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擔心說錯一字半句,惹對方不高興,幸好枳花了解自己,極力幫他解圍。

言爸爸的醫術好,煮茶的手藝也好,且為了不辜負好茶,他買了一套價格不菲的工夫茶用具,楠木茶桌,景德鎮產的青瓷茶杯。如果不是遇到尊貴的客人,他才不舍得拿出來用。

有言爸爸這般的待遇,枳花知道,他已經完全信任簡皓了。天才就是招人喜歡,不需要隻言片語,就能討得人的歡心。

言爸爸說飯後喝茶有助於消化,等這盞茶喝完,估計病人也就到了。

簡皓讓病人伸出手腕,他細長的手指按住對方的腕脈,便開始聚精會神地診脈。

空氣像是凝固了一樣,擔心會幹擾到他診脈,大家都一聲不吭。

一刻鍾之後,簡皓收回了手,拿起旁邊的紙筆,寫下了一服《傷寒論》裏提到過的酸棗仁湯。

枳花看過這篇處方,隻是覺得這酸棗仁湯太過簡單,病人的心煩失眠和心悸不安可是頑固得久治不愈,怕療效不會太突出。

簡皓把處方交到病人母親的手裏,老大娘麵露尷尬,言爸爸可是老中醫了,開方子的時候也會認真地揣度如何搭配草藥,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卻像是信手拈來,一揮而就,實在難以讓人信服。

言爸爸盯著藥方沉思了片刻,如夢初醒般拍了一下額頭,笑著說:“我怎麽就沒想到這個藥方!”

因為病人的症狀久治不愈,讓他把病理想得太複雜,所以在配藥的時候想要處處周到,用“料”太多,反而讓藥效被綜合掉了,這一劑酸棗仁卻有著化繁為簡的妙處。

言爸爸給了簡皓很大的支持,對患者父母說:“你回去試試這個藥方,如果沒有效,以後你們再來,藥費全免。”

言媽媽參加同學聚會去了,回來聽店裏的員工說枳花帶了男朋友回來,於是趕緊向老公求證。

言爸爸帶著讚賞的口氣說:“那小子看上去不錯。”

言媽媽毫不掩飾心裏的不痛快:“我可是把枳花當成未來的兒媳在培養。”

言爸爸嚴重鄙視她這種自私的想法,說:“那也得自家的兒子配得上優秀的枳花才行!”

兒子的缺點言媽媽心知肚明,正因為兒子不醒世,才需要一個能幹聰慧的媳婦來好好管教,人都會隨著時間成長。

言爸爸笑著說:“我跟你打個賭,這個簡皓肯定會是我們未來的女婿。”

一個星期後,病人的母親興高采烈地跑來告訴言爸爸,兒子喝了那酸棗仁湯後,病症突然緩和了很多,失眠的症狀完全消失了。言爸爸不得不感歎,長江後浪推前浪,真是後生可畏,自己不知不覺就被晚輩拍死在了沙灘上。

為了感謝簡皓給自己上了一課,言爸爸托枳花帶去一包好茶,上次泡茶給簡皓喝的時候,盡管簡皓沒說什麽,但臉上高興的表情說明他喜歡自己的茶。

去到簡皓的家裏,他的書桌上、地上擺著攤開的牛皮紙,上麵是一堆一堆的中藥材,枳花進去之後,不知道該怎麽落腳。

簡皓問:“有什麽事嗎?”

枳花向他豎起大拇指:“你上次那劑酸棗仁湯真是太絕了,病人才吃了一個星期,療效顯著,我爸讓我帶了茶葉來感謝你。”

她晃了晃手裏的茶葉包:“別嫌茶葉少,這麽小一包得好幾千塊,我爸見你那天愛喝,就忍痛割愛了。”

言爸爸鍾愛的東西,簡皓不肯收。

枳花說:“他這是英雄惜英雄,你不收,他要生氣的。他對親生兒子都不會這麽大方,言俊生偷吃了他用藥的柿餅,就被他拿著棍子追了兩條巷子。”

不辜負言爸爸的好意,簡皓隻好收下。

枳花見這些牛皮紙不像是學校用的,質地又薄又粗糙,於是問:“你這些藥是從哪個赤腳醫生那裏買來的?”

她的眼力一看一個準。

盡管他們是正式院校經過係統科學培訓的醫學生,但對民間一些沒有行醫證書,靠著經驗來行醫的人是帶著敬畏的,他們的很多實踐經驗,可比書本上的藥方更有效。為了保護自家的秘方,和維持賴以生存的醫藝,他們是不會輕易透露發揮藥效的真正藥材,配藥的時候,也會搭上一些沒有藥效的藥材,來掩蓋治症的良藥,不被對方偷師去。

她問:“這些都是治什麽的?”

“益氣丸。”

簡皓聽說慶市邊界的曲縣山村裏有個赤腳醫生,治療心氣不足、胸悶氣短、心慌體倦口碑很好,很多他經手的患者都說吃過三貼之後,效果非常明顯,多有治愈的人。他上門想去請教,一方麵是嘴笨不會討人喜歡,二來對方也不願意透露藥方,怕搶了生意,他隻得花錢雇人去弄了幾服藥來,自己研究。但這些藥材中,有幾味研磨得特別細,根本看不出是哪一種藥材。

枳花說:“我來幫你看看,我的狗鼻子可是很靈的。”

他笑了,第一次聽人把自己形容成狗的。

枳花用手指把藥末攤開,先是用指尖細細感受藥末的細膩度,然後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很快就說出:“這裏麵有石斛、鱉甲、柴胡、白術、陳皮、生薑,另外有幾種,味道很熟悉,但一時想不起是什麽。”

簡皓接過來聞了聞,根據她提供的線索,他的確聞出了那幾味藥,不得不感歎她對藥材的敏感,至於其他的,還得細細地研究,對方將藥材磨成了粉,必須要通過化檢,才能分辨出藥材。

她問:“你是要改進益氣丸嗎?”

他說:“現代社會,工作壓力大,社會負擔重,很多人都處於亞健康狀態,尤其是心腦血管方麵的病人增多,中醫的宗旨在於以調為主,防患於未然。”

他父親就間接死於腦溢血病人的誤診中,所以,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力量,減少心腦血管病患的數量。

她給他打氣:“你會成功的!”

簡皓突然把手放在她的手上,輕輕地摩挲,感謝的動作讓她心裏小鹿亂跳,擔心對方看到她緋紅發燙的臉,她借口有事,飛快地溜了。

枳花推門進宿舍,錦歌的床邊坐了一個男生,見到她走進來,立即起身,笑著點點頭表示打招呼。

她在腦袋裏搜尋了一圈,才想起這個男生似乎是管理學院的。

錦歌對男生說:“我閨蜜回來了,她會照顧我的,你回去吧。”

男生把紅糖薑湯放到桌子上,懦懦地退了出去。

錦歌寒氣重,一來例假就痛經,有時候會痛得下不了床。係裏的老師給她開過調理的藥方,隻是用起藥來,在飲食上有忌諱,對於愛吃又不會胖的錦歌來說,這比痛經更折磨人。錦歌常說,如果不讓她隨心所欲地吃,隻怕還沒等來痛經,自己就被饞死了!

錦歌能允許一個男生跑到宿舍來照顧,枳花試探著問:“你新交的男朋友?”

錦歌申明:“還不是男朋友,隻是最近追我追得比較緊而已。”

“你不是喜歡簡皓嗎?”還拉著她幫助牽線搭橋,不會這麽快就移情別戀了吧,辜負她把自己喜歡的人介紹出來。

“那家夥不冷不熱的!”錦歌抱怨。

以前枳花也覺得簡皓是個冷得不近人情的人,但慢慢接觸下來,她改觀很多,他隻是不愛說話,卻心思細膩,善良又有人情味。

“那你還喜歡他嗎?”問這話的時候,她帶了一點私心。

錦歌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說:“天涯何處無芳草,我像是在一棵樹上吊死的人嗎!”

她淡淡地“哦”了一聲,心裏有種莫名的輕鬆,不過回頭又想,像錦歌這樣身材窈窕,又能說會道的大美女他都不喜歡,自己這樣的矮椰樹,恐怕更入不了他的眼,心裏又升起一股自卑的失落感。

這段時間,枳花感覺自己花癡得有點神經質了。

簡皓開始頻繁出現在她的夢境裏,他總是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穿著幹淨的白襯衫。盡管隔得遠,她還是能聞到那淡淡清透的杜仲味兒,他揚起嘴角,對著她微笑。

她隻能遠遠地站著,不敢靠近。

她從來不是個糾結的人,但在夢裏,卻特別懦弱,畏首畏尾。

第二天早上,她會帶著這種自卑和遺憾醒過來。錦歌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問:“你怎麽了,提前進入更年期了?”

比更年期更糟糕,更年期知道病因,可以下藥,再保持心情舒暢,很容易藥到病除,她的心煩氣躁知道來路,卻買不到藥。

去食堂的路上,枳花不知不覺就走過了,簡皓住的公寓和她住的宿舍剛好是反方向的,心裏裝著那個人,即使見不到,也會魂不守舍地渴望離他近一點,等她回過神來,又無奈地往回走。

有兩次,她真的遇到簡皓了。在前方的巷子口,盡管有一段距離,但他高高的個頭,鶴立雞群,想看不清都難。她沒有勇氣打招呼,而是躲到旁邊的林子裏,看著他從前麵走過,直到背影消失不見,才慢慢地走出來。

作為普通朋友,偶爾看一看也好,總比表白後被拒絕,永不相見為好。

沒過多久,碩導程教授招暑期義工的告示出現在布告欄裏,衝淡了枳花快要走火入魔的愛慕,很多考研的學生都盯著這塊“肥肉”。她得發起衝刺,隻是上次匆匆一見,不知道對方是否還記得她這朵小枳花。

慶市中藥研究所是西南最大的中藥材研究所,也是中國最早的中藥材研究所,裏麵人才濟濟,出過不少國寶大師,能成為其中一員,不僅是對自己學業的一種肯定,而且隻有與高手過招,才能不斷提升自己的能力。

能成為程教授的學生,得到他的青睞,或許就能成為進入研究所的跳板。報名的有幾百人,但義工隻有三個名額,為公平起見,一個月後進行考試,以考試成績來進行遴選。

程教授人非常和藹可親,但在學術方麵卻是出了名的嚴苛。擔心試卷會超出自己的知識麵,枳花不得不化相思為看書的動力,好在大二上學期的課程已經進入尾聲,她可以全力以赴,每天在圖書館一泡就是十六個小時。

一向對暑期義工不感興趣的錦歌也開始惡補程教授發表過的論文和書籍。錦歌告訴枳花,她托人打聽過,這次招聘的義工主要是去幫忙給采收金銀花的樣品做鑒定。最近程教授帶領團隊在天元村進行山村扶貧攻堅,一邊教當地的居民種植金銀花致富,另一方麵正在培育新型的花種,達到更為理想的藥效。

錦歌說:“程教授這人太直,總是強調對症下藥,我們朝這個方麵預習,準沒有錯。”

隻要是錦歌感興趣的東西,沒有打聽不來的。

她好奇:“錦歌,上次回來還聽你抱怨過,再不去那鬼地方了,這次為什麽興趣這麽濃?”

錦歌聳聳肩:“我現在也不喜歡那地方,關鍵是我讀研的時候,想跟程教授,現在不掙表現,怎麽能引起他的注意?”

錦歌的第一誌願是京川工學院,未來當一名金融界女強人,用她自己的話來形容,因為老天爺妒忌她的完美,故意跟她開玩笑,明明考試的時候各方麵都在狀態上,成績出來的時候,心卻涼了半截,不得不來到第二誌願慶市中醫大中藥係。

錦歌當時對自己的成績自信滿滿,所以第二誌願是隨手填上去的,她當時的目光就那麽恰巧,不偏不倚地看到“中藥係”三個字,她就鉤上了。

錦歌生性樂觀,覺得既來之則安之,就算學中藥,也擋不住自己要當商業女強人的夢想。公眾號不過是她試水的項目,竟然風聲水起,她玩笑著:“我這次報考義工,也可以間接證明一下自己的才貌雙全。”

麵對錦歌的自戀,枳花卻是一種讚賞的態度,畢竟有底氣。

在備戰的最後關頭,枳花感冒了,肉肉的她一向自詡“膘肥體壯”,病菌見了都覺得肉太厚,懶得鑽而棄她而去。而且隻有白癡才會在大熱天感冒,她歸根結底,可能是圖書館的空調的涼風不偏不倚達到了她身體的侵入點,備受荼毒。

她這才體會到什麽叫病來如山倒,頭重腳輕,滿臉憔悴,鼻涕直流。

麵對生活中的小感冒,作為中醫大的學生,都是自給自足,兩服藥下去,感冒斷斷續續,症狀雖然減輕了,卻沒有痊愈的跡象。

孔一夫打電話給她,說學生會準備在暑期籌備一場夏令營活動,讓她快去出謀劃策。

病懨懨的枳花出現在學生會辦公室時,孔一夫皺起眉頭:“鐵打的花花這是怎麽了?”

“頑固性感冒。”

孔一夫向來體恤下屬,關切地說:“你早該來找我了。”

很快,枳花就被孔一夫拽進了簡皓家。

她現在麵容憔悴,流著鼻涕,鼻子紅紅的,這樣的醜樣羞於見他,趕緊把頭埋得很低,說:“會長,我還是回去吃藥好了,我買了不少藥,不吃會浪費的。”

“你是準備打我們醫學係高才生的臉嗎?病人都站在麵前了,哪有放過的道理。”

她毫不懷疑簡皓的醫術,隻是無法麵對他那麽明亮清澈的眼睛。

她被孔一夫按著在椅子上坐下,說:“快,有什麽不舒服,一一道來。”

簡皓問:“你感冒了?”

她這麽紅的臉,一看就知道是感冒了。

他伸出手,示意她把手腕露出來,方便他診脈。

孔一夫在旁邊催促:“我的好花花,大家都這麽熟了,害什麽羞嘛!”

她漲紅了臉,把手遞了過去。

感受著他指間散發出的熟悉溫度,她擔心自己的脈搏會加快跳動,擾亂他推斷出正確的病因。

孔一夫最怕安靜,不敢打擾簡皓診脈,就跟枳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你是不是報名參加了程教授的義工考試?”

她點點頭。

“考試不就是後天嗎?”孔一夫看向簡皓,“你發揮真正水平的時候到了,趕緊把她給治好,讓她輕輕鬆鬆地去迎接考試。”

中藥的療效會比較慢,針灸的效果相對快一些,簡皓知道她最怕痛,決定用艾炙。

靠牆放著一張推床,簡皓讓她躺到上麵去。

艾炙的穴位主要集中在腹部,他紅著臉說:“麻煩你把腹部露出來。”

他的聲音很小,但枳花還是聽清了,想到自己看不到腰線的肚子,她就羞於在暗戀的對象麵前露醜,遲遲不動手。

孔一夫覺得兩個人磨嘰,但愛人之間,不就是越磨嘰越纏綿,越作越有樂趣,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從兩個人的眼睛看出些味道,他說:“我忘了還有重要的事要辦,你們慢慢治。簡皓,你一定要把花花的感冒治好。如果她考不上義工,你的責任重大哦!”

孔一夫一溜煙就不見了。

枳花發現不僅自己的脈搏跳動起伏,連心都快從胸口蹦出來了,連同說話都結巴起來:“紮臉,行不行?”

她知道臉上也有穴位應對感冒,反正臉天天露在外麵,也不怕被人看了。

枳花用手護著肚子的動作,在簡皓看來,卻是嬌羞可愛,現在是一個開放的年代,女孩子很多都大大咧咧的,學校裏不乏穿著時尚大膽的女學生,露臍裝,跟大腿根部齊平的小短裙,經常穿著棉製花衫衣、百褶長裙的枳花卻讓他感受到中國式的溫婉可人,讓他不禁想起以前在父親書房裏掛著的古代仕女圖,長裙搖曳,體態豐盈,卻又不失典雅可愛。

她不願意把腹部露出來,他也不強求,隻是說:“麵部的話,會有點疼。”

麵部的穴位隻能用針灸。

疼就疼,總比讓他看到自己肚子上的肥肉要好!

為了緩解她的緊張感,他用手指輕輕地在印堂、太陽穴、迎香穴和風池穴上輕輕地按摩。

手法嫻熟,力道適中,舒服得她差點哼出聲來。

針紮下來的時候依舊有痛感,隻是伴隨著他輕柔的按摩,痛感隻有那麽一瞬,很快就消失了,鼻塞和頭痛也隨著經絡的疏通緩解下來。

枳花調好鬧鍾,第二天要去拿考試時間和座位號,一睜開眼睛,錦歌就拿了一張條子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笑著說:“一睜開眼就收到愛的信息,驚不驚喜!”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你在說什麽呢?”

錦歌說:“我剛才去買早餐的時候在樓下遇到簡皓了,他讓我轉交給你的。”

枳花接過來一看,竟然是明天考試的時間和座位號。

錦歌雙手抱臂,像審犯人一樣看著她:“說,你們什麽時候暗度陳倉的?”

“沒有那回事,昨天我讓他給我紮針治感冒了,順便讓他幫我拿一下。”她把頭垂得很低,怕被錦歌那雙能看穿心思的眼睛發現端倪。對於簡皓送來的考號單,她的心裏甜得跟灌了蜜一樣,整個人都精神了。

吃過早飯,錦歌就對著鏡子又塗又抹,枳花問:“明天就考試了,你還出去玩?”

錦歌拿出睫毛刷,把原本就卷翹修長的睫毛拉得更加細密:“就是因為要考試,才要去放鬆心情!”

第二天是星期六,其他舍友回家的回家,約會的約會,隻剩下枳花一個人在宿舍了。言媽媽打了電話讓她回家喝湯,但想到第二天的考試,為了有飽滿的精神,她在宿舍躺了一天,養足精神。

當枳花按照考號單的時間準時到達考場時,才發現考試已經進行了半個小時,她因為遲到,錯過了這場考試。

她怒氣衝衝地敲開簡皓公寓的門,麵對她那雙快要噴火的眼睛,簡皓感覺疑惑,她將印著考號的單子朝他扔了過去,說:“背後惡作劇很好玩嗎?你知道錯過考試對我意味著什麽嗎?我看在你身不由己的份上,原諒你最後一次,記住,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