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靠近,你逃跑

義診結束,枳花被言媽媽叫回家,燉了雞湯說要給她好好補補,表揚她去義診,也心痛她在偏遠山區風吹日曬,也沒什麽好東西可以吃。

回到家裏,言媽媽拉著她看了又看,說:“好像瘦了,黑了!”

“隻去了四天,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變化!”言媽媽從小就把枳花當成掌中寶,哪怕不小心割破了手指頭,都要心疼好久。

每次回家,枳花都是直奔抓藥的櫃台,幫著給顧客分裝藥。言媽媽再一次在拿藥的櫃台“捉”到枳花,又心疼,又歡喜:“你這丫頭,趕緊進去休息。”

“言正堂”的生意很好,抓藥的客人排著長隊,她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別讓客人久等嘛!”

言媽媽衝著裏屋大聲喊:“俊生,你出來!”

言媽媽的命令絕對是家裏的聖旨,言俊生再不情願也得趕緊出來,慵懶地靠在門框上,先是白了枳花一眼,盡管已經知道母親要說什麽,還是極不情願地回應:“媽,又怎麽了?”

“你看看……”

言媽媽的話還沒有說完,言俊生就不耐煩地說:“好好,我這就去幫忙。”

言俊生左搖右晃,極不情願地走到枳花旁邊,一把搶過她手裏的小秤,往藥單上瞟了一眼,轉過身去拉開身後一個小藥櫃,正伸手去抓藥,枳花小聲提醒:“錯了,白芷是旁邊那個!”

言媽媽對著言俊生厲聲說:“你要是回家再一心抱著遊戲機,我就把電腦扔出去,好好跟著枳花學學,這麽大的人了,別讓我和你爸一直操心。”

藥材公司對賬的人來了,言媽媽帶著對方去了辦公室,枳花趕緊接過一個病人剛拿來的單子,低頭抓藥避免和言俊生相處的尷尬。

她明白言媽媽把言俊生叫出來的意圖,從她懂事開始,就聽言媽媽和言爸爸不時地提起過,要親上加親,從小養大的媳婦更融洽,也更貼心。

枳花也一度默認過這種期望,從有了懵懂的少女情懷開始,她就把言俊生看成是自己未來的老公,格外黏著他,當有同學笑稱她為言家的童養媳時,她不僅不爭辯,心裏還美滋滋的。

還是小屁孩兒的時候,言俊生對她是很不錯的,到哪裏都帶著她,偷入藥的醃柿餅給她吃,被抓到之後,他會主動承認是自己拿的,跟她沒關係。上小學的時候,有同班頑皮的男同學欺負她,言俊生會跑到教室去幫她報仇,然後惡狠狠地對男同學說:“你再欺負我妹,我會打得你滿地找牙。”

為這,言俊生還被老師請了家長,說他社會習氣太重,欺負小同學,為此,他沒少挨揍。

言俊生有一張標準的卡通男主臉,瘦削的臉形配一雙大眼睛,在枳花看來,簡直就是浪漫小說裏男主的標配,而自己幸運地成了女主角。

但隨著年齡的增長,言俊生不再帶她一起玩了,有什麽事也不再幫她出頭拿主意。高中的時候,在言爸爸撞到言俊生翹課去和女孩子約會後,她的角色就變成了妨礙男主角找到真愛的惡毒女二。

言爸爸和言媽媽越是撮合兩人,言俊生對她的態度就越惡劣。“東方之豬”事件後,兩人的關係一度惡化到見麵就避。為此,言俊生還被父母狠狠教訓了一頓,停了他三個月的零花錢。最後,以言俊生主動下跪道歉收場。即便如此,她的心裏已經與他有了隔閡,有時候,還會故意跟他較勁。

言俊生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枳花:“你陪我出去一趟唄。”

他的輕言細語必是有所求,肯定是想借她這個幌子出門去玩。她說:“天氣怪熱的,不想出去。”

“乖,幫哥一回,哥請你吃冰。”

“不去。”她無視。

他又開出**的條件:“要什麽給什麽。”

她才不屑:“你身上有一樣是自己賺的嗎?”

見“軟”的不行,隻能來“硬”的,他雙手抱臂:“我要出去見我女朋友,你得找個借口帶我出去,否則我媽不會同意的。如果你不帶我出去,你有沒有想過,晚上睡著睡著,**會出現一隻大老鼠?”

他在威脅她?

“好吧。”

她同意了,並不是害怕他的威脅,而是為他的愛情。她覺得,隻要他和女朋友是真心相愛的,言爸爸和言媽媽就不該阻止。

言俊生自從去年大學畢業後出去找工作屢屢碰壁,不得已,言爸爸隻得把他叫到自家店裏來,從最基礎的藥材分辨開始學,指望著能讓他接自己的班。誰知道言俊生誌不在此,學起來也是吊兒郎當,一年一晃而過,一事無成,讓言家父母失望至極。

言媽媽向枳花吐露過,或許從小對言俊生的管理太嚴格,讓言俊生產生了逆反心理,才會導致他不愛學習,愛惹事。為此,言家父母對他有過一段時間的放寬和鬆懈,希望他自己能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懂事。前段時間,他領回來一個女孩子,做模特的,說要結婚。

結果言爸爸和言媽媽左看右看都不滿意,一來覺得言俊生還不夠成熟,除了家裏的供給,自己根本養活不了自己,哪有資格成家;二來,他們覺得那個女孩子並不適合言俊生,兩人都是愛玩的性格,隻怕言俊生的生活會越來越放縱。

麵對言俊生的堅持,言媽媽沒收了他的跑車,停掉了他的信用卡,果然沒幾天,他就乖乖地回家來了,隻是心裏仍然倔強著。

他回來也隻是緩兵之計,想著在父母麵前好好表現,把“言正堂”的生意學起來,得到父母認同的時候,才能保全自己的愛情。他就這樣跑出去,如果讓父母知道他又去找女朋友,剛建立起的那點“好感”會**然無存。

有枳花這個擋箭牌在,老爸老媽才會對他放鬆警惕。

見枳花同意了,言俊生趕緊朝著言父吆喝:“爸,枳花要去買書,我去幫她拎包。”

言爸爸的目光瞟向枳花,儼然一副不相信兒子的態度。枳花隻得幫腔:“爸,我馬上要參加藥師資格證的考試,差一點資料,我要去書店,要買的資料挺多的,想讓哥去幫我拿一下書。”

言俊生趁機向老爸拿車鑰匙:“書店挺遠的,坐公交車太慢,開車快一點。”

言俊生接過車鑰匙,賣著乖:“天氣怪熱的,放心,我一定會把她完璧歸趙的。”

出了“言正堂”的大門,言俊生把胳膊往枳花肩上一搭,就跟哥們兒似的說:“今天就算是幫哥一回,以後你有什麽事,我幫你擔著。”

她把嘴一撇,估計沒那個機會。

她問:“你要去哪兒?”

“去了就知道。”他拽著她上車,一踩油門,飛馳而去。

車上,言俊生向她伸手:“先借點錢來用。”

她無奈地把手伸進口袋裏掏出一張紅彤彤的鈔票遞到他手裏。

言俊生皺起眉頭:“這麽少!”

他是個高消費慣了的少爺,為了不讓他出來泡妞,言爸爸一個月隻給他一千塊的零花錢,自然是不夠的。枳花隻好把口袋裏的另一百塊也給他:“我隻有這麽多。”

言俊生不相信:“怎麽可能,你用的可是我媽的金卡,額度至少幾萬。”

自從上大學後,枳花就沒再用過家裏的錢,學費和生活費都是她自己打工賺來的,那張卡就成了擺設,放在她的錢夾裏,一次都沒有用過。為此,言媽媽以為她見外,和她懇談過。她感激言家父母的養育之恩,但更想鍛煉自己獨立的能力,說她會把卡用來應急,這才打消了言家父母的顧慮,也更加看重她。

她不客氣地說:“我跟你不一樣,我的錢都是做兼職賺來的,兩百塊已經很多了。你要就拿著,不要就算了,記得要還給我。”

言俊生把嘴一咧:“好,會還給你的。”

出門前,他就問好了地方,女朋友這會兒正在商演走秀,高挑纖瘦,尖臉鳳眼,化著精致的妝容。女孩子看向旁邊一臉不情願的枳花,問:“這是誰呀?”

女朋友隻聽說有枳花這麽一個妹妹,卻沒有見過麵。

言俊生大方地介紹:“這是我妹,有可能是你未來的小姑子,所以提早讓你倆見見。”

言俊生有張抹了蜜的嘴,對女孩子很有效,唯獨甜不了老爸老媽的心窩子。

言俊生握住對方的手,眉頭一皺:“好久沒見,真是想死我了,你有沒有想過我?”

枳花尷尬得要命,麵對麵地見證兩人談情說愛,感受別人的濃情蜜意對她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淩遲,她說:“我去旁邊的商場轉轉,過會兒給我打電話。”

她剛轉過身,就聽到女孩子對言俊生說:“你妹妹圓圓的臉,好可愛。”

言俊生立即討女孩子歡心,說:“她哪裏可愛,胖乎乎的,不像寶貝你這麽窈窕好看!”

枳花最恨別人拿她的身材玩笑打趣,一咬牙,轉過身恨恨地說:“言俊生,我現在就回去了,你要麽跟我一起走,要麽就在這裏慢慢約會,我回去幫你知會一聲!”

言俊生趕緊向她遞眼色,這種時候可不能拆他的台。

她裝作不明白,快步就向店門口走。剛走到外麵的人行道上,言俊生就追出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有病呀,早知道你就別答應帶我出來!”

她瞪著他:“早知道你這麽損我,我才懶得幫你。這種損人又不利己的事,你這不是自己找抽嗎!”

言俊生笑了:“原來是在生氣這個。我也沒說錯呀,你看你,粗胳膊粗腿的,也不好好管管自己,少吃兩頓又不會死!”

“我減不減肥關你屁事,我自己賺錢自己吃,礙著你什麽了。再說了,你就沒覺得你自己長得矮嗎,俗話說男生不到一米七就等於二級殘廢。我肥可以減,你矮還有機會長高嗎!”

言俊生火了:“你是故意拆我的台吧,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要是跟她吹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她才不怕呢:“好啊,看誰收拾誰!”

他不過是逞口舌之快,他還真不敢對付枳花,隻要枳花一告狀,自己非得被剝層皮不可,從小到大父母對她的寵愛,他對這點堅信不疑,於是趕緊換了笑臉,跟她道歉:“姐,是我嘴欠,跟你道歉,你等我一小時,我很快就好。”

星期一枳花沒有課,還是提前回到學校,免得在家看到言俊生就來氣。中醫學裏說生氣對肝髒不好,為著她的肝髒,也得遠離這個煩人的家夥。

她有段時間沒去勸學社了,來到教室,白薇薇無精打采地斜坐在沙發上,她問:“其他人呢?”

“上課的上課,約會的約會,隻有失意的在這裏坐著。”

白薇薇這麽一說,枳花就知道是關於孔一夫的,她勸道:“你別在孔學長這棵樹上吊死了,換一棵吧。”

“不要。”白薇薇嘴一噘,“我很專情的,而且我這人,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執著是好事,但用錯地方就是自找沒趣。

白薇薇又問:“社長,你怎麽不跟簡皓約會去?”

這麽一提醒,她才想起約了簡皓去江邊的事。看看這個星期的課程安排,隻有星期六有空,她趕緊給簡皓打電話,約他星期六下午三點在北濱路的小久咖啡廳見麵。

在約好的時間和地點見到簡皓時,枳花差點沒認出來,他穿了很正式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不像學生,倒像個公司上班的白領,那股嚴肅與沉穩像極了孔一夫出席重要場合的樣子。他跟孔一夫是好朋友,物以類聚,說得一點沒錯,連品位都是一樣的。

坐下來的時候,簡皓的眉間閃過一絲焦慮和不安,她隻一眼就察覺到了,就跟職業病似的。勸學社成立的兩年裏,她沒少念心理學方麵的書,以便和同學溝通的時候,能讀懂對方是否有難言之隱。

她用笑容來讓他放鬆:“你這樣穿,真帥。”

男人跟女人一樣,喜歡別人誇獎帥氣,果然不出她所料,簡皓笑了,眼眸璀璨,如沐春風,她目不轉睛地愣了好半天。

簡皓抬手在她眼睛前麵晃了晃才讓她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嘴角,擔心會花癡得流口水。

還好沒有失態,她趕緊坐正。她看過不少類似的心理治療案例,有怪癖心理疾病的人需要得到別人的理解和信任,把他的注意力轉移到平時喜愛的事情上,保持平和的心態,循序漸進,就能慢慢治愈。

枳花說:“我點了橙汁,不知道你要喝什麽,所以沒有點,你自己看看吧。”

簡皓要了咖啡。

呷了一口冰橙汁,那涼意從喉嚨滑到心口,她才緩緩地問:“你平時愛好什麽?”

“我很多時候都是在家裏看書。”簡皓回答得一本正經,想著她誠懇地約他出來,兩人也算是正式開始交往,了解對方的習慣、愛好,也在情理之中。

他反問:“你呢?”

她暗忖,沒想到他還有防範意識,她進一步,他也得進一步。

枳花聳聳肩:“我也沒什麽愛好,每天就是上課,參加社團活動,然後回宿舍,挺單調的。”

“下次去圖書館的時候,我叫你。”

她點了點頭,這是個好主意,跟他一起去看看書,多相處一下,就更能了解他“犯病”的原因在哪裏,還好對症下藥。

簡皓把外套脫下來搭在椅子的靠背上,今天的天氣挺熱,穿著這一身走過來,汗流浹背。

他本來是個喜歡休閑舒適的人,平時幾乎都是運動休閑裝,昨天孔一夫看到枳花發來的約會定位,知道兩人要見麵,就提醒他對待第一次約會,一定要鄭重其事,拉著他去商場買了這套西服。

孔一夫美其名曰,西裝會讓男人有成熟穩重的魅力,更能給女人安全感,而且穿西裝顯得正式,對待這份感情認真。

簡皓沒有談戀愛的經驗,麵對喜歡的枳花,擔心自己的木訥和不擅言辭會讓對方退卻,而且看孔一夫挺受女孩子歡迎,想必對如何討女孩子喜歡有一番見地,可以采用。

見他把西裝脫下來,枳花詫異這麽熱的天,雖然他的外套挺薄,但這麽兩件穿著,還是會熱吧,看來他的大腦思維異於常人,天才嘛,總有一些讓平常人難以接受的生活習慣。

枳花跟簡皓在咖啡廳裏坐了一下午,大多時候都是枳花在口若懸河,簡皓雖然言語很少,但會用點頭來表示在認真聆聽。

給枳花留下最大的印象就是“孤單”,在他十幾歲的時候,父親因為車禍意外去世,母親為了養家,工作繁忙,漫長的成長歲月裏幾乎都是他一個人度過的。她對他升起一股同情心來,有臨床案例提到過,這類病人怪異的舉止往往是想引得別人的注意,渴望得到溫暖。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六點,枳花說:“為了感謝你能坐下來跟我聊這麽久的天,我請你吃晚餐,前麵有家烤肉店,味道很不錯哦。”

坐在烤肉店裏,枳花四下環顧,幾乎都是出來約會的年輕情侶,她覺得選錯了地方,不僅要被情侶的濃情愛意夾擊,還擔心簡皓會不自在。她問:“要不要換個地方?”

“這裏挺好的。”

簡皓已經拿過菜單遞給她,雖然沒說什麽,但明顯是讓她點菜。

反正是她請客,沒必要跟自己客氣,枳花要了五花肉和蝦。她是出了名的好胃口,無肉不歡,海鮮是最愛,反正也減不下去肥了,就不能再對不起自己的胃。

五花肉擺上桌,簡皓先她一步拿過烤肉夾,將肉片有序地放到烤架上,細致認真的動作讓枳花心裏微微一動。如果她跟簡皓是男女朋友關係,這個動作就顯得格外體貼,愛意綿綿。

她突然揚手輕輕拍在臉上,趕走腦袋裏不切實際的幻想。

簡皓抬起頭莫名地看著她,她擠著笑容:“有蚊子,剛才有好大一隻蚊子。”

蝦從新鮮的青色變成了橙紅色,簡皓把蝦都夾進她碗裏。

她紅著臉:“真不好意思。”

在美食麵前,也顧不得什麽淑女形象了,反正也不可能跟簡皓談戀愛,就沒必要委屈自己的胃。

她一隻手捏住蝦頭,想把蝦線給拔出來,不料食指被細小的蝦腳給刺了一下,頓時就冒出一個血點。

她想用最普遍的方法,把手指放進嘴裏消毒,簡皓卻阻止:“我拿水給你洗一洗。”

簡皓去吧台拿了一瓶蒸餾水,伸手握住她的食指,把水緩緩地倒下來,衝洗掉血跡。

他說:“千萬別用創可貼,讓傷口保持透氣。”

她抬起手,聞了聞食指,被他握過的指頭有一股淡淡的杜仲味兒,這似乎是他的專屬味道,幹淨清透。

她再次拿起筷子,簡皓伸手把她麵前的碟子拿了過去,然後戴上一次性的塑料手套,開始剝蝦,剝好一隻,放到她碗裏。

枳花瞬間紅了眼睛,不禁想起以前跟言俊生吃蝦的場景,她撒著嬌讓言俊生幫忙剝蝦,言俊生總是一臉嫌棄地說:“誰會喜歡剝這玩意兒,除了喜歡你的人,誰有這閑工夫。”

如果他喜歡她,那有多好。

她有自知之明,簡皓除了有點心理隱疾外,可以堪稱是一個完美的男生,此刻幫她剝蝦,或許隻是為了感謝她的理解。

她吸了吸鼻子,埋頭繼續吃。

簡皓住在教師家屬院裏,跟學校宿舍是不同的方向,他卻堅持送枳花回女生宿舍。到了女生宿舍門口,兩人揮揮手,枳花催促他早些回去,但他站在那裏不動,非得看著她進宿舍大門。

枳花剛一進宿舍,宿管阿姨就像遊魂一樣突然出現,笑著問:“男朋友?”

她搖頭:“一個學長。”

宿管阿姨認得簡皓,他是個孤傲的主兒,從沒見他送過哪個女生回宿舍,所以她的說辭,宿管阿姨才不相信,豎起大拇指誇她:“有眼光,不說他家那些關係,就說他的能力,將來畢業留校絕對不是問題。”

她尷尬地笑了笑:“阿姨,我有點累,先回宿舍了。”

宿管阿姨露出打趣的笑容:“去吧,早點休息。”

回到宿舍,錦歌臉上貼著黑色的蕾絲麵膜,枳花在一本雜誌上見過,一片夠她一個月的夥食費了,奢侈得讓她目瞪口呆。

錦歌說:“你跟簡皓約會去了?”

她驚訝,為什麽錦歌會知道她跟簡皓見麵了,說:“是跟他見麵,但不是約會。”

錦歌說:“宿舍的小珍回來說看到你跟簡皓在北濱路的咖啡廳裏。跟發現新大陸似的,在同學圈裏幫你宣傳了一撥。”

宿舍的小珍在北濱一家餐廳當服務生賺零花錢,能遇上也不奇怪,不知道這算不算人言可畏,原本普通的校友關係,這麽一宣傳,有理真的說不清了。

錦歌問:“簡皓有才又帥,你真的不動心?”

錦歌說中了枳花的心事,就在簡皓剝蝦的時候,她就已經動心了,好在自製力夠強,並沒有到無法自拔的地步,也就無所謂。她申明:“我可是心如止水,一心隻讀聖賢書,戀愛結婚,以後再說。”

錦歌說:“那你把他介紹給我吧?”

“你好像不喜歡他那類型的吧。”

簡皓是典型的書呆子,她不止一次聽錦歌抱怨過,最不喜歡書呆子型的,每天被書本課程已經占去大部分時間,如果閑餘時間聊天還跟書本脫不開關係,非得煩死。

曾經有一個針灸係的研究生師哥對錦歌發起過猛烈的追求,師哥自身非常符合錦歌的“三有”標準,所以她決定約會試試看。約會中,師哥的話題一直在人體五行穴位上轉,錦歌覺得無趣,回來抱怨了一番,和那個師哥就沒了下文。

枳花說:“他很悶的,聊了一下午,幾乎都是我在說話,他就‘嗯、啊’了幾聲。”

錦歌很認真:“我現在口味變了,油嘴滑舌的男人大多不靠譜,還是木訥老實的比較貼心。”

枳花有點為難,算起來她跟簡皓也就聊過兩次,隻能算是普通朋友,怎麽好意思提介紹女朋友的事兒。

錦歌看出她的為難,說:“安排我們見個麵就好,其他的我自己搞定。”

經不住錦歌的央求,枳花猶豫著,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沒過兩天,簡皓主動約了枳花,說要帶她去程教授那裏做客。

枳花問:“哪個程教授?”

“程遠博。”

枳花兩眼放光,那是中藥係很有名的研導,還是慶市中藥研究所的副所長,大四之後,能成為他的門生,一直是她努力的目標。

去程教授那裏做客,看似一次普通的出行,但對枳花來說,卻是求之不得的機遇。程教授是出了名的嚴格,如果能趁這次機會跟程教授多打打交道,留個好印象,說不定到時候會對她“網開一麵”。

這樣想來,簡皓也算得上她的福星吧,不,準確地說,是因禍得福。

去拜訪的地點是程教授在校區邊上的金銀花實驗基地,大棚裏,成排的金銀花已經由白變黃,沉甸甸的葳蕤在枝頭,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程教授泡了金銀花茶招待簡皓和枳花。

程教授親切地稱簡皓為“皓兒”。

果然是地頭蛇,跟大教授們都稱叔叫伯的,讓她羨慕得流口水。

程教授看到枳花,問:“皓兒,這位是?”

“我……我朋友。”簡皓有點緊張。

程教授笑了笑,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這孩子平時孤僻不合群,男性朋友都沒幾個,更何況是女性朋友,能讓他敞開心扉的,肯定是特別的人。

程教授說:“坐,坐下聊。”

為了給程教授留一個深刻的印象,枳花向著對方禮貌地鞠躬,自我介紹:“我叫江枳花,是中藥係大二的學生,程教授,我一直久仰您的大名,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以後能成為您的學生。”

“好呀,但我對學生要求是很高的哦!”程教授嗬嗬地笑了,那笑容讓她倍感親切。

聊了一會兒,才知道簡皓來找程教授,為的是上次去到的天元村,那裏土質特殊,種植農作物收成不好,希望程教授能帶藥科院的團隊去看看,能否大麵積種植金銀花。如果能發展為金銀花的種植基地,對於當地村民的生活改善,會有很大的幫助。

她心裏對簡皓升起深深的敬佩,果然他骨子裏是溫和善良的,讓她更加堅定信心,要幫他克服心理障礙,找回真正的自己。

坐了一會兒,程教授被一個學生叫走了,讓他倆自便。

枳花起身,迫不及待地在金銀花叢裏轉悠,簡皓跟過來:“你好像很高興?”

她說:“你知道金銀花的別名叫什麽嗎?”

“忍冬。”

在中醫上,他有著優越的成績,但在中藥方麵,未必趕得上她。她說:“金銀花還有個別名叫鴛鴦藤,一蒂二花,兩條花蕊探在外,成雙成對,形影不離。”

她正得意地說著,抬起頭,發現他那雙星辰一樣明亮的眼睛專注著她,她趕緊低下頭,怕對方看到她漲紅的臉。

從四十五度角看下去,她的長睫毛如兩把扇子,微微顫動著,也像蝴蝶在輕輕抖動它如絲的薄翼。她的頭微側著,可以看到修長白皙的脖子,讓他不由得想到天鵝優美的頸線。

看到這裏,他突然感到身體裏有股火在上躥下跳,難道這是肝火旺盛,陽氣亢盛的表現?

枳花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用眼角的餘光偷瞄簡皓,兩人的目光一碰,簡皓緊張得舌頭打結,頓了好半天,才說:“你最近胃不好吧?”

她一愣,這幾天她的確胃不太好,星期六那天晚上,錦歌突發奇想要吃烤羊肉串,硬是拉著她跑了兩條街,在夜市上找了一家烤肉串的小攤。吃完後,她就一直感覺胃脹,可能是最近胃酸減少,對於羊肉這樣的高蛋白分解緩慢。

“你怎麽知道的?”難道他看見自己吃羊肉串了?

“耳朵是宗脈聚集之所,有些疾病看耳朵就能明白。”他平時聊起來吞吞吐吐、猶猶豫豫,但一說到關於中醫方麵的事,他立即言辭流暢、神采奕奕。

他很細心地解釋,耳朵上聚集了十二條經絡,耳朵不同的區域與不同的經絡相通給予它相應的刺激,就會表現在相對應的髒腑上。

她隱隱有聽孔一夫提到過,耳診是簡皓自己研究出來的“獨門醫術”,連他的導師都自歎不如。

從程教授的實驗基地出來,簡皓邀請她去家裏坐坐:“我可以用針灸幫你疏通經絡,增加胃功能。”

見她在猶豫,簡皓問:“你信不過我的醫術?”

她趕緊擺手,在山村義診的時候她就見識過他的針灸,力道適中,又穩又準,隻是被一個男孩子邀請去家裏,難免有些曖昧不明。

簡皓懶得再等,主動拉起她的手就往家屬區走。

他的手出了很多汗,握著她的手有點濕滑,於是她趕緊把手抽回來,放進褲兜裏。盡管知道這是他無意識的行為,但她的心情早就沸騰得難以平息。她有預感,如果再跟他待下去,她會克製不住情感,一顆心都紮在他身上。

簡皓的家很大,三室一廳,屋裏的陳設簡單幹淨,她環顧四周,隻感覺到一個人生活的氣息。她問:“你一個人住?”

他點了點頭。

她這才想起錦歌說過,他母親調到市衛生局去了,估計隻有周末才會回家吧。

枳花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她以為簡皓進屋去拿針灸用具,等他出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三個大橙子、一個玻璃杯,還有一台手工榨汁機。

把托盤放到茶幾上,他很認真地把橙子切開,在榨汁機上用力按壓,看著黃澄澄的汁水流出來,她的心微微一動。上次見麵的時候,她要了杯橙汁,他一直記得,所以才用這個來招待她。

她的鼻子微微發酸,除了言家爸爸媽媽,他應該算是第一個對她“用心”的男孩子了。

當簡皓把裝滿橙汁的玻璃杯放到她手裏時,那橙黃猶如太陽一樣,把她的心都融化了,她有點舍不得把他介紹給錦歌。

清甜可口的橙汁下肚,簡皓已經把針灸的用具擺好,他示意她隻顧喝橙汁就好,全身放鬆,針灸的效果才最好。

簡皓的手指在她耳後的穴位上一按,很微弱的痛感,針就紮上去了。

他的手輕輕扶著她的肩頭,指尖觸到她頸下的皮膚,那熟悉的觸感在腦海裏浮現,又細又滑,細膩得就像上等的絲綢,明明是冰涼的,但指頭卻傳來灼熱感,慢慢地蔓延,整個手臂都在發燙,他趕緊鬆開手。

枳花疑惑:“你怎麽了?”

他強製把思緒拉回到針灸上:“不痛吧?”

“我最相信你的技術。”

他點點頭,動作更輕,更溫柔了。

針灸之後,胃脹的感覺舒緩了很多,她玩笑著:“我是不是該給你送個錦旗,上麵寫‘華佗再世,立竿見影’。”

簡皓要留她吃晚飯,她說食堂就在前麵,去那裏方便,不好麻煩他。

他卻說:“這兩天飲食要清淡,針灸的效果才會更好。”

簡皓到廚房裏煮粥去了,她就在客廳裏轉悠,躡手躡腳地走到廚房門口,往門縫裏一瞥,他係著圍腰正要切菜,刀尖碰觸砧板,“當當當”地發出整齊悅耳的聲音,一看就是個刀工嫻熟,經常下廚的人。

跟簡皓待得越久,發現他的優點就越多,金子的光芒,怎麽都掩蓋不了。

擔心他會發現自己在偷窺,枳花趕緊站直,轉到了客廳旁邊的陽台上。陽台非常寬敞,梯形的花架上擺著一些花花綠綠的植物,她仔細看了看,花盆裏種的竟然是藥材,金銀花、石斛、何首烏,其中有一盆翠綠茂密的枝葉中開出粉色的小花。她看了好久,才認出是穿心蓮,這種花要成片地種植,花才能成功地授粉結出果實,這麽兩株長勢卻非常好,看來他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這裏儼然是一個陽光花房,她在休閑椅上坐下,瞥到桌子上有一本雜誌,定睛一看,是一本女性時尚雜誌,封麵是名模迎香。她拿起來翻了兩頁,原來這一期是以迎香為模特的春裝秀,一個直男的房間裏出現女性雜誌,隻有一種可能,他是迎香的粉絲。

言俊生也是迎香的粉絲,說迎香的豐胸和大長腿,簡單就是直男女神。

她感到喪氣,看來簡皓也是個為外貌折腰的膚淺男人。

簡皓煮了藜麥粥,配了兩小碟拌菜,看著簡單,聞著卻很香。

粥細膩得入口即化,藜麥散發著淡淡的香味,枳花忍不住說:“誰將來要是嫁給你,肯定很幸福。”

他對著她笑,卻讓她心裏發酸,優秀的男孩子似乎都注定跟她沒什麽緣分。

想到這裏,她胃口都沒有了,放下筷子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臉,脂肪越多,越管不住嘴。

簡皓問:“怎麽不吃了,味道不好?”

“減肥。”

“你現在挺好的。”

她暗忖,他的偶像是迎香那樣的瘦削美人,現在的話對她簡直就是一種暗諷。

他說:“多少也吃一點,剛才針灸會刺激胃液分泌,如果不吃東西,胃裏沒有東西,反而會增加胃的負擔。”

吃過晚飯,臨走前,簡皓用保溫桶裝了滿滿一碗粥讓她帶回去,明天早上可以吃,食堂早上隻有白粥,太清淡,擔心不合她胃口。

他提著保溫桶一直送她到宿舍樓下,讓她不得不接受。

枳花提著保溫桶懶懶地走進宿舍,錦歌笑著問:“哪個帥哥送的愛心飯?”

她遞到錦歌的麵前:“簡皓做的,你要吃嗎?”

錦歌噘了一下嘴:“又不是給我的,我才不要。”又問,“你說要幫我的事呢?”

“放心,我沒有忘。”錦歌跟迎香是一個類型的,高挑瘦削,胸大腿長,連她這個女人都感歎造物主的不公,男孩子又有幾個能經得住**呢?

錦歌追問:“什麽時候?”

錦歌有些迫不及待,枳花隻得拿起手機,給簡皓發短信,問他什麽時候有空。

收到她發來的短信,簡皓剛走到公寓的樓下,沒想到才分開不到二十分鍾,她就急著約下次見麵。簡皓心情輕鬆,快速地回複:“明天下午,圖書館。”

枳花把簡皓回複的地址給錦歌看,說:“他那個人很悶的,隻能靠你自己了。”

錦歌的眼睛發亮,這種妥妥的潛力股,隻要入手就會增值。她拍了拍枳花的肩頭:“夠姐妹,放心,我肯定把他手到擒來。”

錦歌滿滿的自信刺激到枳花,很久不來的自卑感朝著她飛奔而來,心裏對簡皓的愛慕越來越清晰,想到他有可能會成為錦歌的男朋友,就控製不住地難受。

簡皓如約去了圖書館,特地坐到兩人上次見麵的位置上,看看表,早了點,上午在實驗室的時候,一心就想著下午的會麵,一結束就往這裏趕,連午飯都沒心思吃,就怕來遲了,讓她多等。

趁著時間還早,他從包裏拿出筆記本電腦,把上午沒有完成的檢測報告寫完,在寫結束語的時候,一隻拿著機器貓棒棒糖的手伸到他的麵前:“你看我可不可愛?”

機器貓圓圓的臉,就跟枳花一樣可愛,他高興地側頭,卻對上錦歌那雙靈動的眼睛。他記得這個女孩子,就是她把枳花的藥材悄悄扔到山坡下麵,他去撿上來的。

簡皓看她的眼神有點愣,錦歌笑著說:“不記得啦,我們一起去的天元村,那天晚上我還跳舞呢!”

他點點頭,表示認得她。

錦歌在他旁邊坐下,問:“你經常泡圖書館的嗎,我也經常來,我喜歡坐在二樓的窗台邊,那裏陽光好,傍晚的時候還可以看夕陽。”

錦歌帶著迷人的笑,說了這麽多,簡皓都沒有側頭看她一眼,她有點不高興:“我們也算是朋友了,人家說話的時候,你總得回應一聲吧。”

果然如傳說的一樣不愛搭理人,但他跟枳花相處似乎並不那樣冷漠,還給枳花帶粥,難道他喜歡枳花?

沒道理呀,枳花雖然長得很可愛,卻不是那種拔尖的美女,男人都是視覺性動物,按理說,自己更有吸引力才對,她又想,或許是跟自己還不是很熟,他性格內向,應該是拘束。

既然是學霸,就把話題往學習上帶,錦歌支著頭,問:“聽說你的專業成績次次都是係裏第一,幫我推薦一下藥方吧。我舅舅去年生了一場重感冒,雖然後來治愈了,但經常會手腳發麻,有什麽可以調理一下的嗎?”

簡皓起身,走到書架旁邊,從架子上抽了一本《黃帝內經》放到錦歌的麵前,又繼續保持默不作聲。

他拿出手機給枳花發了一條短信,問她為什麽沒有按時來圖書館。枳花回複:“不好意思,今天勸學社臨時有事,我就忘了。”

他回複:“如果不來,請提前通知我一聲。”

看到簡皓發來的短信,枳花的心有點抖,他發來的字眼明顯帶著生氣,她有點心虛。

看來美貌如錦歌,在他麵前也不太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