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桔花與桔梗的般配

言俊生又來學校找枳花,昨天他路過三生廣場的時候,一家珠寶店正在搞促銷活動。現在的女孩子,誰還沒有點首飾,偏偏枳花雙手空空,連指甲油都不塗,想著珠寶首飾對女孩子都很有**力,於是他進店買了一條粉水晶的手鏈。跟枳花生活了十多年,她的喜好,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隻覺得那粉水晶晶瑩剔透,半點雜質都沒有,她應該會很喜歡。

剛走到女生宿舍門口,就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仔細一看,是那天在停車場遇到的女孩子,自己好像沒跟對方提起過名字,於是問:“你認識我?”

“我跟枳花是室友。”

既然是室友就好說話了,他說:“你去幫我叫枳花下來一趟吧。”

瞟了一眼他手裏拿著包裝精美的禮品盒,她問:“今天是什麽節日嗎,你跑來送枳花東西。”

“就是想送她東西。”

“你喜歡她?”

言俊生有點不耐煩:“麻煩你幫我叫一下枳花。”

錦歌雙手抱臂:“急什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枳花不在,跟簡皓出去了。”

他馬上變得沮喪起來。

錦歌又說:“以前都不見你來,現在巴巴地跑過來,好像已經晚了。作為她的室友,我請你去旁邊喝點飲料,等等她唄。”

如果放在以前,言俊生肯定會去的,他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可以泡漂亮女孩子的機會。隻是現在,他已經倦了,美麗的皮囊下麵,未必有著能跟他同甘共苦的恒心。

麵前的女孩子是很漂亮,跟他以前交往的那些女朋友不相上下,可那又怎麽樣,他告誡自己,別再給枳花留下壞印象,尤其是她的閨蜜,一點屁事都能傳個遍。

他對錦歌說:“我先走了,麻煩你給枳花帶個話,就說我下午來找過她。”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錦歌有點生氣,現在的男人是怎麽了,有美女投懷送抱都視而不見?

言俊生往停車場走,遠遠地,就看到了簡皓。他隻見過簡皓兩次,但情敵見麵,記憶猶新,化成灰都認得。簡皓背著背包,夾著書本,獨自一人,看來剛才那個女孩子是騙他的,枳花根本就沒跟簡皓在一起。

但枳花的心,的確是被簡皓拐走了。

不,他不能安安靜靜地跟對方競爭,低調完全不是他的個性,於是他快步追上去:“簡皓,你等等。”

簡皓回過頭,一眼就認出對方是枳花的哥哥,之前去“言正堂”的時候見過,說話不怎麽好聽。

他問:“有什麽事嗎?”

“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

對方一本正經的樣子,簡皓在心裏猜測,他是不是要說對妹妹好點之類的話。

言俊生對周圍的環境陌生,東穿西竄,把簡皓帶到一個小操場上,轉身對他說:“我以後是要娶枳花的。”

簡皓瞪大了眼睛:“你是她哥哥。”

“不是親生的哥哥,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的。你要知道,我爸媽從小都是把她當媳婦來養的,所以你最好趕緊退出,因為到時我爸媽也不會同意的。”

他的這些話,在簡皓看來都是廢話,現代社會,婚姻戀愛自由,哪裏還有父母包辦,強扭的瓜不甜。

他向對方微微彎腰,算是客氣地道別。隻是沒想到他懶得爭辯的行為,在言俊生看來,是無視,和不屑把自己當成對手。

他上去拽住簡皓:“你這人,態度怎麽這麽惡劣!”

簡皓不喜歡跟這種無法控製情緒的人糾纏,他伸手想把對方推開,手剛一碰到對方的胸口,並沒有使很大的勁,對方卻往後退了兩步,重心不穩,倒在了地上。

言俊生受傷了,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躺在學校醫務室的沙發上,哀聲連連。

枳花關切地問:“感覺怎麽樣?”

“縫了六針,你說怎麽樣?”

針是老師縫的,做不了假,如果他堅持要向簡皓追責,簡皓肯定是要被學校記過的。

她說:“我送你回去。”

言俊生不依不饒:“那怎麽行,這傷是被簡皓那小子推的,我額頭上肯定是要留疤的,不能就這麽算了。”

“他又不是故意的。”

覺得她在包庇簡皓,言俊生更不樂意了:“你喜歡他是一回事,他打傷我是另外一回事,不能相提並論!”

“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原諒他嗎?”言俊生受了傷,她看著心疼,但直覺告訴她,簡皓並不是個會惡意傷人的人。

“不行。”言俊生一副要伸張正義的樣子,“誰犯了錯,就得自己承擔責任,這句話是誰經常在我麵前說來著!”

她知道他是個強脾氣,越說越喜歡對著幹,她說:“隨你吧,你現在是要留在這裏,還是回家?”

“我要告狀!”

剛才言俊生受傷之後,躺在地上一邊呻吟,一邊滾來滾去,引來不少同學的圍觀。不知道是誰把這事捅到教導主任那裏,教導主任就奔醫務室來了。

言俊生趕緊上前“告狀”,說是來學校看妹妹,結果被一個“神經病”給推了一把,後腦勺磕到了。

簡皓就在醫務室外麵,教導主任把他拉到一邊,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剛才的確推了言俊生,但力道很輕,不知道為什麽對方會跌得這麽重。他無從解釋,也不擅長解釋,隻能沉默地站在那裏。

枳花著急了,想到自己能跟他多溝通幾句,於是對教導主任說:“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他說,過一會兒,我一定讓他給您解釋清楚。”

她把簡皓拽出三米遠,小聲問:“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衝動的人,隻要你說不是你推的,我一定會找證據證明你的清白。”

簡皓微微皺著眉頭,再一次有口難言。

言俊生遠遠看到枳花親密地跟簡皓站在一起,交頭接耳,八成是在想辦法對付自己。他心裏吃味兒,於是對著教導主任嚷起來:“老師,你不能因為他是熟人就網開一麵,否則我要投訴的。”

看簡皓為難的樣子,她也不想再逼他,隻想著趕快把言俊生弄走,這家夥以唯恐天下不亂為樂。

她快步來到言俊生旁邊,扶著他的胳膊說:“我先送你回去,這事兒學校會給答複的。”

言俊生不樂意:“不行,萬一他們包庇怎麽辦?”

以前這家夥胡攪蠻纏,她大可以聳聳肩,不理他。可今天關係到簡皓的聲譽和學業,她不得不耐住性子,軟言細語下去,有點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她說:“你當我們學校是什麽地方呢?你愛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

言俊生正想著借口受傷,讓她好好照顧自己,再嘀咕,說不定她真走了,於是說:“好,我們現在回去,反正我不會輕易罷休的!”

她說:“我們搭出租車回去。”

言俊生說:“不用,我開車回去。”

瞥見他臉上閃過的那一瞬興高采烈,她問:“你在高興什麽?”

他瞪大了眼睛:“哪有?”又說,“快走吧。”

她堅持不讓他開車:“你頭受了傷,要是在車上頭暈目眩怎麽辦,我可不想拿命來開玩笑。”

一進家門,言爸爸就看到言俊生頭上包紮的紗布,趕緊過來問:“你又出去皮了?”

言俊生沒好氣地說:“這都是枳花那個男朋友弄的!”

言爸爸半信半疑:“會嗎?”

言俊生頓時覺得委屈起來:“爸,你竟然不相信自己的兒子!”

誰讓他以往的形象太糟糕,撒謊、泡妞,浪費錢,形象是別人給的,有時候也是自己湊上去丟的。

言爸爸還是相信枳花,問:“到底怎麽回事?”

她也不敢確定,隻說:“說是跟簡皓有關,學校正在調查呢。”

為了不讓言俊生在父母麵前火上澆油,她趕緊把對方拖回房間:“都傷成這樣了,還不消停?”

“生氣!”言俊生雙手抱臂,“有句話叫作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對你好,你半點不領情,偏偏胳膊肘往外拐,跟那小子才認識多久,盡幫他說話,簡直就是見色忘義!”

“學校會調查清楚的,你急什麽急,自己好好休息。”

她轉身就往外走,言俊生趕緊叫住她:“你就這麽走了?”

“不走留下來幹什麽,看你這雙死魚眼嗎?”

言俊生眼睛本來就大,生氣的時候鼓起,像樓下言爸爸養的金魚。

“我這傷好歹是因為去學校看你才弄成這樣的,出於歉意,你是不是該照顧我一下?”

她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我有求你去學校看我嗎?最近也不知道你是怎麽了,老是往我學校跑,是有讓你心儀的妹子?”

自己的用心被她當成壞心,聽著氣就不打一處來,他說:“對,我是有心儀的妹子,那人就是你。”

如果放在以前,他這麽說,她肯定會以為是一句玩笑話,然後和他對嗆起來,但此時他的表情一本正經,還帶著不被理解的生氣,讓她愣住了。

他喜歡自己?有點不可思議,她擠著笑容:“你開玩笑的吧。”

他生氣不被理解,眼珠都快瞪出來了:“原來上次我說的話你都當耳邊風了,我現在再申明一次,我以前是個渾蛋,愛玩,沒心沒肺,沒責任感,我也受到了懲罰,改過自新了。我現在喜歡你,很喜歡。”

她已經習慣以前那個說話不正經,又喜歡插科打諢、胡攪蠻纏的言俊生,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可以不往心裏去,一笑而過,現在這幾句正經又嚴肅的話,反而讓她無從應對,尷尬萬分。

看到她的表情凝重起來,知道她是在認真聽自己說話了,於是他繼續說著:“我能不能收回以前那些話,你雖然算不上很漂亮,但是非常可愛,非常耐看,最重要的是善解人意。人生的伴侶,光有張漂亮的臉有什麽用,要知心知己,才能感覺到幸福。”

“可是我……”喜歡簡皓那幾個字沒有說出來,這個時候她提這個名字或許會刺激到他,所以全咽回喉嚨裏。

言俊生是個急性子,這麽真誠的表白,得有個滿意的答案才算得上完美的愛情橋段,但她閉口不說話,他有點急:“你什麽?”

難得他真誠一回,如果直白地拒絕,可能會讓他沒有麵子,於是她用玩笑的口氣說:“知道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吧,回頭我托人去問問,看有沒有什麽藥可以消除疤痕的。每次出門都得對著鏡子換幾套衣服,擺幾個造型的人,你那點愛美之心,我可是從小看到大的。”

快步走出言俊生的房間,門外的走廊上,她的背緊緊地貼著牆,深深吸了口氣。對於言俊生剛才那一番表白,她還沒有完全消化掉,老天爺還真會開玩笑,以前她追著他的時候,他把她看成腳下的土,這會兒她找到喜歡的人了,他又把她視為落塵的珍珠。她不得不感歎,人,有時候就有這麽賤!

言媽媽心疼兒子,在打開紗布看了之後,安慰著:“別擔心,讓你爸配一點去疤痕的藥,你隻要堅持擦,應該能長出頭發。”又擔憂地問,“聽你爸說,你這傷口是跟簡皓打架來的?”

言俊生依舊不忘告狀:“誰跟他打架了,是他推我的。”

言媽媽不是不講理的人,而且簡皓來過店裏,給她的印象很不錯,少言寡語,文質彬彬,一點都不像個打架的人。以她對兒子的了解,說兒子在外打架,她會比較相信。

言俊生的火氣又上來了:“媽,你就這麽看低你兒子?”

枳花站在旁邊不知道該說什麽,雖然簡皓偶爾會有些怪異的行為,但就他的品行而言,想必也事出有因,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麽,還沒有調查結果,不能妄下結論。她安撫言俊生:“受傷了就好好地養著,動不動就氣呼呼的,當心茶酚肽升高,引起中樞神經紊亂。”

言俊生趕緊閉了嘴,雖然他不知道這其中的關聯,但枳花好歹是個學霸,而且她從不拿中醫藥方麵的知識開玩笑,萬一她說的是真的呢,都說養病心態最重要,心平氣和往往康複得快一些。

晚上,枳花給錦歌打電話,因為離開學校的時候,她給錦歌發了條短信,讓錦歌幫忙去看看簡皓的情況,順便去教導處打聽一下這起打架事件的進展。要調查經過,總會去調監控或者找目擊證人等等,隻要有這些,就真相大白了。

錦歌回複她:“教導處已經調了監控,事發的時候,兩個人的確發生了衝突,而且視頻上可以清楚地看到簡皓推了你哥,你哥沒站穩,往後倒的時候磕到了花壇。事情已經鬧出去了,除非你哥不計較,才能減輕處罰。”

她回複:“讓我想想吧。”

錦歌借口幫枳花探望情況,敲開了簡皓公寓的門。開門的那一刻,她發現對方表情略帶著沮喪,於是說:“枳花現在有事,來不了,所以托我來看看你。”

簡皓很不喜歡錦歌的為人,但想到是枳花讓她來的,而且他想知道枳花現在的情況,就讓她進來了。

錦歌眼尖,雖然簡皓公寓的陳設簡單,但她很快就看出了不簡單的地方,比如牆上掛的那幅民族人物圖就出自近代有名的畫家史國良,還有茶幾上放著的那套景泰藍茶具,也價值不菲。她覺得簡皓才是真正的潛力股,隻要一抓住,隻漲不跌。

她打趣著對方:“客人來了,你都不倒茶招待的嗎?”

他到保鮮櫃裏拿了一瓶礦泉水給她,家裏就隻有這個。

錦歌看到櫃子裏放著一瓶醃好的梅子茶,指了指說:“這是枳花送給你的吧,我不喜歡喝礦泉水,請我喝茶吧。”

枳花就送了他這麽一罐,他當寶貝似的放著,自己都舍不得,更不可能用來招待一個並不受歡迎的人。

他急切地問:“枳花怎麽樣了?”

錦歌一改輕鬆玩笑的語氣,嚴肅地說:“她現在在家裏陪著她哥,我上次都跟你說清楚了,你還不相信,別自討沒趣了。接下來為了不讓你難過,她肯定會跟你說,她要忙一段時間,最好少見麵。”

錦歌一邊說話,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他。簡皓對於錦歌深情的注目,絲毫不在意,滿心就隻有枳花,很想去看看她,又擔心見到言俊生會再發生衝突,讓她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簡皓是唯一讓錦歌感受到挫敗的人,這個男人光長臉不長腦子嗎?哪個男生不喜歡漂亮的女孩子,不僅有美麗的皮囊,靈魂也很有趣,為什麽他就不肯靜下心來欣賞一下?

他說:“我要睡覺了。”

這明顯是在下逐客令,錦歌也不是不要麵子死纏爛打的人,她喜歡以退為進,於是起身說:“好吧,你也早點休息,主任那邊,我會去幫你說情的。”

離開簡皓家,走到樓下,錦歌氣得直跺腳,她就沒看出枳花哪裏好,除了成績拿得出手,但成績好又不能代表生活會有樂趣。

她處處好強,不落人後,為的就是將來能找一個同樣優秀的男人,並肩而立,這個男孩子是她心儀的,也是最合適的一個,精誠所至,她就不信自己沒能耐抓住這個男孩子的心。

回到宿舍,錦歌給枳花打電話,說簡皓一切都好,隻是在等教務處那邊的處理結果。錦歌假裝非常擔憂地說:“如果他被記過,勢必會影響他的考評,你也知道,對於留校當老師,影響會很大。”

錦歌聰明,一向是她的智囊,枳花央求著:“你幫我想想辦法吧。”

錦歌問:“你哥是不是喜歡你?”

枳花臉一紅,沒想到錦歌連這個都看出來了。見她頓住了,錦歌說:“我猜對了嗎?成年人打架隻為兩個原因,一個是情,一個是錢,他倆都是不差錢的人,肯定隻有為情了,所以你是關鍵。”

“那我要怎麽辦?”

“對你哥好一點唄,男人在喜歡的人麵前可以是言聽計從的軟骨頭,也可能變成情緒暴躁的莽漢,他跟簡皓起衝突是為了什麽?還不是吃你的醋,你讓他這口氣順了,去教務處說是他自己一時衝動,簡皓不就沒事了。”

言俊生可不是這麽好說話的人。

錦歌又開導著:“難道你想簡皓不能順利畢業?”

“好的,我去試試。”

錦歌恨鐵不鋼地說:“你說話能不能有點底氣,什麽叫試試,一定要成功,簡皓的未來可不能有一點閃失。”

“那我要怎麽做?”去哄一個男人比考試答辯難多了。

“這段時間你先別和簡皓見麵,多在你哥麵前轉悠,給他換換藥,煲煲湯,有空的時候再說兩句動聽的,隻要他一高興,什麽事兒都好說。”

她腦海裏立即浮現出她給言俊生煮湯,學著他哄那些女孩子的話,什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再甜的飲料都不如你甜之類的話,頓時起一身雞皮疙瘩,她不禁打了個寒噤,辦不到,絕對辦不到!

快要睡覺的時候,收到簡皓發來的信息,說想她。

她趕緊回複一朵玫瑰花,剛輸上去,又覺得太老土,於是換成了唇印。

一大清早,枳花就起來找中藥,大血藤250克、當歸100克、丹參、紅花各50克,用鍋熬水,再用白色的紗布浸濕後,拿去給言俊生敷傷口。

那味兒很不好聞,言俊生皺起眉頭:“真的會有效果嗎?”

“我以前胳膊上被銳器劃傷過,就是敷這個去疤痕的,你先試試唄,如果沒有效果,還有其他藥方。”

她的手又輕又柔,比昨天那個上藥的醫生溫柔多了,甚至還有點舒服,言俊生閉上眼睛,安靜地享受著。

為了讓傷口愈合快一些,言媽媽一大早就燉了豬腳湯,走到房門口,看到枳花正彎腰給言俊生換藥,她把頭放得很低很低,幾乎要碰到他的發頂,這動作曖昧又暖心。大概是不小心碰到傷口的地方,略微有些痛,言俊生忍不住哼了一聲,她會說:“一個大男人,這點痛有什麽好大呼小叫的。”

“好,我忍著。”言俊生就趕緊閉了嘴。

看來兒子的倔強脾氣,也隻有枳花鎮得住。不想打破這和諧的畫麵,言媽媽趕緊往樓梯口退,不小心碰到正上樓來的言爸爸,言爸爸愛憐地問:“怎麽又開始犯迷糊了!”

兩個人從青蔥歲月一路走來,愛的**從來沒有減退過,雖然這個家一直由言媽媽在當,但言爸爸看她的眼神,永遠都像在看一個小女孩一樣。

言媽媽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拉著他下樓,然後說:“現在枳花正在房間裏給俊生換藥呢,讓我想起以前你在學校踢球的時候,老是把膝蓋磕破,也不去醫務室,老是找我幫你擦藥。那個時候你是故意的吧,就想著多點機會接近我。”

言爸爸傻傻地笑。

言媽媽一臉期待:“希望他倆能像我們一樣。”

言爸爸有不同的看法:“你別瞎摻和,簡皓就很不錯,枳花又很喜歡他,俊生沒戲!”

言媽媽白了一眼丈夫:“怎麽說話呢,這麽貶低自己兒子。”

“這不是貶低,誰讓你兒子以前那麽混賬,盡幹些傷人心的事。”

“浪子回頭金不換,你懂不懂!”

跟女人鬥嘴,就好比對牛彈琴,與其惹對方生氣,不如知難而退,什麽都不說,這是言爸爸這些年總結出來的相處之道。他說:“你慢慢換,店裏還有事,我先去了。”

換完藥,枳花問:“你想吃什麽嗎?我今天沒課,可以在家裏做。”

言俊生喜出望外,不過轉念一想,臉又沉下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想對你好點,還這麽多廢話,就當我沒說過。”

她拿起藥箱轉身就走,言俊生伸手趕緊環住她的腰,就像到手的寶貝馬上要飛了似的,他想了想說:“想喝酸梅湯。”

“這個天喝酸梅湯有點涼。”

“我是喜歡那個味道,跟涼不涼沒關係。”

每年四月,枳花會跟著言爸爸去廣東普寧買青梅,然後就在當地的農家架一個土灶,把新鮮的青梅烤製成發黑的烏梅,一些入藥,一些就用來煮酸梅湯。

烏梅的味道很好,所以往往等不到來年四月就吃光了。她去藥櫃裏抓了一把,再配上甘草、桂花和冰糖,言媽媽湊過來,一看這些藥材就知道她要煮酸梅湯給那個饞兒子。言媽媽打算推波助瀾一番,於是支在櫃台上說:“枳花,我看就隻有你能治得住我那個強脾氣的兒子。”

枳花素來缺心眼,聽不懂這話裏的意思,於是玩笑著:“他是因為受傷了才這麽消停,過兩天頭上的傷口一好,說不定又沒影了。”

“所以才得找個人治治他。”言媽媽一針見血。

煮酸梅湯跟煎藥一樣,慢工出細活,把材料放進鍋裏,加水燒開,再慢火煮四十分鍾,要把水煮到原來的三分之一後,再加三分之二的水繼續煮,擔心會煮幹,她就隻能在鍋邊守著。

這兩天簡皓一直跟枳花有短信來往,內容跟以前發的差不多,話少,表情豐富,學霸的思維都豐富,兩個人能從簡單的短信表情中讀出許多有趣的信息。但這兩天,不知道是不是錦歌的話起了作用,還是他的自卑心理在作祟,覺得這樣的交流方式隻是敷衍,讓他更加想知道枳花內心的想法。

猶豫再三,他決定撥個電話過去,聽聽她的聲音,也聽聽她真實的想法。

看到電話的顯示屏上是“簡皓”的名字,枳花挺驚喜的,他幾乎不用語音,想到有兩天沒見了,聽聽他的聲音就會像打了強心針一樣,精神振奮,她趕緊接通。

“你……”他不知道該怎麽問。

“你這兩天怎麽樣了?”她能感知到,他倆關心的問題是一樣的。

“我……”他很想她,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這時,電話那頭,他聽到了言俊生的聲音,對方在問枳花,湯煮好了沒有,枳花回應著,馬上就好。很普通的對話,可他聽到了輕快的笑聲、愉悅的氣氛,他安慰自己,枳花對誰都是笑眯眯的,跟她溝通說話,誰都會心情暢快。

他正在發愣,枳花突然說:“我先掛了,回頭再聯係。”

手機裏傳來“嘟嘟”聲,他還愣在那裏,沮喪從心裏鑽出來,錦歌的話像咒語一樣在腦袋裏打轉,她沒空跟他說話,是怕言俊生會不高興嗎?

他再打過去,那頭已經關機了,他心裏升起一種恐慌,擔心這種恐慌會連續不斷地湧出來,麻痹全身。他決定去實驗室,隻有在那裏,才能趕走不良情緒。

枳花生氣地把手機從酸梅湯裏撈出來,眼睛像要噴出一把火,把言俊生直接燒成灰,她說:“我的手機完蛋了。”

她剛掛電話,言俊生就伸手過來火急火燎地想撈鍋裏的烏梅吃,擔心他會燙到,她眼疾手快地想扶他一把,結果手機直直掉進了鍋裏,撈起來的時候已經黑屏,使勁按開機鍵,它卻宣告徹底停工了。

言俊生毫不在意:“我賠一部給你就是了。”

“哦,原來你這麽大方呀!”她故意酸他,一毛錢不賺,花起來卻一點也不手軟,真好意思!

精心煮的這鍋湯是不能要了,她要倒掉重做,言俊生卻不讓:“不用這麽麻煩,說不定加了手機,味道會更好。”

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講究了?以前衣服上一個小灰點都得趕緊回家換,水果上有發軟的印子也絕不下口。她申明:“手機很髒的,有次我上衛生間沒有洗手,就直接拿手裏了。”

他白了她一眼:“算了,你重新做吧!”

現在的人,沒了手機就等於沒了人生的樂趣,趁著枳花重新煮湯的時間,言俊生直奔附近的手機專賣店,他打算給她買一部跟自己同款的手機,這樣才像情侶。他的手機是藍色的,索性就給她買了部粉色,還把自己手機的同款手辦係在給她的手機上。

枳花把酸梅湯端到他麵前,他把手機遞出去:“給!”

手機是新的,上麵吊著的手辦還是她以前問他要過,被斷然拒絕的那個,反正手機是他弄壞的,賠一部也是正常。她不客氣地接過來:“謝了!”

她壞掉的手機還是簡皓送的,剛才她心痛了好半天,下次遇到簡皓,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那是他送她的第一件東西,她一直當作定情物在用,可壞掉就是壞掉,修也沒用。

她把卡取出來裝進新手機裏,再給簡皓撥過去,但那頭已經關機了,她猜測著他一定是去實驗室了。

孔一夫給枳花打電話,簡皓出了這麽大的事兒,竟然沒見著她的人影兒。

她回複說待在家裏,打架的事兒教務處肯定會如實處理,為了不讓簡皓的學業生涯有記過的處分,眼下她認為安撫言俊生,讓他主動和解是最重要的。

回到學校,她就去學生會找孔一夫,孔一夫問:“簡皓怎麽樣了?”

那天打了一通電話後,就聯係不上他人了,估計是待在實驗室裏發泄鬱悶的心情,每個人都有發泄的方式,所以,她會適當地給他空間。

她問孔一夫:“你是學生會會長,教務處打算怎麽處理,你應該比較清楚。”

孔一夫拷貝了那段監控錄像,拿給枳花看。畫麵正對著簡皓,比背對的言俊生高出一個頭,也正如錦歌所說,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言俊生先對簡皓動了手。

因為視線的遮擋,看不清兩人的手是什麽樣的動作,不過幾秒鍾過後,言俊生往後一倒,頭磕到旁邊花壇上,隨後,簡皓還蹲下去幫忙查看傷口。

她問:“有沒有側麵的監控。”

“沒有,那地方就隻有這一個監控攝像頭。”

她自行按了發送鍵,把這段視頻發送到自己的手機上。

她跟孔一夫揮揮手:“我不想妨礙你跟薇薇花前月下,我去找簡皓了!”

基於枳花平時的好人緣,嘴又甜,跟門衛打了個招呼,她就進去了。推開實驗室的門,簡皓對著電腦的顯示屏坐著,他應該是在思考,所以顯示屏的文檔一動不動。

實驗室裏隻有他一個人,她想逗他一下,於是躡手躡腳地走過去,還沒走到他的身後,他就察覺到轉過身。從簡皓驚喜的表情裏,她能讀出:“枳花,你來了!”

他太聰明,聰明得任何事都喜歡用邏輯思維來解決,想創造一點小驚喜都沒機會。這個時候他應該假裝不知道,等她從身後抱住他的時候,再驚喜地說,呀,怎麽是你,或者,哎呀,嚇死我了!

他頭發亂七八糟,還有點出油,眼皮都變成三層,她猜測可能是心裏煩亂,就幹脆泡在實驗室裏,希望這裏隔絕的氛圍能把煩惱也擋在外麵。

她想伸手摸他的臉,手伸在半空中,想著女孩子還是應該矜持一點,隻是用食指在他太陽穴輕輕一點:“快回去睡覺。”

簡皓在實驗室裏待了三天,繁雜的數據、堆積的測試都沒辦法讓他心平氣和下來,隻有在看到她的這一瞬,他的心突然豁然開朗了。

枳花拽住他的手,想陪他一起回公寓。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言俊生打來的,一接通,他就在那邊吆喝:“你給我塗的什麽藥,疤痕越來越深了!”

她納悶,那個藥即使沒有效果也不會越來越深,是不是他吃錯什麽東西,為了謹慎,還是回去看看。

掛斷電話,她對簡皓說:“乖乖回去洗澡睡覺,明天下午我來看你。”說完,揮了揮手,快步跑了。

簡皓很清楚地看到她用了新手機,新手機上還掛著新玩偶。他送的手機不過才兩個多月,不可能這麽快就壞了,即使壞了,她也應該提前告訴他一聲。而且他清楚地記得,那天他問言俊生借手機的時候,言俊生的手機分明跟枳花現在用的是同款,而且吊墜上的玩偶是一對。

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讓他惴惴不安起來。

枳花火急火燎地趕回家,言俊生正躺在**玩遊戲機,她氣得一把搶過遊戲機,沒好氣地說:“電話裏不是要死了嗎!又哭又叫的,好意思把我騙回來!”

言俊生嘟著嘴:“我哪裏有騙你,我傷口痛是真的,不信你看看,一點好轉的樣子都沒有。”

她雙手叉腰,無奈地說:“你以為擦的是靈丹仙方,一眨眼就好了。”

言俊生像隻黏人的樹懶,黏著她:“我今天想吃藕粉羹,你給我做吧。”

“我去超市給你買一大盒,你慢慢吃。”

“我要吃現做的那種。”

他捏著嗓子撒嬌的聲音就像金剛芭比,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覺得言俊生才是不折不扣磨人的小妖精,手工藕粉材料簡單,卻製作煩瑣。她說:“我沒空,這兩天學校課多。”

言俊生拿出絕招:“做給我吃吧,等你做完,要什麽給什麽。”

以前隻要他說這話,那些女孩子都會高興地向他要包包、首飾之類的,高興得不行。

她腦海裏浮現出簡皓憔悴的樣子,整天待在實驗室裏,大概就是怕被學校處分,影響畢業留校。於是她說:“一言為定。”

沒想到這招對枳花也好用,言俊正舉起一隻手,跟發誓似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這個時節正是新鮮蓮藕上市的時候,把新鮮的藕洗幹淨,切碎放進榨汁機裏,打成汁末後,再用紗布來過濾。過濾這功夫細碎又消磨時間,要讓剩下的糊又清又白,跟豆腐花似的,才算成功。

枳花收到簡皓發來的短信,想約她見個麵。明天有課,晚上她就回學校去,於是回複:“明天下午吧,我們一起吃晚飯。”

她正發著短信,言媽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她的身後,笑著說:“你這丫頭,看什麽呢,笑得這麽開心!”

她跟簡皓戀愛這事家裏人都知道,她也不瞞什麽,笑著說:“是簡皓,我約了他明天晚上一起吃飯。”

言媽媽關切地問:“你們現在相處得怎麽樣?”

“挺好的。”很簡單的回答,嘴角卻有隱不住的幸福。

言媽媽有點擔憂:“那男孩子看著是不錯,高高大大,成績也好,隻是他悶悶的,又不愛說話,這種男孩子會把所有的心事都憋在心裏,很不好溝通。”

說到這一點,枳花心裏揚起一股自豪:“我想這大概就叫緣分吧,他雖然不愛講話,但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我就能明白他要說什麽、做什麽!”

言媽媽的心裏一直希望枳花能嫁給自家的兒子,辛辛苦苦養出的“小棉襖”,她可不想被別人拐走了,於是試探著問:“你覺得俊生最近怎麽樣?”

枳花以為言媽媽在打聽他最近有沒有闖禍,趕緊為他正名:“他最近老實了好多,開始用心學店裏的事,有時候連我都詫異,他真的是言俊生嗎?”

言媽媽往鍋裏瞟了兩眼,愛憐地摸了摸她的發頂,說:“隻有你對他才有這種耐心,前天做酸梅湯,今天又做藕粉。”

從樓上下來,言媽媽若有所思,為了兒子的終身幸福,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加一把火。

下午,言媽媽出了門,開車去了枳花就讀的慶市中醫大。

要找簡皓很容易,枳花的手機從來不會上鎖,她在枳花的手機裏拿到了簡皓的電話號碼,發短信過去,約對方見個麵。

對方是長輩,簡皓提前半小時就到了,他不停練習著深呼吸,想著對方坐下的時候,能多聊些話,表示尊敬。

言媽媽一坐下,便笑著說:“我知道你內向不愛說話,不必太拘束,這會兒約你,是有些話覺得很有必要說。如果一些話會傷害到你,還請見諒,因為我也是出自一片父母之愛。”

她這麽一提醒,簡皓的危機感就更強了。

言媽媽要了一杯檸檬汁,喝了一小口,不緊不慢地說:“你應該很清楚,雖然枳花是我的養女,但這些年,我和她爸親手培養著她,視如己出,比親生兒子還重視,所以她的未來,我更加思慮周全。”

簡皓點點頭,天下父母心,無論子女長多大,在他們眼裏都是孩子,會竭盡全力嗬護左右。

他安安靜靜地坐著,內心卻是澎湃難安。

錦歌說過,枳花跟言俊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枳花從小就喜歡言俊生,隻是被言俊生無情地拒絕之後,才移情別戀。現在言俊生回頭了,應該很容易就得到她的芳心吧,否則也不會這麽快就和他用起同款的手機。

而且枳花親口告訴過他,她未來是要繼承“言正堂”的,將言家的保赤丸和延壽丹發揚光大,是不是代表在她的骨子裏,已經將言家視為她的一切?

看到他微微皺起眉頭,言媽媽知道自己的一番話讓對方有所觸動,於是又說:“簡皓,你是個優秀的好孩子,將來你還會遇到更優秀的伴侶,所以,別再牽絆枳花了。她是個善良又心軟的人,我不希望她在這段三角感情中艱難彷徨。還有就是俊生前兩天跟你發生了一些不愉快,那小子性格略微有些衝動,他自己也有責任,我會讓他去教務處,表示和解。”

他根本不在乎這個,心裏隻有失落,如果他不肯放手,枳花真的會左右為難嗎?

許多事情需要他自己去消化,言媽媽付了賬,向他微微點頭示禮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