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就是我尋找的那一劑佐藥

吃著細滑的藕粉,言俊生樂得屁顛屁顛的,枳花問:“高興吧?”

“高興,高興!”

“說過的話還算數不?”

“算數,說吧,要什麽?”

“去教務處跟簡皓和解。”

言俊生臉上的笑容馬上就沒了,咧著嘴:“我還以為你是真對我好,原來是為了那小子,不行。”

她立即把他手上的碗搶過來:“你也別吃了!”

“你也太不人道了吧,我正吃得舒服呢。”

“是你先說話不算數的,還君子呢!”她氣呼呼地把整鍋藕粉都抱走了。

在回學校的路上,她把從孔一夫那裏拷貝來的視頻看了一遍。突然,旁邊一輛黑色的小車引起了她的注意,車子正對著言俊生和簡皓衝突時的側麵,而且現在的車子大多裝有行車記錄儀,以便隨時知道周圍的動向。

有了這個突破口,她立即打電話給孔一夫,讓他幫忙找找這車子的主人是誰。

等她在學校門口下車的時候,孔一夫已經找到了車子的主人,正在跟對方溝通,希望提供一下事發時的視頻錄像,讓她到校後,直接去學生會辦公室等他。

枳花到了學生會辦公室,剛坐下沒多久,孔一夫就來了,興高采烈地說:“車主跟我一個同學關係不錯,很痛快就給了。”

把U盤插進筆記本電腦,點開播放器,簡皓跟言俊生發生衝突的畫麵清晰起來,言俊生先動手揪住簡皓的衣服,他個子太高,腳步也穩,言俊生的力氣根本撼動不了他。緊接著,言俊生揮起拳頭向著簡皓的臉打去,隻是簡皓很敏捷就避開了,然後抬起頭推了一下言俊生,言俊生後退了兩步,倒在了地上。

枳花搖搖頭:“不對。”

孔一夫問:“哪裏不對?”

她指著顯示屏上簡皓的手臂:“從手肘的彎度來看,他的力道並不大,隻是單純地想和對方保持距離。”

聽她這麽一說,孔一夫也注意到了,於是說:“我去找一個力學方麵的專家出個證明,就能成為證據讓簡皓不受處罰。”

枳花心裏卻盤算著另外一件事,沒想到言俊生死性不改,一定要好好地教訓他一下,這兩天自己又是煮湯又是熬羹,“伺候”著他,結果他的傷是自找的。

孔一夫急著第一時間把這好消息告訴簡皓,從學生會辦公室出來後,他就直奔簡皓的公寓。從昨天下午開始,簡皓就一直待在公寓裏,想必是前兩天把自己封閉在實驗室裏,悶壞了。

輸入開門密碼就進去了,簡皓正在做標本冊,裏麵很多草本植物還是上次跟枳花一起去山裏采的,回來後經過特殊處理,抽幹水分,保存起來。

孔一夫也不打招呼,直接坐到他的旁邊,一臉興奮地說:“枳花真是好樣的,她已經找到證據證明那天你根本就沒有用力推言俊生,隻是正當防衛。我也去找了一個力學專家谘詢了一下,你那一推,根本構不成傷害,你的學業生涯將是一片完美。”

孔一夫滔滔不絕地說著,簡皓卻很平靜,心思似乎根本不在這件事上。

簡皓看了一眼孔一夫,孔一夫立即明白他要問什麽,趕緊說:“枳花去勸學社了,那邊有日常事務需要她處理,怎麽,才一天沒見,就感覺心裏貓抓似的難受?”

簡皓不喜歡跟他開玩笑,目光又回到標本冊上,把孔一夫的熱情澆熄了一半,他支著頭:“想逗你開心還真不容易,萬事不掛,不知道枳花是怎麽忍受過來的。”

簡皓心裏有點痛,跟他相處會非常無趣嗎?

簡皓的眉頭微微一動,孔一夫知道自己的話對方是聽進去了的,決定繼續逗他,又說:“要是有天枳花離開你,一點也不奇怪,誰會忍心一個活潑開朗的妹子,被你這樣一個人憋壞了。”

簡皓的心突然黑白分明起來,誰都看得通透,隻有他自私地認為,枳花的開朗明媚,正好和自己的沉默寡言相配。

他突然問:“怎麽做,才能讓一個人正確地選擇愛情和想要的生活?”

孔一夫皺眉:“問這個做什麽?”頓了一下又說,“時間,有多愛一個人,時間能夠證明。如果不是真的愛,是沒辦法走過生活的點點滴滴的。”

“哦。”

簡皓淡淡地應了一聲。

孔一夫不明白簡皓為什麽要這麽問,管他呢,反正他平日的言行就不是一個正常人,思維也一樣。

白薇薇打電話給孔一夫,叫他趕緊去陪她買東西,上次說欠她人情,還以為她會給自己一個要命的難題,沒想到隻是要求陪她逛街。不過想想,逛街也夠要命的,他買東西比較直接,要什麽,直接去店裏買,付了錢就拿走。

無可奈何,孔一夫隻能唉聲歎氣地說:“好,馬上來。”

孔一夫趕緊和悶葫蘆告別:“我先遁走一步,如果你覺得悶,就打電話給枳花,或者你自己過去陪她。”

孔一夫剛走到門口,就聽到簡皓說了一聲“謝謝”。這句謝謝語氣微重,似乎帶著複雜的情緒,他趕著去見白薇薇,也沒細想什麽,揮了揮手,就走了。

孔一夫把找來的證據送去了教務處,教務處核實了情況,言俊生態度緩和,也承認是自己衝動先動手,願意和簡皓和解。

見到簡皓的時候,枳花高興地說:“我們要去慶祝一下。”

他問:“你想吃什麽?”

“你做給我吃吧,上次在山裏,你做的涼拌馬齒莧、清炒板藍根都挺不錯的。”

他點點頭,對著她神秘地笑:“好,我們去弄菜。”

簡皓把弄菜的地方鎖定在劉一明教授的藥材種植園裏,在裏麵摘了兩大把板藍根,馬齒莧超市有賣的,順便去添一些肉食和佐料。

簡皓係著圍裙在廚房裏做菜,枳花被他做的標本冊吸引了,坐下來翻看。她認出新加上去的幾株標本,是上次跟植物專家團出行時采的,她用手輕輕撫摸那株石蝴蝶,發現石蝴蝶的下麵,用紅色的筆畫著一個小小的桃心,一定是標記著這株石蝴蝶給兩人留下的美好回憶。

他偶爾的小情趣顯得非常可愛。

枳花不喜歡吃素,卻覺得簡皓做的素食特別可口,她不禁想著,如果將來跟他結婚生活在一起,肯定不會長胖。

她喜歡清炒的魚腥草,有股酸酸的味道,很是開胃。

吃著飯,簡皓突然說:“陳教授要帶團去濱州三七基地做課題,我的申請通過了。”

“要去多久?”

“少則三個月,長一點半年左右。”

一想到要跟他分開三個月,剛剛被美食激起的笑容馬上就不見了,她嘟著嘴:“不高興。”

“為什麽不高興?”

他是豬嗎?戀人間長時間不見麵當然會不高興。

她癟了癟嘴:“沒什麽。”

簡皓猶猶豫豫,好半天才說:“如果我們分開了,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喜歡我嗎?”

雖然他平時的一些問題也很奇怪,但今天的語氣讓她覺得不對勁,哪裏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不過她心裏還是有點生氣,分開這麽久,也算是大事了,都不提前跟她商量一下,隻是申請批下來,要走了,才跟自己通報一聲。

他到底把自己擺在什麽位置?還是自己在他心裏太苛刻,擔心自己會反對,才不提前報備?抑或是他壓根兒就沒想過要跟自己商量?

她沒好氣地說:“不知道,說不定看不到,就不想了。”

簡皓卻有點高興,她生氣了?

她的氣一晃而過,就跟風似的,一吹就散,她問:“你什麽時候走?”

“下周三。”

“哦。”

她不再說話,氣氛變得沉默起來。

想到自己還沒有送過簡皓什麽禮物,枳花考慮了一夜,從“言正堂”裏拿來新鮮的桂皮,準備做一個香囊給簡皓。濱州四季如春,蚊蟲也比較多,做一個驅蚊的香囊,味道清新,又實用。

枳花的針線功夫並不好,在網上買了DIY的材料,她第一次見到簡皓的時候,他穿的是一件淺藍色的衫衣,她選了淺藍色的蜀繡緞子,按照說明書一針一針地縫合。

言俊生敲了敲門,躥進來:“給我做的?”

“閃開。”

言俊生有點不高興:“前兩天還軟言細語的,這兩天就變成仇人了,都說女人善變,還真是一點沒錯!”

“你少胡攪蠻纏,簡皓的事我已經看過監控了,明明就是你先動手,而且人家根本就沒有用力推你,你還要死要活的。”她故意用鄙夷的目光看他,“虧我還對你那麽好!”

言俊生臉紅起來:“過去的事能不能不提了,教務處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已經同意和解,說是鬧著玩的,不追究他的責任。”

她眼睛一瞪:“你還好意思追究別人的責任!”

為了能趕在簡皓走之前做好,枳花熬夜把香囊繡好,熬出兩個黑眼圈。臨走的前一夜,她帶著香囊去了簡皓的公寓,他正在收拾行李。

她主動把香囊塞進他的行李箱裏,說用來熏衣服最好,別老用杜仲,偶爾換換味道也不錯。

那天言媽媽的話言猶在耳,他不想讓枳花為難,留一段時間讓她冷靜地思考,選擇自己想過的生活,想愛的人。

天元村規範化種植金銀花正在做推廣工作,急缺采樣的義工,枳花從一個學長那裏知道這個消息,主動去程教授那裏報名實習。上次因為弄錯了考試時間,與機會失之交臂,這次,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程教授對她印象深刻,不僅僅是因為她是簡皓的女朋友,開放日看過她的“金丸包衣”表演,那股巧勁,就特別看好她。

錦歌也被叫來了,上次的義工服務中,她的成績最好,程教授也把錦歌列為了重點培養對象之一。

枳花打趣著錦歌:“上次還說再也不來了,說什麽義工那點錢還不夠你買美白麵膜,怎麽,是不是掙到買麵膜的錢了,打算來曬黑一點。”

錦歌笑著說:“這叫有難同當,誰讓我們是鐵閨蜜呢!”

金銀花的花期隻有十五天,程教授規定他們采集標本的時間隻有七天,分別對海拔不同、日照不同、土質不同的幾個區域分別進行采集。兩人一組,采集到的標本要在規定的時間送去烤種,再送往研究所進行有效成分分析。

錦歌主動要跟枳花一組,兩人是老搭檔,求之不得。

有了前車之鑒,錦歌買了全套的防曬裝備,防曬衣、防曬褲、防曬帽子,還買了個麵罩,把臉捂了個嚴嚴實實,隻露兩隻眼睛。

枳花笑道:“你這個樣子去銀行,肯定要被保安抓起來的。”

兩個小時後,枳花就笑不出來了,金銀花田裏蚊蟲特別多,盡管她特地穿了長袖,手臂上依舊被咬出一個一個的紅疙瘩,癢得難受,她說:“明天我也要弄一套一樣的裝備來。”

組長打來電話,讓她倆去勝利組取GAP樣品。勝利組的實驗田有五公裏路,而且是那種偏僻難行的小路,走路去需要很長時間,取回來樣品不一定能用。村子裏常用的交通工具是摩托車,於是錦歌提議找輛摩托車送她倆過去,再接回來,大不了就是多花點錢,人少受些罪。

錦歌很快就從村子裏找來一輛摩托車,她給司機兩百塊,接送她們一個來回。司機很爽快就答應了,隻是看看天說:“過會兒可能要下雨,你們要快一點。”

山路上坐摩托車,驚險程度不亞於坐過山車,起起伏伏,左右兩邊多有山坡田坎,擔心一打滑,連人帶車都掉進溝裏。

人都快顛散架了,下車的時候,枳花也顧不得惡心幹嘔,想著快點把樣本帶回去。

錦歌熱得難受,穿得多,汗水把防曬衣裏麵的T恤浸濕了個透心涼,她抱怨著:“我不行了,我到旁邊去歇會兒。”

枳花也熱,但手上的工作不能停,耽誤了時間,樣本取回去不能用,明天還得重新來。而且金銀花的采收已經進入尾聲,一旦錯過花期,一些工作就得等到下一季進行。

天空響起了兩聲驚雷,她仰起頭,果然天空中烏雲密布,快要下雨了。她想提醒錦歌該回去了,叫了兩聲名字,卻沒有任何回應。

她猛地站起身,環顧四周,金銀花的花海裏似乎隻有她一個人。

她詫異,人呢?

她往來時停車的地方走,空曠的泥地上隻有幾道車輪印,摩托車、司機和錦歌都不見了蹤影。

她擔心漂亮的錦歌會有意外,趕緊拿出手機打過去,信號是通的,就是沒人接聽,連著打了三次,都沒有接聽。她越想越害怕,趕緊給組長打電話,說了自己的位置,讓他們趕緊派人過來看看。

五分鍾之後,暴雨傾盆而下,實驗田的附近沒有任何遮擋,她隻能靜靜地站在田裏,任由雨水澆頭淋下來。

淋著雨,讓她忍不住想起了簡皓,想起在靈峰山有雨的下午,他牽著她的手,在雨中奔跑,在小木屋裏躲雨,不知道是不是雨水掉進了眼睛裏,讓她有想哭的衝動。

大雨很快就把她淋透了,雨水從頭發上滑下來,穿過背脊往下掉,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瑟瑟發抖,心想著,回去肯定要感冒。

二十分鍾後,組長騎著摩托車來了,盡管雨水讓泥道更加的濕滑,但想到她的安全,他還是冒著危險趕過來,把一件雨衣罩在她身上,說:“等雨小點再走。”

她心裏一直擔憂著錦歌,再次撥打電話,竟然通了。電話那頭,錦歌哭著說:“枳花,真對不起,剛才我出來休息的時候,發現那人把摩托車開走了,擔心我倆回不去,我就順著路往回走,看有沒有過路的村民能載我們一段路,不料下起雨來了,我隻能找了戶農家躲雨。”

聽到錦歌的聲音,她才放下心來:“沒事,你安全就好。”

半個小時後,雨終於小了,組長載枳花回去,沒想到來時的路太泥濘,連車帶人滑到山坡下麵去了。好在組長反應快,用手把枳花護住,兩人都隻擦破點皮,而摩托車報廢了。

回到營地後,枳花如預感的一樣感冒了,病來如山倒,組長讓她暫停手上的工作,把病養好再說。

錦歌回到營地後,對著枳花又是後悔,又是道歉:“早知道我就叫你一起了,真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那裏。”

枳花心裏還真有點抱怨:“你走了好歹給我打個電話,我還以為你被司機給綁走了,我還想著回到村裏招集全村緝凶。”

第二天,程教授來了,他進屋的時候,枳花正披著衣服坐在**寫采集樣本的報告書。程教授關切地說:“這裏燈光這麽暗,當心弄壞了眼睛。”

她抬起頭答:“很快就寫好了。”

程教授問了一下她的病情,她已經吃過藥,頭重腳輕的症狀也減輕了。

程教授問:“最近簡皓怎麽樣了?”

她沒好氣地說:“他跟著李教授出去做課題了,我們有三個月沒見麵了。”

程教授聽出她嘴裏的埋怨,笑著說:“那小子跟他爸一樣,幹起工作來就是一根筋到底。”

他又說:“枳花同學,你性格溫和,就多包容他一點,自從他爸去世後,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老讓人放不下心。”

“他變了?”簡皓稱程教授為伯伯,是與他親近的人,正好打聽一下他的過去,於是枳花問,“是傷心難過嗎?”

程教授搖搖頭:“小時候的皓兒是個很活潑的孩子,嘴又甜,大家都很喜歡他,你應該知道,他父親是怎麽過世的。”

枳花點點頭,自從和簡皓交往之後,她就很想了解他的過去,問過幾個知情人,也了解到一些過往,簡爸爸誤診導致病人死亡,被病人家屬起訴後,心情鬱悶,出去喝酒,在回家的路上遇車禍身亡。

“這件事其實有點內情。”程教授語重心長地說,“那位病人突發腦溢血,當時情況非常危急,他父親當機立斷,采用百會放血,想讓病人恢複意識。誰知道效果並不好,病人送到醫院的時候,就已經死亡了。親人死亡,對於每一個家屬都是難以承受的傷痛,他父親出於保護意識,沒有將自己的急救措施說出來,結果他急救的過程正好被皓兒看到,皓兒無意中透露出來,讓死者的家屬認為是他錯誤的急救方式導致了病人的死亡,到公安局報了警,希望仔細地調查。”

程教授頓了一下,繼續說:“正在調查的過程中,他父親車禍過世了,皓兒把父親的死都歸結在自己身上,認為是自己說錯了話,才讓父親含恨而終。從此以後,他變得封閉寡言,遇到任何事都悶在心裏,擔心說出來會引發不好的後果。”

枳花恍然大悟,難怪他性格火熱,表現出來的卻是相反的淡漠,是自己誤會他了,還以為他心理有毛病。

程教授拍了拍她的肩頭:“我很看好你,加油!”

送走程教授,枳花拿出手機打給簡皓,可惜那頭依舊是關機,她隻好編寫短信發過去:“對不起,我愛你。”

錦歌煮了薑湯給枳花喝,喝過之後,額頭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水。

錦歌說:“好好睡一覺,明天應該又能生龍活虎了。”

枳花睡得迷迷糊糊,很不舒服地半睜開眼睛,迷蒙之間,她好像看到了簡皓的臉,哼了一句:“你來了,真好。”

以為是夢,想著在夢裏抱抱他也好,於是張開雙臂往他脖子上一圈,溫暖的體溫,真實的觸感,她瞪大了眼睛:“真的是你嗎?”

他捏了捏她的臉:“真的是我。”

臉頰有微痛的感覺傳來,她趕緊坐起身,對著他的臉又捏又掐,他皺起眉頭:“會痛的。”

終於確定是他,枳花笑得合不攏嘴:“你怎麽來了,你飛過來的嗎?”

“我收到你發的短信,我剛好在村子裏,就過來了。”

“你不是跟著李教授去濱州做課題了嗎?”

他伸手將她圈進懷裏:“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到天元村遇到的那個太陽需求症患者嗎?我說過,會定期過來,直到他康複為止。”

枳花主動送上吻,在他的嘴唇上輕輕一啄,說:“我要跟你道歉,以前是我不好,我一直以為你是人格分裂,喜歡搞惡作劇,所以我要鄭重地向你表示歉意。”

他有點不高興:“什麽?”

她把當初接近他的初衷說了一遍,露出討饒的表情:“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吧。”

他苦笑著:“我都習慣被別人誤解為有病了。”

她捧起他的臉:“我希望你我之間要坦誠,不要有秘密,而且我向你保證,無論你說什麽,我都會選擇相信你。”

他的眼睛彎成很好看的月牙形,裏麵閃著晶瑩的光:“謝謝你,枳花!”

他向她解釋著:“你看到我在圖書館裏刪別人的論文,那是因為我發現他偷了別人的論文成果。他以為先交到老師那裏,就可以占取先機,我幹脆給他刪了,不是自己的東西,肯定重新弄不出來。還有就是第一次來天元村時,你的藥材是被錦歌扔掉的,我剛好找回來的時候,就被你看到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錦歌?”

他確認:“就是她,而且我懷疑程教授招考義工那次,也是她塗改了你的考號單上麵的信息。考號單的確是我幫你拿的,我交給她的那張,和她拿給你的那張,上麵的內容完全不一樣。”

“可錦歌為什麽要這麽做?”自入學以來分到同一間宿舍,她和錦歌相處融洽,沒有發生過任何矛盾。

簡皓總結:“人心難測。”

她問:“你什麽時候走?”

“我向李教授請了四天假,明天晚上我就要下山,否則趕不上飛機。”

她戀戀不舍地摟著他的腰,撒著嬌:“那我們什麽時候能再見?”

他愛憐地揉著她的發頂,說:“回學校就能見到。”

他猶豫了一下,問:“枳花,我們分開這麽久,你對我的愛有改變嗎?”

她仰起頭:“為什麽要改變?”

“我聽別人說,隻有時間沉澱下來的愛,才是真摯的。我離開的時候就在想,再見麵時,如果你還愛著我,那我就永遠都不離開你。”

她一頭霧水:“我什麽時候不愛你了?”

“言俊生,你愛他嗎?”

“小時候愛過,現在我隻把他當成親哥哥。”

“可他很愛你,他親口對我說的。”

她像一隻小猴子突然躥起來,緊緊地抱住他,就像抱著賴以棲息的大樹。她送上的吻不再羞澀,也不再矜持,而是熱烈**,她就隻喜歡他。

枳花正準備再大膽一點,像個色女一樣摸摸他結實的胸肌,手剛抬起來,就聽到門口的方向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問:“你們倆什麽時候湊到一起了?”

嚇得他倆趕緊分開,側頭一看,原來是錦歌。

簡皓有點害羞,小聲說:“我找程教授有點事,先出去了。”

等簡皓一走,枳花嘟起嘴對錦歌說:“你不作聲多好,我就能感受一下他肌肉的彈性。”

錦歌笑她色,又說:“接吻不利於空氣流通,你現在需要保持環境清新,空氣通暢。”

錦歌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說:“快累死我了,慶幸還有一天,就能把樣本全部采集完。”又問,“你記錄做得怎麽樣了?”

枳花指指旁邊的記錄本說:“一切OK。”

傍晚的時候,簡皓在營地裏陪程教授下象棋,枳花感覺他挺有老大爺的潛質,蹲在地上,將棋布鋪開,就開始星羅棋布,高手對弈。

枳花在**躺久了全身發軟,於是出門,沿著村裏的石板小道四處溜達。村子跟頭一次來變化不大,但村外麵的山坡上,卻滿植金銀花,這是今年的最後一茬花期,之後就得趕緊修剪殘花,保存養分到明年春天。

遠遠地,她看到一個大嬸在屋門前的空地上曬東西,一小塊一小塊灰白色的東西攤開在地上。出於專業的敏感,她知道對方一定是在曬藥材,於是快步走過去看看。

走近,她一眼就認出是自己的同胞——枳殼。

看她的穿著,就知道不是藥研所的人,大嬸對她格外客氣。她看了看被切成兩半的酸橙,看大小和色澤,知道是野生的,於是問:“你曬這麽多,是要拿去賣嗎?”

大嬸笑著說:“我給老伴曬的,他呀長年下地幹活,體力消耗大,容易疲勞,我就用這個給他泡水喝。”

她詫異,枳殼的作用是理氣寬中,行滯消脹,跟解除疲勞不搭邊吧。她有點好奇:“隻喝這個,沒有效果吧?”

大嬸笑著說:“先喝枳殼水,將身體裏的廢氣排空,再用黃芪、枸杞和肉蓯蓉,還有其他幾味草藥加在一起煮水喝,第二天早上起來,精神抖擻。”

她驚訝,大嬸是個挺懂生活的人,好多人對於中藥的認知,都是生病之後才喝,很少人會把它當成保健品。

一個主意在腦海裏一閃而過,她問:“大嬸,你家大爺喝枳殼水多久了?”

“從我們結婚後沒多久我就煮給他喝,快三十年了。這方法還是小時候爺爺教給我的,我娘家的人,都這麽喝。”

枳花暗忖,她終於為簡皓的益氣丸找到了一味靠譜的佐助藥,回去試驗藥性就能找到答案。

她迫不及待地往回走,要告訴他這個消息。回到營地上,棋已經下完了,簡皓找不見她人,正準備打電話,她把枳殼的事告訴了他。

她說:“兜兜轉轉,原來我才是你要找的那味佐助藥。”

送走簡皓,枳花的心裏一陣失落,可又有什麽辦法,誰讓他是高才生呢,誌在四方。李教授這次的課題完成後,新藥方一定能在三七製劑領域裏占有一席之地。

下午,臨聘的義工都準備收拾東西回市,組長讓大家把采集樣品的記錄本交上去,枳花打算去簡皓義診的那位老大爺家裏看看,於是把記錄本交給錦歌,麻煩她轉交一下。錦歌接過去:“舉手之勞。”

老大爺住的地方在村子的最南邊,走在蜿蜒狹長的小道上,讓她想起漆黑的夜裏,她和簡皓摸摸索索地掉進旁邊的山坡下麵,靠著他的溫暖,在山坡下坐了大半夜,回想起和他的一點一滴都是快樂。

來到老大爺家裏,十一月的天氣微涼,他隻穿了一件長袖的薄毛衣,看來怕冷的症狀已經好轉,整個人清爽不少。

她上去打招呼,說明來意,老大爺馬上就誇起簡皓,說這麽大老遠,簡皓說到做到,每個月都來給他針灸治療,不是簡皓的話,這條老命恐怕早沒了。

她心裏美滋滋的,覺得自己沒看錯人,隻要是他認定的東西,就會執著到底,相信他對待感情,也是如此。

回到學校,錦歌一進門就去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天元村的生活設施都比較簡單,吃穿洗漱,比在學校差得遠。

錦歌裹著睡衣,貼著麵膜從浴室裏出來,枳花將一個記錄本扔在她的麵前,質問著:“為什麽要調換我們兩人的工作記錄本?”

錦歌一愣,問:“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麽。”

見她不肯承認,枳花說:“臨走前,我去找過組長,說自己記錄的一項數據填錯了,讓他拿給我修改一下。我拿來一看,我本子上的內容和字都是你的,而我那本,應該已經改成你的名字了吧!”

錦歌見瞞不住了,說:“是的,我沒有認真記錄,擔心會給程教授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就換了。反正你有簡皓這張王牌,即使做錯什麽,程教授也不會跟你計較的。”

枳花搖頭:“不,你不是沒有記錄清楚,而是故意想讓我出醜。”

枳花把她扔中藥材,又改換考號單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然後說:“錦歌,我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處處信任你,或許我有做錯過,得罪你的地方,你可以說出來,我改正,而不是這麽背地裏傷害我!”

錦歌的眼睛再也明亮不起來了,半垂著,極不情願地說:“枳花,你知道嗎?我一直很嫉妒你,你可愛又活潑,其實喜歡你的人,遠遠比喜歡我的人多,他們對你獨有的青睞和讚賞,有時候會讓我嫉妒得發狂。

“我一直覺得,像簡皓那樣優秀的人,隻有我能配得上,可沒想到他偏偏喜歡你。你外向開朗,我也一樣,你成績優秀,我也一樣,我甚至比你更漂亮,可他為什麽就是不願意多看我一眼?”

命運會安排什麽,給予你什麽,我們都無從知曉,隻是在它到來的時候,勇敢麵對,坦然接受。

枳花搖搖頭,沒和錦歌解釋任何東西,長得漂亮,已經是老天爺的眷顧了,但並不代表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得圍著你一個人轉。

枳花想著搬到校外租房子住,因為她沒辦法再跟錦歌同住一間宿舍,兩人相視,都會覺得尷尬。

這兩天課少,她決定先回家去住。

言俊生經過認真的學習,已經能很準確地把每服藥方裏的藥材按量按類配齊,隻要他堅持下去,言爸爸就不太擔憂後繼無人了。

言俊生雖然對枳花還抱有那麽點心思,但簡皓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他費盡了心想討她的歡心。在愛情上,她永遠都是拒絕的態度,隻是親切地叫他哥哥。

言俊生這才明白,有時候錯過一個人,就一輩子錯過了,任何人,任何感情都不會停留在同一個地方。

他問枳花:“今年元旦節市中心有跨年活動,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我已經有安排了。”

她眉飛色舞的樣子,讓他心裏已經猜到幾分。

枳花約了簡皓一起跨年,約好時間,她精心地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紅色的大衣,去機場接他。

紅色喜慶又鮮豔,讓他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她來。

到了機場,廣播裏告知,他乘坐的航班晚點了,到達時,已經進入新的一年。

淩晨兩點,坐在接機大廳,凍得她瑟瑟發抖,嘴裏不停地哼著:“雞腿、蛋糕、紅燒肉……”

當視線裏出現那雙修長的腿時,她都沒多想,直接撲過去。

他笑她:“你不怕撲錯人?”

“這味道,我熟悉。”

他不再用杜仲的香水,衣服上是她做的桂皮香。

簡皓高興地對她說:“我已經把新藥方送去檢測中心,今天下午拿到的報告,我找來找去,最後發現,你就是我缺失的那味佐助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