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愛裏裹了謊言,還怎麽甜?
“哎哎哎,你們這都是在幹嗎呢?”
霍靖城掛斷電話就擠進了人群中心,趕緊先把陸笙聲從安保人員的鉗製中解救出來。
秦歌本來一臉憤懣,看到霍靖城立馬換了一副嬌滴滴的表情,聲音也無限委屈帶著哭意:“霍總。”
安保人員也跟著喊道:“霍總。”
霍靖城和傅清流時常出入南城集團,公司裏除了新入職的,基本都知道他們是總裁的好兄弟。
霍靖城抬了抬下巴,問:“怎麽回事?”
秦歌趕緊解釋:“就是這……”
可是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霍靖城打斷:“沒問你。”
霍靖城雖在聿南城他們麵前沒個正形,對下屬也算友好,可他其實一直都是笑麵虎類型,平時看著他和和氣氣的,陰人的時候卻毫不手軟,絕對的心狠手辣。
這不,他對著秦歌的時候一派嚴肅,卻在轉向陸笙聲的時候,立刻又笑得一臉春風和煦,照顧到陸笙聲的身高,特意彎腰問道:“你來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陸笙聲有點驚愕霍靖城這麽親切的態度,甚至心裏有點發毛。她雖認識霍靖城,但並不熟。
她其實是個有點冷情的人,別看她從前玩得瘋,和很多人“稱兄道弟”,其實真正的朋友沒兩個,她不愛主動去攀關係。所以,剛剛看到霍靖城出現,她也沒多雀躍,隻是捂著臉站在一邊。
“我來找聿南城,但是因為規章製度,不允許我進去……然後有點小矛盾。”陸笙聲回道。
陸笙聲的解釋讓霍靖城大感意外,一般女人不都是逮著機會就各種哭訴嗎?她反而像是把錯往自己身上攬一樣。而且他也注意到他出現的時候,她那平靜又故意裝作不認識的冷淡樣子,這小姑娘,真是有點特別!
霍靖城笑著要繼續開口,卻見眼前的小姑娘眼神忽地亮了,像是日月星辰的光華全然落進了她的眼底。下一秒,小姑娘已經像一陣風一樣從他身邊一躍而過。
“聿南城!”清脆而愉悅的喊聲透露出她內心的愉悅。
霍靖城緩緩回轉過身去,“嘶”的一聲,好大一碗狗糧啊!
隻見嬌小的女孩抱住高大的男人,小臉整個埋進了男人的懷裏。
最可怕的是,那個從來都是冰山冷麵的男人也摟住了女孩,一臉的溫柔笑意。
霍靖城隻手捂住眼睛,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他看錯了!
冷麵閻羅聿南城怎麽會露出那樣的表情,溫柔根本是一個和他完全絕緣的詞啊!
霍靖城覺得他今天來南城集團就是一個錯誤,他純粹就是來找虐的。
瞅瞅,大班椅子上那一團,聿南城坐著,陸笙聲坐在他大腿上,被他抱著。
嘖嘖嘖!簡直了,簡直了!
空氣裏隱隱飄著戀愛的酸腐味兒。
霍靖城有些忍受不住地哀號:“我說,你們能不能別這麽膩膩歪歪的,顧及一下我這隻單身狗的感受?”
聿南城的視線瞥向坐在沙發上的霍靖城:“你可以選擇出去,起身左轉。”
陸笙聲補充:“幫我們帶上門,謝謝!”
霍靖城無話可說。
一萬點暴擊,沒法待了,真的沒法待了!
然而,說真的,撇開他受到刺激這點不說,眼前的畫麵很美好,他大哥終於有了笑臉,不再似從前那般冷冰冰。
以前,霍靖城覺得找女人一定要找那種胸大腿長的,可如今瞧著陸笙聲與聿南城,小姑娘那麽小小的一團被包裹在聿南城的懷裏,竟有種說不出來的和諧。
吊頂扶桑花開的時候,時間進入十一月中旬。
經過兩場模擬考試,陸笙聲的成績已經升到年級四百多名,為此,學校還特意在月總結的全校大會上表揚她。
陸笙聲並沒有沾沾自喜,還備感壓力,因為就她目前這個成績而言,還是很難考到一所非常好的學校,她還要拚命努力才行。
想想之前還在為怎麽靠近時景而焦灼,而現在她的目標已經從F大轉為重點大學B大了,她要留在這個城市,留在聿南城身邊。
之所以如此廢寢忘食地拚命,是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她不希望以後和聿南城相距太遠,更多的是為她自己。
陸笙聲漸漸意識到,一個人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意義,不是活著做一條鹹魚,而是必須付出某些努力去實現一些有意義的目的。從前她以為自己無欲無求,但其實她有很多想要做的事,隻是因外界因素而自暴自棄,如今她在改變。
至於她和聿南城的感情,嗯,也一直在升溫,好得不能再好。
陸笙聲長到這麽大,除卻那時對時景的朦朧“暗戀”,這是她第一次動心,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彼此喜歡是這樣一件美好的事。
她沒有什麽不滿足的了,感情穩定,目標明確。
而在太平洋的另外一邊,卻有人被病痛和感情折磨得痛苦不堪。
紐約連日來的天氣都不好,天空被烏雲籠罩,灰蒙蒙的,似在醞釀暴風雨。
私人醫院的高級VIP病房裏,安七七淚流滿麵地把資料和一遝照片撒了一地。
地上的照片有幾張正麵朝上,清晰可見男人俊美五官及女孩清秀容顏,每一張照片上都是他們,不過姿勢不盡相同,抱在一起的,牽著手的……總之能非常明顯地看出他們是一對,看得出年齡上有差距,卻也十分養眼,男子氣度不凡,女生清秀甜美……
安七七感覺內心已被怒火和嫉妒焚燒得幾乎要崩潰,死死地繃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但也控製不住全身發顫。
她與聿南城確實於一年前分手,當時是她提的,提分手其實是為了試探,看看他是不是會挽留。
她對他的愛卻從未停止,一分不少。而他呢?雖然他們在一起多年,縱使身邊朋友們都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是她內心裏從沒有感受到聿南城對她的感情,隻是她不敢問,不敢想,不敢判斷。
聿南城很快就同意了分手,安七七徹底死心,出國定居,想用漫長時光將他遺忘。
可接著禍不單行,她被查出患了白血病,那時她幾乎崩潰,她終於忍不住給他打電話。當他如天神一般突然來到她身邊,耐心又溫和地陪她熬過那一段痛苦的日子,安七七的心又開始動搖了。她想得到他,哪怕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死去會下地獄。
她不再胡攪蠻纏,她變得溫順理性,他們像平時一樣相處著,她覺得不久之後,他們又可以和以前一樣,在一起。
對於之前的那一次分手,他不提,她更加不會主動提,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尤其在他派來照顧她的人喊她太太的時候,他沒有否認,那種默許的姿態更令安七七興奮。
然而,他上一次來紐約,在她充滿遐想的時候,卻明確提醒她,他們已經分手,不再是情侶,僅僅是朋友。
安七七那一刻幾乎悲痛欲絕。
為什麽?!
他的身邊真的已經有了別人,那個他說替聿二領養的孩子?嗬,他從前是說隻將她當作孩子,現在卻和一個孩子在一起。多可笑,多譏諷!他們那麽多年竟然抵不過數月,她安七七竟然抵不過一個小女孩。
不!
安七七眼中升起火焰,熊熊燃燒著的是不甘心:
“詹妮弗,幫我訂一張機票,我要回國。”
日頭西斜,紅霞染遍天際。
陸笙聲背著包從學校回家,才到家賴上沙發不過數分鍾,門口就傳來鑰匙轉動的響動,她眼睛一亮——聿南城今天這麽早就回來啦?!
等她興奮地把門拉開,掛在臉上的明媚笑容逐漸一點點變為尷尬,門口站著一個明顯帶著病容卻依然擋不住豔光四射的漂亮女人。
陸笙聲在打量安七七的時候,安七七也在打量著她,本人與照片上並沒太大區別,也沒什麽特色,除了那一雙眼睛……
“你是?”
“你是陸笙聲嗎?”
彼此打量過後,兩人又幾乎在同一時間開口。
陸笙聲對於女人知道她的名字,感到驚訝:“你認識我?”明明她的記憶中並沒有這一號人物。
“嗯,我聽聿提起過你。”
陸笙聲心裏一默,原來是聿南城的朋友。他倆應該很親密吧,到可以親昵地稱呼彼此的地步,而且這個女人明顯有家裏的鑰匙,若不是她以為是聿南城回來了,這個女人手上的鑰匙一定會打開這扇門,他們是如此不避諱又親密的關係。
陸笙聲心裏瞬間升騰起異樣的感覺,幹巴巴地笑著說道:“這樣啊……”
“嗯。”安七七應了聲,跟著彎腰,伸手去開鞋櫃的門,從裏麵拿出鞋換。
她的動作異常熟稔,就像這個家她才是正牌女主人。
陸笙聲於是忍不住開口:“你找聿南城嗎?他這會兒不在家。”
“我知道。”安七七回答,“我先去做飯,等著他回來吃。”
陸笙聲聽到她這樣說,視線才瞥到她手上提著的那個袋子,裏麵裝著各類時蔬和肉類。
陸笙聲更覺得心裏堵得慌,她非常確定這個女人的到來一定不是善意的,但她現在腦子一片混亂,甚至不知道這時候她應該怎麽做。
她的神思還沒來得及從混沌中抽出來,安七七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啊,瞧我這記性,都忘記和你介紹自己了,我是安七七,是聿南城的未婚妻。因為個人原因,我之前一直生活在國外,今天才回國,還沒跟聿說,先回家來,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她的聲音帶著無限的輕快和甜蜜:“我經常聽他提起你,知道你是聿二哥朋友的女兒,被聿二哥托付給聿照顧,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按輩分你得喊南城一聲叔叔吧?雖然被人叫阿姨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是輩分上咱們還是弄清楚合適。”
安七七還說了什麽,陸笙聲已經完全記不得了。她隻覺得忽然一陣耳鳴和眩暈,像是有一把鋒利的刀猛然刺進耳朵,一刹那失聰……
陸笙聲像一抹遊魂一般在街頭遊**,失魂落魄。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麽離開家的,好像是在看著安七七進到廚房做菜開始,她的腳步就不由自主地往外麵走,去哪裏?不知道。隻知道要離開……
安七七是他的未婚妻,聿南城有妻子了。而她的家……她以為的家,正被另外一個女人占領,可悲的是,她才是第三者。
陸笙聲想起安七七手裏拿著的鑰匙以及她無名指上璀璨的鑽戒,還有……陸笙聲想起很久之前,聿南城突然消失過幾天,而在那期間,他給她打過一個電話,沒說兩句,電話裏傳來陌生的插話聲:“先生,太太醒過來了,正找您。”
還有,還有女人說她叫安七七,七七……聿南城的車牌號碼是“77”,他的電話號碼尾數是“77”,公寓在7棟7樓07室……
從前未想過的巧合,在電閃雷鳴的瞬間全串起來,不是巧合,原來都不是巧合……
所以,聿南城有多喜歡安七七呢?將她的名字藏在那麽多的細節裏,那應該是深愛吧。
那麽她陸笙聲又算什麽?
寂寞時的消遣,還是……更加的不堪?
他們之間的那些又算什麽?
“你說呢?一個男人吻一個女人,是為什麽?”
“有沒有想我?”
“太輕了,還可以再重點,再重點我都能背得起。”
好痛!好痛啊!
比失去媽媽那一天還痛,比所有人都不要她那一天還痛……
像是有人捏著她的心髒,一抽一抽作痛。
南城集團,總裁辦公室。
聿南城自一堆文件裏抬頭,目光落在腕表上。
再過十分鍾就晚上9點了,平時這時候已經到家三個小時了,今天事情確實太多,一忙就忘了時間。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將整間辦公室映得更亮,聿南城扭頭眺望窗外,遠處天空像被閃電撕裂了一道大口子,傾盆的雨自那處遽然湧出,帶著顛覆整座城市的磅礴力量。
電閃雷鳴的夜晚,她一個人在家怕不怕?
聿南城兀自想著,已經不自覺地起身。
待反應過來,他不禁歎息暗笑,何時自己已經被別人如此掌控?不過感覺還不錯,如果那個人是陸笙聲的話。
聿南城掃了一眼辦公桌上還堆得很高的一遝文件,剩下的工作就帶回家做吧。
在沙發上他看文件,小家夥枕著他的腿看書,還要嘰嘰喳喳地說話,想想似乎不錯,雖然他的工作效率有可能會降低不少,可心情好了做什麽都會覺得開心不是嗎?
車子碾軋過路麵,帶起層層水花。
門鎖擰開,屋子裏卻安靜得出奇。
聿南城以為陸笙聲睡了,換了鞋,朝客廳走,他的視線最先觸及躺在沙發上背對著他的身影,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所以確實是睡了?在沙發上睡著,因為等他?
目光柔和下來,他又走近兩步,驟然停住腳步。
躺在沙發上的身影並非陸笙聲!
聿南城擰著眉疾步往前,將沙發上的人翻過來,果然不是她!
“安七七?”
“唔!聿,你回來啦!”
被聿南城捏住肩翻過身子,安七七從睡夢中醒過來,見到聿南城,下意識地勾起嘴角嬌聲輕喚。
此時,聿南城哪裏顧得上她,滿腦子都是陸笙聲在哪裏。
他甩下安七七,焦急地一間間房間找,一室空**。
安七七看著他無頭蒼蠅的樣子,頓時心痛如割,她噙著淚大喊:“別找了,她不在!”
聿南城回頭:“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可能是和同學玩去了吧,那麽大一個人了,不會丟的。聿,你先休息好不好?”
聿南城在一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他一把抓過桌上的鑰匙,疾步往大門外走,走了幾步停下:
“如果,她有什麽事情的話,安七七,我不保證自己會對你做出什麽事。”
安七七正欲起身跟上他,聽到這話,頓時僵住。
下一秒,他冷漠的聲音隨著關門聲一起擠入她耳中:“在我回來之前,我不希望再在這裏看到你。”
未關好的窗戶,有風吹進來,暴雨夜的風很冷,吹得安七七一陣瑟縮。
車駛過一條一條的長街,卻沒有確切的方向,聿南城不知陸笙聲會去哪裏。
在哪裏?她會在哪裏?
他一路把車開得很慢,心裏卻是從未有過的慌亂和緊張。
在她突然消失不見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對她的了解著實匱乏,不知道她經常去的地方是哪裏,僅知的那幾個地方:學校、網吧、墓園乃至她舅舅家,他都找過了,不見蹤影。
從她老師那兒拿到了她班上同學的電話,他也一個個打過了,沒有人知道陸笙聲去了哪裏。
他也曾想過,她是否去了滬城找時景,他第一次因為私人原因調動公司員工把各種交通工具查了個遍,沒有陸笙聲的出行記錄。
前所未有的挫敗感侵占聿南城的感官係統。
但更多的是擔心,她那樣從家裏跑出去,如果遇上什麽事……
聿南城的心幾乎都要揪成一團了,他幾乎不敢再繼續胡亂地猜測下去。
天光乍破,從黑夜到了白天,暴雨一直不斷,雨水衝刷阻隔視線。她仿若已經從這座城市消失,就在他沒看住她的那麽一會兒。
聿南城咒罵著,手狠狠砸在方向盤上,車子發出一陣又一陣尖銳又刺耳的鳴叫。
當霍靖城和傅清流在警局裏看到聿南城的那一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這個頭發淩亂、雙眼通紅、胡楂冒出、襯衣皺巴巴的人,真是聿南城?
“有沒有消息?”聿南城開口,聲音沙啞。
傅清流搖頭:“還沒有,不過已經擴大搜索範圍,隻要她人在景市,就一定能找出來。”
霍靖城在一旁接著道:“大哥,找人的事情交給我和老五,再不行我們去找二哥,你先回家去休息一會兒吧。你看看你現在這樣,我覺得……”後麵的話,他沒敢說。
聿南城當沒聽到一般,對著傅清流道:“辛苦了,讓他們找仔細一些。”
“放心。”傅清流低應。
霍靖城一個勁地對傅清流使眼神,意思是讓傅清流勸聿南城回家休息,白天工作一天,一夜未眠,加上一直在淋雨,是鐵打的人也會頂不住的。
傅清流會意,輕咳一聲,稍微醞釀了一下,開口:“大哥,你確實應該先回去休息一會兒,別回頭她還沒找到,你就撐不住了……說不定她冷靜下來,就會回家了呢!”
聿南城神色麻木地搖搖頭,他覺得陸笙聲並不會回去,雖然他不知道安七七對她說了什麽,但是既然已經鬧到讓她離家出走的地步,依她那倔強的性子,回去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可現在,也不會更糟了,他需要讓自己清醒,他也不能倒下,在沒有找到她之前,他不能倒下。
“當!”
電梯門打開,聿南城腳步沉重地走出去,拐過拐角,人猛然就怔住了。
前方家門口,蹲著一團小小的孤單的身影。
那正是他找了一晚都沒有找到的,他的小姑娘。
聿南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擦擦眼睛發現不是幻覺,立刻快速走過去,生怕下一秒她再消失不見。
腳步聲驚動了陸笙聲,她抬起頭朝聲源處看去。
高大的男人正逆著走廊燈光,從走廊那端向她走來。
兩個人終於近在咫尺。
一個站著,一個蹲著,四目相對。
倘若不是空氣中的塵埃在昏黃的光束裏胡亂地飛舞著,時光仿佛在這一瞬間被凍結。
“聿南城!”不知過了多久,陸笙聲開口,她想要站起來,卻因為蹲得太久,一時有些艱難。
聿南城幾乎是下意識地朝著她伸出手,想要扶她,最終因為她的躲避,而停在半空中。
陸笙聲終於靠著自己的力量站直了身體,她低垂著頭,很小很小的聲音近乎呢喃:“聿南城,我沒有地方去。”
腦袋裏“砰”的一聲炸響,似有人朝聿南城心頭開了一槍,瞬間疼得他幾乎窒息。
他再無法克製,將陸笙聲一把攬入懷中,將她抱緊再抱緊,恨不得將她融進自己的骨血裏,似乎這樣,才能稍稍平息他的慌亂和心痛。
“你要去哪裏?陸笙聲,你告訴我,你要去哪裏?哪裏都不準,這一輩子,你隻能和我在一起。”
陸笙聲默默地伸手,同樣緊緊抱住他勁瘦的腰身,眼淚開始一滴滴滑出眼眶,隨即變成一股股,如昨夜的暴雨,傾盆不斷。
她的哭泣,從無聲的哽咽到無法克製的號啕。
從失去這個世上最疼她的爸爸媽媽,並被世界遺棄開始,她就很少哭,哭沒有用,失去的也哭不回來,沒有人會因為眼淚同情你,痛苦無助都是自己的事,必須自己來扛。
可是,自從她再次感受到溫暖和關心,感受到那種發自內心的在乎,她就覺得再也不能失去,那是猶如將她的心髒活生生從胸腔中取出的疼痛,疼得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她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話:“可你有未婚妻了!聿南城,你有未婚妻了!我怎麽還可以住在這裏?為什麽?為什麽你都有未婚妻了,你還要來招惹我?”
她再也忍不住要掙脫他,一拳一拳砸在他的胸膛,疼的是他,也是她。
聿南城任由她在胸前發泄,隻是緊緊地擁她在懷,頭微微低垂,薄唇印在她的發上,聲音溫柔:“沒有,我沒有未婚妻,沒有別人,隻有你,隻有你。”
“我和七七從前確實有過一段,但在一年前就已經分手,不過之後一直也有聯係,她是我恩師的女兒。我恩師離世時,最放不下的就是她,托我照顧她,前不久她也被查出患了……”說到這兒,聿南城有些停頓,“患了重病。我不能置之不理。”
隱去了原本欲說的白血病三個字,至於原因……聿南城眸色沉了沉。
“不可否認,倘若沒有你的出現,我會和她在一起,她也會成為我的妻子,一方麵是不辜負恩師的囑托,另一方麵我覺得也沒有比她更為適合我的人,可……你出現了。還記得上一回我去紐約嗎?就是去和她說清楚,之前我們雖提過分手,但之後她患病,我陪在她身邊,再沒提過分手的事,她心裏還是認為我們和以前一樣是情侶。在我還未對你動心前……心裏也是那樣的想法,所以我需要處理幹淨,我怕你委屈。”
聿南城微微輕歎:“可到底還是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外麵的雨,不知在何時停了,烏雲四散,太陽掛在天際,藍天白雲,還有一彎七色彩虹,絢爛而美麗。
陸笙聲的心情,在聽了聿南城的解釋後,亦如這雨後的天,極好。
昨晚,兩個人都算是沒有休息。
把事情說清楚,回到家裏各自洗了澡,又一起吃了點東西,就躺在**開始補眠。
聿南城將陸笙聲緊緊地抱著,那姿態,猶如老虎護食,叫作獨占。
被手機鈴聲吵醒的時候,時間到了下午3點。
聿南城一隻手仍舊圈著陸笙聲,另外一隻手去拿手機。
“喂?”
電話那頭傳來驚慌失措的聲音:“Boss,太太不見了。”
“她回國了。”聿南城淡淡回道。
掛了電話,懷裏的小女孩在掙紮。
他視線下移,對上她睜開的眼,瞳孔裏蘊著淺淺憤怒。
聿南城微愣,他哪兒又招惹她了?
“怎麽了?”
“別抱我,”陸笙聲背過身子,小聲嘟囔,“抱你太太去。”
聿南城略微一思索,明白過來:“聽到了?”
“他說那麽大聲,誰聽不到!還有你……”陸笙聲回過頭瞪聿南城。
“嗯?”
“你!沒!否!認!”陸笙聲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她生氣的原因並非是聽到電話那端的人喊“太太”,而是聿南城沒有否認。盡管剛剛那種情況下,他那樣的回答可以說是下意識的,但也不可原諒!
“吃醋了?”
“哼!”不僅僅是吃醋,而是非常在意,該死的嫉妒!陸笙聲從鼻子裏重重地哼出一聲。
聿南城嘴角勾出一抹笑弧,忽然覺得心情大好。
陸笙聲看得分明,又惱又羞:“笑什麽笑!不準笑!”看他依然沒有收斂地哼唧著,她惱得用手去捂他的嘴。
聿南城沒有躲避,任她柔軟的小手覆蓋在自己棱角分明的薄唇上,卻使壞地輕輕一努嘴,就像一個柔軟的吻落在陸笙聲的手心。
陸笙聲的臉唰地紅爆了,像被燙到一般趕緊縮回手。
聿南城眼明手快地捉住她,抓著她的手輕輕湊近唇邊。
他親吻她的手心,一下又一下:“好吧,我錯了。”
像是迎接新年一般,每家每戶,每一條大街小巷,都在放煙火,砰砰砰的響聲,從長街的一頭綿延到整座城市上空,一整晚都沒有停,一整晚都無比璀璨。
……
紐約,冷夏接到聿南城電話的時候十分錯愕,前一通電話掛了才不到幾分鍾。他疑惑地接起,電話裏卻傳來一陣男女嬉笑的聲音。
冷夏汗毛都豎起來了,感覺自己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聲音帶著微顫:“Boss?”
聿南城把手機開著免提,一邊愉悅地瞧紅了臉的小姑娘,一邊回冷夏:“不是在和你說話,這是你未來老板娘。”
冷夏:“?”
聿南城:“等你回國,介紹給你認識。”
冷夏:“??”
“哦,你明天可以準備回來了。”
冷夏:“???”
“安七七以後會留在國內治療。”
後來,安七七留在國內治療。
聿南城給她安排了最好的醫院最好的護理,但是他自己卻從沒有單獨去看過她。
他帶著陸笙聲換了一處住房,換掉了他那輛Maybach,改開Bugatti Veyron。其實這款略帶浮誇的車並不是聿南城喜歡的,但無奈陸笙聲喜歡,便隨便她了。當然,讓陸笙聲在意的車牌也換成了SS520。
似乎從此歲月靜好,隻待陸笙聲長到能嫁給他的年紀。
直到十二月下旬,陸笙聲生日的前一天,景市迎來這一年的初雪。
那一天的雪下得好大,是陸笙聲有記憶以來下得最大的一場雪,甚至於大過後來她在一年四季都下雪的冰島看過的任何一場。
而關於那一天的記憶,也隻能用一個“冷”字來形容。
清晨,陸笙聲在聿南城的親吻中醒過來。
“唔!”
她輕輕嚶嚀,眼眸半睜,雙手自然環住他的脖子。
聿南城就弓著身子不動,配合她,聲音裏含著笑意:“小懶蟲,該起床了,不然上課要遲到了。”
“好困,今天可不可以請假不去上課?”
“不行!”
“聿南城!”
“撒嬌也沒用。”聿南城義正詞嚴,隨後又柔和了聲音,“趕緊起來,今天早上蒸了你最愛吃的蟹蝦包,還給你鹵了鳳爪。”
“哇哦!”
陸笙聲原本還睡意蒙矓的眼睛一瞬間就亮了,她鬆開手,從**一躍而起,大步往外麵跑。
被她晾在背後的聿南城,笑著搖搖頭,深邃的眼眸中全然是深深的寵愛。
“陸笙聲,沒有刷牙洗臉,不準吃。”
“嘻嘻,我就試試味。”
吃過早餐,聿南城送陸笙聲去學校。
臨出門的時候,聿南城突然想起什麽,轉身折回房間。
陸笙聲不解,站在門口喊:“你落下東西了嗎?”
“等等。”
“哦!”
陸笙聲一邊在門口哆嗦著蹦跳,一邊看著窗外。沒幾分鍾,聿南城出來了,他手上多了幾樣東西:粉紅色的圍巾、粉紅色的帽子、粉紅色的手套……
這些日子,聿南城給她的置裝永遠都是粉色,陸笙聲感覺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你做什麽?!”
雖然她的少女心讓她對粉色不是那麽排斥,但是想著從頭到腳都是粉的,她著實是有點接受不了。
她驚恐地看著聿南城走近。
聿南城仗著身高優勢,輕鬆地就把帽子扣在她頭頂,然後把她抱過來,仔細地替她圍上圍巾、戴上手套。
望著眼前彎腰低頭的高大男子,濃密漆黑的發頂正對著她,陸笙聲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堵,她輕輕咕噥:“聿南城。”
“好啦,天氣預報說今天還有雪,肯定會很冷,戴上這些暖和。”
“可不可以不戴粉色?”陸笙聲小聲抗議。
“你戴粉色好看!走吧,再不出發就遲到了。”聿南城眉開眼笑地望著眼前被穿戴得圓滾滾的一團粉色,牽著她的手走出門。
陸笙聲不自在地扯著頭上的帽子,邊轉身帶上門邊小聲嘟囔:“聿南城,你是不是粉色控啊?”
聿南城嘴角勾起笑,大手牽住她的小手,繼續往前走。
“聿南城,你剛剛說,今天還會下雪?”
“嗯,天氣預報不騙人的話。”
“哇,那可真好。”陸笙聲笑道,“我最喜歡下雪了。”
“為什麽?”
“好看啊!”頓了頓,陸笙聲想到什麽,又補了一句,“還有,我出生在下雪天啊!”
“哦!”
“哦是幾個意思?”
“就是知道了的意思。”
“就這樣?”
“不然?”
陸笙聲停下來,盯著男人,字音咬得極其重,一字一頓道:“聿南城!”
“明天想要怎麽過?”
“嗯?”
“明天不是你生日?”
“是啊!”陸笙聲點點頭,又問,“可你是怎麽知道的?”
“你剛剛不是說了?”
“我隻說了是下雪天,沒有說是明天啊!”
“哦。”
“你又哦什麽?”
這男人是存心逗她是不是?陸笙聲覺得有一股火正從身體裏的某一個角落躥出。
“關於你的事,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噗——那簇火苗被這句輕描淡寫的甜蜜情話瞬間撲滅。
牽著她的手,聿南城慢悠悠地**了**,補充:“明天對我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嗯?”
聿南城轉頭微低,目光仿若帶著灼熱的溫度:“明天,我的小姑娘就成年了,我可以為她……舉行成人禮了。”
咣——
陸笙聲隻覺得腦袋裏一陣鑼鼓喧天,頓時,紅暈染紅了她的兩頰。她張了張嘴,正欲說些什麽,聿南城的手機響起,她於是乖巧地閉嘴。
聿南城掏出手機看了看,微不可察地斂了斂眉,又把手機塞進衣兜。
陸笙聲不解:“你怎麽不接?”
聿南城不語,看著她一臉無辜的樣子。
陸笙聲福至心靈地問道:“是醫院那邊打過來的?”
聿南城點頭。
“哦,沒關係的,你接吧!”她停了停,“如果我在這裏你覺得不方便,那我先去車上等你?”她說著要往車那邊走。
聿南城拉住她:“沒什麽不方便的。”隨即接起電話,“喂。”
仍舊是冷夏,聲音仍舊很大,隻不過這一次他顯得特別慌亂:“Boss,安小姐病情惡化,詹姆斯希望您能馬上過來一趟。”
“病患病情惡化,應該是詹姆斯的事情。我過去,並不能起到什麽作用。”
冷夏有些為難道:“Boss……如果您不過來,安小姐她不肯接受治療,這一次之所以病情惡化,也是因為她之前不肯服用藥物,她要求見您。”
聿南城沉默片刻,回道:“我知道了。”
他並沒有答應下來,但陸笙聲知道以他的性格和他對恩師的尊敬,他是很想去的,隻是現在顧忌著她的想法。
這種生死攸關的事情,陸笙聲再怎麽任性和吃醋,也不會做出見死不救的事。
咽下喉間的苦澀,陸笙聲緩緩說:“你去醫院看看她吧!”
聿南城抿抿唇,點頭:“我先送你去學校。”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你直接開車去醫院,要是拖久了怕有危險。”陸笙聲擠出一個甜蜜的笑容,朝聿南城揮揮手,準備獨自去乘車。
“笙聲。”聿南城拉住她,眼底有幾絲擔憂。
陸笙聲笑嘻嘻地回身抱住他,深吸一口氣:“哎呀,我不是在和你鬧別扭,是說真的,畢竟馬上早高峰了,你送我去學校再折返去醫院,那都什麽時候了?她萬一有個什麽意外,你不是愧對你恩師了?你不是要愧疚一輩子了?所以……你趕緊去醫院吧!我自己可以的!”
“你可以?”聿南城確認。
“當然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聿南城揉揉陸笙聲的頭發,不再堅持:“好,那你到了學校給我打電話。”
“嗯。”陸笙聲點頭,催促他,“你快去吧!路上小心。”
聿南城捧住陸笙聲的臉,在她額間印下一吻,不放心地叮囑她一聲,轉身上了車。
Bugatti Veyron從陸笙聲身邊呼嘯而過,掛在臉上的微笑隨著車子的遠離一點一點卸下來,陸笙聲莫名覺得有種不安從身體的四麵八方會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