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你這樣好,讓我那樣歡喜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破房間裏的安靜,聿南城置若罔聞,用眼神示意陸笙聲繼續刷題。

電話鍥而不舍地持續響著,聿南城不耐煩地接起:

“喂。”

“大哥,你在哪兒呢?”霍靖城咋咋呼呼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

“家。”

霍靖城:“哦哦,那你這會兒出來唄。”

“怎麽?”

“二哥從部隊回來了,三哥今兒個也恰好在鄰城出差,兄弟幾個好久沒這麽齊了,就想著聚一聚。晚上7點,老地方,估摸著你這會兒可以出發了。”

聿南城“嗯”了一聲:“掛了。”

“等等,”霍靖城急急喊住,“還有話說呢!”

不待聿南城回應,霍靖城徑直問道:“大哥,我和老五剛到你公司找你呢,你秘書說你已經7天沒來上班了,是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聿南城低垂頭,視線掃過一旁的陸笙聲,聲音慵懶,“在家看貓。”

霍靖城愣了一下。

他大哥什麽時候養貓了?不對,他什麽時候有養貓的興致?還拋下工作看貓?

陸笙聲心中想著。

貓?我是貓?呸!你全家都是貓!

見聿南城掛了電話後站起身,陸笙聲急急忙忙也跟著起來:“你要出去嗎?”

“明知故問。”

渾蛋,一天不懟我會死?陸笙聲硬擠出一絲笑容:“祝你玩得開心喲。”

“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去。”

“啊?”陸笙聲原本一閃一閃、亮晶晶的眸子裏灌滿了驚訝。

聿南城眼中劃過一絲暗芒,神色鎮定像個大腹黑:“你問我難道不是這個意思?看在你這六天都很認真學習的份上,就勉為其難帶上你好了。”

“不,不是的,你誤會了,我沒想著要和你去!”陸笙聲急急擺手。

聿南城恍若沒有聽到,一邊往自己房間走去,一邊揚手看表,道:“給你十分鍾收拾。”

望著男人的背影,陸笙聲心裏無比後悔,她真是作,要去多那句嘴幹什麽呢!就讓他安安靜靜地走不好嗎?這樣子她就自由了,可以去見時景了。

然而,眼下……

真是該死!

聿南城的車子駛入市中心,在最繁華的街道上的“官色”門口停下。

“下車。”

陸笙聲手中揪著安全帶,做最後的掙紮:“聿南城,這是你和你朋友間的聚會,帶上我是不是不大好?”

聿南城直接用行動回答她,他下車繞過車頭,走到副駕駛座,打開車門,替她解了安全帶,將她拉下車,一連串動作迅速又粗魯。

他拉著她往“官色”裏麵走,他腿長,一步抵她兩三步,為了跟上他步伐,她要小跑著。

她一邊小跑著努力跟上,一邊道:“聿南城,這裏是酒吧,我還未成年,是不能進去的。”

前方,男人倏地停下,陸笙聲沒防備直接撞了上去,頭撞在男人長年健身堅硬如石頭般的胸膛上,她疼得“哎喲”了一聲。

頭頂響起男人的聲音:“撞疼了?怎麽走路的?!”

“還不是你突然停下?”要不然她也不會撞上去。

陸笙聲抬眼瞪聿南城,小手抬起,揉著撞疼的腦袋。

小姑娘這瞪眼皺鼻嘟嘴的生動模樣,讓聿南城覺得心像是落在一團棉花上,他忍不住抬手,捏捏她鼻子。

突如其來的親昵令陸笙聲一滯,心跳漏了一拍,身子下意識往後躲,驚得結結巴巴:“你、你……幹什麽呢?”

聿南城也察覺到剛剛那情不自禁的動作太過,他微微斂了斂神色:“和我說未成年不能進出酒吧?陸笙聲,那個十四五歲就開始泡吧的人是誰?”

他真的是把她的資料給翻了一個底朝天!

陸笙聲無話可說,默默低垂下頭。

聿南城看著那垂下的小腦瓜,滿意勾唇,拖著陸笙聲繼續走,他步子放慢,盡力配合著她小短腿邁出的距離。

聿南城走進包間的時候,眾人都蒙了,愣愣瞧著站在他身側俏生生的小姑娘。

陸笙聲是個膽大的沒錯,可這會兒,頂著這麽多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她還是有點頭皮發麻的感覺。

聿南城隨意打了個招呼,簡單幾句介紹了陸笙聲,就拉著她坐到一邊沙發上。

厲自橫、顧延霆、傅清流都是較為沉穩不喜八卦的人,短暫的驚訝過後,麵色恢複如常,該幹嗎幹嗎。唯獨霍靖城盯著聿南城與陸笙聲,恨不得將他們盯出一個洞,他忍不住朝他們湊過去:

“大哥,這就是你領著的聿二家的那小姑娘?”

“嗯。”聿南城點頭。

霍靖城還要再問什麽,聿南城已完全不顧他,視線落在一側女孩身上,長手一伸,拉過她肩上背的包,將拉鏈拉開,拿出筆和一遝試卷。

陸笙聲看著聿南城的動作,心裏劃過不祥預感,她顫著聲問:“你……你幹嗎?”

聿南城把試卷攤開在陸笙聲麵前的桌子上,將筆遞給她,簡潔道:“做作業。”

就說出門的時候讓她背包,還把試卷和筆放在裏麵幹嗎?!原來目的是這個!可是在酒吧包廂裏做試卷?真的不是來搞笑的?

“聿南城,這……”陸笙聲試圖反抗。

聿南城卻說得一本正經:“學生的責任不是玩,是學習。”

“那你別帶我來酒吧啊!”陸笙聲好想咆哮這一句,卻不敢,對上男人沉沉的眼神,她努力收了自己張牙舞爪的脾氣,在聿南城手上,她總是占不到一丁點便宜。

所以,這個包廂裏,呈現出前所未有的非常詭異的場景。

一邊,一小姑娘在苦大仇深地做試卷;一邊,男男女女玩得熱火朝天。

聿南城說:“心靜就能在吵鬧的環境裏做到心無旁騖地看書、學習。”

陸笙聲覺著她實在沒那本事,耳邊喧鬧的音樂聲還有包廂裏漫開的醇香酒味勾動她的神經,她的視線不時掃過那邊。

對此,聿南城是知道的,但他並沒有打算要說些什麽,他的目的又不是真的讓她來這裏學習,隻是要她待在他的視線裏,至於不讓她玩,嗬,她一小姑娘和一群成年男人玩什麽?特別是霍靖城還是那麽沒節操的一個人,他得防著霍靖城,畢竟好不容易才把這小丫頭**成乖寶寶,絕對不能讓她再野了性子去。

不過小姑娘不時瞄過來的眼神,可憐委屈,聿南城禁不住想要起身,過去陪她。

也罷,反正這邊的遊戲,他都不感興趣,他把她帶過來了,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待著。

這樣想著,他當真站起身子來。

聿南城這一站很突兀,霍靖城他們以為他有什麽事情,齊齊開口問:“大哥,怎麽了?”

聿南城剛要答,兜裏的手機響起。

霍靖城於是誤會了:“是要接電話啊!”

聿南城也懶得解釋,從兜裏拿出手機,視線對上屏幕上顯示的號碼,他微怔,臉上的神情慢慢變了。隨即他疾步往外麵走,走出包廂之前,視線下意識掃過陸笙聲,見她正握著筆似認認真真在寫作業,於是放心地出去了。

待聿南城出去後,霍靖城內心的八卦因子又蠢蠢欲動,對一眾兄弟道:“你們說,會是誰給大哥打電話?大哥臉色都變了。”

厲自橫輕呷了一口酒:“這麽好奇,等他回來,你自己問去。”

顧延霆則是忙著和宋時壹發短信,沒空搭理他們。

唯獨傅清流給分析了幾句:“知道他私人手機號碼的人就那麽幾個,而能令他在頃刻間有情緒起伏的人亦是少之又少,這麽一合計,你說,會是誰?”

霍靖城脫口而出:“七七姐?”

傅清流沒再接話,但臉上露出的是一副算你聰明的表情。

霍靖城正要再說什麽,旁邊突然湊過來一個小腦袋,女孩眉眼彎彎,聲音甜甜:“我可以和你們一起玩嗎?”

聿南城這個電話接得有點久,等他再回到包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

而包廂裏的氣氛和他出去時也不大一樣,非常high。而且為什麽在那群人中,會有陸笙聲的身影?隔著老遠,隻看到她在沙發上蹦得老高,聲音亢奮至極。

因為太high,聿南城進來時,除卻警覺性極高的厲自橫及沒有加入那群人的顧延霆,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

直到重金屬音樂被突然關掉。

剛剛安靜下來那會兒,眾人還有點迷茫,眼睛四處轉著,當看到聿南城冷著臉站在點歌機旁,大家都明白了,包括陸笙聲。

她望著聿南城,臉上是止不住的驚愕和惶恐。

聿南城臉色越發黑沉了,他一字一頓:“過來。”

“做什麽?”被召喚,陸笙聲朝聿南城走過去,跌跌撞撞的。

聿南城瞬間明白過來,這小丫頭怎麽一點不心虛,原來是偷偷喝了酒,酒在壯膽。

真是一天不收拾就會闖禍!

“陸笙聲,我讓你在這裏寫作業,你卻跑去喝酒?”聲音不大,卻充滿了壓迫性。

連霍靖城、傅清流他們都驚呆了,沒想到聿南城會發這樣大的火,這不像是他們認識的喜怒不形於色的南城集團總裁聿南城啊!

霍靖城回過神來就想去勸:“你別這麽凶,她還是個小孩子。再說,也不是她的錯,剛剛是我看她一個人在那邊待著怪悶的,就喊她過來玩。寫作業也不急著這一時,而且在酒吧裏麵做作業,確實無法專心下來嘛!”

霍靖城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以求聿南城消消氣,殊不知,他這樣更勾起聿南城的怒火,聿南城不悅到了極點。

“你給我閉嘴!”他冷冽的視線掃向霍靖城,“以後再收拾你。”長手一伸,就去牽陸笙聲,要將她帶走。

可是他堪堪搭上她的手,就被她一把甩開:

“你凶我!

“你又凶我!”

接著,她帶著控訴的聲音響起,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她的聲音沒有平時那般尖銳,軟綿得讓人心裏莫名地開始癢。

她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說著,原本低垂著的小腦袋微微抬起,眼睛裏麵波光粼粼,臉蛋緋紅,唇色瀲灩,看得出來已經是微醺了。

“我都在家做了那麽多天試卷了,好累,想在家休息一會兒,你不讓,便把我帶出來,帶出來又不讓我玩。既然不準我玩,那你幹嗎帶我來?還把我丟在一邊,還……還讓我做試卷!我都連著做了好幾天了!”

陸笙聲委屈地說著,說著說著,又回到做試卷上麵,可見,她對這一點充滿怨念。

聿南城最開始是被她的聲音勾得心癢,後麵看她委屈的樣子,又有些心疼,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點嚴厲過頭。不過眼下這會兒,聽到她說這些話,他又有點想笑。

他輕咳一聲,故作嚴肅:“你趁我不在胡鬧喝酒,你還有理?”

陸笙聲沒接話,盯著他。

如麋鹿般的眼神看得聿南城幾欲繳械投降,勉強撐住了,可萬沒想到女孩的必殺技還在後麵,他抵抗了她可憐兮兮的眼神,沒抵抗住她的眼淚。

她凝視他一會兒後,垂下頭去,一副無比喪氣的樣子,好半晌都無聲無息。

“抬起頭來。”

她沒動,聿南城眉頭微皺,伸手去摸她的小腦袋……

她在哭,悄無聲息,隻有一顆顆金豆子順著她的臉不斷往下滑落。一看到眼淚,聿南城已經是心軟得一塌糊塗。他很少看到她哭,之前她為時景和他爭吵的時候哭過一次,但是也就那麽一次。

聿南城煩躁地扯了扯衣領:“哭什麽?”

她沒理他。

“別哭了。”

她還是沒作聲。

“好了,我不凶你了。”

她的眼淚還在不停地掉。

聿南城有些亂了陣腳:“你不想做,就不做試卷了好嗎?”

聿南城急得要死的樣子落在一旁眾人眼裏,眾人皆是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他們什麽時候看到過聿南城這樣溫柔耐心地去哄過一個人?哪怕是對他恩師的女兒安七七,也沒有這樣哄過。

這樣才像是真正寵著一個人……以及喜歡著一個人。

可是他們大哥喜歡上了自己收養的小姑娘?

霍靖城他們誰也不敢想。

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聿南城都感覺到了,但他這時明顯顧不上,感覺腦袋裏亂糟糟的,是從未有過的慌亂。他現在隻想眼前這個不停哭泣、不肯說話、不肯抬頭的小姑娘能不哭了,做什麽都可以。

真是瘋了!

陸笙聲好半天才止住哭泣,搖搖晃晃地抬頭,睜著紅腫的眼睛認真地問:“真的不凶我,不逼著我寫作業了嗎?”

“可以。”

“那……我今晚和你們一起玩,可以嗎?”

聿南城頭頓時大了,他覺得這小家夥是在裝醉,否則,怎麽會這樣有條理地來和他提要求?

結果,他一抬眼就撞上小家夥霧氣彌漫的眸。

“……可以。”

毫無辦法,徹底投降。

眾人重新圍在一塊兒繼續方才的遊戲——老套卻百玩不膩的“真心話大冒險”。

聿南城並未作陪,他嫌這遊戲太幼稚,但是他卻一直坐在陸笙聲旁邊,看著她玩。

包廂裏的氣氛漸漸熱鬧起來,不過經過聿南城的一場發火,大家心底其實都有點怵,唯獨陸笙聲依舊玩得開心。

擺在桌上充當遊戲道具的酒瓶子停下來,瓶口直接對上陸笙聲。

大家還沒開口,她捂臉尖叫:“哎呀,又到我了,是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呢?‘真心話’是什麽?‘大冒險’又是什麽來著?”

他們玩的和一般的有點不同,是先規定了“真心話”和“大冒險”的內容,才開始轉酒瓶子確定人,簡單說,就是和平時的規則先後順序倒了一下。

有人答:“這一輪‘真心話’是回答你對哪種異性會有興趣;‘大冒險’則是選擇和現場一位男性KISS,部位隨你選。”

“哦哦哦!”陸笙聲點頭笑,“‘真心話’好沒意思啊,所以我選……”

陸笙聲話還沒說完,手就被人拉住了,和她站起來的力道相反的力氣將她直接拉入一個懷抱,她順著那股力量倒下去,坐在了聿南城腿上,下一秒,臉頰被柔軟溫熱的唇瓣覆蓋。

無論是喧鬧的音樂聲或旁人驚訝的抽氣聲,都統統遠去,隻餘胸腔裏的心跳聲,她側過頭,眼睛裏映著他清雋好看的臉,映著他深邃如海的眸,她心跳聲更響,心跳得更快。

白叔開車,陸笙聲與聿南城坐在後座。

一上車,陸笙聲便縮在角落,視線僵硬又別扭地刻意落在外麵,但是又忍不住偷偷歪頭去看不遠處的聿南城。他並沒有什麽不同,無論坐姿抑或表情都和往常一樣……

這讓陸笙聲覺得之前那個吻是錯覺,可是……

“怎麽了?”聿南城突然出聲,他視線落在她身上,接著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胳膊,當感受到她**在空氣中的胳膊帶著涼意,手一使勁,她整個人便被他摟在懷裏。

陸笙聲緊張得不得了,牙齒咬著下唇,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似的:“沒事。”

“嗯。”聿南城低低應了聲。

氣氛沉寂下來,就這樣安安靜靜過了十來分鍾。

陸笙聲糾結地開口,聲音很輕:“聿南城,你剛剛為什麽……”

“什麽?”

“主動吻我臉”那幾個字,陸笙聲怎麽也說不下去,她眉頭攏成一團,唇瓣幾乎被自己咬得發白。

聿南城盯著陸笙聲,她低垂著頭,他隻能看到她一頭黑發如瀑,頭頂有兩個旋兒。縱使這樣,他也覺得被招惹到了,喉間有點發癢,聲音倒正經得不行:“不要想太多,我有點喝多了。”

“……哦!”

陸笙聲懸著的心悄悄地放了下來,隻是內心深處好似劃過幾絲失落。

到家已至深夜,陸笙聲困得不行,準備換了鞋就往自己房間走。

“陸笙聲。”

陸笙聲回頭:“還有事?”

“今晚你到我房間睡。”

陸笙聲驚得鞋子“吧嗒”一下,砸在地板上。

“別亂想,時景是淩晨的航班,我怕你半夜不睡跑出去。”

這是防止她按捺不住半夜出逃尋找愛情?為了杜絕自家外甥和她牽扯上,他也是全身心付出了呀!陸笙聲在心底暗自嘲笑。

“沒必要這樣,你放心,我不會往外麵跑的。”她的臉再次冷下來。

“你在我這裏並沒有多少信譽,洗完澡過來。”聿南城走向房間,到了門口又頓下腳步,“又不是沒睡過。”

陸笙聲目瞪口呆,他們……什麽時候睡過了?

其實聿南城那句話是要說又不是沒在他房間裏睡過,話到了嘴邊,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換了個詞,平添曖昧。

陸笙聲當然不會去聿南城房間,洗完澡出來,她直接躺回自己**,並且把房門鎖上了。

聿南城過去敲門的時候,她已經睡著。

屋子裏靜悄悄的,聿南城背對著陸笙聲房間門站著,高大的身子斜斜倚靠著旁邊的牆,手裏夾著一根煙,神色複雜。

他轉身回房間拿了一串鑰匙出來。

擰開門進去,目光一下瞥到不遠處躺在**的小小一團,月色下睡著的她,乖巧溫順。

如果之前還有什麽不確定,到如今,他隻剩篤定。

聿南城朝陸笙聲靠過去,每一步都走得緩慢,卻又堅定,仿若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第二天清晨,陸笙聲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對上一片簡約的黑白色,很明顯,這並不是她的房間,而她也知道這房間是誰的,她曾進來過。

心稍稍提起,眼睛往一側瞥,對上聿南城俊俏的側臉。盡管已有準備,陸笙聲還是驚得差點從**滾下去。

聿南城本就淺眠,陸笙聲這麽大一番動靜,他自然醒過來了,雙眸微微眯著,看到坐起來的陸笙聲,嗓音喑啞:“醒了?”

他看了眼時間,又說:“再睡會兒。”

陸笙聲被刺激得哪還有睡的心思,驚愕又凶巴巴地開口:“我為什麽會在這裏?你怎麽進我房間的?聿南城,你渾蛋!”罵完還不解氣,抬手抽了個枕頭朝他扔過去,急著逃下床。

聿南城大手伸過去就控製住女孩的腰身,將她一把抓回來:“昨晚不是說了一起睡?至於進你房間,這是我家,哪個房間的鑰匙我沒有?”

陸笙聲怔忪,倒不是因為聿南城說的話,而是他說話的語氣,和平時太不一樣,太軟了。

這是……怎麽回事?

腦袋裏麵亂糟糟的,接下來發生的事更讓她感覺匪夷所思。

她去刷牙,發現牙膏已經擠好,杯子裏麵裝滿水;收拾書包準備去學校,發現男人正耐心地為她在整理試卷,放到書包裏麵……

詭異!實在太過詭異了!

“陸笙聲!”

耳畔傳來低喚,陸笙聲下意識轉頭過去:“嗯?”

“想什麽想得這麽入神?”他喊她好幾聲,都沒反應。

“沒。”她可不敢說是在想他不正常,目光掃向車窗外,見到熟悉的景物,趕緊道,“哎,到學校了啊,那我先去上課了。”她說著解了安全帶,就要推門下車,推了幾下門都不動,這才反應過來,聿南城沒開鎖控。

“開門呀!”

“中午12點下課?”

“嗯。”他問這個做什麽?

“12點在這裏等著我,我來接你去吃飯。”

“不用了。”陸笙聲下意識地拒絕,“我在食堂吃就好了。”

“就這樣說好了。”

霸道得不容置喙,陸笙聲克製住翻白眼的衝動,點了下頭。

聿南城這才開了鎖控放小姑娘下車,遠遠看她進了學校,這才發動車子去公司。

霍靖城和傅清流已經等在聿南城辦公室裏,一見門被推開立馬從沙發上起身:“大哥。”

聿南城進來之前,秘書已經告訴過他,霍靖城他們在,所以他並沒感到驚訝,隻問他們過來是做什麽的。

“這不是要問你嗎?”

“嗯?”聿南城一邊整理著衣袖往辦公桌那邊走,一邊疑惑地哼了聲。

霍靖城上前兩步:“大哥,昨晚你怎麽回事?你對那小姑娘……”

聽到霍靖城對陸笙聲的稱呼,聿南城眉頭皺了皺:“別一口一個小姑娘,她和你沒這麽熟,實在要喊,”聿南城頓了頓,“幾個月後喊大嫂。”

霍靖城驚得當場露出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傅清流稍微冷靜一點:“認真的?”

聿南城將手裏拿著的文件往桌上一扣,反問:“什麽時候見過我不認真?”

一上午,陸笙聲都心神不寧,一夜之間,聿南城是怎麽了?

中午12點下課鈴聲準時打響,學生奔向食堂,陸笙聲則慢慢往校門口走。

他說的中午一起吃飯,她沒忘記。

剛出校門就看到他的車,陸笙聲頓了下才走過去,明明走得極慢,心倒跳得很快。

陸笙聲彎著腰上了車,堪堪坐好,一隻大手從旁邊斜插過來,她嚇了一跳,縮著身子,卻見那手隻是扯了副駕的安全帶給她扣好。

“想去哪兒吃?”大手離開,聲音落下。

“隨便,哪兒都可以,隨便吃吃就行。”

聿南城撇過頭:“這麽好養?”

這話怎麽感覺有些不對勁?還有他的眼神……直覺也和平時不大一樣,陸笙聲揪緊身上的安全帶。

聿南城見旁邊小姑娘明顯緊繃的身子,勾了勾唇,隨後發動車子。

聿南城帶她去的是一個全是竹子搭建的樓閣群,質樸又精致。

“你下午還要上課,不能跑太遠,就在這裏吃吧,湘菜館應該很符合你的口味。”

她愛吃辣的。陸笙聲點頭,“嗯”了聲。

兩人走進去,迎賓小姐麵帶微笑殷勤地迎出來:“先生、小姐,兩位嗎?”

聿南城點頭,要了個包廂。

他這樣的人,待在喧鬧嘈雜的大廳肯定不適應。

安靜的包廂也讓陸笙聲覺得不自在,以前和他兩個人待一塊兒的時候真沒感覺,這種不適感是從今早開始的。

菜一道一道地送上來,很快就齊了。

意外就是這時發生的。

一般到外麵吃飯,菜上齊時,服務員都要告知一聲,今天也不例外,隻是這上菜的服務員以為兩人是一對,說道:“先生、太太,菜上齊了。”

“他不是我先生。”陸笙聲立即反駁。

大概是她反應太過激烈,把服務員嚇得愣住了,陸笙聲自己也意識到這點,緩了緩:“我們不是夫妻關係。”她說完,又補充一句,“他是我小舅舅。”

小舅舅?

坐在陸笙聲對麵的聿南城原本臉色隻是微微難看,這會兒倏地一下全黑了!

服務員離開包廂,又隻剩下聿南城和陸笙聲兩人,聿南城從位置上站起身,一步步朝陸笙聲走近,邊走邊問:“小舅舅?”

陸笙聲正打算開吃,感覺到有人逼近,抬眼,男人已經走到麵前,她眼珠轉轉:“怎麽了?”

“跟著時景喊?”

他全身散發著危險氣息,陸笙聲心裏發怵,卻還是說:“是啊。不過就算不跟著……”依年齡差,也可以這麽喊吧!

剩下的話音全被聿南城堵在嘴裏。

直至懷裏的她完全呼吸不過來,聿南城才稍微退開一些,兩人的額頭鼻尖仍舊相抵著,他開口的聲音因方才的**而變得粗嘎:“沒接過吻,換氣不會?”

不等陸笙聲開口,他又問:“還是小舅舅?”

陸笙聲舌頭現在還麻著,心跳急遽:“為什麽?”

聿南城玩味一笑,薄唇動了動,說:“你說呢?”

陸笙聲聞言,大腦一片空白。

她看上去被嚇得不輕,聿南城稍稍放開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倘若不是她剛剛的稱呼刺激了他,也許他會將這種想法藏到合適的時候再說。

他想著,薄唇又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下,順手將她從桌上抱下來,拿了一旁嶄新的碗碟筷子擺到她麵前。

“吃飯。”

陸笙聲哪裏還吃得下飯,滿腦子都是剛剛那個吻,她有一肚子問題,可一張嘴,聲音全卡在喉嚨裏麵。

他喜歡她?她不敢想。

一頓飯,兩人吃得心思各異。

飯後,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餐廳。

午後的陽光有點熾烈,刺得陸笙聲的眼睛,看什麽都是模模糊糊的,唯獨前麵的男人。

“聿南城,”她突然喊他,他停了下來,她一下衝過去,站到他麵前,語速很急,吐字清晰,“我需要明明白白地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做。”

聿南城望著陸笙聲沒說話,大手伸出,牽起她的手十指扣緊後,才說:“這樣呢?”

下課時間,教室裏雖然有些鬧哄哄的,但這並不能影響到陸笙聲,她的思緒還停留在午後。她一邊想著,一邊將一直垂著的手抬起來,收攏的五指在眼前張開,又緊握,明明已經過去很久,指尖卻仿若還殘留有被聿南城手握住時的感覺,溫熱的、濕膩的……

陸笙聲嘴角不由得輕彎,一抹笑就這樣傾瀉出來。

“陸笙聲,你手上是有金子嗎?”耳旁傳過來一個聲音。

陸笙聲扭頭望去,就對上好友言飄的臉,她有些驚訝:“阿飄,你怎麽來了?”言飄並不是一中的,而是隔壁私立高中的學生。

言飄攤手:“這不是來看看你還活沒活在這個世界上?”

陸笙聲說:“唔,謝謝您老關心,你的小可愛還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沒去外星。”

“是啊是啊,不但活得好好的,還學會對著手**了。”

“你說什麽呢?”

“難道不是?”言飄撇撇嘴,“我一來就見你對著自己的手笑得一臉春心**漾,喊你也喊不應。”

陸笙聲臉紅了。

“好了好了,不鬧你了,說件正事。”

“什麽?”

“明天一起去玩賽車啊!阿浩他們找著幾輛好車,還有挺刺激的賽道……”

“不去!”陸笙聲想也沒想便回絕。

言飄吃了一驚:“為啥啊?”

陸笙聲拿起桌上的試卷給言飄看:“要做題。”

言飄驚住了。

“陸笙聲,你沒發燒吧?”言飄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摸陸笙聲額頭,疑惑地呢喃,“不燙啊!”

“你才發燒呢!”陸笙聲一把拍開言飄的手,“我說正經的。”

“可我聽著像開玩笑!”

“你就沒聽說我棄暗投明,爭做三好學生的事情?”陸笙聲搖了搖頭,“不應該呀,江湖雖然沒有了姐,可關於姐的傳說得存在啊!”

言飄額頭上劃過三道黑線,努力忍著翻白眼的衝動道:“你夠了!”

陸笙聲仰起頭衝她笑嘻嘻,下一秒嚴肅起來:“不開玩笑,說真的。”

“可……”

言飄還要說什麽,見陸笙聲突然拿出手機,屏幕亮著,似有電話進來。

然而她卻杵著不動。

言飄疑惑:“是誰打來的電話?”他湊過去,“你舅媽打來的啊?你不接嗎?”

她舅媽怎麽會給她打電話,巴不得永遠不聯係才好,是舅舅。

舅舅是個跑長途的貨車司機,一年到頭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外麵。陸笙聲從家裏離開的事情,他之前一直不知道,直到這次回來沒見到她,打電話過來也是讓她回家。平心而論,舅舅對她還算不錯,爸媽在世的時候,圍在他們身邊轉的人有很多,爸媽離世,願意收養她的卻隻有這麽一個舅舅。

陸笙聲還是猶豫了:一方麵,舅舅太過於老實、木訥,家裏有話語權的是舅媽,她和舅媽的矛盾又是不可調和的,舅舅在時還好,舅媽明麵上不會對她太刻薄,可舅舅總是待不了多久就要走的;另一方麵,她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更習慣了和那個人一起生活。

不過下午放學,陸笙聲還是坐上了去城南安置區的公交車,舅舅說就算她不願意回家,也要和他吃一頓飯,讓他看看她,那麽久沒見了;另外……明天是母親的忌日,她得要和舅舅回老家給媽媽掃墓。

聽舅舅說到這裏時,陸笙聲心裏很是難受,因為若不是他提起,她差點忘記了母親的忌日。事實上,她是不願想起,因為她不想承認,她最愛的媽媽永遠離開了她。

媽媽是火葬的,骨灰盒現在就在她手裏,當初是她不願意給埋了,總覺得這樣子媽媽就還陪在她的身邊。但還是有墓地,和爸爸的在一塊兒,按舅舅說的,每年掃墓有個去處,也算個念想,加之在老家,也不用花錢。

坐在公交車上,陸笙聲給聿南城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了他這件事情。

發過去沒多久,手機便響起來,隻是還不等她接,又斷掉了,就在她感到一陣莫名時,又進來一條短信:“需要我陪你一起去給媽媽掃墓嗎?”

什麽媽媽?明明是她媽媽呀!隻一字之差,意思卻相隔甚遠,他這是故意的,還是……

無論怎樣,陸笙聲的臉微微燒紅起來。

公交車搖搖晃晃前行,她握著手機低頭打字,落日的餘暉暈染在她的側臉,襯得她的神情認真又溫柔。

“不用了,我和舅舅他們去就行。”

“好。”

視線投向窗外,陸笙聲不由得想著,今天去舅舅那裏,去看媽媽也好,讓她和他暫時分開,冷靜冷靜,她也可以跟媽媽說說他,問問媽媽,她該怎麽辦?

吃過晚餐後,陸笙聲就坐上了舅舅的貨車,與他一道前往鄉下老家,往年隻有他們倆,今年不知是出於什麽原因,舅媽也要跟著來。

車子開了近三個小時的高速到縣城,之後是去鎮上,路就沒那麽好走了。老家這邊可以說還是非常貧窮落後的山區,道路狹窄,路麵上也沒有鋪上水泥,僅鋪了一層細沙,惡劣一點的路段還是黃泥巴路。

陸笙聲本來不暈車的,車子開上這樣彎彎曲曲的山路,一顛一顛,加上車廂裏很大一股汽油味,她便也有些頭昏腦漲,將車窗開到最大,風刮過來,送了些新鮮空氣,才好受一些,隻是已經到十月份了,這山林間的風變得很涼。

好在,從縣城到鎮上沒多遠,一個小時就到了。

陸笙聲對這裏的記憶其實不深,她出生的時候,爸媽已經在城裏買了房安家,所以,一直生活在城市,隻有逢年過節回這裏待幾天,也是家裏還有老人在的時候,後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離世,就很少回來。時隔多年後回來,就是送爸爸入土為安,再然後是媽媽……此後每年父母的祭日,再回來兩趟。

房子倒是好房子,爸媽還在世的時候修葺過。爸爸說要落葉歸根,無論他年輕時在哪裏,老了總要回這裏,這裏才是他的家。這也是爸爸死後,媽媽把爸爸讓送回這裏的原因……隻是久不住人,四處落了很多灰。

陸笙聲挽起衣袖開始打掃,這是她每年回來必做的事情,在這個過程中她很放鬆,別的什麽都不想,隻想想爸媽。今年還是這樣,但……腦海裏又仿若還多了誰。

房子不大卻也不小,整個打掃一遍也花了好幾個小時。

房間裏沒浴室,在外麵公共浴室洗完澡才回房間,回到房間,她第一時間摸出手機。

她還在路上的時候,聿南城就給她發了一條短信,詢問她到了沒有。她回沒有。他就說到了給他發個信息,報平安。到達的第一時間,她就給他發去平安到達的短信,但可能那時候他正忙,一直沒有回……

手機被她關了靜音,幾個小時的時間,她的短信箱裏躺著數條未讀信息。

陸笙聲一條條看下去。

“剛剛在開會,手機拿著的,但沒電了,不知道你發信息過來,抱歉。”

這是在解釋和告訴她,為了她特意拿的手機嗎?她記得,他工作時很認真自律,不喜歡被打擾。

“四個小時零十五分鍾了!陸笙聲,告訴我,你老家在哪兒?哪個窮山溝裏?”

這一條短信莫名把陸笙聲給逗笑了,她仿若看到一貫平靜無波的男人忽擰了眉,拿著手機一臉嫌棄不滿的模樣,又從那幾個符號裏感覺到他一絲絲情意。

“怎麽不回複我信息?”

等急了?

“別告訴我,你那裏連信號都沒有,收不到信息!”

又暴躁了?

“睡了嗎?嗯?”

嗯什麽嗯?是要犯規撩人嗎?

“晚安,小姑娘。”

這……這……陸笙聲心都要炸了!哪怕她一再深呼吸都沒法平靜,山林間的清風也無法拂去她臉上的燥熱。

漆黑的房間,唯一的一點光亮,是從床那邊傳來的。

陸笙聲蜷縮在**,被子裹住全身,隻露出一個頭,握著手機慢吞吞地打著字:

“晚安,聿南城。”

一夜好眠,翌日,陸笙聲隨舅舅、舅媽去給父母上香掃墓。

完了就該回城裏去了。她本來就還有許多作業沒寫,再加上請了一天假,肯定又會多出好幾張卷子,還有……她想見到聿南城。

然而,當她提出回去的要求時,舅媽卻說不著急,待會兒有客人過來,晚些時候再走。

這時,陸笙聲還沒意識到有什麽危險。

直到舅媽嘴裏所謂的客人出現。

飯桌上,舅媽一直向那客人似推銷般地說著她的好話,相處這麽多年,她才知道原來舅媽除了罵人的時候口才好,這說起漂亮話來也是眼睛都不帶眨的。

她隱約有些不安,那男人看上去有四十多歲了,看她的眼神帶著幾分**裸的欲望。

舅媽唾沫橫飛地把她誇讚得如仙女下凡、賢良淑德、能生會養……她頓時明白舅媽意欲為何了。

往年都是舅舅單獨和她一起來掃墓,今年在車上她看到舅媽時心裏還咯噔了一下,以為舅媽終於良心發現,沒想到原來打著這樣的算盤。

那舅舅呢?舅舅不管嗎?

當陸笙聲被他們堵在房間裏的時候,她才知曉全部。

確實是她猜的那樣,舅媽要把她賣給那個男人,而舅舅也知道這一件事,但他沒有阻止,甚至這時還幫著舅媽一起對付她。

舅舅說了,他也不想這樣做,但家裏需要錢,需要寄錢給在國外留學的陸露,就隻能委屈她了。哦,對了,陸露是舅舅、舅媽的女兒。這樣一來,陸笙聲沒什麽好說的,畢竟親生閨女和外甥女,孰輕孰重,怎麽也拎得清楚。

她四處尋找逃走的機會。

望著堵在門口的舅舅、舅媽,陸笙聲心裏一片荒涼。

絕不屈服!如果逃不掉,那麽就算是死,她也絕對不會讓他們如願!

聿南城,你在哪裏?能不能來救救我……

浴室裏水聲嘩啦啦在響,陸笙聲坐在**,雙腿屈起,手臂環抱著腿,下巴抵在膝蓋上。

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內心荒蕪的憂傷讓她久久不能麵對現實,她至今都能想起,當她看到聿南城的身影時,心中那種爆炸般的委屈和慶幸,甚至都忘記了哭泣。

本來是不能接的,舅媽怎麽會讓她接呢!

但她求了舅舅,賭僅剩的那麽一點微弱的親情,舅舅終於點頭同意了,她顫抖著接起聿南城的電話。

其實那時候,陸笙聲已經做好打算,如果實在逃不掉,她一定會以死抗爭,能在死前再聽一聽聿南城的聲音,對她已經是莫大的安慰……

不想,接起電話,他說他來鄉下了,問她家是哪一棟房子。

那一秒,陸笙聲幾乎喜極而泣,她強忍著情緒和他說著話,看似漫無邊際的閑聊,卻又一點點透露著地址信息。她不知道電話那頭的聿南城是不是會懂,但她隻有拚一拚。

那邊,聿南城瞬間就猜到了她的處境,他一邊在電話裏安撫著她,一邊按照她話裏的指示找到了她家,成功地將她從她舅舅、舅媽手裏救下。

被他抱緊在懷裏,聽到他聲音沉穩卻似乎也帶著驚嚇地說著“別怕”的那一秒,陸笙聲覺得他就像是個天神降臨人間,解救她於水火之中。

他給了她舅舅、舅媽一筆錢,說從此之後她和他們再無瓜葛,趕他們離開。

夜晚,他們宿在了她家裏,因下午時分下了一場大雨,他們沒辦法回城。

也就是那時,她說想和他在一起。

是瘋了,還是鬼迷了心竅?她和他差了可不止一兩歲,而是整整九歲,和一個大了自己九歲,身份地位完全不在一條線上的人在一起,換作從前她壓根想都不敢想……

再說,她心裏不是還有她的白月光——時景?

可那時候,陸笙聲知道她腦子裏、心裏隻有聿南城。

水聲停下,浴室的門被拉開,男人從裏麵走出來,一眼看到坐在**、思緒卻不知神遊到何方的小姑娘。

他走到她身邊:“在想什麽?”

“啊?你洗好了?”

“嗯。”聿南城在**坐下,大手抱住陸笙聲,極有耐心地重複方才的問話,“剛剛坐在這裏想什麽?”

“沒什麽。”陸笙聲搖頭,身子動了動,明顯是對男人親密的動作感到不自在。

聿南城自然感受到了,鬆開她,不過反手就將搭在肩上的毛巾給她,並吩咐道:“給我擦擦頭發。”

陸笙聲想要拒絕,對上男人的眼神,話就咽了回去,她從**起來,由坐改為半跪著,隨後,手還要高高舉起,才能夠到男人的腦袋,給他擦頭發。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房間裏十分安靜,安靜中流淌著一絲絲溫馨與……甜蜜?

“好了。”不知擦了多長時間,陸笙聲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頭發,差不多幹了,她停下動作。

“嗯,休息。”聿南城低應,整個人上了床。

床墊因為受力,沉下去。

她說著就要下床,被聿南城給攬住了腰身,往後撞進他懷裏,隔著薄薄衣物,感覺到他緊繃著的肌理。

“就在這裏睡。”說話時,他的胸口震動著。

“這樣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昨晚不是就這樣了?”

一說這個,陸笙聲頓時臉紅到了脖子根。

昨晚後半夜,她因白天的事情做了噩夢,被噩夢驚醒,醒過來發現他高大的身子縮在不遠處的沙發上。陸笙聲有點驚訝,他明明是睡在客房的,怎麽最後會出現在她房間?

她問他,才知道原來是因為擔心她,怕她半夜做噩夢。他用行動告訴她,不要害怕,他就在她的身邊,守著她。

“萬一又做噩夢怎麽辦?”

遊離的思緒被男人的聲音拉回來。

“可是……”

陸笙聲話未說完,聿南城便打斷她,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放心,我有分寸,不會對你做什麽,嗯?”

上挑的尾音似溫柔的魔咒,終於打破陸笙聲所有的堅持。

而且,她也確實害怕再做噩夢,有他在身邊,也確實安心很多。

陸笙聲在黑暗房間裏睜著明亮的眼睛,心裏一片平靜:聿南城,雖然你比我大九歲,可其實我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的,你走過的路比我長,看過的人比我多,有你在前麵領著我,像是疼女朋友又像是疼小孩子一樣疼著我,多好。

聿南城,從你出現的那一天起,陸笙聲的整個人生都不一樣了。

她有了家,有了人管,還有了人疼。

所以,如果是你,年齡身份差距有什麽關係呢?白月光又有什麽呢!都抵不過你。

這樣好,又那樣歡喜。

不出預料,國慶假期過後上了一周課,關於期中考試的安排就下來了,就定在下下周的周一、周二。

所以,也是預料之中的,陸笙聲被折騰得幾欲瘋魔,當然,折騰她的不是聿南城而是試卷。不過也差不多,因那些攤開在她麵前的試卷,都是聿南城找來給她的,追根究底,令她痛苦的源泉,是他。

陸笙聲就納悶了,他們現如今不是情侶關係嗎?為什麽他對她還能那麽狠?說髒話,零花錢照扣;每天雷打不動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擬卷》,做不完就各種懲罰……

要不是他除了要她做試卷平時對她各種溫柔體貼,她深深地要覺得那天自己是出現了幻聽,要不然就是交了一個假男朋友……

“哎喲!”

腦袋忽然一疼拉回思緒,陸笙聲抬眼,恰好捕捉到男人那隻作了惡正收回去的手。

陸笙聲瞪他,惡狠狠地揚起小拳頭:“你幹嗎打我?”

“我不過走開一會兒,你就開始開小差?”聿南城一邊說著,一邊將剛剛泡好的牛奶放到陸笙聲手邊,又換了個語氣,“溫度剛剛好,可以喝。”

男人不說話,伸手去抽她的試卷。

他隨便一掃,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一個小時過去了,你就寫了選擇題?你這選擇題ABCD亂選的是不是?”

“哪裏是?我算過的。”陸笙聲大聲反駁,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草稿本。

看著那鬼畫符似的草稿本,聿南城臉色不見得有多好。

他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準備給陸笙聲講題。

陸笙聲望著近在咫尺的人,不知怎麽鬼使神差道:“聿南城,我剛剛開小差是在想你呢……”

聿南城拿筆的動作一頓。

陸笙聲話說完了,才察覺到自己做了啥,這算是在調戲勾引聿南城啊,她怎麽能這麽開放啊!陸笙聲有些不好意思了,卻又有點期待男人的反應,眼睛不斷往他身上瞄。

隻見他轉過頭來瞥她一眼,沒什麽情緒地開口:“陸笙聲,別以為你這麽說,今晚上就可以不做題。”

她就知道,不該對這個男人抱有太多的期待。

果然她就是交了一個假男朋友啊!

她低垂下頭:“唔,被你發現了,那我乖乖做……”

題字的音還沒發出來,她整個人忽然懸空。

“今晚就算了,早點兒休息。”

原來是被男人給抱了起來,他低沉的嗓音徐徐在耳邊響起。

陸笙聲心裏有喜悅的情緒靜靜流淌而過,手臂環上男人的脖子,乖乖“嗯”了聲。

半夜,擺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振動起來。

幾乎是手機振動的一瞬間,聿南城就醒了,他伸手摸到手機,第一時間調成靜音,再扭頭去看睡在旁邊的人兒,沒有一點被驚醒的跡象。他吐了口氣,視線這才有空再回到手機屏幕上。

“七七”兩個字令他平靜的瞳孔緊縮了一下。

他拿著手機,放輕動作地下床,離開房間去外麵接聽電話。

“喂!”

陸笙聲的手下意識地往一側一搭,沒感知到熟悉的觸感及熱度。她有些茫然地睜開眼,借著月光,能清楚地看到身邊並未躺人,上廁所去了?不對啊,浴室也沒開燈啊,倒是門開了!人出去了?

陸笙聲瞌睡醒了些,她坐起身,擰開燈,打算下床去外麵看看。

還沒來得及行動呢,房間門被推開,男人走了進來。

看到**醒著的陸笙聲時,聿南城怔了怔,隨即柔和了表情朝她走過來:“醒了?剛剛吵到你了?”

“沒。”

他什麽時候離開的她不知道,隻是,他離開之後,她自然醒來,也睡不著了。

“你忽然出去做什麽?”

“接電話。”將手機放回床頭櫃上,聿南城掀開被子上床,摟著陸笙聲躺下。

陸笙聲問:“這麽晚?”

“美國那邊的朋友打過來的,他們那邊是白天。”

聿南城聞言失笑,又附和她:“是很不識趣,以後晚上再打過來,就不接了。”

“快睡吧,明天不是還要上課?”他拍了拍她的腦袋,像哄小孩子睡覺那般。

“嗯。”

他回來了,困意也就隨之襲來,在他懷中蹭蹭,找個舒服的姿勢,陸笙聲閉上眼,重新陷入沉睡。

聿南城沒那麽快睡著,望著女孩的睡顏,好久好久。

第二天,聿南城送陸笙聲到學校,她要下車的時候,他喊住她:“笙聲。”

“嗯?”陸笙聲停下推車門的動作,眼睛望向他。

“我今天下午要出差。”

陸笙聲脫口而出:“這麽突然?”

“嗯。”

陸笙聲沉默片刻,又問:“那什麽時候回來?”

“不一定,有可能要一個多星期。”

“那不是快一個星期沒人給我補課了?快要考試了呢!”陸笙聲這話說完,還不待聿南城出聲,又說,“不過沒事,我覺得我最近進步蠻大的,少一個星期不補也行,應該不會考倒數。”

“倒是自信。”

陸笙聲揚了揚頭:“那當然。”

她目光瞥向男人,掙紮和期待都藏到深處:“你去吧,爭取早點兒回來。”

可是,她藏得再深,聿南城又怎麽會不洞悉?他將她抱住,不動聲色地抱緊:“好,會爭取早些回來。”

早些回來,早些回來,事實是,還未離去,就已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