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陪著你,以補習之名
聿南城兀自陷入自我糾結和掙紮中,沒感受到來自臂彎處小小的動靜。
“聿南城,你醒啦!”一陣清脆而愉悅的女聲響起。
聿南城垂頭望去,原本還在沉睡的女孩已經醒了過來,正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他,眼睛裏也滿是愉悅和驚喜。
對上她的眼睛,異樣的情潮再度席卷而來,聿南城猛地偏過頭,刻意不去看她眼底流露的純真,沉聲應道:“嗯。”
隨後,陸笙聲一邊坐直,動動有點發麻的腿腳,一邊像隻小麻雀似的說個不停:“聿南城你昨晚喝了好多酒,你醉了知不知道,然後還發燒,我給你喂了藥,還給你退燒呢,我……”
“陸笙聲。”
“嗯?”
“沒什麽事情就出去吧。”
“啊!”
偷偷瞥一眼聿南城的臉,陸笙聲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人的心情並不怎麽好,她以為這是宿醉後的反應,於是收了笑意擔心地問:“聿南城,你是不是身體還不舒服啊?要不要我去給你準備醒酒湯?你再量一下體溫吧,別又是發燒……”
聿南城閉眼厲聲打斷她:“我叫你出去,沒聽到?”
這嚴肅冷漠的聲音令陸笙聲怔住,她明白過來,此刻他並不想看到她。滿眼的關心終於被收起,陸笙聲從椅子上站起來,但坐了一晚上,腿有些麻了,起來的時候她踉蹌一下,差點摔倒。不過,她這邊手忙腳亂地狼狽著,聿南城半坐起身子倚在床頭的樣子,在她眼裏卻是說不出來的倨傲。縱使他此刻頭發淩亂、衣衫不整,卻依舊無損他絲毫威嚴,甚至他還是好看得讓人遐想,可那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又著實傷人,尤其……她在昨晚那般不計前嫌、鞍前馬後地照顧他一晚之後!
陸笙聲強忍著心間漫上來的那一股子澀意,邁開步子往外麵走,期間,再沒看**躺著的那男人一眼。她強烈的自尊心絕對不允許她此刻示弱,可倘若這時,男人喊她一聲,那麽一切大概會不一樣。
但從始至終,聿南城沒有喊她一聲,空氣沉寂得可怕。
門被狠狠拉開,片刻後又被重重關上。
以往聿南城洗漱,40分鍾是決然少不了的,但今晨,從洗頭沐浴到刷牙洗臉及穿戴整齊,一共才不過用了半個小時。
明明時間尚早,聿南城卻像是趕得很急,迫切要見誰似的。
他打開門,正撞上陸笙聲背著包往外麵走,大腦還未做出反應,聲音已經先一步出口:“你去哪裏?”
陸笙聲頭也不回道:“還能去哪裏?上學。”說完,她就繼續往外走。
聿南城的理智已經回籠,望著陸笙聲欲離去的背影,他的理智告訴他要克製那些莫名湧動的情緒,但身體總是很誠實地脫離理智的指揮,譬如嘴巴。
“現在時間還早,吃過早餐我送你去。”
陸笙聲頓住步子,心裏一陣翻江倒海,這男人是怎麽回事?打一巴掌送一顆甜棗?
他向來將一些套路運用得“出神入化”,此刻他以為她還會跟上他的路子,一次又一次的!
“不用你送,我自己去,我在外麵吃早餐。”陸笙聲也梗著脖子回答。
不待聿南城再開口,陸笙聲換了鞋子直接走出去了。
望著一秒關緊的門,聿南城的臉色及眸色沉得有些可怕。
今天南城集團的員工走路都是貓著腰的,尤其是在總裁辦公室樓層工作的總秘書辦的人更甚,以往一直想要提高自己存在感的人,這時一個個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今天的總裁太過於凶殘,前所未有的凶殘。
從他進公司大門那一刻開始,公司裏就彌漫著一股陰沉肅殺之氣,大家生出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果然,在接下來的時間,所發生的事情無一不在印證。
上午,不過短短兩個小時,已經有好幾撥人被總裁罵過,這些人下至送咖啡的跑腿小妹、各部門的基層員工,上至部門主管、經理乃以及公司高管。
無一例外。
公司裏時不時地就響起總裁陰沉的斥責,更為可怖的是總裁那陰沉沉的眼神往誰身上掃過去,簡直比待在冰川夾縫還要毛骨悚然還要恐怖。
集團平時並不提倡加班,能在工作時間內完成的,絕不拖到下班之後,所以一般員工們都是準時下班。但是今天不同,今天這暴雨欲來的氣氛,誰也不希望自己成為典型被抓住,所以,大家都做好要加班的準備。
誰知下班時間一到,總裁竟會踩著點離開。
陸笙聲到學校後,本是要按時景說的那般,好好上課,可總是認真沒兩分鍾,她就走神了,倒不是想著去玩,僅僅是因為一個聿南城,不知怎的,她總是想起他。
為此,她很是煩躁,這種煩躁一直持續到放學。
下課鈴聲打響,她並不像前幾日那樣迅速,慢吞吞地收拾著東西,慢吞吞地往聿南城公寓走。到了樓下仰望高聳的高級公寓,她甚至有了一種逃跑的欲望。
早上的事情,縱使她開導安慰自己許久,不斷告誡自己,那個男人一定是到了姨媽般非常時期,所以特別不講理、特別霸道、特別喜怒無常,她作為新時代少女,一定要包容、一定要原諒……但是,一回到這裏,這些安慰都沒用,她隻覺得心裏像是紮著一根刺,分外難受,她不想去麵對聿南城。
可是,不回這裏,她又能夠去哪裏?
再說,她要是不按時回家,聿南城指不定又要找這個借口來懲罰她。昨天是被他逼得心煩了,說隨便讓他扣錢,但是冷靜下來一想,4萬塊錢呀!真不要,她還是非常肉疼的!
就這樣,糾結了一番後,陸笙聲還是上了樓,推開門,沒有聿南城冷冰冰的麵癱臉,也沒有劈頭蓋臉的訓斥,房子裏回**著“咚咚咚”的切菜聲……
驚訝的陸笙聲循著聲走到廚房,隻見聿南城係著圍裙正在裏麵忙活,仿若幾日前的樣子,安靜又溫暖。
大約是腳步聲驚動了他,他驀地回過頭,就那麽猝不及防,她的眼神撞進他黝黑深邃的眼睛裏。陸笙聲心尖一跳,一瞬間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擺了。
“回來了,去洗手,準備吃飯。”聿南城自然地扭回頭,淡淡地吩咐道。
“哦!”陸笙聲這時候像個懂事又聽話的軟萌少女,乖乖地取下書包放好,聽話地走到洗手間去洗手。
陸笙聲一邊用力搓著自己的雙手,一邊在心裏暗暗罵自己沒有一點兒出息,但心裏又不可否認地覺得這樣很好,兩個人間少了那些劍拔弩張,和和氣氣的。
至於早上的事情,看在他這麽誠意地親自下廚的分上,她也不和他計較了,反正這男人的脾氣向來變化無常,難以捉摸。
這樣一想,陸笙聲心裏輕鬆多了,走出去也樂意和聿南城打招呼:“需要我幫什麽忙嗎?”
“好好坐著等吃飯會不會?”
陸笙聲:“……”
好好說話,您老會不會?!
沒等多久,聿南城就把菜一道道地端了出來,赫然是那天他答應給她做的那些菜。
陸笙聲內心無比歡喜,興高采烈地低頭扒飯,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
橘色燈光下,小女孩低垂著頭乖乖吃飯,嘴角笑容淺淺,聿南城心裏鬱積了一天的悶氣頓時消散。
他腦海裏猛然躥出來一個想法,想將這小女孩捧在手心裏寵著疼著,讓她一直笑著。
當然,這無關於情愛,隻是基於長輩對晚輩的一種關懷,而早上……聿南城眯了眯眼,心想,換作別的女人也會是一樣。
他無須太過介懷放在心上。
對!就是這樣!
時間一晃到了九月末,再過幾天就是國慶,而長假結束以後,陸笙聲將麵臨期中考試。
擱以往,這跟陸笙聲沒半毛錢關係,她整日裏隻要想著怎麽混到畢業就成;如今不同,她有了目標,想要去滬城F大,和時景在一塊兒。
是以,這段日子以來,她簡直像變了個人,安分乖巧努力學習,可……這並沒有什麽用,她基礎知識太薄弱,課堂上跟不上老師教學節奏,課後任憑她抓破頭,也半天解不出一道題。
她琢磨著得另外尋一個法子,而最好的莫過於請家教或者上補習班。
可是,這得與聿南城商量。
想到聿南城,自那晚之後,他們之間仿若有了些微妙的變化,他對她似乎越來越和善,她也很努力地做到不朝他亮爪子。
總歸,目前的相處狀態倒是和諧平靜的。
放國慶假的前一晚吃完飯的時候,陸笙聲把想請家教的事與聿南城提了。
聿南城沉默了好一陣沒吭聲。
陸笙聲急了,抬手推了他一把:“你倒是給句話啊?”
聿南城拿紙巾輕拭了一下嘴角才開口,聲音沉而緩:“怎麽忽然想要請家教了?”
“想好好讀書唄!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好好學習嗎?我現在就是在執行你下的聖旨啊!”陸笙聲隨口答。
聿南城忽然笑了起來,棱角分明的唇角翹得高高的,在燈光下格外誘人。
他說:“很好,我也正有這樣的想法。一直沒說是怕你拒絕,現在你竟然主動提起,那我肯定會給你找個老師,但一時半會兒可能也找不到最合適的。”
“啊?那怎麽辦啊?我還想趁著國慶假的時候抱一抱佛腳,以求期中考試能有點兒進步拾起點兒信心呢!”
其實,她是在時景那兒保證過,一定要進步爭取各科及格的……
見陸笙聲耷拉著腦袋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聿南城雙眸沾染了幾分溫柔。看不出這小家夥上進的念頭如此強烈,真是令人欣慰啊!他手指微屈搭在桌上,指尖輕敲桌麵,低沉的聲音宛如音質最好的大提琴:“我有一個外甥,他成績很好,國慶假期間,他也恰好回景市,不如暫時讓他先過來給你補課。”
“真的嗎?”聽到聿南城這話,陸笙聲倏地抬起頭,眼睛亮亮地望著他。
看到她發著光的眼睛,聿南城心裏越發癢,抬手,隔著一張桌子朝她頭頂揉過去,嗓音輕緩:“嗯,真的。實在不行,還有我,我來給你補習。”
因為解決了一件心事,陸笙聲這晚睡得特別香甜。
次日清晨,她剛醒過來就聽到外麵傳來細微的對話聲,莫不是聿南城那外甥她的新家教過來了?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她就興奮得立馬從**翻坐起來,穿上拖鞋,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客廳果然站著兩個人,都是背對著她的,她隻能看到他們頎長的背影。
聽到動靜,那兩個同樣高瘦挺拔的背影齊齊朝她回轉過身子。
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間,陸笙聲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怎麽,怎麽會是……
“男神?”陸笙聲脫口而出,聲音因為驚訝而不自覺地提高。
這個刺耳的稱呼自然也落入聿南城耳中,他眉頭微不可察地輕皺了皺,目光在陸笙聲與時景身上遊移。
“認識?”
“嗯,以前的同學。”回答的是時景。
至於陸笙聲,她還沒有回過神,她徑直跑到時景身側,仰著頭問出自己心裏的疑惑:“時景,你怎麽會在這兒?你就是聿南城的外甥嗎?”
竟然這樣被無視了,聿南城隻覺心間猛地燃起一把火,聲音低沉冰冷:“你是白癡嗎?”
忽然被罵,陸笙聲一頭霧水,也有點惱怒,下意識就要回過去,想到時景還在身邊,她生生將髒話吞咽回去,硬扯出一個笑臉,強硬賣萌道:“大清早的,你這樣凶做什麽?傷肝的,而且也會嚇到我們這些晚輩的。”
我們這些晚輩?!
忽然劃分出的界限令聿南城心頭怒火越燒越旺,卻不等他發作,陸笙聲已經扯著時景迅速逃了。兩人一道奔進了她的房間,邊跑她邊留給他一句:“聿南城,既然我的老師已經來了,那我們就先去補課啦,你吃完早餐,好好去上班喲!”
好好去上班?
去他的上班!
聿南城低咒,幾步踱至陸笙聲房間門口,抬手就要敲上去,可手伸到半空,又頓住。
他這樣一副怒火衝天的樣子是怎麽回事?別人家的豬拱了他家的小白菜嗎?
瞳孔深處的風暴一點一點退去,抬起的手亦緩緩放下。
陸笙聲扯著時景進到房間,將門關上後,整個人就貼在門板上聽外麵的動靜。好半晌沒聽到一點聲響,她打開門探頭去看,聿南城已經不在客廳,屋子裏靜悄悄的。
這是,走了?
陸笙聲舒了一口氣,直起腰身回頭看時景,笑眯眯地表示感謝:“時景,謝謝你來給我補習喲!”
時景也笑:“之前就聽說我小舅舅領了一個小女孩,沒想到會是你。”
“我也沒想到聿南城的外甥就是你。他那樣的人居然有你這樣的外甥……”
“什麽?”陸笙聲後麵一句話近乎呢喃,時景沒有聽清。
陸笙聲也沒想讓他聽清,畢竟是在諷刺他舅舅,趕緊轉移話題:“沒什麽,就覺得好巧!我們好有緣啊!”
“是。”聽到陸笙聲這話,時景眉眼溫柔下來,他抬手揉了揉陸笙聲的頭,“我們很有緣。”
被揉了頭的陸笙聲稍有怔忪,她不由得想起了聿南城,他也喜歡有事沒事揉她的頭,她的頭有那麽好摸嗎?
她不由得也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頭,也沒什麽嘛,就是三天沒洗頭多了點油……
“帝宮”,景市最大的運動健身俱樂部,一間私人拳擊房裏。
傅清流和霍靖城站在台下看上麵的打鬥,眼角眉梢不定時地跳一跳。
可怕,實在是太可怕了!大哥今天簡直氣場全開,戰鬥力爆表。
上去陪練的個個都是一米八、兩百斤以上的大塊頭,可就在那麽幾秒鍾內就被打得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
非常不對勁!往常這個點,聿南城不可能有時間出來練拳,南城集團一堆亂七八糟的合同和決策都等著他簽字和處理,哪有空約他們打拳,尤其還帶著一身的戾氣?
好不容易打完幾場,聿南城渾身如洗一般走下台來,霍靖城一邊小心翼翼地遞過去一瓶水,一邊抑製不住蠢蠢欲動的八卦因子,開始刺探:“大哥,你今天是怎麽了?誰招你惹你了?”
“沒有。”
想想也是,在景市,除非不要命的,否則誰敢惹這位活閻王?
“難道是……太久沒有‘幸福生活’,您老欲求不滿了?”
聿南城沉默地瞥他一眼,掃得霍靖城一個哆嗦,不敢再亂說話。
聿南城直接給了他一腳,語氣涼涼:“怎麽,想陪我練練?”
“大哥,你饒了我吧!”霍靖城嚇得直接腿軟,屁都不敢再放。
開玩笑,照聿南城今天這個狀態,他陪練非得陪去半條命不可。
休息過後,聿南城在專屬休息室衝了個澡,一身清爽地回南城集團。
傅清流和霍靖城望著男人走遠的身影,齊齊搖頭歎息,俱樂部這邊的人是受到了身體的傷害,南城集團的各高管,估摸著心靈是要大受折磨了。
沒錯,這天下午,南城集團低氣壓到媲美數日前,甚至到了晚上9點,總裁辦公室裏的燈還亮著,公司高層、各部門主管輪番被喊進去,進去的時候一個個戰戰兢兢,出來的時候一個個麵色發白,一副飽受摧殘的樣子……
時至晚上11點,聿南城離開公司,眾人才算解放。
車子剛開上路的時候,速度還算正常,但是一想到家裏那個小家夥,踩油門的那隻腳便不聽使喚了。
景市深夜的街頭,Maybach猶如一道閃電疾馳而過。
“有學霸輔導就是不一樣,原來好多看不懂的題,眼下都能輕鬆理解,照著這勢頭下去,別說期中考試so easy,就是高考應該也能輕鬆應對,順利考進F大了吧!”陸笙聲一邊做題一邊美滋滋地想。
外麵傳來輕微響動。
聿南城回來了?
陸笙聲放下手中的筆,起身,往外麵走。
拉開門,視線正對上從玄關那邊走進來的男人。
陸笙聲趕緊打招呼:“你回來了?今天怎麽這麽晚呀?公司的事情很多嗎?你吃過飯沒有?晚上時景做飯,我們給你留了菜。”
她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但聿南城一句沒回,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怎麽好。陸笙聲聲音裏不由得略帶著點兒小心翼翼:“你怎麽了?心情不好?是公司有……”
陸笙聲話沒說完,聿南城打斷她:“時景走了?”
聽到男神的名字,陸笙聲自然而然地微笑回道:“走了,剛走沒多久。”
剛走沒多久?
原本臉色就不好的男人臉色更差,尤其看到麵前女孩笑得跟朵花似的樣子。
“陸笙聲。”
“嗯?”
“別笑了,醜。”似嫌還不夠,聿南城再次強調,“你笑起來的樣子很醜!”
陸笙聲愣住了。
這算是飛來橫禍?她笑也有錯,礙著他的事了?
陸笙聲斂起笑容抿著嘴:“嫌醜你別看啊!誰讓你看了?”
“你喜歡他?”聿南城忽然轉移話題,雖是問話,但實則是肯定。
“你說什麽呢?!”忽然聽到聿南城這話,陸笙聲心裏一驚,不過很快恢複過來,她朝聿南城眨巴著眼睛,問道,“那個……我表現得有那麽明顯嗎?”
聿南城冷笑掀唇:“一見到人家就喊男神黏過去,笑得一臉春風**漾的樣子,你覺得我該怎麽理解?”
陸笙聲被聿南城這番話說得麵色微紅,羞赧著低頭:“哪有你說的這樣!”
她前所未有的這種含羞帶怯的樣子落在聿南城的眼底,更是火上澆油一般。
“你喜歡人家有什麽用?想過人家會喜歡你嗎?就你這樣,誰會看得上你?”
陸笙聲正胡思亂想著以後該怎麽收斂一點,忽然聽到這些刺耳的言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幾乎跳了起來。
她憤怒地瞪圓了眼睛望著他:“聿南城,你什麽意思?什麽叫就我這樣?我這樣怎麽了?”
聿南城冷笑一聲,隨即開口:“你是怎樣?時景高考六門課分數都接近滿分,是那一屆的省理科狀元,獲B大、H大等各大名牌高校爭搶。你呢?連續兩次高考連個專科都考不上,更不論你抽煙、喝酒、飆車、打架、逃課,你覺得……”
“夠了!”聿南城話還沒說完,就被陸笙聲打斷,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嘴唇顫抖,但是看得出在拚命忍住眼淚,她顫抖著哽咽道,“聿南城,你夠了!”
看到她這副樣子,聿南城才意識到他方才一怒之下說的那些話有多麽傷人。薄唇輕輕動了動,他想要說些什麽來挽救,陸笙聲卻並不給他這個機會。
“是,你說得沒錯,我是什麽都不好,抽煙喝酒,跟個野孩子似的,可這樣的我就沒有喜歡一個人和被人喜歡的權利嗎?你是我什麽人?憑什麽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
她的眼淚唰唰往下流:“我已經在改不是嗎?我已經很久沒做那些事了,我好好地在學習……我已經在努力變成更好的人了,我為什麽不可以喜歡時景?為什麽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說到這裏,她又忍不住抽泣了幾下,抓過紙巾狠狠擤了一把鼻涕,怒視著聿南城,帶著哭泣後的哽咽道:“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因為:一、你說的都是事實;二、你是時景的長輩,我不會和你計較。”
她鼻子紅紅地站起來,拚命忍住又一波襲來的委屈,擦了擦鼻子,衝聿南城道:“你早點兒休息,我先去睡了。”
陸笙聲已經進房很久了,聿南城卻一直站在那兒,保持著陸笙聲離開時的姿勢。
他腦海裏翻滾著她離去時留下的話:
“這樣的我就沒有喜歡一個人和被人喜歡的權利嗎?”
“你是我什麽人?憑什麽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
“我已經在努力變成更好的人。”
嗬,什麽意思?
因為喜歡他外甥才願意變成更好的人?
因為他是時景的長輩,所以不和他計較?
這算什麽?他聿南城要去沾那毛都沒長全的小子的光了?
滿腦袋都是她倔強忍住眼淚和忍不住號啕大哭的樣子,看哪兒都映處她紅紅的委屈的眼睛,真是見了鬼了!
聿南城從未這樣憋屈煩悶過,看什麽都覺得不順眼,想統統破壞。
天邊月亮不知在何時隱進厚重雲層裏,僅剩幾顆星星零零散散地掛在黑沉天際,四下寂靜,夜已極深,卻還是有人輾轉難眠。
這套精裝公寓裏,兩個房間裏的男女,根本睡不著。
一晚沒怎麽睡的後果就是第二天根本不想起來,尤其還是假期裏。
不過,陸笙聲在**掙紮了一會兒,還是強撐著爬了起來,因為時景今天還會過來,昨天他走的時候,他們約好了今天繼續補習。而且她不能叫聿南城給看扁了,說了要好好學習重新做人,那就要咬牙堅持到底,用成績狠狠打他的臉!
這樣想著,陸笙聲覺得身體裏麵注入了一股力量,她清醒了一些。
洗漱完後,她瞄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9點,時景該過來了,於是趕緊回房去換下家居服。
離約定的時間過去很久了,門口卻並沒有傳來門鈴聲。
怎麽回事?是遇上什麽事情耽擱了?
陸笙聲給時景打電話,沒人接聽。她眉頭攏起。
這時,聿南城的房門打開。
聽到動靜,陸笙聲下意識偏頭看過去,心裏咯噔一下,臉上一紅,昨晚鬧了那麽一出,現在見到他,她除了有委屈,還有許多的難為情。
他怎麽還在家裏,都這麽晚了?
陸笙聲強裝平靜,很快從沙發上起身準備進自己房間。
沒走幾步,陸笙聲突然想到一點,轉頭問:“時景呢?他怎麽還不過來?”
一看到他就甩臉色要走人,想到時景又來纏他?嗬,一大早的,聿南城就覺得心裏火燒火燎,臉色冰冷,語氣更冷:“我怎麽知道?”
就知道這時候不該和他說話!陸笙聲抿唇,繼續往房間裏走。
“他不會再來了。”聿南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陸笙聲立馬回頭:“為什麽?”
聿南城一邊淡定地走向沙發,一邊抬手扯著襯衣衣領,將扣子解開幾顆才覺舒服一些:“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不來就是不來了。”
“聿南城,你……”
陸笙聲幾乎第一時間就知道這是他的意思,話已經到了嘴邊,最後她又咽了回去,和他爭執並不會改變事情,她很明白決定權全被他拿捏在手裏。
深呼吸,平複情緒,她輕輕轉移問題:“他不來,那誰來給我補課?”
“我幫你補習。”
“什麽?”陸笙聲驚愕地瞪大眼睛。
聿南城平靜地重複:“我說,我幫你補習。”
“你沒在開玩笑吧?”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
他的表情確實很認真,陸笙聲緊張得咕咚咽下一口口水:“你那麽忙,哪裏有時間幫我補習……還是算了吧,就讓時景給我補習吧,他講得挺好的,我……”
陸笙聲話還沒說完,坐在沙發上的男人陡然起身,她嚇得趕緊倒退幾步,以為他要做什麽。聿南城卻是轉身進了房間,約莫一分鍾後走出來,手裏拿著幾樣類似證件的東西。
他將證件統統塞給她。
陸笙聲下意識捧住,垂下頭去看,映入眼簾的是一長串英文:California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她不懂,抬頭問:“這些是什麽?”
早該猜到。
聿南城頭疼地扶額,簡單解釋:“畢業證,美國加州理工學院畢業證、牛津大學金融經濟學碩士學位證,以及一些亂七八糟的獲獎證書。”
“知道了。”陸笙聲點點頭,又撇著嘴道,“可你給我看這些做什麽?炫耀你有多厲害嗎?”
聿南城真要被這小丫頭片子給氣死,她從哪兒看出來他在炫耀?他聿南城犯得著?學曆僅是他輝煌人生中的冰山一角。
聿南城揉了揉太陽穴:“事實證明,我比時景更適合做你的輔導老師。”這話說完,他都忍不住在心裏嘲笑自己,如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從一出生便身份尊貴,一路成長也順風順水,說實話,他沒將太多人放在眼中,家世以及自身的能力令他有資本狂傲,但他也從來不是那種性格外向的人,本就少年老成,現如今越發沉穩內斂。
可就在剛剛,他竟幼稚地找出一堆本該壓箱底的東西去和自己外甥爭高低,這不是越活越回去,是什麽?
最重要的是,他這樣做了,別人還一點不放在心上。
隻聽站在麵前的小姑娘道:“可我並不想要你給我輔導。”
聿南城臉部線條漸漸緊繃起來,原本還算是溫和的眼神,緩緩灌入一些冷冽之色。
陸笙聲沒注意看,她把那些證書整齊地放在桌上,就垂著頭準備回房了。
聿南城盯著女孩纖細的背影:“不用我輔導,你成績可以上得去嗎?昨晚上也不知道是誰在我麵前說得斬釘截鐵、信誓旦旦,怎麽,才過了一晚上就要放棄了?”
“我沒有。”知道這男人是在用激將法,可陸笙聲還是上鉤了,她紅這眼圈轉過來,眼底是一抹孤傲的堅定,“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就這樣,陸笙聲被迫踏上聿南城開設的補課之路。
而剛開始補課,她就後悔了。
這男人簡直把她當作做題的機器,上床睡覺閉眼前是麵對一堆習題,早上一睜開眼又看見一堆試卷擺在桌上。
更為可怕的是,他竟一直守著她。
已經是國慶假的最後一天了,連做了6天卷子的陸笙聲痛苦得幾欲撞牆。
“怎麽?”聿南城一抬眼就見她停下了筆,緊皺著眉頭,一臉痛苦的樣子,“題目不會做?”他湊過去。
“不,不是。”陸笙聲回過神,趕緊拿手擋住他。
聿南城不再貼近,僅拿眼神睨著她,示意她給個解釋。
陸笙聲組織了一下語言:“你已經快一個星期沒去公司上班了?”
“嗯。”
“所以你還不回去上班嗎?你不是集團總裁嗎?像你這樣的人應該很忙的呀!”
聿南城一挑眉頭,明白過來,這小姑娘是在趕他。
他長手一伸,拿起桌上的一遝試卷扔給小姑娘,語氣微涼:“不去,不忙,趕緊做。”
陸笙聲無語。
她想哭!
“好,我做,但在我做題之前,你能不能把我手機給我?我想給時景打個電話。”
陸笙聲的手機在補習開始的那天就被聿南城沒收了,他說玩手機會分神,而學習需要一心一意。
扯淡!陸笙聲覺得他就是不樂意見到她和時景聯係。
至於為什麽,陸笙聲想過,大概是覺得她配不上時景吧。除了這個原因之外,她想不出一點別的。
思及此,她亦有些失落,不過是因為聯係不上時景,還是聿南城對她的看低,她其實分不大清楚。
但今天這個電話,她一定是要打的,今天是國慶節的最後一天,時景應該要回滬城了,她想問問他走了沒,沒走的話,她想要去送他。
“不行!”聿南城一眼識破陸笙聲心裏的想法,想都沒想,拒絕得幹淨利落。
“你……”
陸笙聲一口氣哽在胸腔,上不去也下不來。
聿南城見著陸笙聲這副氣急了又無可奈何的小模樣,嘴角微微往上勾了勾,眼裏漫著一抹他自己都並未察覺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