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讓我臉紅的你

你看不出來嗎?我想追你呀。

01.感謝地心引力讓我碰到你。

那天,暮瑟原本趴在桌上睡得好好的,半睡半醒中突然發現有道目光鎖定了自己,嚇得她連忙睜開了眼睛。

暮瑟的座位靠著窗,窗開在走道邊上,這時的陽光又恰好穿透了厚厚的雲層,灑下萬丈金光,氛圍便這樣被渲染出。

少女閉眼前本還是陰天,直到那人站在了她身邊,再一睜眼,已是明媚的大晴天。

陽光穿透玻璃窗,拉出絲絲縷縷細長的光線,而那直麵陽光的少年,渾身沐浴在陽光下,他的輪廓與邊緣都像已被陽光所融化,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美呈現在暮瑟眼前。

暮瑟怔了怔,心髒再一次加速跳動。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跳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快,目光也像是觸電一般快速收回。她整個人都開始緊張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地絞著手指。

這個過程明明很短,一切都隻是發生在一瞬之間,暮瑟卻覺得如同跨越了一個世紀。

時間便這樣緩慢且綿長地流淌著,又不知過了多久,暮瑟才聽到宋之若說:“何盼最突出的是英語成績,你偏科厲害,相對而言更需要一個數學成績突出的來輔助你。”

暮瑟一時半會兒沒能消化掉這句話,宋之若又彎唇笑了:“我和丁老師申請換座位來輔導你,已經通過了,待會兒我就跟何盼換座位。”

暮瑟好不容易對宋之若沒感覺了,聽完這話,臉還是止不住地發燙了。

不過,換作從前,她一定又會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揣測宋之若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而今,她心中再也翻不起一絲波瀾,不過臉紅地報之淺淺一笑。

肖震鷺那貨又忍不住犯病了。

溫純如本趴在桌上睡得好好的,肖震鷺那貨偏偏手賤,挑在這時候去扯她的辮子,她那在腦後束成高馬尾的頭發瞬間散了一背,人也自然頓時清醒。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她,一睜眼便對上了肖震鷺那張笑得不見眼的糙漢臉,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裏的困意都被這一眼嚇得消失無蹤。

一直陷在自己幻想裏的暮瑟也終於發現前方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等她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準備擼起袖子去修理肖震鷺那臭不要臉的東西時,宋之若已先一步行動。

暮瑟所熟悉的宋之若從來都是一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形象,故而她的記憶裏從未存儲過宋之若生氣發怒的模樣。

這還是暮瑟頭一次見到宋之若瞪大雙目、渾身散發寒氣的樣子。

在位置上坐得好端端的肖震鷺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被宋之若強行拽了起來。

肖震鷺的目光對上宋之若的眼睛,那裏頭像是燃燒著一團火焰。肖震鷺忍不住渾身一顫,他本欲掙開宋之若的手,質問宋之若要幹什麽,又哪能猜得到,宋之若下一刻便張嘴質疑他:“你是不是對溫純如有意思?”

此話一出口,肖震鷺好不容易攢起的氣勢又給收了回去,他了,是真了,整個人也都有些不好了。

所以,他對溫純如真的表現得太明顯了嗎?

為什麽連班長都知道了?

呆呆地望著這一切的溫純如臉瞬間就紅透了,嘴張了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話。

稍有遲疑的肖震鷺連忙掙開宋之若的手,磕磕巴巴地解釋:“瞎說什麽呢!我才不喜歡這種小雞仔呢!我就喜歡那種有女人味的!胸大屁股大的!”他這話說得毫無底氣,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更何況別人。

此時,暮瑟也終於清醒。

是了,她又在自作多情,他這架勢分明就是為了溫純如呀。

好在暮瑟是個拎得清的姑娘,不過難受了一小會兒便釋然了。

暮瑟的同桌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宋之若。

上課的時候,肖震鷺暗搓搓地給暮瑟傳了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一行如他本人般潦草的字:“嘿,你說溫純如有沒有男朋友呀?”

暮瑟看完簡直蒙了,不自覺就念出了聲:“什麽鬼……”

坐暮瑟旁邊的宋之若聽到聲音,禁不住抬頭瞥了她一眼。

暮瑟連忙遮住紙條,嘿嘿一聲傻笑,側過身去給肖震鷺回話:“你怕是想多了,她這麽乖才不會早戀。”

肖震鷺看完意味不明地長歎了一口氣,也不打算繼續藏著掖著了,對暮瑟實話實說:“其實我還挺喜歡她的。”

暮瑟看得直翻白眼,毫不客氣地打擊著他:“你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趁早死心吧,我家小純純才看不上你。”

肖震鷺歎氣,揮筆回了句:“那她會看上誰呢?”

暮瑟轉身望了一眼溫純如,又看了看宋之若。

從暮瑟這個角度看去,隻能微微看到溫純如的小半張側臉,可即便是這種角度,都好看得不得了,她那流暢內斂的下頜骨拐角與脖頸處的曲線相接得十分微妙。暮瑟看了又看,隻得感歎,為什麽有些人總能長這麽好看。

至於宋之若,他是暮瑟的同桌,從暮瑟這個角度看去,自然也隻能看到他的側臉。

他的鼻梁不似蘇巒青那麽直挺,卻也還算高,較之蘇巒青又多了幾分柔和,就像他本人一樣,從頭至腳都透露出一股清雋的書卷氣。

不得不說,這樣的宋之若和溫純如走在一起,真是養眼至極。

暮瑟看完溫純如和宋之若,再去看肖震鷺,這差距還真是有點大……

她的視線默默地從肖震鷺身上收回,也沒打算繼續瞞著他,又回了一條消息:“反正她才不會看上你。哎呀,跟你說實話好了,她和宋之若相互喜歡的。不過你也不用瞎想了,他們都是好學生,肯定不會早戀的,你也趁早死心,別想著拖我家小純純下水。”

肖震鷺倒是沒理會暮瑟的惡意打壓,看完紙條後,他一聲仰天長歎,活似個怨婦:“這還真搞不贏,搞不贏……”

肖震鷺這貨倒還算有自知之明,暮瑟頓時就被逗樂了,沒憋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宋之若鎮定如常地聽著課,溫純如回過頭來,望了暮瑟一眼,壓根就不明白她究竟在笑什麽。

暮瑟連忙搖搖頭,輕聲解釋著:“沒事,沒事,我就笑笑,就笑笑。”

上課時間裏的每一分每一秒總是無比漫長。

暮瑟也不是那種成績爛到一塌糊塗的學渣,該聽的課她也會去聽,至於能否聽懂又是另一回事了。

下課鈴聲遲遲而來,正講到興頭上的任課老師意猶未盡地放下手中的粉筆,抱有期待地問了句:“同學們是願意繼續聽下去還是明天再講?”

每個班級學渣的數量總能碾壓學霸,況且學渣往往還都嗓門大,於是,傳入任課老師耳朵裏的聲音全然變成了:“明天。”

任課老師倒也豁達,二話不說便拿起了自己的教案:“好,那就明天。”

學渣們一片歡呼雀躍,甚至還有人高呼“何老師,我愛您”,學霸們則一臉的不高興,深深覺得自己被這些渣渣給拖累了。

夾在學霸與學渣之間的暮瑟倒沒任何感覺,該上課上課,該下課下課。

她手腳麻利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書,站在課桌邊等溫純如。

溫純如與宋之若雖然是相互喜歡著的,可他們從始至終都不曾確認關係不曾早戀。

暮瑟即便知道了溫純如和宋之若之間的事,也依舊每天和她形影不離,溫純如與宋之若真正算得上親密接觸的時間也隻有上下學的路上。

每天共坐一輛車,即便是聊天也都和學習有關。

溫純如有時候也會和暮瑟說她與宋之若之間的事,暮瑟聽了隻覺得好笑,果然學霸和學霸之間的交流永遠都是學習。

宋之若和肖震鷺先行一步去車棚取車。

暮瑟挽著溫純如的胳膊,曬著秋日裏微醺的陽光,慢吞吞地走著。

那時,暮瑟本以為盧紫芸事件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有過一次便不會有第二次,想破腦袋都沒想到,會再一次遇到盧紫芸。

與上一次的正麵衝突不同,這一次盧紫芸隻有一個人,頭發高高綁成馬尾,整整齊齊穿好了校服,不似上一次見麵時那樣鬆鬆垮垮地垮在肩上。

溫純如一眼掃過去並沒將她認出,隻覺得這個女孩子的眼神有些奇怪,總往她們身上瞟,第二眼再掃過去的時候,她幾乎就要被嚇得驚叫出聲。

溫純如無意識地渾身一顫,有些慌張地望向暮瑟。

暮瑟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感受到溫純如的目光的她下意識地朝身後一瞥。

這一眼隻看到盧紫芸一臉可疑地朝她笑。

平心而論,盧紫芸也算是那種長得很好看的女孩子,她那一笑可謂是風情萬種,暮瑟卻冷不丁嚇了一跳,她拉著溫純如的手一緊,滿臉警惕地盯著盧紫芸。

“又是你!你到底要幹什麽?”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大,底氣也十分足,倒是有著一定的震懾力。

盧紫芸的笑霎時凝在了臉上,不明所以的路人紛紛轉身看著她們。

暮瑟到底是個好好上課不作妖的乖孩子,看到這種在外麵混得開的不良少女心中總歸有些發怵。

所幸,她們現在正位於校門口正前方的階梯上,不僅人多,站的位置也超級顯眼,隨便吼一聲都能引來無數人觀望,暮瑟倒不怕在這裏又被盧紫芸堵,也不怕她待會兒會尾隨,反正她這邊的人更多,還都是男生,真正令她覺得嚇人的是,她壓根鬧不明白盧紫芸究竟有什麽目的。

隨著圍觀群眾越聚越多,在單車棚內取車的宋之若和肖震鷺也終於發現了台階上的異常之處。

肖震鷺這貨憨頭憨腦的,還正摸著腦袋發呆呢,車鎖開到一半的宋之若就已經猛地衝到了階梯上。

盧紫芸倒是淡定,一晃神的工夫,她又堆了一臉的笑,大大方方地朝暮瑟和溫純如走來:“哎呀,別亂想,真沒什麽別的意思,我就是想跟你交個朋友而已。”

暮瑟白眼都要翻破天際,心想,信你就有鬼了。

她對盧紫芸的嫌棄溢於言表,理都懶得理盧紫芸,直接拉著溫純如轉身就走。

暮瑟的態度都已經這麽明顯了,大抵隻要是個人都能明白的吧,可盧紫芸她偏偏要假裝什麽都看不懂,依舊屁顛屁顛地往上湊。

這時候宋之若距離溫純如隻有不到十米的距離,而他也很快就發現了壓根就沒出任何事。

他的步伐明顯有所減緩,暮瑟一撇頭就看到了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他。

如今已入了秋,天氣早就涼爽下來,他卻依舊跑出了滿頭大汗。

暮瑟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一抹曖昧至極的笑,用手肘捅了捅溫純如的胳膊:“嘿,小純純,你看那個人是誰呀,你怎麽突然就出現在這裏了?是不是想英雄救美呀?”

溫純如的臉瞬間變得緋紅。

上一次半路被盧紫芸堵的事她也跟宋之若說過,否則,宋之若也不會突然變得這麽激動。

暮瑟笑著鬆開了溫純如的胳膊,一蹦一蹦地跳下台階。

盧紫芸的目標顯然是暮瑟,見暮瑟跑了,她就像個影子似的一路尾隨過去。

暮瑟被她跟煩了,沒好氣地問了一句:“你究竟是要幹什麽呀?”

她像個沒事人似的眨眨眼:“跟著你,想和你做朋友啊。”

暮瑟白眼簡直要翻破天際:“你別是個傻子吧!”

盧紫芸的脾氣耐心倒是出乎意料的好,暮瑟都要罵人,她也不帶生氣,該跟就依舊跟。

暮瑟也實在是拿她沒辦法,想跟就跟著唄,反正待會兒她是坐蘇巒青單車後座的,她還能一路跟在車後跑不成?

不到五分鍾的時間,暮瑟就已經走到了校門口。

蘇巒青和郭嘉豪並排而立,正站在校門外朝暮瑟狂揮手,一眼看過去,活似一條守在門口等候自己主人放學的大狗子。

一直默默跟在暮瑟身後的盧紫芸雙眼登時一亮,幾乎就要黏在了蘇巒青身上。

蘇巒青毫無察覺,倒是把站在一旁的郭嘉豪給看得渾身發毛。郭嘉豪還在納悶:這妹子到底是要幹什麽?眼神怪嚇人的!

下一刻,盧紫芸便已開口表露自己的意圖:“你們也住在錦繡家園吧?咱們順路哎,要不以後都一起走吧?”

她這話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暮瑟壓根就沒搭理,蘇巒青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聽到,唯有郭嘉豪蒙了。

他也是萬萬沒想到,更讓他發蒙的還在後頭,盧紫芸才不管有沒有人搭理自己,總之,就微微側過身,一屁股坐在了郭嘉豪的單車後座上。

郭嘉豪整個人當場石化了,盧紫芸卻笑得璀璨至極,甚至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交代了句:“以後就拜托你了,好好騎哈。”

直至這時,所有人的目光才終於聚集在了郭嘉豪和盧紫芸身上。

暮瑟和不遠處正與宋之若並肩走來的溫純如一臉“居然還有這種操作”的表情。

宋之若和蘇巒青倒是沒任何反應,也就一個肖震鷺一臉憤憤不平,扯著嗓子幹號:“兄弟,你可真行啊!啥時候勾搭上了一個這麽漂亮的妹子啊?”

其實以盧紫芸在高一年級的名氣,肖震鷺又怎麽可能不認識她,他就是不明白,郭嘉豪這個技術宅怎麽就和盧紫芸勾搭上了。

郭嘉豪也是真冤,可他總不能開口就說“我哪有勾搭,是她自己一言不合就往我車上坐”吧。

他的表情錯綜複雜,唯恐天下不亂的盧紫芸在他單車後座上笑得花枝亂顫。

郭嘉豪緩緩地籲出一口氣,覺得吧,這事還是得說清,於是,他便老老實實地交代了:“她是我小學同學,但我倆一起說過的話保準不超過十句,我也不曉得她怎麽就突然坐我單車後座上了。”

盧紫芸臉上的笑容就這麽散開了,她顯然對郭嘉豪這解釋感到不滿。

可更令她不滿的還在後邊,郭嘉豪說完就拍了拍她的肩:“妹子啊,你該下車了。”

盧紫芸默默在心中翻了個白眼,臉上卻笑得甜膩,與那甜膩笑容極不相符的是她那帶著命令式口吻的語氣:“不要!我就要你載我!”

郭嘉豪盯著她看了半天沒說話。

氣氛突然就變得很尷尬。

蘇巒青和宋之若顯然一副遊離於六界之外的神情,暮瑟和溫純如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個大大的蒙字。

也就一個肖震鷺嘿嘿一笑,露出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那……行吧,你坐穩了,我要上車了。”

不論是誰都沒想到郭嘉豪下一句話居然是這個,就連做好了死纏爛打準備的盧紫芸都是一副幻聽了的表情。

緊接著,她便又發出“啊”的一聲驚呼,郭嘉豪那貨還真上車了,她都還沒抓穩呢。

這時候,盧紫芸哪還有空去想別的事,兩隻手緊緊地抓住郭嘉豪的單車座。

郭嘉豪說走便走,其他人更是沒有繼續留在這裏的理由。

蘇巒青載著暮瑟一個猛衝,直直地衝在了最前邊,宋之若和溫純如依舊不緊不慢地跟在最後邊。

形單影隻的肖震鷺緊黏著郭嘉豪那輛車,邊騎邊做痛心疾首狀,絮絮念叨著:“啊!說好的一起打光棍,怎麽轉眼就隻剩下了我?”

郭嘉豪懶得搭理這個人來瘋,一言不合就猛蹬踏板加速,分分鍾將肖震鷺那貨甩在了身後。

盧紫芸也不知道究竟是被肖震鷺那貨的拙劣演技給逗笑了還是怎的,一直坐在郭嘉豪身後咯咯笑個不停。

她這笑聲就像長了鉤子的小銀鈴,“咯咯咯咯”,勾魂似的在郭嘉豪耳畔繞啊繞,他沒由來地一陣心癢,有什麽東西突然闖入了他心房,又“砰”的一聲溢了出來,像被人劇烈搖晃後又擰開瓶蓋倒出來的碳酸飲料,那些不明**產出的泡沫越來越多,不到一會兒便堵住了他整顆心。

他突然覺得自己胸腔悶悶的,卻又不是那種心情不好或者極度消沉時的酸脹感,他很想開口和盧紫芸說說話,聊什麽都行。

他想了很久,久到盧紫芸的笑聲都已經停下了,開始抱怨他像個鋸嘴葫蘆一樣,一棍子敲下去都憋不出半句話。

他的上唇和下唇一同微微嚅動,半晌,才說出一句令他覺得最妥當的話:“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這話怎麽聽都覺像是在詰問。

盧紫芸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笑意盈盈地說著在他看來恬不知恥的話:“你看不出來嗎?我想追你呀。”

盧紫芸的聲音和她過於成熟的外表不同,她的聲音很甜,甚至還帶著一絲小奶音,入耳舒適至極,就像有一團絨絨的羽毛不停地在你耳邊輕輕拂過。

郭嘉豪的反應有些劇烈,心髒驟然一縮,整個身體都變得不協調,差點就因重心不穩,連人帶車一同栽在地上。

盧紫芸嚇得再度驚叫出聲,在她以為自己即將與大地來個親密擁抱之際,單車再度找回了平衡,幾乎就要被嚇得魂飛魄散的她終於六神歸位,緩緩籲出一口濁氣。她下意識地想張嘴罵人,一低頭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摟住了人家的腰。

她其實也就是看著大膽豪放,實際上也不是個多奔放的姑娘,那些罵人的話頓時就被咽回了肚子裏。她觸電似的將手收回,再度抓住單車坐墊,沒好氣地嘀咕了一句:“你這是怎麽騎車的啊?”

郭嘉豪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隻是輕柔得出奇:“不愛坐,就下去,自己走。”

“哎……你這人怎麽這樣啊!”盧紫芸憤憤不平地抱怨了起來,“我可是女孩子!而且你知道我們二中,還有你們一中有多少人想追我嗎?”

郭嘉豪的聲音聽上去仍無任何波動:“所以呢?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嗎?”

盧紫芸被嗆得說不出話來,嘴巴嘟得都能掛上一個油餅,隻可惜郭嘉豪在她的前方,什麽都看不到。

“怎麽就跟你沒關係了!”盧紫芸才不管這麽多呢,豁出去了,不依不饒地死纏爛打著,“所以,你記得明天來接我哦。不對,是以後天天都來接我,我家就住在六棟,你應該知道的。”

“我為什麽非要去?沒任何好處的事,我才不做。”郭嘉豪說是這麽說,嘴角卻已經高高翹起。

“怎麽就沒好處了!”盧紫芸極力爭辯著,“你不費一點力地載著我這麽一個大美女多拉風啊!這不就是好處嘛!”

郭嘉豪不冷不熱地回了句:“哦。”

盧紫芸簡直要氣到發狂,卻又不能發作。氣得牙癢癢的她恨不得伸手在郭嘉豪腰上掐一把,又怕會翻車,隻得把這口氣往肚子裏咽。

二十分鍾後,騎車小分隊全員抵達小區門口。

打盧紫芸下車的那一刻開始,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在了郭嘉豪身上。

郭嘉豪被大夥盯得渾身發毛,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一樣。

這件事的始作俑者盧紫芸反倒像個無關緊要的局外人,依舊眯著眼睛站那兒笑。

郭嘉豪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偏偏還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

杵在一旁的盧紫芸像是看夠了熱鬧,連忙轉身朝郭嘉豪道了聲謝。

郭嘉豪大手一揮,哪敢接受,隻期望她別又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果不其然,這個想法才打郭嘉豪腦袋裏冒出,盧紫芸又開始作妖了——

她衝郭嘉豪眨了眨眼:“明天記得準時來接我哦。”

不待郭嘉豪做出反應,便拎著書包跑了。

眾人的目光再度齊刷刷地落到郭嘉豪身上,郭嘉豪有苦說不出,深刻覺得自己一不留神就栽進了陰溝。

那時候郭嘉豪隻當盧紫芸是一時興起,沒事逗著他玩,又哪能想到,自那天以後呀,盧紫芸還真就纏上了他。

也就自那天以後,暮瑟幾乎天天都能看到她,上學便準時和郭嘉豪一同出現在暮瑟家樓下,放學也永遠不會遲到,總是早早便守在了單車棚邊上。

八卦總是莫名有一股吸引女孩子的力量,暮瑟和溫純如私底下也經常談論起郭嘉豪和盧紫芸的事,事實證明,純良如溫純如都不相信盧紫芸會喜歡上郭嘉豪。

那麽,盧紫芸的真實目的又是什麽呢?

直至某個放學回家的路上,郭嘉豪才終於按捺不住地說出了真心話:“你其實是喜歡我蘇哥吧?”

心情愉悅晃著腿的盧紫芸立馬就僵住了,她停頓了足有三秒鍾的時間,本要開口反駁,郭嘉豪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可我不明白,你喜歡蘇哥就算了,幹嗎非要拖我下水啊?”

盧紫芸的心事被揭露無遺,卻還要嘴硬:“沒有啊,我就是喜歡你,我最喜歡你了,暗戀了你足足九年,你肯定不知道吧,我對你可是真心的。”

這話一聽就是假的,郭嘉豪也沒當真,倒是起了逗盧紫芸玩的心思:“原來是這樣啊,可真巧,我剛好也喜歡你,既然咱們是兩情相悅,那我就再騎慢點好了,你也別老把眼睛往我蘇哥身上飄,可得好好照顧我的情緒。”

盧紫芸頓時啞口無言,默默收回放在蘇巒青身上那堪稱露骨的眼神。

許是因為自己小勝了一局,郭嘉豪看起來心情甚好,甚至還哼起了小調:

感謝地心引力

讓我碰到你

漂亮的讓我麵紅的可愛女人

溫柔的讓我心疼的可愛女人

透明的讓我感動的可愛女人

壞壞的讓我瘋狂的可愛女人

……

郭嘉豪就是那種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路人長相,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帥不醜,唱歌卻出乎意料地好聽。

原本還張牙舞爪要“咬人”的盧紫芸瞬間靜了下來,難得露出乖巧的表情。

她靜靜地坐在郭嘉豪的單車後座上,半眯著眼睛聽他唱完這首歌。

盧紫芸縱然瘦,可到底也還是個活生生的人。車後載了個人,速度自然要比一個人的時候慢上許多,再加之,他本身就沒有要超過前麵一夥人的意思,才十分鍾不到,就已被所有人甩開一大截。

當那首歌的最後一句歌詞從他喉間緩緩流淌出,一直坐在後座安靜傾聽的盧紫芸方才再度開口說話:“你唱歌好好聽啊,都可以去參加選秀了。不過,你長得普通了點,估計隻能做實力派。”

郭嘉豪並未搭理她。

實在閑不住了的盧紫芸又開始東問西問:“哎,我問你個問題哦,你說……蘇巒青是不是喜歡那個叫暮瑟的妹子啊?”

郭嘉豪不做任何表示。

盧紫芸才不管人家有沒有搭理自己,仍絮絮叨叨地繼續問著:“他們是不是在一起了呀?”

……

這個問題盧紫芸一連問了好幾遍,聽到耳朵都快起繭的郭嘉豪終於聽不下去了,簡單粗暴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本以為這樣就足以堵上盧紫芸的嘴了,哪曉得她就像是被話癆給附身了一樣,不停地自言自語:“其實呢,他們即便在一起了也沒什麽關係,隻要鋤頭使得好哪有牆腳挖不倒!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那自娛自樂的精神給感染到了,本還麵無表情的郭嘉豪嘴角微微向上揚了揚,又一次哼起了小調:

故事裏的小黃花

從出生那年就一直飄著

童年的**秋千

隨記憶一直晃到現在

……

02.別管那是非,隻要我們感覺對。

同行的六人裏又莫名其妙多了一員,這對暮瑟、蘇巒青以及溫純如和宋之若來說並無任何影響,反正不論和誰一起他們都是兩兩成雙,真正能影響到的也就郭嘉豪和肖震鷺。

肖震鷺是各種羨慕嫉妒恨,時不時地心疼自己後座上連個妹子都沒有。

至於郭嘉豪,他的感受則要複雜許多。

他明明有些嫌棄盧紫芸一天到晚犯花癡,卻又狠不下心來直接將她拒絕,甚至有時候,他會覺得,這樣的狀態若能一直持續下去,似乎也不錯。

少年人的心事一如少女那般纖細,偏偏男孩子之間從不提起這樣的話題。

郭嘉豪隻覺得自己的心一天更比一天癢,有什麽東西像要即將破殼而出,迎風綻放。

郭嘉豪不曾想到的是,這樣的日子也即將走向盡頭。

變故是在周五放學的路上,盧紫芸依舊一下課便直接往單車棚裏跑,死纏著暮瑟一行人不放。

這天,暮瑟、蘇巒青、郭嘉豪三人卻不是直接騎車回家,而是鑽進了校門口的一家書店。

那家書店不大,甚至還算得上有點小,可就這麽一點大的地方,幾乎能找出市麵上所有喊得出名字的期刊和小說。

盧紫芸不明所以地看著大夥一同走了進去,本還在思考自己要不要也進去看看,暮瑟、蘇巒青、郭嘉豪三人便已並排走了出來。

盧紫芸仍是笑眯眯的,視線卻老往他們手上瞥。

此時的她和那三人距離甚遠,一眼看過去隻看到每人手上都拿了一個東西,看厚度像是一本書,看封麵的排版和顏色,應該是一本雜誌。盧紫芸下意識地走近,問了一句:“你們手上拿的是什麽呀?”

蘇巒青謹遵暮瑟教誨,從頭至尾都將她視作透明人,聽到這話,並無任何反應。

暮瑟也是隻想擺脫她,沒想著辦法刁難她已經算是很給麵子了,哪裏還會理睬她。

如此一來,盧紫芸的境地又有些尷尬,她自己卻像是毫無察覺,仍笑眯眯地將那話再重複了一遍。

原本也準備裝啞巴的郭嘉豪大抵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在大家都選擇沉默的時候回了句:“《九州誌》。”

本還笑得一臉傻白甜的盧紫芸兩眼一亮,瞬間就激動了:“你們也看這個啊!”

蘇巒青低頭看著暮瑟頭頂那撮傲嬌翹起的呆毛,依舊沒做出任何反應,腦袋裏卻在想,他這時候該不該把暮瑟頭上的那撮頭發按下去。

暮瑟則兩眼發直正視前方,正在思考,今晚究竟是該回家吃還是去蘇巒青家吃。

唯有郭嘉豪接了盧紫芸的話:“對,我們幾個都看這雜誌。”

這可高興壞盧紫芸了,她“忍辱負重”潛伏了這麽多天究竟是為了什麽呀!還不是為了能找到接近蘇巒青的機會,哼哧哼哧挖牆腳。

這下終於給她找到了個和大夥一致的興趣愛好,她能不激動嗎?

於是,她便如同一個見了獵物兩眼放光的大尾巴狼:“我!我!我也很喜歡這個!”

此言一出,依舊沒人搭理她,就連郭嘉豪都想不出該以怎樣的話來搪塞,她卻又開啟了自言自語、自娛自樂的模式:“我一直以為這是個很小眾的雜誌,因為身邊壓根就沒人看。”

暮瑟雖一直都很努力地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冷淡,可她到底還是個生性活潑的女孩,再加之盧紫芸這話也是真說到她心坎裏了,她立馬就忘了大家一起孤立盧紫芸讓她自動退出的協議,下意識回了句:“是呀,很多人都不知道還有這樣一本雜誌,其實這雜誌真做得挺好的。”

盧紫芸一句無心之話一下引起了大家的共鳴。

原本對她態度冷淡的暮瑟破天荒地和她聊了起來。

當溫純如、宋之若及肖震鷺三人一同走來了,便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陽光漸漸暗淡,原本淺金透白的陽光隱約被染紅,整體透著橘色的調,像是被人用大號排刷一筆一筆地刷在了原本碧藍的天空上。

黃昏將至,每個人的頭發都被染上一層暮色。

暮瑟翻動著手中的雜誌,笑意盈盈地和站在一旁的盧紫芸說些什麽。

掛在盧紫芸唇畔的笑不比暮瑟淺多少,她的笑不似從前,隻有嘴角高高翹起,眼睛裏卻始終不沾染任何情緒。這一次,她的笑很清很透,不沾染一絲雜質,是發自內心的笑。

從前,大夥即便每天一同上學放學,到最後,也都是兩兩一組。

今天回去的路上破天荒地沒有分散而行,一群人推著車,慢慢地走,慢慢地聊。夕陽西下,他們的身影漸漸被拉長,與不斷被風吹得四處搖晃的花枝樹影纏綿在一起。

每個少年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一個英雄夢,現實中的世界卻是這般的無聊乏味,校服禁錮了他們的身體,學不完的課本知識塞滿他們的腦袋,他們也不似兒時那般天真無邪,披著床單便能假裝仗劍天涯的濟世大俠,於是,那些印滿鉛字的武俠奇幻雜誌便成了他們最大的消遣。

暮瑟頭一次覺得放學回家的路途竟是這麽短暫,明明從前總巴不得能有個任意門,一打開就可以回到家,今天卻意外地舍不得回家,明明都已經到了小區門口,所有人都已經散了,她仍意猶未盡地站在原地回味。

蘇巒青笑吟吟地俯身望著她的眼睛:“瑟瑟,你今晚來我家吃飯還是回家吃呀?”

暮瑟想了想,說:“去你家吧,我媽今天留的菜我都不是很想吃。”

高中生活便是這樣,越往後走,學業越繁重,暮瑟已經好久都沒去蘇巒青家吃晚飯了。

一聽到暮瑟的話,蘇巒青便忍不住彎起眼睛,樂嗬嗬地回了句:“好嘞。客家今晚都想吃哪些菜呀?小的都給您提前備著。”

暮瑟大手一揮,頗有種俠客風範:“二斤醬牛肉一壺酒,再來幾個小菜。”

巧得很,蘇家冰箱裏恰好就有鹵好的牛肉,蘇巒青將它們切成薄厚一致的片兒,又調了個蘸醬,再又做了醬燒杏鮑菇、燙菜心,以及魚丸生菜湯。

暮瑟美滋滋地喝著湯,學著電視劇裏的俠客一般左手捧湯碗,右手夾著牛肉,豪氣萬丈地端著碗對蘇巒青說:“來!幹了這碗湯!”

蘇巒青還真像個傻子似的端著湯碗和她輕輕一碰,兩人便開始仰頭喝湯。

大抵是被自己和對方這智障一般的行為給逗樂了,兩人擱下碗就笑成了一團。

相比較之下,暮瑟笑得更為誇張,眼淚水都冒了出來。

這兩貨平常裏雖然也算不上多“正常”,卻很少像今天這樣智障,大抵還是受了放學路上那番談話的影響。

笑完後兩人終於又都恢複了正常,蘇巒青替暮瑟盛了小半碗飯,暮瑟接過碗便埋頭開吃。

蘇巒青的手藝一如既往地好,暮瑟都已經懶得開口去誇讚,可蘇巒青仍扯長了脖子巴巴地望著她。

暮瑟莫名地就被看出了一點壓力,連忙咽下口中的肉,豎起大拇指誇了一聲:“好!非常好!特別好!”

別看暮瑟誇得這麽敷衍、這麽浮誇,其實她也是打心眼裏覺得,沒有誰做的菜能超越蘇巒青。

蘇巒青也不介意暮瑟的“虛情假意”,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兒的形狀。

幾口飯菜下肚,原本空****的胃終於有了東西墊著,不再有饑餓感的暮瑟終於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和蘇巒青聊起了今天發生在學校裏的事。兩人一邊吃一邊聊,不知怎的,話題最後又回到了《九州誌》上。

明明還沒看最新一期的內容,有很多東西都是從前談論過的,他們卻依舊聊得興致勃勃。

然後,湯足飯飽的暮瑟又異想天開了,突然露出個神秘中又帶著絲絲邪惡的笑。

以蘇巒青對暮瑟的了解,又怎麽會不知道,她這是又想到了什麽奇奇怪怪的點子。

暮瑟卻習慣性地又賣起了關子:“嘿——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麽?”

蘇巒青如實搖頭:“不知道……”

暮瑟笑得越發神秘:“你就猜猜唄。”

“嗯……”蘇巒青還真若有所思地托著下巴在思考,“跟《九州誌》有關?”

“對!”暮瑟猛地一拍手,本就亮晶晶的眼睛越發亮,“機智!”

縱然蘇巒青對暮瑟了解很深,可他到底也不真是暮瑟肚子裏的蛔蟲,若讓他再往下猜,可真猜不到了。

於是暮瑟也不繼續賣關子了,開門見山地說:“我在想啊……既然大家都喜歡《九州誌》都喜歡武俠玄幻,而且我們人也很多,不如大家一起成立個團隊唄,創造個和‘九州’類似的世界。”

暮瑟這個想法可以說是很大膽了,可蘇巒青呢,偏偏又是個無論暮瑟想做什麽都統統無條件去支持的頭號迷弟。

他恰好在“哄騙”大家一起陪暮瑟騎車的時候建了個QQ群,那群也就是在組織大夥騎車的前一夜派上了用場,之後再沒用過。

他立馬拿起手機,將暮瑟邀請進群。

暮瑟大致猜到了蘇巒青要做什麽,連忙去搶手機阻止:“等等,等等!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先別告訴別人啊!”

蘇巒青朝她溫柔一笑:“沒事兒,我覺得這個提議挺好的,大家應該都會感興趣。”

暮瑟反倒在這時候鬧起了別扭:“不是……我就覺得什麽都沒準備好,這樣會不會太突然了呀?要不,咱們今晚先商討商討,等把很多東西都確定了再去和大夥說?”

蘇巒青放下了手機,又一次點頭:“好。”

暮瑟吃飯的速度向來慢,今天倒是出乎意料地快,兩三下就扒完了一碗飯,一旁盯著的蘇巒青隻覺心驚膽戰,生怕她一個不留神就把自己給噎著了。

可看她那美滋滋的小樣兒倒好像也沒多大問題,蘇巒青這才放心,又起身給她倒了杯檸檬水清口。

蘇巒青還在餐廳收拾碗筷,暮瑟便從自己書包裏掏出了紙和筆,趴在茶幾上寫寫畫畫。

她現在寫的是自己的一些想法,包括整個世界的創建方案。

雖然一切都是參考《九州誌》,以《九州誌》為原型,可暮瑟仍覺得可以再增添一點別的東西。

譬如說九州世界就是個純粹的東方玄幻構架,那麽他們所要創建出的世界便可以以真實世界為藍本,可以有以古代中國為原型的東方大陸,以古印度為原型的南亞大陸,以英國古代曆史為原型的歐洲大陸……

等蘇巒青收拾好一切,來到客廳時,暮瑟心中那個世界的雛形已鋪在紙麵上。

蘇巒青是真覺得這想法不錯,暮瑟轉著筆眉飛色舞地和蘇巒青進行著講解。

她說:“我覺得,我們要是真想創建這個世界,就可以順著這個點將整個世界進一步細分下去,而且我覺得每塊大陸上所發生的故事可以按照同一時間軸來……”

原本還對自己想法毫無自信的暮瑟越說越多,越說越激動,轉眼間就已經到了十點半。

暮瑟可不能回家太晚,晚了老媽又得念叨,讓她以後給蘇家當女兒好了。

暮瑟再意猶未盡也得收拾東西往家走,所幸今天是周五,周六早上可以賴床不用早起,那麽也就是說,尚未商討完畢的內容仍能用QQ延續。

一想到這個,暮瑟邁步的幅度都大了許多,蘇巒青瞧著她這小樣兒便覺好笑。

暮瑟洗漱完躺在**,已是晚上十一點半。

她一翻開手機便看到了蘇巒青發來的消息,兩人又是一陣激烈討論,最終確定就按這個路線走。至於其他幾名小夥伴,蘇巒青則神秘兮兮地發了條消息,告訴大家明天小區秋千架附近見,有重要的事要和大家宣布。

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暮瑟一個人躺在**,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她即將要創造出的世界。

03.整個世界正在對我們進行挑釁,就算如此還是得無畏前進。

周六,暮瑟大清早就被蘇巒青的電話吵醒。

一肚子起床氣的她本要使小性子鬧脾氣,一聽到蘇巒青說,大夥兒都快到了,滿肚子的起床氣頓時泄得癟癟的。

她一個鯉魚打挺,連忙從**爬起,洗漱完畢,隨手在衣櫃裏抓了兩件衣服往身上套便出門了。

不曾想到的是,暮瑟並非來得最晚的那個,還有人遲遲沒有到來。

暮瑟坐在秋千上晃啊晃,倒也不明白,究竟還有誰沒來,在她看來,他們的團隊裏也就她、蘇巒青、溫純如、郭嘉豪以及肖震鷺五個人,連每天跟大夥兒一同回家的宋之若都未被她算進去。

又過足足十分鍾,那最後一名成員才姍姍來遲。

那名成員穿著電視明星一般成熟時尚的長裙,外麵搭了件薄針織衫,金棕色的大波浪卷發一路垂至腰際,不是盧紫芸又是誰。

暮瑟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要等的人竟然是盧紫芸。

像是看出了暮瑟的疑惑,蘇巒青連忙開口解釋:“她是郭嘉豪強力推薦的,聽說畫畫很厲害,得了不少獎。我覺得她可以做咱們團隊的美工,沒事畫畫人設和地圖也挺好的。”

聽完這話,暮瑟才終於釋懷。

憑良心來說,她真不是個不論別人做什麽事都能輕易說原諒的姑娘。

縱然盧紫芸現在一直黏糊糊笑嘻嘻地跟在他們身邊,她仍不會忘記那天自己與溫純如被堵著的畫麵。

大抵隻有蘇巒青和郭嘉豪提前知道盧紫芸會出現,不僅僅是暮瑟,連肖震鷺和溫純如都是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不過,溫純如的表情要更耐人尋味一些。

暮瑟本以為溫純如是出於本能反感盧紫芸這個人,最後的結果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溫純如盯著盧紫芸看了好一會兒,才撇頭過去,悄悄咬著暮瑟耳朵說:“瑟瑟,我在想,既然盧紫芸都可以加入我們,那能不能讓宋之若也來呀?”

“咳……”暮瑟一個不留神,又被嗆了下。

溫純如卻仍是那副呆萌的表情,巴巴望著她等答案。

暮瑟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畢竟那可是她曾喜歡過的男孩子呀,即便現在已經放下了,不喜歡了,但總歸還是會覺得有些奇怪呀……

暮瑟想了很久,才終於憋出一個正當合理且又委婉的拒絕理由:“怕是會耽誤他學習吧……”

溫純如仍是那副純良的模樣,絲毫不曾察覺暮瑟的不情願,她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暮瑟滿是期盼:“不會的,不會的,隻要合理安排時間不沉迷進去就不會影響到學習,而且他也很喜歡《九州誌》呀,他也很想加入的!”

暮瑟突然覺得自己該好好反思一下,想拒絕就拒絕,幹嗎還要繞來繞去?

總之,暮瑟已經沒有機會再去拒絕了,他們這個團隊就這麽莫名其妙地又多出了一號人。

所有人到齊以後,一行七人全往蘇巒青家裏跑。

在此之前盧紫芸隻知道蘇巒青又帥家裏又有錢,可從未想到,他家竟有錢到這種地步。

家住別墅區不說,還是視野最佳的半山地段,自帶庭院和泳池。

盧紫芸自家的經濟狀況本就不錯,雖說她爸是中六合彩發的家,常年被人調侃暴發戶,可如今她爸的生意也算做得相當大,縱然如此,她家也隻在這小區裏住連排別墅,並不是說這裏的房價有多貴,隻是因為這裏的房賣得俏,不僅僅是別墅,隨隨便便一戶商品房都得靠搶,更何況那限額六戶的半山別墅,能住在這塊地皮半山別墅裏的可都不是一般人。

一想到這一層麵,盧紫芸便覺蘇巒青看上去變得更順眼更帥,整個人儼然一行走的提款機。

蘇家別墅裏不雇保姆,隻住蘇巒青一家三口,因此就顯得尤為冷清空曠。

今天一下就湧入了七個人,這冰冷的別墅裏也終於沾染上了一絲人氣。

蘇巒青一進門便說了句:“你們隨意坐,要吃什麽,要喝什麽自己去廚房隨意拿,我也懶得動手招呼你們了,反正都是幾個熟人。”

在場的人中也就一個暮瑟老往蘇巒青家裏跑,除此以外,不論是郭嘉豪還是肖震鷺也都隻在院子外遠遠看了一眼,還是頭一回走進來。

如此所導致的結果就是,除了暮瑟,所有人都很拘謹。

暮瑟一心隻想和大夥兒敞開了去商討有關那個世界的事,連忙從自己包包裏掏出本子和筆。

這並不是她昨晚臨時起意寫的東西畫的圖,是回家後再進行擴充和修改的優化版本。

暮瑟甫一攤開本子便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將那些零碎的腦洞組織成語言,聲情並茂地陳述了出來。

縱使蘇巒青是個已經聽過一次的人,再聽暮瑟這麽繪聲繪色地講一遍仍覺熱血沸騰。

暮瑟的這一次演講可以說是非常成功,接下來要做的便是給團隊成員們分配任務。

主編人選毫無疑問落到了暮瑟身上,盧紫芸畫人設和插畫,宋之若、溫純如以及肖震鷺、蘇巒青各自挑選一個感興趣的大陸來寫,至於郭嘉豪,他一個既不能寫又不能畫的,蘇巒青是準備將他作為編外人員,沒活幹的時候給大夥兒提些建議,但主要工作內容還是編程做UI設計,是的,蘇巒青並未完全按照暮瑟所想而來,他還有自己的想法和建議。

在他看來,暮瑟所創建的這個世界完全可以依附互聯網推廣出去,每個人都能發揮自身所長,參與進來,這才是他所想要的團隊。

亦不曾想過,這件事的準備周期比想象中更長。

每個人都懷著一腔熱血,積極做著前期準備。

這個世界的構造雖然純屬虛構,卻也幾乎全部借鑒了真實世界的曆史。

於是,在網絡還不算太發達的2009年,校圖書館成了他們最常去的資料收集地。

他們的準備周期很長,既要完善世界框架設定,又要兼顧學習,斷斷續續,花費了近兩個學期的時間才做好一切準備。

當他們統籌好一切,已是第二個學期的期末。

漫長的準備工作不曾消滅他們的熱情,反倒打磨了他們的意誌。

04.認真投決定命運的硬幣,卻不知道到底能去哪裏。

冬去春來,忽而夏至,連教學樓外一叢開足了百日的無盡夏都已謝了。

新的學期悄然而至,不知不覺間竟又到了九月。

高二究竟意味著什麽呢?

意味著課業更繁忙,意味著將要文理分班。

相處了整整一年,好不容易混熟了的同學就這樣被打散,散落到各個不同的班。

暮瑟數學差到天怒人怨,理科成績自然也沒好到哪兒去,自然選擇了文科。

明明知道自己學習成績和溫純如相差十萬八千裏,在宣傳欄前看分班的時候,暮瑟仍抱有幻想,期盼自己能再度與溫純如分到同一個班。

她的期望注定要落空。

排名年級前十的溫純如自然而然被分到了重點班,而暮瑟這種處於中下遊的則被塞到了平行班,從前的班主任丁老師甚至還語重心長地和她談了一席話,問她要不要學個專業特長,以免將來考不上學校。

暮瑟當然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高一下學期的時候便成了一名藝術生,和盧紫芸同畫室,也就在這時候,她才終於明白了蘇巒青和郭嘉豪的良苦用心。

宣傳欄前的人漸漸走散,從人滿為患到隻剩三兩人,也就不到半小時的工夫。

時間過得太快,暮瑟突然想起了初中畢業,她與朝夕相處了近九年的蘇巒青分開,獨自一人來到二中的時候。

那時候的她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呢?

她突然回想起了。

高中與有錢就能上,且尚在九年義務教育期限內的小初不同,中考算是絕大多數人的第一道分水嶺。

這些年來暮瑟身邊一直有個蘇巒青,突然變成她一個人,莫名有些不習慣。

她在人山人海中找到宣傳欄,又獨自一人擠入人群,艱難地靠近宣傳欄,一行一行尋找自己的名字。

從前蘇巒青一直都在身邊,不論做任何事,都有他陪伴,大抵也正因如此。

有他在,成了一種習慣。

於是,從她腦袋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時候若是蘇巒青在,定然輪不到她做這種事,隻需要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等著他從人群中走來。

暮瑟人矮體輕,往前擠的過程可以說是舉步維艱,好不容易距離宣傳欄近了一點點,立馬又被往外走的人給擠開,她有些力不從心,幾次三番下來,險些就要被人擠到,腳下一個踉蹌,幾乎就要與大地來個親密擁抱。

與地心引力做鬥爭失敗的暮瑟坦然接受自己的落敗,正準備敞開雙臂緊擁大地呢,後領就被人給拽住了,勒得她脖子疼,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不過,這樣倒也成功阻止了她與大地母親擁抱。

站穩腳跟的暮瑟摸著脖子咳了幾聲,擠在宣傳欄前的人著實太多,她全然沒看清那名出手救自己的壯士的臉,隻從頭頂聽到一個溫柔的嗓音:“同學,你叫什麽名字?我幫你找找。”

暮瑟愣了一下,隨後,下意識地開口:“暮瑟,日暮的暮,錦瑟的瑟。”

“高一2班。”那把嗓音再度從人群中傳來,“真巧,我叫宋之若,也在2班。”

當那人穿越人海,自人群中走出時,暮瑟都已經傻眼了,呆愣愣地望著宋之若,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你是……”

話一出口,她才覺自己犯傻了。

她從來就知道有宋之若這一號人,可宋之若卻不曾知曉有個叫暮瑟的女孩悄悄喜歡著他。

暮瑟對宋之若的感情大抵能歸之為一見鍾情。

或許又因碰到的時機太巧,不論做什麽都是三分鍾熱度的暮瑟居然喜歡了他這麽久。

暮瑟正因自己的一時語快而懊悔著。

宋之若卻朝她笑了笑,語氣溫柔:“嗯,我也是錦繡家園的,住在二期。”

他這話許是在替暮瑟化解尷尬,又或許是無心之言,可也就僅僅因為這樣一句話,小臉憋得通紅的暮瑟才終於得以解放。

她偷偷鬆了一口氣,點頭如搗蒜:“是的,是的。我知道!”

少女的心事便是如斯簡單,她哪裏還有方才的窘迫,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默默想著:原來他知道我也住那裏?是不是說明,他其實也有偷偷關注我呢?

她心中明明狂喜,又不好意思表現得太過明顯,死活壓製住那一言不合就要往上翹的嘴角。

直到宋之若穿越人群,帶著她往2班的方向走時,暮瑟的腦袋都還有些暈乎乎,一路走去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輕飄飄且軟綿綿,她覺得自己在某一瞬間幾乎就要被幸福給撞閃了腰。

這次的路程不比一年前她與宋之若的初遇,那時候也是他替素未謀麵的她帶路,一路將身為路癡兒童的她送回了家,那時候的她可謂是心緒複雜,又覺歡喜,又覺惆悵,歡喜的是居然還有個這麽溫柔好看的男孩子和她同住一小區,惆悵的是,她連這個男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或許這隻是她漫長生命中的一次浪漫邂逅,浪漫過後一切都將化為虛無。

從前呢,一旦分別,便不知下次再見是何時,甚至,很有可能隻是驚鴻一瞥便再無下文。

畢竟沒有人能夠知道,一次不經意地說再見以後,是否真的就再也不會見。

而今,她不但知道了他的名字,甚至還與他成了同班同學。

暮瑟越想越覺興奮,所以說,如果這都不是緣分,那麽,又有什麽能被稱作緣分呢?

彼時的她是那樣的喜歡宋之若,滿腦袋都在冒粉紅色的泡泡。

又何曾想過,未來究竟會變成怎樣。

暮瑟的思緒一點一點被拉了回來。

最後的最後,宣傳欄前連三兩個路人甲小貓都找不出來,隻餘暮瑟和溫純如。

暮瑟突然覺得有些傷感。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倏地湧上心頭。

她聲音裏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哭腔:“沒想到,我們真的要分開了。”

學生時期的友誼便是這樣,黏黏糊糊,連上廁所都要手拉著手,不過分開一會兒便像得了相思疾。

連暮瑟都尚且如此,溫純如更是早就紅了眼眶。

她戀戀不舍地拽著暮瑟的衣角,牽住她的手:“瑟瑟,我舍不得你……”說到後麵,有些哽咽。

暮瑟也知道她們並不是再也見不到麵,可就是止不住地難受,她看到溫純如這個樣子就更難受了,剛要與她十指相扣說些藏在心底裏的悄悄話,身後卻猝然響起一個聲情並茂的聲音:“啊……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日相許啊!生死相許……”

那些即將說出口的話含在暮瑟舌尖打著轉,轉啊轉啊轉,最後愣是滾進喉嚨,咽回了肚子裏。

而那聲情並茂的聲音仍在繼續:“英台,我要與你一同化成蝶。”

說著說著,他便唱了起來:“化蝶飛,化蝶飛,因你沉魚落雁而陶醉,撲啦撲啦,撲啦撲啦追,相隨。”

暮瑟這時候哪兒還有心思去傷感,那突如其來的悲傷早已被突如其來的“憤怒”所替代。

於是,一秒後,那放飛的歌聲變成了“嗷嗚嗷嗚”的慘叫聲。

暮瑟連踹了肖震鷺六腳都覺不解氣,又給他送了一肘擊才作罷。

肖震鷺還覺著委屈,可憐巴巴地抱住自己龐大的身軀:“暮瑟同學,你怎麽老這麽凶殘!我不過是開個玩笑。”

“玩你個頭!”暮瑟一聲冷哼,牽著溫純如轉身就走,壓根不想搭理肖震鷺那傻子。

肖震鷺卻像條尾巴似的屁顛屁顛地跟在她們身後走:“哎!別不理人啊,別生氣啊!別跟我蘇哥告狀啊。”最後一聲哀號可謂是撕心裂肺。

溫純如看了直覺不忍心。

暮瑟卻像個霸道總裁似的扣著她的肩:“別回頭,傻×會笑。”

肖震鷺卻乘著這空當,“噌噌噌”地追了上來,並且一個大鵬展翅,擋住了暮瑟和溫純如的去路。

暮瑟一瞪眼,毫不留情麵:“滾滾滾,好狗不擋路!”

肖震鷺委屈地噘嘴:“哎喲……至於嘛。行了行了,別耍小性子了,我又不是蘇哥,哎,我其實就想問問你們去了哪個班嘛。告訴我唄。”

暮瑟又牽著溫純如繞過肖震鷺這一巨型障礙物:“你又不瞎,不知道自己看啊!”

肖震鷺也不惱,又死皮賴臉地湊上去:“哎,其實我想跟你們商量商量,這周末要不要組織一次同學聚會?全校好像就咱們班被分得最散,大家都做了一年的同學了,卻都還沒聚過一次餐。”

暮瑟終於將肖震鷺的話聽了進去。

暮瑟、溫純如、肖震鷺三人並肩而行,走在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樓梯上。

從前三人也有過並肩一同走進教室的時候,也正因如此,而今才會覺得不習慣,明明從前都能一同走回教室,現在卻不得不在一個岔路口選擇分別。

暮瑟揮著手和溫純如以及肖震鷺說再見,獨自一人走進了新的教室。

她本來就覺心裏堵堵的,有些難過,進教室的時候隨便掃了一眼便覺更難過。

不為別的,隻因她一眼掃過去居然沒看到一個熟麵孔。

暮瑟隨便找了個空位置坐下,莫名其妙被一股孤獨感所包圍。她內心變得很複雜,才坐下沒多久,便忍不住給溫純如發了條QQ消息:

“我們班居然沒一個熟麵孔,接下來的兩年我要怎麽辦啊?”

暮瑟的不安全然來自於,又一次陷入孤獨的惶恐。

剛入這所高中時她本也覺不安,最終卻被宋之若的存在而衝淡。

如今的她隻覺異常難過,現在已經是高二,不是初入高中的那會兒,一年下來,每個女生幾乎都有了固定的玩伴,別說她原本就舍不得溫純如,即便真有心插在別的女孩之間也會覺得很累。

讀書時期的友誼正是如此,一點都不遜於愛情,從來也都容不得不相幹之人插足。

暮瑟已經無法想象自己該如何撐過接下來的兩年,下課沒有人一同牽著手去上廁所,體育課自由活動期間也不知道該和誰坐在一堆打鬧說悄悄話。

暮瑟不僅僅是害怕孤獨,更害怕的是別人都有人陪,自己卻孤身一人。

學生時代的女孩便是這樣敏感又多愁。

獨來獨往,從不與人牽手去廁所的女孩不一定會被人視作異類,可那個獨來獨往的女孩卻必然會在心中將自己想象成一個不合群的異類。

暮瑟那條消息才發出不到兩秒,她便感覺肩上一重,是誰在拍打她的肩膀。

暮瑟下意識地回頭,一頭金棕色的卷發赫然映入她眼簾。

萬萬沒想到盧紫芸會在這裏的暮瑟微微有些驚訝,而盧紫芸的表情也明顯透露出了她的心聲——前麵這人還真是暮瑟。

話一說回來,這兩人也是真奇怪,明明宣傳欄上有所有同學的名字,她們卻就這樣完美地略過了對方。

暮瑟和盧紫芸雖然算不上陌生人,卻也依舊稱不上熟悉,兩人之間縱然有著整個團隊作為溝通橋梁,可她們仍無太多交流,盧紫芸正是蘇巒青口中所謂的編外人員,她所負責的工作與絕大多數團員脫節,往往隻要交給她一個大致人設,她便能畫出你想要的人設圖,也正因如此,團隊的絕大多數活動她都不曾參與,更遑論查資料這種一本正經的事,故而,即便暮瑟這團隊都已經成立一年多了,暮瑟仍跟盧紫芸不熟。

至於盧紫芸,這姑娘倒也不忘初心,從未忘記自己的第一使命便是挖牆腳。

這一年多的時間裏,沒少做勾搭蘇巒青的事。

可蘇巒青這人呢,從始至終像塊木頭似的,從未給她任何回應。大抵也正因蘇巒青的從不回應,一直跟在他身側的暮瑟倒是從未發覺盧紫芸有想勾搭蘇巒青的心思,反倒天真地以為盧紫芸真喜歡上了郭嘉豪,正不離不棄地努力倒追著。

相比較暮瑟的單純一根筋,盧紫芸對暮瑟的感情就尤為複雜。在她看來,她與暮瑟之間的關係明明是情敵,卻又無法太過敵對,這使她感覺很憋屈。漸漸地,她也就不像一開始為了接近蘇巒青時那樣殷勤了,倒是時不時以學習為借口去騷擾蘇巒青,偏偏暮瑟又是個遲鈍的二傻子,見人“小太妹”都這麽努力學習,登時就有了一股危機感,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倒是好,也屁顛屁顛拿著教科書和作業本纏上了蘇巒青。

如此一來所導致的後果是,蘇巒青把盧紫芸轟開了,專心致誌輔導暮瑟,一旁觀戰且同樣單純的溫純如覺得盧紫芸可憐,頓時就伸出了援助之手,開始輔導她的課業。

也就暮瑟和溫純如兩姑娘傻不拉幾的,現在包括蘇巒青在內的幾個男生心裏可都敞亮,隻是不說破罷了。

好在盧紫芸這貨雖然存著猥瑣的心思,行動力也就這樣,完全不對暮瑟和蘇巒青造成任何傷害與威脅,她便這麽尷尬地留在了團隊裏。

常言道情敵見麵分外眼紅。

暮瑟傻不拉幾的倒是完全沒這種意識,一直將暮瑟視作假想敵的盧紫芸腦袋裏早就上演了一出年度大戲。

即便暮瑟對盧紫芸再無好感,也總比與那些全然不知底的陌生人相處好。

盧紫芸所不知道的是,她竟就這麽莫名其妙成為了暮瑟心中那個值得相處下去的人。

重新分班的第一天暮瑟尚不能適應,正如她所猜想,班上絕大部分女孩都是從前就認識的,不過半天就已重新組好隊,倒黴催如暮瑟盧紫芸,都屬於和從前小團體分離的那一類。

暮瑟一副乖乖女的模樣,要真想融入新同學的圈子裏倒也不是那麽困難,真正艱難的是盧紫芸,她一副太妹相,在整個年級裏的知名度又那麽高,幾乎可以十分篤定地說,除了暮瑟以外,班上再也找不出能和她一塊走的女孩。

也不知究竟是暮瑟的情緒感染到了盧紫芸,還是她本身就有這樣的感受,自覺與暮瑟坐在一起的她莫名也陷入在一種“淡淡的憂傷”中。

暮瑟左手托腮,右手握著手機,劈裏啪啦在群裏發著消息:

“我想你們啦,除了盧紫芸,這裏都沒一個熟人。”

她消息發出去已有一段時間,卻無任何人回應,包括坐在一旁的盧紫芸。

於是,她又想,這時候,大夥兒應該都在忙自己的事吧。

於是,她又默默放下了手機,單手托腮望著窗外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