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戀的秘密

她浮在眼角眉梢上的嬌羞怯意,都在替她的喜歡做無聲的回答。

01.幾句是非,也無法將我的熱情冷卻,你出現在我詩的每一頁。

課堂上的內容依舊是那麽沉悶,九月的天仍殘留著夏日裏的餘溫。

微風習習,穿過樹梢,穿過窗,吹拂在暮瑟臉上,揚起她鬢角的一縷發,微微有些癢。

窗外陽光正好,講台上的數學老師正在賣力“演講”,表情豐富,肢體語言誇張,一會兒扭成S形,一會兒又擺成F形。

初中的數學雖複雜,努力聽一聽倒也還能聽進去。

可到了高中,隻要出一會兒神,想再接上數學老師的思維,簡直難於上青天。

出了好一會兒神的暮瑟又試著努力聽了聽。

這次,不但沒聽懂,反而被數學老師誇張的形體動作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一堂課下來,除了數學老師身段格外妖嬈,別的什麽都沒記住。

暮瑟的位置靠窗又朝陽,暖陽曬了她整整一個上午,又有微風不停地吹,她整個人都陷在一種昏昏欲睡的氛圍之中。

高中正式上課的第一天對暮瑟來說無疑十分新鮮,可再怎麽新鮮也都比不上下課和放學。確切來說,這短短十分鍾的課間休息才是真正屬於她的青春和時間。

自打和蘇巒青說過那番話之後,蘇巒青到現在都沒再和她聯係。

閑暇時,暮瑟也會自我反思,不停地想,是不是她不對。

可她在蘇巒青麵前橫行霸道慣了,有時候即便知道自己錯了,也拉不下麵子向他道歉。

更何況,在這件事上,她從不覺得自己有錯。

許是這兩天的煩心事太多,多到她都忘了班上還有個曾讓她犯花癡的男生,而這個男生宋之若此時正與她和溫純如並排走著。

暮瑟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時不時盯著手機看,看完又一言不發地發著呆,連宋之若的靠近都毫無察覺。

而向來文靜的溫純如今天卻意外地活潑,兩眼亮晶晶地盯著宋之若,不時低頭微笑,白皙通透的臉頰不知何時暈出兩抹紅霞。

這些事暮瑟都未察覺,她唯一惦記的是,蘇巒青為什麽還不聯係她,還不給她打電話發消息。

校門口的公交車站人滿為患。

或是三三兩兩聚在一團吃路邊攤上買的小吃,或是挽著手站在一塊說今天上課時發生的趣事。

公交車來了一趟又走一趟,裝得滿滿當當,就像塞滿沙丁魚的鐵罐頭。

暮瑟學校所在的那站不但有兩所中學,並且距離始發站和終點站都很遠,恰巧是人流量最多的中間站點。

放學時間在暮瑟的學校外等車,除非天賦異稟或者人品炸裂,否則壓根就搶不到座位。

暮瑟上車上得晚了,連車上的杆子都抓不到,隻能仰頭去抓一直在頭頂上晃**的扶手。

她本就長得不高,公交車上扶手的設計偏生又要逼死矮子,她努力將手伸直往上延伸才勉勉強強握住扶手。

這種感覺可真不好,車一開動,她便覺得自己像是在表演花式單杠,不停旋轉,跳躍,踮腳尖,隻差懸空來個劈叉。

這趟公交車著實坐得艱辛,更令人絕望的還在後邊。

前方就是一個超過90度的大彎。

暮瑟的身體與車一同往右偏,眼看這彎就要拐完,她揣在校服褲口袋裏的手機卻挑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暮瑟兩隻手都扒拉在了扶手上,這電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好不容易等那彎拐完,而手機恰恰好還在響,暮瑟便空出了一隻手去褲口袋裏掏手機,翻開蓋一看,中國電信……

更巧的是,就在暮瑟將手機蓋打開的一瞬間,那電話還突然就不響了。

暮瑟習慣性地撇撇嘴,再度將手機收回褲口袋裏。

說時遲那時快,公交車又在這時轉了個大彎,暮瑟一隻手根本就抓不緊,眼看就要被慣性給甩出去,就在她飛出去的前一霎,她背後又伸出了一隻神秘的手,強行拽住她的胳膊,將她拉了回來。

許是那一下的力道太大,加上暮瑟本身也站不太穩,直接就撞到了那人的懷裏,畫麵就像偶像劇裏演的那樣,隻是缺少了聚光燈以及慢鏡頭的特寫。

即便不回頭去看,暮瑟也能猜到是誰,不論是校服衣上清冽的洗衣液香還是那隻骨節分明的手,都在充分說明,那個人正是蘇巒青。

暮瑟沒想到,怎麽都沒想到,蘇巒青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這種地方。

她猛地一回頭,習慣性地仰頭定在某個點,恰恰好看到蘇巒青那張得意揚揚的臉,他嘴角抑製不住地往上揚,眼睛彎成新月的形狀,連語調都在充分解析“沾沾自喜”這個成語。

暮瑟與他對視半晌,許久許久以後,才見他一臉傲嬌地哼了一聲:“沒有我還是不行吧。”

一股異樣的情緒悄然劃過暮瑟心間,她的臉頰似乎又在發燙,連心髒跳動的速度都突然變得很快。

她竭力想隱藏,低著頭,撇過臉不去看蘇巒青。

不遠處卻傳來一陣陣壓抑的笑聲,暮瑟循聲望去,隻見溫純如、肖震鷺及那並不算陌生的郭嘉豪正憋笑望著自己。

暮瑟臉燙得越發厲害,簡直都要無地自容了!

她別別扭扭地掙開蘇巒青的手,幾不可聞地說了句:“我自己有手,能抓得住。”

蘇巒青十分敷衍地“哦”了一聲,卻不見有任何動作,依舊將暮瑟抓得穩穩當當。

暮瑟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很奇怪,怎麽會在一條哈士奇麵前害羞呢!

她強行止住不斷在心間漾開的古怪感覺,不斷給自己洗著腦:人類不能屈服於哈士奇!人類不能屈服於哈士奇!人類不能屈服於哈士奇!

當她默念到第三遍的時候,一直在彎道間扭來扭去的公交車終於走到了正常的道路,蘇巒青也終於在這時鬆開了手。

暮瑟竟在這時生出了丁點兒失落感。

可很快,蘇巒青那張精致得不像話的臉就這麽放大在眼前。

暮瑟一愣,又見蘇巒青臉上露出副錯綜複雜的表情:“那個……瑟瑟啊,那天的事,嗯……”

“嗯?”暮瑟被他這別別扭扭的樣子給弄得一頭霧水,“你想說什麽?”

“啊?其實我想說……”

話剛要被說出口,又止住。

在暮瑟心中,蘇巒青從來都是個臭不要臉的存在,什麽時候見他這麽別扭過。

於是,她更急了:“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餘下的話不曾被說出口,取代蘇巒青那張起碼放大三倍的臉的是一塊起碼被放大五倍的手機屏幕。

暮瑟覺得自己眼睛都快貼在屏幕上了。

屏幕上是蘇巒青與她QQ聊天的對話框,對話框上有很多條他單方麵發的消息,卻都沒發出去,顯然是在沒有網的情況下發的。

蘇巒青直接把手機塞給暮瑟,一副難為情的樣子:“你慢慢看,有些話還挺惡心,挺肉麻的,別笑我,誰讓你像貓一樣,老愛生氣,總得哄。”

對話很多,暮瑟不曾去細數他究竟發了多少條,一下將對話翻至最前,也就是她與蘇巒青吵架的那天。

“瑟瑟,你生氣了嗎?為什麽要生氣呢?”

“瑟瑟,你是不是嫌我煩呀?可我擔心會有人欺負你呀。”

“瑟瑟,別生氣了好嘛,我跟你道歉啦,道歉好不好?”

“哎,為什麽每次都是你一個人生悶氣?生氣了就告訴我好不好?”

“阿姨說女孩子都是很敏感的,我是男生,所以完全不知道你為什麽會突然生氣呀,以後,你要是不開心了、難受了就跟我說好不好?不要一個人總把事憋在心裏,我也會不開心。”

“瑟瑟,瑟瑟,瑟瑟,瑟瑟……你怎麽還不理我?你知不知道你生氣的時候可凶了,我都不敢和你說話,怕更加被你嫌棄。”

“瑟瑟……”

“……”

暮瑟一條一條地看,越是往下翻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往胸口上湧。

她知道自己有時很任性不講道理,動不動就生氣,也知道這樣一個別扭的自己很容易傷到真正關心自己的人。

可大抵也正因為她知道不管自己怎麽“作”,真正關心自己的人都不會走遠,永遠守在那裏,所以,她才會更加肆無忌憚地“作”吧。

她其實很想開口對蘇巒青說聲謝謝,可這樣的話又讓她覺得矯情,是那麽難以啟齒。

她握著手機沉思許久,仍憋不出一句話,隻能一如既往地驕縱蠻橫著將手機塞回蘇巒青手裏,眼神卻像在刻意逃避,始終不敢將目光定在蘇巒青臉上。

此時的蘇巒青也有些呆呆的。

他彎唇笑了笑:“看完了呀。”疑問句式,卻非疑問句。

暮瑟腦袋壓得更低,隻發出一個幾不可聞的“嗯”字。

“那你會選擇原諒我嗎?我真的再也不犯二了,我發誓!”

蘇巒青此時的眼神很真摯。

都被人這麽盯著了,暮瑟也不好一直逃避,隻得抬起頭來,無比傲嬌地回了句:“那我考慮考慮……”

“那……我要開流量,把這些未發出的消息都發出去咯?”

暮瑟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翹:“我都看完了,還有什麽好發的?”

蘇巒青悶悶的:“但是,你還沒給我回複呢。”

“哦?我也沒說要回啊。”暮瑟強行壓製住那一而再再而三往上翹的嘴角。

蘇巒青不僅是悶,還頗有些幽怨:“啊!我都發了這麽多,你怎麽可以不回!”

“那看心情咯,心情好就回,心情不好為什麽要回你呀?”

“好吧。”蘇巒青有幾分無奈,“那你怎樣才會心情好呢?給我舉個例子唄。”

暮瑟眼珠子轉了轉,嘴角再也壓製不住地高高往上翹:“很多呀,比如說,奴役某人,聽到某人哀號的時候,我心情就會變得格外好呀。”

……

02.我想帶你騎單車,我想和你看棒球,想這樣沒擔憂。

不少女孩子在學生時代也都曾做過這樣一件事——寫小說。

女孩子的青春除了聊不完的悄悄話、看不夠的偶像劇,還有那一摞一摞被擺在校門口書店的雜誌和小說。

暮瑟的少女時期和每一個普通女孩一樣,八卦、偶像劇、小說填滿了她的整個青春。

唯一不同的是,她身邊有個蘇巒青。從小到大,不論暮瑟冒出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他總能無條件地支持鼓勵她,哪怕那些想法在旁人看來是癡心妄想,是無論將手伸多長都無法觸及的幻象。

暮瑟第一次寫故事是在初二那年,故事很短,不到四千字,用自動鉛筆密密麻麻地寫在了筆記本上。

故事的內容也很簡單,是飛鳥和魚的故事,免不了落俗套,飛鳥愛上魚卻無法相守,最後的結局倒是狠狠虐了一把,魚被捕魚人烹煮成羹湯,飛鳥撲火,殉情喪生。

暮瑟寫這個故事的動機很簡單,不過是上課太過無聊,手頭上的小說恰好又都看完,耳機裏恰好響起一首歌:

海平麵遠方開始陰霾

悲傷要怎麽平靜純白

我的臉上,始終挾帶一抹淺淺的無奈

你用唇語說你要離開

那難過無聲慢了下來

洶湧潮水,你聽明白

不是浪而是淚海

轉身離開,分手說不出來

海鳥跟魚相愛

隻是一場意外

……

歌詞與飛鳥和魚並沒太多的關聯,暮瑟的思緒卻已飄出很遠很遠。

她腦中勾勒出來這樣一幅畫麵:海天接連,湛藍一片,飛鳥展翅掠過海平麵,礁石灘上一尾小魚被擱淺……

那些畫麵和情節就像一朵又一朵在夜空中炸開的煙花。

她的手仿佛突然不聽使喚了,隨著筆尖的滑動,那些方正的字符如同倒豆子一般“嘩嘩嘩”浮現在紙麵。

那一堂課她的手幾乎就沒停過。

第二天早晨,蘇巒青的桌上多出一個密密麻麻寫滿鉛筆字的本子,而暮瑟,則咬著下唇,滿臉期待地望著他。

憑良心來說,暮瑟的故事是真寫得不好,不說故事內容,語句平淡無奇猶如流水賬,甚至還有多處病句。

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不夠好,可即便如此,也想將自己的故事分享,渴望得到肯定和誇讚。

在暮瑟麵前,蘇巒青從不吝嗇誇獎,而暮瑟也因這毫不意外的誇獎寫了整整一年。

這正是暮瑟的小秘密,一個隻有她和蘇巒青知道的小秘密。

高中生的課業比想象中更繁重,手寫稿的速度也不比打字,縱然如此,暮瑟仍在天天堅持。

兩天前蘇巒青突然給她發了一封約稿函,正是暮瑟最喜歡的那家期刊,截稿日期是下周一,這也正是暮瑟拒絕了溫純如的原因,周末兩天她準備在家閉關寫稿。

她在家隨意吃了些東西,便回到了自己房間,開始放那首最愛的純音樂。

被她握在手中的筆像是通過右手與大腦連接在了一起,那些不斷在腦中放映的畫麵,那些天馬行空的想象通通變作字符落在了素白的紙麵上。

她覺得自己全身心都得到了放鬆,已然忘卻時間,忘卻自己所處的環境,仿佛就在那些不著邊際的幻想中暢遊。

那一夜,暮瑟一直寫,一直寫,寫到很晚,晚到她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天際即將升騰而起的朝陽。

她入睡的時候是淩晨五點,再度醒來已是正午。

如果沒有人來擾,暮瑟覺得自己可以就這麽一直睡下去,睡到天荒地老。

可偏偏就是這時候,電話鈴聲和門鈴一同響起,她捂著耳朵,掙紮著翻了個身,那招人煩的電話鈴聲終於停止響動,門鈴聲則由陣陣叩門聲所替代。

縱然如此,也沒能讓暮瑟的眼睛掀開一條裂縫,她含混不清,又或者說是“氣若遊絲”地問了句:“誰呀……”

房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緊接著,便是一陣急促且高亢的女聲:“都幾點了!還不起床!快起來吃飯啊!巒青也來了,別讓人在外麵幹等著!”

暮瑟弱弱回了個“嗯”字,腦袋卻鑽進了暖烘烘的被子裏。

暮母的音調就此拔高八度:“你還有臉接著睡?給我馬上起床!”

暮母這一吼的威力簡直足以將整棟樓震塌,又怎麽會震不醒一個暮瑟。

暮瑟一個鯉魚打挺,直突突地從**彈起,乖乖地穿好拖鞋,朝自家老媽擠出個諂媚的笑:“嘻嘻,好香啊,老媽的廚藝又有長進了嘛。”

暮母懶得搭理她,隻朝她翻了個白眼,便握著鍋鏟徑直走回廚房。

暮瑟慢吞吞地從**爬起,趿著拖鞋一路踱步走進浴室,全然將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蘇巒青視作透明。

蘇巒青的到來使桌上又多了個菜,暮瑟默默扒著飯,暮母的胳膊不停往外拐,一邊伸筷給蘇巒青夾菜,一邊數落自家女兒暮瑟。

暮瑟早就習慣了自家老媽這做派,見怪不怪地繼續吃著飯,倒是蘇巒青不停地替暮瑟說好話。

暮瑟才醒不久,整個人都還有些迷糊,自然也就沒什麽胃口,隨意扒了幾口飯就不想吃了。蘇巒青見了,也連忙放下碗,目光一直黏在暮瑟身上。

這時候,暮母又發話了:“既然吃完飯了,就和巒青一起出去走走逛逛,別整天癱家裏,看著你這樣我都覺得難受。”

暮瑟忙不迭地搖頭:“不不不,我今天不想出去,我還要修改小說呢!”

暮母一臉不以為然:“有什麽好修改的,改了不還一樣,照樣沒人看。”

暮瑟氣憤:“你可是親媽呀,有這麽損自己女兒的嗎?”

暮母夾了一筷子菜往自己嘴裏送:“你這是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不給我損損怕是要上天了,趕緊和巒青下樓吧,人還特意過來給你送禮物呢。”

一聽到“禮物”二字,暮瑟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朝蘇巒青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這一眼掃去,隻見蘇巒青正咧著嘴朝她傻笑。

她撇了撇嘴角,用看智障一般的眼神望著他:“笑什麽呢?有什麽好笑的?”

蘇巒青連忙將笑憋回去,裝出一副嚴肅認真且正經的模樣。

暮瑟又瞥他一眼,方悠悠地收回目光:“智障。”

一旁的暮母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暮瑟的腦門上:“你怕是不得了了,人家給你送禮物還這麽一副態度,吃完了就趕緊下去,記得跟人家巒青道聲謝。”

暮瑟揉著被自家老媽拍紅的腦門,邊走邊小聲嘟囔著:“胳膊肘老往外拐,我肯定不是親生的!”

蘇巒青乖乖地跟在她身後走,努力憋著笑。

暮家的門一關上,暮瑟便轉身瞪了他一眼:“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

蘇巒青也不解釋,就這麽一直笑盈盈地望著暮瑟,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走。

暮瑟也是女孩,自然會對男生送自己的禮物有所期待。

當暮母說出這話的時候,她便已經開始猜測,蘇巒青送給自己的究竟會是個什麽東西。

電梯裏的數字在不斷跳動變換,暮瑟的心情也漸漸由煩悶轉為淡然,禁不住問起了蘇巒青,究竟給她送了什麽禮物。

蘇巒青這貨卻守口如瓶,不論暮瑟怎麽纏著他問,他都隻是微微笑著說:“你猜呀。”

起先暮瑟還有那麽幾分耐心,當她的答案一一被蘇巒青所否認的時候,她便又開始鬧起了別扭,氣鼓鼓地望著蘇巒青:“猜什麽猜呀!我不想猜了,你就告訴我唄。”

蘇巒青仍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待會兒下了樓你就能看到。”

暮瑟本還想再說些什麽,電梯門便已“叮”的一聲響了。

蘇巒青又衝暮瑟眨了眨眼睛:“想知道是什麽,就趕緊出去看呀。”

暮瑟有過很多種不同的猜測,卻怎麽也沒猜想到蘇巒青送給她的禮物是一輛單車。

那輛單車十分小巧,與她的身高十分相襯,全身上下都被刷成了粉色,她一眼看過去直呼可愛。

暮瑟高興完了,又有些失落,頗有幾分怨懟地瞅著蘇巒青:“你給我送這個做什麽呀?我又不會騎車。”

蘇巒青不答反問暮瑟:“那你以後還想每天擠公交車嗎?”

暮瑟雖然不知道蘇巒青為什麽會這麽問,仍一臉耿直地搖了搖頭:“不是很想,真的太擠了。”

蘇巒青又接著問:“那……你要繼續坐我家的車咯?”

“不不不……”暮瑟把頭搖得似撥浪鼓,“我還是不想這麽高調。”

“那就是咯。”蘇巒青彎成月牙的眼睛裏泛著柔和的光,“你既不想擠公交車,也不想坐我家的車,還能怎麽辦呢?”

蘇巒青都已經提示得這麽明顯了,暮瑟若還弄不明白,那她便真是個傻子了。

這些天蘇巒青一直都和暮瑟在擠公交車,細心如他又怎麽沒發現暮瑟早就受不了擠公交車的日子,可暮瑟這小姑娘性子倔,一直都在硬撐。

既然如此,他便隻能以自己的方式來解決。

蘇巒青之所以想到這個法子純屬意外,隻因某天擠公交車的時候,聽暮瑟和溫純如嘟囔了兩句:“擠公交車可真累啊,我要是會騎車就好了……”

正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暮瑟不過是簡簡單單抱怨了一句,便被蘇巒青聽進了心裏。

當天晚上他便開始行動,把同行的小夥伴挨個問了個遍,才發現,原來除了暮瑟所有人都會騎車,於是,他便又瞞著暮瑟一人偷偷拉了個群,在群裏勸大夥兒一塊騎車上下學。

暮瑟與蘇巒青所在的城市恰好有很多單車道,每天騎車回家,甚至可以說比坐公交車還安全,更何況大家也都厭倦了每天踩著點擠公交車的生活,蘇巒青這一提議可謂是一呼百應。

而今萬事俱備,隻差教會暮瑟騎車。

蘇巒青才不會傻到喊大夥一起來教暮瑟騎車,這種帶糖的大餡餅自然是落在了他自己頭上。

很久之前暮瑟就想過要學騎單車,隻是她懶,很多想法也隻是在腦袋裏過一遍,就再沒了下文。

暮瑟其實也有些小激動,不過是表麵看著鎮定,叫人看不出她翻江倒海的內心。

原本還有些犯困的暮瑟瞌睡蟲一下全跑得沒了蹤影,蘇巒青站在她身後淺笑,長腿一邁,跨步至她身側,扶住單車後座:“瑟瑟,坐上來試試。”

既然蘇巒青都已這麽說,暮瑟自然就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上單車。

初次騎車的她尚不知曉如何保持平衡,一上去便連人帶車往右邊傾斜,嚇得她幾乎就要奪車而逃,在她懸在踏板上的腳即將落地之前,一股巨大的托力霎時自單車後座處傳來,穩住了她不斷右傾的身體。

暮瑟頓時鬆了一口氣,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

午後的陽光依舊是那麽炙熱,即便頭頂有密不透風的梧桐葉作為遮擋,仍有無窮無盡的熱能四麵八方地湧來。

蘇巒青低著頭,所有注意全都集中在車身上,他的手骨節分明且修長,因為過於用力而有青筋微微凸起,那原本過於白皙的手瞬間充滿了力量感。

暮瑟本該害怕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從她發現蘇巒青在身後扶住自己的那一刻起,她沉在心中的所有不安都消失不見了。

這種事於她和蘇巒青來說再正常不過,而她卻像是頭一次發現蘇巒青竟這麽可靠。

暮瑟的思緒不受控製地飄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從前發生過的那些事的記憶殘骸匯聚成一片,她的腦袋裏就像在播放一部色調泛黃的老電影,電影裏的每一幀每一幕都是她與蘇巒青相處的畫麵。

也就在這時候,她才恍然發覺,原來從小到大他都這般,宛如世間最忠誠的騎士一般守候在自己身邊。

許是因她與蘇巒青的距離太近,又或許隻因這些事都太過常見,以至於她早就習以為常,從來都見怪不怪。

此時的暮瑟就像突然發現了一個小秘密,又像是在無意之間挖掘出了一批寶藏。

她覺得心裏有點癢,像是有一隻蚜蟲藏在了最嬌嫩的花芯中,時不時輕輕撓動又啃咬上幾口。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這種異樣的感覺卻在一點一點地放大。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突然變得很急很促,整個人也莫名其妙變得心虛起來。

她突然就不敢直視蘇巒青的眼睛,目光像是觸電一般急速收回,然後,無意識地揚起了嘴角。她心裏的雜草在瘋長,明明就已經糾成了一團解不開的亂麻,她卻仍聽到自己在說:“你要扶好哦,我要出發了!”

03.我想就這樣牽著你的手不放開。

大抵是為了逃避這種盤踞在心間的異樣感覺,原本還有些膽怯的暮瑟無端變得活躍。

她不再小心翼翼、畏畏縮縮,直接轉變為毫無章法地一頓亂蹬。

她的身體連帶著單車一同越歪越厲害,明明她都覺得自己是在擦地騎行,偏偏又不會摔倒和地麵來個親密擁抱。

每當她以為自己下一刻真要摔的時候,身後總有一股力量將她重新拉回正軌。

與之一同傳來的是蘇巒青的聲音:“別怕,有我在呢。”

這從小到大聽過無數遍的聲音,像是突然擁有了魔力,她懸著的心又重新落了地,久違的平衡力也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過完正午以後,陽光終於有所收斂,不時有微風拂來,撩動暮瑟的發梢。

她一次又一次地踩著踏板,身體也終於適應這種新的行動模式。

暮瑟的平衡感很差,學得十分緩慢。

她完全找到保持平衡的訣竅時太陽已經落山,蘇巒青累得滿頭大汗,套在身上的T恤早已被汗水浸濕,濕答答地貼在身上,隱約透出被覆蓋在T恤下的肌肉輪廓。

暮瑟已然能蹬著車騎上很遠的距離,她欣喜若狂的同時還不忘回頭去與蘇巒青炫耀一番。

意外便也在這時出現……

她的視線裏已沒有蘇巒青的身影,安全感於一瞬之間消失殆盡,她突然就慌了神,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如何去做。

也就在她慌神的那一瞬間,單車的車頭像是喝了酒似的胡亂打著擺子,她甚至都沒時間來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麽,便連人帶車一同栽倒在地。

“砰”的一聲響,久久回**。

這會兒暮瑟整個人都給摔蒙了,猶自傻愣愣地坐在地上。

遠處望著的蘇巒青雖還不知暮瑟摔得重不重,可光聽那“砰”的一聲響,便覺肉痛,立馬衝了過來。

暮瑟其實傷得並不重,隻是這架勢有點嚇人,她見蘇巒青皺著眉頭朝自己跑來,還在一個人傻樂:“哎呀,你剛剛居然沒扶著,是我自己騎過來的哎。”

此時此刻的蘇巒青表情看上去十分嚴肅,他並沒即刻接話,不由分說地挽起暮瑟闊腿褲的褲腳,露出膝蓋上擦破皮正在流血的傷口。

全然沒想到自己傷口這麽慘烈的暮瑟又是一愣,就在她低頭發愣的那一瞬間,蘇巒青的手臂已穿過她腋下,瞧這架勢,像是想將她打橫抱起。

雖說暮瑟和他是親密無間的青梅竹馬,可如今大家畢竟都已長大,再做這樣親密的事暮瑟難免會害臊,於是,暮瑟第一反應便是躲,而蘇巒青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過於浮誇,他也稍稍愣了一下。

暮瑟能感受到他的遲疑,當她以為他下一刻會鬆手的時候,他卻毫不猶豫地將她抱了起來。

暮瑟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整個人已經離開地麵。

如她一般年紀的女孩大多敏感,當她意識到自己被抱起的刹那,她整張臉紅得像是要爆炸。

她連忙揮舞著手臂,結結巴巴地說:“別抱我,別抱我,我自己可以走的。”

蘇巒青的表情明顯一怔,很快又恢複正常。他連忙將暮瑟放下,手臂卻依舊緊緊鉗著暮瑟的胳膊,將抱的姿勢改為攙扶。

暮瑟那漲得通紅的臉在一點點散熱,當她完全恢複正常的時候,毫不客氣地朝蘇巒青翻了個白眼:“要是別人,老娘早就一巴掌拍上去了!”

蘇巒青嬉皮笑臉地打著哈哈:“我這不是關心你,著急嘛。”

暮瑟仍沒給他什麽好臉色,冷哼一聲,昂頭往前走。

小區裏的診所距離暮瑟摔跤的地方不遠。

夕陽西下,整片天空都被染成昏黃的調,天色漸黑,光線一點一點暗下來,蟬鳴聲熄在那片黃昏裏。

小區裏的路燈不知何時亮了起來,將暮瑟與蘇巒青的身影拉得老長。

診所就在前方,不過兩三分鍾就已抵達。

診所裏戴著口罩的醫護人員用棉簽沾了藥給暮瑟清洗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眉毛幾乎就要皺成一團亂麻。

一旁看著的蘇巒青更覺煎熬,一邊說“你輕點”一邊像個老人家似的歎著氣,恨不得一把推開那醫護人員換自己上。

藥終於上好了,蘇巒青也終於找到空隙鑽過去,不停地給暮瑟的傷口吹氣:“還疼不疼呀,瑟瑟。”

暮瑟沒來得及回答,就被醫護人員搶了話:“小夥子不錯,這麽小就懂得疼女朋友。”

暮瑟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被外人開自己和蘇巒青的玩笑。她立馬就坐不住了,像隻好勝的小鬥雞似的昂起了脖子:“阿姨你可別亂說話!我跟他要是早戀,還不得被打斷腿!”

醫護人員也沒別的意思,不過就是瞧這倆小孩挺有意思的,就想逗著玩玩,哪曉得暮瑟居然這麽大的反應。

既然如此,她也沒繼續逗這倆小孩的想法了。

大抵是因為那一下太過激動了,暮瑟的臉蛋一直紅撲撲的,活似一個大蘋果。

相比較暮瑟的“氣急敗壞”,蘇巒青可真是淡定得不行,不但沒有一丁點多餘的反應,反倒抽出了一張手帕紙給暮瑟擦拭塗出傷口範圍的藥。

暮瑟的目光不知不覺被他吸引。

此時此刻的她正坐在椅子上,而蘇巒青則正半蹲在地上,平日裏仰視蘇巒青成習慣的暮瑟突然換了個角度,以俯視的方式來看蘇巒青,一時間讓她覺得有些不習慣。

不可否認的是,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蘇巒青的臉似乎更好看了,他的鼻梁直挺精致,和整張臉的輪廓搭配得可謂是天衣無縫,他的睫毛很長,暮瑟從前就知道,可她沒想到的是,當他垂著眼睫往下看的時候,睫毛竟像極了兩團毛茸茸的羽毛扇。

真的不論怎麽看,都讓人覺得他好看到不可思議。

暮瑟自認為不是個膚淺的姑娘,可她不論再怎麽催眠自己,也都無法忽略蘇巒青好看這一事實。

蘇巒青始終都未能抬起頭來,暮瑟越看越專注。

由不經意的一瞥直接變為托腮認真端詳。

蘇巒青長得冷,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輪廓深而尖銳,更主要還是他的眼神太顯鋒芒,過於銳利。

所以,當他輕輕垂下眼睫,遮住眼中鋒芒時,暮瑟竟恍然生出了一種,他其實也長得很溫柔的錯覺。

每個人都會有一種特定喜歡的類型,暮瑟所喜歡的恰巧就是與蘇巒青截然相反的溫柔型。

她對溫柔的人最無抵抗力。

認真端視蘇巒青的臉的時候,暮瑟有些控製不住地開始胡思亂想。

至於她那小小的腦袋瓜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正因如此,才能被稱之為胡思亂想嘛。

也就這個時候,完全將暮瑟膝蓋上藥劑擦拭幹淨的蘇巒青突然抬起了頭,兩人的目光就這般撞上了。

暮瑟還在發蒙,整個人都有些呆呆的,蘇巒青目光撞上來的刹那本是微的寒,當他的眼完全聚焦在暮瑟臉上的時候,眸中的寒芒正在一點點瓦解,就像破冰後的湖麵投來一絲暖陽,有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暖寒交錯之感。

霎時,暮瑟的瞳孔突然急促地收縮了一下,就像一隻突然遭到驚嚇的貓,“嗖”的一聲便彈了起來。蘇巒青都沒能鬧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就見暮瑟不停地碎碎念著什麽:“好熱啊!好熱啊!我快要熱死了,這裏真的好熱啊!”

暮瑟這番莫名其妙的話當然是借口啦,一個掩飾自己慌張的借口。

實際上,暮瑟為什麽會慌張,這種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隻下意識地覺得,這種突然湧出的感覺很奇怪,怪到她不想被蘇巒青發現自己的異常。

暮瑟有著自己的小心思,遮遮掩掩又羞答答的模樣全然不像平日裏那個大大咧咧的她。

蘇巒青又豈會發現不了她的異常,可他終究不是暮瑟肚子裏的蛔蟲,自然也鬧不懂她怎麽突然就成了這副模樣。

也正因不明白,他才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地問了句:“你怎麽這麽熱,臉好紅啊。”

“啊?是嗎?”暮瑟欲蓋彌彰地轉過身,一邊用手扇著風,一邊徑直往診所外走,嘟嘟囔囔地念著,“咱們繼續練車吧!”

蘇巒青實在是被這樣的暮瑟弄得有些無奈,一路追了出去:“你都這樣了,還怎麽學?再說我差點就忘了,你本來就是個神經大條的冒失鬼,真學會了騎車也免不了出事故,以後還是我載你吧。”

“不行呀,我得自力更生!”

“更你個頭的生,反正我也不教了,你還是老老實實坐我的單車後座吧。”

“……”

晚風一陣一陣吹來,鑽過門簾,吹拂在診所醫護人員的臉上,她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目光悠悠飄過透明的窗,落在夜色中奔跑的兩個少年人身上,又隔半晌,直到兩個少年人的身影完全融入到夜色中,她方才自言自語似的說了句:

“年輕真好。”

04.載著你仿佛載著陽光,不管到哪裏都是晴天。

周一的早晨暮瑟起了個大早,才準備發短信問蘇巒青到哪裏了,便接到蘇巒青打來的一通電話。

原來他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暮瑟本以為這將是一個與往常並無任何差異的清晨,全然沒料到,自己一下樓便看到烏壓壓一片人堵在了門口。

這裏的大夥自然是包括了蘇巒青、溫純如以及肖震鷺、郭嘉豪,甚至還有一個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存在——宋之若。

回過魂來的暮瑟弱弱問了句:“怎麽這麽多人呀……”

蘇巒青本想上前一步和暮瑟細說,溫純如便已經“噌噌噌”跑了過去,親昵地挽著暮瑟的胳膊晃啊晃:“瑟瑟,以後我們大家一起騎車上下學吧。”

被人搶了台詞,搶了表現機會的蘇巒青立馬就不爽了,連忙繞到暮瑟身邊邀功:“是呀,大家以後一起騎車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人給招齊的。”

溫純如、肖震鷺,郭嘉豪三個人倒是可以理解,暮瑟就是不明白蘇巒青究竟是怎麽把宋之若也給弄了進來。

暮瑟直接無視了蘇巒青的話,和溫純如咬起耳朵。

也就這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宋之若是這夥人走在路上撿到的,或者說是他自己死纏爛打跟上來的。

暮瑟對宋之若的了解雖算不上多深,卻也總覺得這實在不像他的行事風格。

暮瑟與溫純如旁若無人地咬著耳朵,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可謂是酣暢至極。

蘇巒青的臉卻在一點點地變臭,很顯然,他這分明就是吃醋了。

暮瑟與溫純如意猶未盡地繼續咬著耳朵,蘇巒青冷著一張臉,像個城管大爺似的揮著手在倆姑娘身邊繞,邊繞還邊嚷嚷著:“哎呀,大早上的說什麽悄悄話,趕緊走,趕緊走,上學都要遲到了……”

他這番話倒也還算有點用,聊到難舍難分的倆姑娘立馬就分開了。

暮瑟壓根就沒學會騎車,自然隻能被蘇巒青載著,坐他的單車後座。

蘇巒青可是老早就做好了準備,暮瑟一坐穩便狂蹬車,不過須臾,那群人便被遠遠甩在了身後。

上蘇巒青的車的時候,暮瑟其實有些不自然。

換作平常,她才不會是這麽一番別別扭扭的樣子。

她今天之所以這麽不自然不過因為宋之若的存在,是了,任憑誰都無法坦然地在自己喜歡的男孩麵前坐上另一個男孩的單車後座呀,哪怕那個喜歡的男孩壓根就不在乎自己,可縱然如此,她還是會忍不住胡思亂想自作多情呀。

單車車輪“嘩嘩”地轉著,一圈又一圈地滾動著前行。

明明是坐在後座,暮瑟卻一點都不覺硌得慌。

她腦子裏一片亂糟糟的,不曾去思考這個問題。她不知道的是,上個周末蘇巒青究竟在這後座上花了多少工夫,兩天時間內他找了不下五十種材料來墊後座,一直折騰到周日晚上,才最終敲定三種材料,將它們拚合在一起固定在後座上。

上蘇巒青單車後座的時候,她全程都很緊張,視線卻時不時飄在宋之若身上。

宋之若神態自若,該笑的時候仍在笑,並無半點異常的地方,甚至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曾給予。

暮瑟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這麽糾結,可也正因喜歡,她才會這般反複這般在意呀。

打斷暮瑟繁雜思緒的是蘇巒青那遮掩不住笑意的聲音:“瑟瑟,抓穩咯!我又要加速了!”

霎時,暮瑟隻覺有風從耳旁“嘩嘩”刮過,周遭的景在不斷倒退後移。突遭這樣的變故,暮瑟嚇得趕緊摟住了蘇巒青的腰,蘇巒青的速度卻有增無減,不過片刻,他與暮瑟的身影便已被遮掩在青翠的灌木叢裏。

溫純如和這些人都算不上熟,當初之所以答應蘇巒青還不是因為有暮瑟。

她又哪猜得到最後竟會變成這樣的局麵,蘇巒青一聲不吭便將暮瑟載走了,隻餘她一人站在一群男生中。

溫純如性格靦腆,不擅與男生交際,她本想立馬騎車追上去。還未上車,那個從未與她說過一句話的同班同學肖震鷺就已伸手將她攔住,笑得那叫一個不懷好意。

溫純如本來膽小,這肖震鷺牛高馬大、長了一張富有社會氣息的糙漢臉不說,偏偏又笑得這麽一臉**漾。

溫純如被他這一笑嚇得直打哆嗦,人也就這麽愣在了原地。

憑良心來說,溫純如是真長了一張我見猶憐的小白花臉,這樣的女孩即便是女生見了都會忍不住生出幾分憐惜之意,更何況男生。

一直呈路人狀看戲的宋之若終於忍不住了,開口與肖震鷺說了句:“她膽小,你別嚇到人家了。”

肖震鷺十分不以為然地聳聳肩,甕聲甕氣地說:“喲,看不出班長你還挺了解她的嘛,還有……聽你這話的意思是說,我長得嚇人還怎麽?不就是笑一下,還能把她給怎麽著?”

肖震鷺純粹就是故意挑刺,反正他早就看這班長不順眼了,一天到晚管這管那,比居委會的大媽還煩。

宋之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惹到了肖震鷺,一時間想不出該以怎樣的話來反擊。

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空氣中像是有無形的硝煙在彌漫,一觸即發。

本已經被嚇傻了的溫純如卻一臉呆萌地點著頭,即便沒說話,也能讓人知道她所表達的意思是:你真的很嚇人。

本已降到冰點的氛圍突然被解化,眼神冷到極致的肖震鷺目光再度回到溫純如身上。

而後,又是意味不明地一笑。

這下好了,溫純如幾乎就要被他這一笑嚇得鑽進灌木叢裏。

一直沉默不語的郭嘉豪像是看夠了戲,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卻是一開口便懟肖震鷺:“就是,長得醜就別亂笑,嚇到人了你能負起責嗎?”

溫純如這邊,幾個男生正懟得歡。而暮瑟那頭,蘇巒青卻在用單車上演生死時速。

他就像個機器人一樣,不停地蹬著踏板。

直到現在暮瑟都還緊緊摟著他的腰,蘇巒青現在可別提有多美滋滋,眼睛幾乎眯成了兩條線。

沒了那群電燈泡的打擾,他終於不用玩命似的蹬著車,無比悠閑地踩著踏板,仿佛他這趟不是上學,而是去郊遊。

許是心情太過愉悅,他不自覺地哼起了歌:“我想和你騎單車,我想和你看棒球,想這樣沒擔憂,唱著歌一直走……”

暮瑟仰頭坐在後座吹風,風裏有他校服衣上清冽的洗衣液香,有他斷斷續續不時忘詞走調的歌聲。

暮瑟眯著眼睛笑,習慣性地數落他一番,和著他的歌聲一起唱:

我想帶你回我的外婆家

一起看著日落,一直到我們都睡著

我想就這樣牽著你的手不放開

愛能不能夠,永遠單純沒有悲哀

我想帶你騎車

我想和你看棒球

想這樣沒擔憂,唱著歌一起走

我想這樣牽著你的手不放開

愛可不可以,簡簡單單沒有傷害

你靠著我的肩膀

你在我胸口睡著

……

那天以後,蘇巒青每天都這樣載著暮瑟上學下學。

明明是六個人一起走,最後總能變成他和暮瑟的獨處時光。

男生也會有自己的小心思,載著暮瑟的時候,蘇巒青時常會使壞,總是一會兒慢慢騎,一會兒又突然加速,嚇得暮瑟尖叫聲連連,緊緊摟住他的腰,這時候從未欺負過暮瑟的他會忍不住暢聲大笑,在暮瑟一片尖聲叫罵中衝下高坡,再緩緩地蹬著車,就像日本純愛漫畫裏畫的那樣。

時光飛快流逝,轉眼又是周五,風中淩亂的暮瑟木著臉下了車,蘇巒青笑眯眯地低頭給她整理頭發,夕陽的餘韻恰好灑在他臉上,有種異樣的暖。

暮瑟正在氣頭上,才不會被美色迷花眼,氣鼓鼓地瞪著蘇巒青,一拳砸在他胸口上。

蘇巒青也不躲,仍是笑眯眯的,替暮瑟整理頭發的動作越發溫柔。

這時候,被蘇巒青一下甩得老遠的四人終於都騎車追了上來。肖震鷺、郭嘉豪抿著嘴憋笑,宋之若則載著溫純如慢悠悠落在最後。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溫純如便已坐上了宋之若的單車後座,暮瑟發覺這一問題的時候已是很久以後。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暮瑟心中悄悄滋生。

她想,她應該是嫉妒著溫純如的吧,畢竟溫純如可以毫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坐上宋之若的單車後座。

上學的時候,暮瑟也曾拐著彎抹著角去問溫純如是不是喜歡宋之若,溫純如不曾細說,隻是她的表情,她浮現在眼角眉梢上的嬌羞怯意都在替她做無聲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