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子還魂
已是三更。
太子還未醒來。
疲累的士兵們早已睡去,四周隻有風聲。
“青冥”坐在帳中,看著雙目緊閉的太子,有時候,事情就是那麽巧合,眾裏尋他,他卻來的不緊不慢。
外麵的風猛的吹進來,將燭火吹得晃動,“青冥”轉頭去看,魏十六自外麵走進來,已洗去了全身的狼狽,即使之前那場混戰已疲累不堪,雙眼仍炯炯有神,隻有右手上包著的紗布才可以知道曾經的那場戰鬥有多慘烈。
“他還未醒嗎?”他走進來,看了眼**的太子,總算,如“青冥”所說,他還活著,現在已經有了鼻息,隻是昏睡。
“還要昏睡一段時間。”青冥看著魏十六很自然的在他旁邊坐下,之前高高在上的高深莫測似乎一下淡了許多,他是將他當作可信任的人了嗎?
“王爺不去睡嗎?”
“手疼的厲害,怎麽睡?不如,你陪我喝酒,”他像變戲法一樣自懷間拿出一壺酒和兩個杯子來,“本王宮裏帶來的美酒,保準比你之前喝的那些拙劣的燒刀子來的爽口。”說著倒了兩杯,又放下酒壺,笨拙的拿起一杯遞給“青冥”。
“青冥”不客氣的接過,送到唇邊喝了一口,果真極易上口,入口清洌,是一等一的好酒。
“你連兔肉都不舍得分給本王,本王卻是對你大方的很,是不是?”魏十六喝了一口,眼睛睨著“青冥”。
“青冥”淡笑:“王爺還真記仇,這樣吧,”她放下酒杯,“把你的右手伸過來。”
魏十六一怔:“做什麽?”
“剁下來烤著吃,反正已經廢了。”
魏十六笑了,難得的眉梢眼角盡是笑意:“能變成香噴噴的烤肉也算廢得其所了。”說著將包著紗布的手遞了過去。
手輕輕的放在“青冥”的腿上,“青冥”將層層紗布解開,他的表情漫不經心,手上卻十分小心,燭影晃動將他清秀的臉照得分外柔和,魏十六一手拿著酒杯,眼睛不自覺的定在他的臉上,顯得若有所思。
紗布被全部解開,露出可怖的手,五根手指已經完全沒有皮肉,手掌也有一半不完整了,血水自傷口處不斷的滲出,實在讓人觸目驚心。
“其實剁了也不錯,至少沒這麽嚇人是不是?”魏十六看著那隻手,自嘲道。
“青冥”卻抬頭看著魏十六道:“帶我逃難時王爺就沒想過將我扔下?或者把我當成肉盾也是不錯的?”
魏十六一笑,道:“你若成了白骨,誰來治那些惡鬼?如果真將你當成肉盾,我便一點勝算也沒有了。”
“青冥”垂眸,他果然隻是想著擊敗那些惡鬼,並不是重承諾,這才像他本來的樣子不是嗎?他不再言語,自懷間摸出一段七彩羽毛來,放在那五節指骨上。
咒語輕輕念出時,那段七彩羽毛化成點點光亮,將魏十六的壞手包住,隻是一瞬間,魏十六甚至沒有任何感覺,那些光亮暗去,魏十六的右手已經完好無損了。
“這算是多謝王爺守護之恩,還有這美酒。”“青冥”執起酒杯向魏十六揚了揚,喝了一口,神情如常,就如同她方才所做的不過是替魏十六將解開的紗布又包好而已。
即使見多識廣,又經過了剛才的人鬼大戰,魏十六仍是神情駭然,他收回手,湊近看個仔細手,分明方才還血肉模糊,現在卻完好無損,他又將五指握緊鬆開,來回動了幾次,果真與未受傷前一樣。
他不由又看向“青冥”,竟是半晌沒有說話。
“青冥”不理會他,自顧自的倒酒喝,那純美的酒味很容易讓人上隱,黑白分明的眼在燭光下越喝越亮,很快將那壺酒喝個精光。
“所以,你並非易容,而是像方才那樣用了這段羽毛?”忽然間,魏十六那隻右手伸過來,輕輕的撫在“青冥”的臉上,“怪不得那天捏你臉的時候,手感是真的,你是誰?為何要扮成青冥的樣子?”
“青冥”向後躲開,心想,他到是明白的快,坐正,道:“小人不懂王爺說什麽?”
“你別想瞞我,你別忘了本王之前還抱著你去逃命,全身都給我摸過,你是女人。”
“青冥”眉一皺,道:“我可以再將你補上去的肉去掉的。”
魏十六也是眉一皺,下意識的看了眼自己的手,道:“你若是內奸,本王的手廢掉便廢掉了,我先問你,你是不是六王的人?”
“不是。”
“那你在太子身邊又是為何?”
“受人之托,護太子安全。”
“誰?”
“死掉的青冥。”
若這話是前幾日說,魏十六必是不信的,此時竟然覺得這並非不可能,他盯著“青冥”,本來的劍拔弩張緩下來,他站起身,走到太子床邊,負手而立。
“若你所說是真的,你可否願意跟著本王?本王保證,以後無論怎樣,都保太子不死。”
“青冥”搖搖頭:“我答應青冥隻保太子暫時安全,人命生死跟我有什麽關係,等他一醒我就要走。”
“要走?”
“嗯,許久未回家了,要去撣撣灰塵,走的時候屋頂也漏了,也要好好補補。”
“若本王硬要留你呢?”
“你攔得住我嗎?”“青冥”反問。
“我偏攔呢?”魏十六氣的咬牙,平時陰冷慣的人,在他麵前竟已經發了好幾次怒,而等到回過身看到“青冥”,他竟然還在抿嘴笑,“你真該殺。”
“青冥”這回沒有頂回去,隻是看著魏十六笑道:“王爺多送我幾壺美酒帶回去吧,方才的酒好喝的緊。”
魏十六應是怒極,卻反而笑了,冷冷盯著“青冥”道:“本王就算扔了也不送。”
“一壺也不送嗎?”
“不送,”魏十六向“青冥”逼近幾步,想了想,忽然問道,“你叫鳳翩?”
“青冥”一怔:“王爺怎麽知道?”
“那玉笛上刻的難道不是你的名字?”
“青冥”歎氣:“我以為你相信那是笛子的名字。”
“笛子本來就沒有名子的,何況是這麽好聽的名字,配一支冷硬的玉笛豈不浪費?”魏十六盯著她,向她走近幾步。
“說的似乎很有道理。”“青冥”點頭,人朝後退了幾步。
魏十六一笑,忽然一伸手,手已扶在“青冥”的腰上,“本王要看你原來的樣子,女人的樣子。”他雙眼忽然發亮,灼灼盯著“青冥”。
“青冥”隻覺全身一寒,後退了一步道:“其實我隻是個妖怪,去了人皮就是畜生麵孔。”
“畜生麵孔也要看。”
“怕嚇到王爺?”
“經過方才一戰本王的膽子已經非常大了。”
“你真是固執。”
“留不住你,看看你長什麽樣總行吧?”
“都是皮囊。”
“皮囊也看。”
“王爺……。”“青冥”想弄暈他開溜了,這麽難纏的王爺,以後自己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他的手不動聲色的摸近懷間,考慮著是要用讓他昏迷一個時辰的藥還是一天的。
“你們是誰?在幹什麽?”然而忽然間,一個聲音冒出來。
兩人皆是一怔,同時回頭去看。
太子已經醒了,睜著眼看著他們。
“你們是誰?”他又問了一遍,微眯的眼帶著疑惑和陌生。
“青冥”收回手,向太子跪下道:“小人是您的仆人,太子,您醒了。”
“太子?”太子的表情明顯一愣,眉微微蹙起盯著“青冥”,然後又轉開眼看著帳頂,好一會兒才道,“可能我睡太久腦子不清楚,你們先出去吧,我想再休息一會兒。”
“是,”“青冥”應了一聲,看看魏十六,見他眉峰皺緊盯著**的太子,便湊上去,輕聲道,“王爺,我有話跟你說,我們出去講。”
魏十六這才移開視線,隨“青冥”一同出帳,卻在出賬時又回頭看了一眼**的太子,若有所思的出去了。
“他是不是有什麽問題?”似乎哪裏不對勁。
“他被那些惡鬼嚇得岔了氣,我們救下他時,他的魂已經有一半離開了身體,我將他們又打了回去,所以他醒來後會不記得很多事,行為舉止也會比較怪。”“青冥”站在魏十六身旁,比他整整矮了半個頭,外麵的風很大,卷起黃沙吹過來,她睜不開眼,用袖子擋著臉道。
“怎麽個怪法?”
“說不清,可能……,”他心裏惦量了一下,“可能脾氣也會改變一些。”
“有這等事?”魏十六將信將疑的看著他,忽然又想到什麽,道,“他已經醒了,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青冥”心裏在笑,不能為已用,也決不讓其他人所用,他是在趕他走了。
“明天,天一亮。”
“他”醒了,而他隻要知道“他”在哪裏就好,不用為他之後的禍福操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