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霸道也是一種深愛

四周一團黑,也不知怎麽行的路,隻知耳邊風聲極大,而那宋纖纖的騎術甚是了得,隻是依稀可見兩人貼著懸崖而行,宋纖纖卻將馬駕的穩如泰山。

約摸一個多時辰,眼前隱隱有燈光出現,馬的速度慢下來,有個小僮掌著燈飛跑過來,拉住已經停下來的馬韁,叫道:“小姐,你搶了姑爺回來了。”聲音清脆,帶著笑意。

“沒大沒小的,小心掌你嘴。”宋纖纖笑罵著,將馬鞭扔給那小僮,跳下馬來,伸手就要去抱魏祁月。

魏祁月心中惡寒,抬手道:“我自己下來。”說著已跳下馬去。

他先前覺得自己被這樣搶走實在是奇恥大辱,他本想說自己不是魏扶風,但此時卻憋了口氣,反而不想說了,隻是看著眼前燈光中十幾間草房,微微眯起眼。

“魏扶風,我知道你怪我攪了你的好事,我本來也想放手不管,可這事實在窩囊,我宋纖纖還從未被誰這麽爬到頭上過,所以這次我將你搶來,咱以後就一起做土匪,我看誰還敢將你搶走,”見魏祁月不語,宋纖纖以為他在生她搶親的氣,一把拉過魏祁月的手握住,道,“你就算不樂意,也得從了我。”

小小的身子偏有這麽彪悍的霸氣,手被這樣握著,魏祁月隻覺得自己的十三叔實在可憐的很,他當時必定也是被這樣搶上山,關了半個月,被這女人覇王硬上弓才不得已娶了她的。

他想到這裏便有些厭惡,哼了哼,用另一隻手慢慢的拉開宋纖纖的手,道:“我若不從呢?難道你想殺了我不成?”

宋纖纖一怔,沒想到一向溫順的魏扶風會反駁她,心裏著實有些難過,咬了咬牙道:“你若不從,我就殺了你,然後再自殺。”她說的極認真,小小的臉上一臉堅決。

身後那些還未散去的土匪一陣轟笑,魏祁月卻不知為何怔了怔,看著她認真的神情,心想,就算是霸道,也是深愛吧?若有一天翩翩也這樣對他,他魂飛魄散也值了。

不過,翩翩若真用這副神情說出這些話……

他忍不住輕笑,卻對上宋纖纖憤怒的眼:“你笑什麽笑,跟我一起死,你不樂意了。”說著習慣性的一拳就打過去了。

魏祁月想也不想的躲開,宋纖纖一拳打空,怔了怔,抬腿又橫掃過去,魏祁月照樣化解了。

宋纖纖“咦”了一聲,瞪著魏祁月正想說話,忽然覺得身後一寒,而同時魏祁月忽然伸手,將她用力往旁邊一扯,她剛想開罵,回過身時,卻見方才婚禮上的玉華公主不知何時已站在眼前,冷冷地看著兩人。

“你怎麽找到這裏的?來這麽快?”宋纖纖大吃一驚,要知此處甚是隱蔽,她帶著魏祁月又逃的飛快,那公主根本不可能這麽快就找來這裏。

玉華公主哼了哼,眼睛卻並不看兩人,而是看著不遠處的燈火,道:“想逃出我玉華的掌心沒那麽容易,”這才回頭,朝魏祁月伸出手,道,“扶風,過來,跟我走。”

宋纖纖卻哪肯放,用力將魏祁月拉住,道:“沒那麽容易。”

又來?魏祁月在心中哀歎,女人真可怕,眼看這兩個女人又將她扯來搶去,他懶得勸架,更懶得解釋,任著兩人來回將他扯了幾次,宋纖纖那彪悍女人先忍不住執著刀衝過去拚命了。

宋纖纖一刀砍過去,玉華卻全不放在眼裏,隻是冷哼一聲:“不自量力。”人同時往旁邊一側,另一隻手帶著腥風就那麽毫無力道的往宋纖纖額頭拍去。

動作極慢,宋纖纖覺得輕易便能躲開,但玉華的手掌越靠近她,她掌心的腥臭味越重,她隻覺得眼前一黑,手中執著的鋼刀不自覺的脫手,額頭眼看就要挨上一掌。

“叮”的一聲,如同金屬的撞擊之聲,一柄玄青色的軟劍拍在玉華手腕的銀鐲上,似乎沒使多大力,卻輕易的將玉華的手拍開了。

魏祁月執著劍,懶懶的站在那裏,兩隻手指抵在劍鋒之上,止住劍身的龍吟之聲,這柄當時封印碧訣的劍著實用的順手,之前自宮門上取下時分明硬朗非常,昨日翩翩隻是幾句咒語轉眼又變成了軟劍,纏在腰間本就是準備對付這公主的,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劍身輕拍之處,玉華的手腕上已有血珠淌下,她難以置信,陰森的看著魏祁月道:“扶風,你竟然傷我?”眼中戚戚,卻馬上又帶了狠意,“你是不忍心我傷她嗎?今天我卻非要了她的命不可。”說著一掌又朝宋纖纖拍去,口中同時念念有詞。

魏祁月執著劍再想阻止,聽到那念咒之聲,隻覺有無數張臉向自己撲麵而來,拚湊出無數鬼氣,困住他的呼吸,連執劍的手想揚起卻怎麽也用不上力,而在那無數張臉中,他看到一身紅衣的玉華用手掐住了宋纖纖的脖子。

該死!畢竟是鬼道,他現在一介凡人根本沒有多大用處,他咬牙拚命握緊手中的劍,食指的指尖移到劍鋒處,用力在上麵劃過,鮮血自指尖滾落,沿著劍鋒一路淌下。

劍本嗜血,此時劍身發出極輕的一記龍吟,將濃重的鬼氣猛地一壓,執劍的手忽然有了力道,魏祁月提劍一揮,將那一圈人麵統統砍碎,而那頭的宋纖纖已經被玉華掐的直翻白眼。

他撿起宋纖纖掉落在地的劍,抬手就朝玉華扔去。

玉華聽到破風之聲,根本不躲,隻是抬袖一掃,那劍即被掃飛出去,她手上力道加重,宋纖纖頓時癱在地上。

魏祁月心裏一沉,提劍再上,一旁的土匪們見當家的倒下才反應過來,舉刀一起向玉華衝過去。

玉華鬆開宋纖纖,哼了哼,雙手結印,無數鬼氣自她體內直衝出來。

“正好,我身體裏的姐妹們最恨的就是你們這些男人,這回就讓她們將你們這些男人一並滅了。”她沉著聲音叫道,已不似平日溫柔嫵媚,而是帶著濃濃的鬼氣。

無數魂魄在那群土匪頭頂盤旋,將土匪們驚得動彈不得,即使平日都在刀口上討生活,此時也嚇得魂飛魄散,不知是誰先叫了一聲,倒在地上,而原本的臉變成一個沒有五官的肉團,人已然是死了。

眾人大駭,舉著刀抖個不停。

眼看這群土匪就要全軍覆沒於那無數惡鬼之下,猛然間卻有一記尖嘯,如破竹般劈開此時的群魔亂舞,那夥土匪頭頂的鬼怪頓時消失。

“玉華,你該停手了吧?”有人低低地叫了一聲,即使在土匪們的鬼喊鬼叫中也聽得清晰。

魏祁月看過去,卻是鳳翩,魏十六及魏扶風三人,三人策馬而來,顯然是魏扶風帶的路,而說話的正是魏扶風。

“你?”玉華看看魏祁月又看看魏扶風,立時明白過來,“你們合起來騙我?”她人已大怒,雙手成爪,朝魏祁月抓來。

魏祁月當然不能任她抓,提劍便擋,那劍碰到玉華的手金光一閃,將玉華逼退,魏祁月又極快的執劍反手在她胸口一拍,玉華尖叫一聲,跌坐在地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原來是個千麵,不過我看剛才魂魄又何止上千附在你身上,”馬上的鳳翩手中執著笛子湊到唇邊,衝滿口鮮血的玉華,道,“將自己的肉身賣給上千個魂魄附身,自己也成了惡鬼,究竟值不值啊?”

玉華吐了口血,冷笑道,“什麽值不值?你以為我未成惡鬼之前就不是生活在地獄中嗎?”

她冷冷地看著四周眾人:“父王當年將我送來這裏學習,也知是來被欺負的,所以挑了我這個最醜的女兒,這樣被折磨死也不打緊,來了這裏後,所有人,包括那些狗奴才也明目張膽的欺負我,生不如死,你知道嗎?隻有扶風你,”她泛著淚的眼看向魏扶風,忽然又展顏而笑了,如一朵薔薇豔麗非常,“扶風,你看我現在的樣子美嗎?”

已自馬上下來的魏扶風怔了怔,點頭道:“美。”

“與我幼時比如何?”

“比那時美很多。”

“若我當時就這般美,你會喜歡我嗎?”

魏扶風不語,半晌道:“我喜歡誰跟美醜沒有關係。”

玉華臉一沉:“騙人,世間誰不喜歡美貌之人,你在說假話。”

魏扶風不與她爭辯,他本就是下馬急著想看那邊倒地不動的宋纖纖,此時並不理會玉華,而是經過她,扶起地上的宋纖纖。

手湊到宋纖纖鼻端時,竟然已沒了鼻息,魏扶風手一抖,用手去揉宋纖纖的胸口,揉了十幾下之後卻仍是沒有鼻息,他臉色死白,兩滴淚被生生逼了出來,手更用力的去揉她胸口。

“別揉了,她已經死了,是你害死了他,扶風,”玉華在旁邊冷冷地看著魏扶風,道,“是你辜負了我,同窗三載,之後書信往來十年,是你負了我,誰讓你娶的宋纖纖,你娶她,她就該死。”

魏扶風垂著頭,眼睛看著懷中的宋纖纖,聲音依然木納,卻微微的顫著:“玉華,你可知我因何娶了她?“

玉華哼了哼道:“因為你覺得我醜,覺得就算個女土匪也比我漂亮。”

“不對,我說過我喜歡誰跟美醜無關,不然當時我也不會跟著一個商隊來大汗國來看你,準備向你提親,”魏扶風緩緩的抬起頭,臉上淚痕未幹,淡淡地看著玉華,“十年未見,你變了個模樣,吃驚之餘我卻隱隱不安,果真,那是商隊進入大汗國的第三日,我親眼看你無故鞭打商隊裏一個臉上有疤的女孩子,大罵她是醜八怪,你還記得有人上來阻止你,卻被你用鞭子打飛出去嗎?那人便是我,我親眼看著你將那女孩活活打死的,玉華,所謂十年書信,不過白白浪費了大好的紙墨,信中你溫柔可人,其實全是虛假。”

“我傷好才離開大汗國,養傷幾日耳聞目睹了你種種可怕手段,你用刀劃花了比你美貌的宮女的臉,切成肉塊醃了逼其他人食用,將年老色衰的老宮女扔進狼群,玉華,我本是不信的,但事實是你已成了將自己當年忍受的痛苦加諸到無辜人身上的瘋子,”說到這裏魏扶風聲音顫得更厲害,“我為何娶宋纖纖,不過是我在回程的路上被她劫去,這是不是天注定?我本是要向你提親,卻最終遇見了她,雖然她行為蠻橫,但實際比你善良的多。”

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帶著悲憤,雖然語氣平淡,卻微微急促,連眼睛也逼得通紅,他將宋纖纖抱緊,人站了起來,再不理會玉華,而是直接將宋纖纖抱回去。

王華愣在那裏,眼看著魏扶風頭也不抬的經過她,眼中淡淡的悲戚,卻忽然仰頭大聲的笑了:“原來你來看過我,原來你都知道了,我是瘋子?在你眼中我竟成了瘋子?我打那些比我醜的有什麽錯,他們當年不也是同樣對我的,我殺那些比我美的有什麽錯,我是公主,誰比我美就該死,哈哈哈,”她大笑著,“所以你還是寧願要個土匪也不要我,不過,魏扶風,不管你喜歡美還是醜,瘋子還是土匪,你都是我的,誰也阻止不了。”

說話間她雙手在額間印,頃刻風雨大作,而那些消失的魂魄忽然又出現,乘著風叫囂著向幾人撲來。

“知道我掉落的那口封井裏囚禁著多少宮裏孤獨冤屈的靈魂嗎?通過她們,我知道幾個人所有的秘密,太子,你是個廢物,十六王爺,你是個私生子,還是這位鳳大人,有個鬼說你是前朝太子妃鳳嫣,太子劉少安就是被你的《食鬼錄》害死的,你們都有夢魘,就逃不出這個千魂百鬼陣。”說話間一股帶著腥臭的鬼氣向幾人襲來。

鳳翩舉笛便吹,一個魂魄卻已飄在她麵前,那鬼一身白衣,身形消瘦,一張臉貴氣而英挺,衝鳳翩伸出手道:“嫣兒,你回來了,我等得你好苦。”

鳳翩盯著那鬼,愣了半晌,下意識的皺緊眉:“你是何人?”

“我是劉少安,你不記得我了嗎?”

“劉少安?劉少安長成你這樣嗎?”鳳翩眉已蹙在一起,竟是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那鬼。

“不錯,我就是劉少安。”那鬼忽然張開手臂,朝鳳翩撲來。

鳳翩舉笛打過去:“可惜我不是鳳嫣,我還與劉少安有仇,我現在就打得你魂飛魄散。”

那鬼看到那笛子,全身一抖,迅速又變成老婦模樣:“我不是劉少安,我是他的奶娘,女仙饒命。”

鳳翩的笛子停在半空,盯著那鬼問道:“劉少安真是長成剛才的模樣?”

“是,老身從小看到大的。”鬼不住嗑著頭。

鳳翩的拿笛子的手不知為何抖了一下,那鬼看她分神,忽然化作一股黑煙,朝鳳翩胸口撞去。

鳳翩竟全沒防範,一口血被撞的噴了出來,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