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皇叔和太子的媳婦之爭

魏祁月手上虎口的地方還在往外滲著血,碧訣仍是手指粗細,聞到血腥便攀著魏祁月的手臂爬上來嗅味道,被魏祁月拎起,一把扔到牆角裏,蛇不由咬牙切齒,等我回複到原來大小,看我不吃了你。

“你就這樣留著它?”伸著手任鳳翩用彩羽將他的傷口修複,魏祁月皺眉盯著那隻蛇。

“它身上有伏妖咒,以後若沒我的指示,她決不敢做任何壞事。”鳳翩笑著瞥了眼碧訣,碧訣抖了抖,又縮回牆角去了。

虎口瞬間完好如初,魏祁月動了動,拿起一邊的那把劍,劍鋒泛著淡淡的青光,湊近時隱隱透著寒意,絕對是把絕世好劍,可惜沒有劍鞘,他在手中比劃了一下,隨意間幾招劍法漫不經心的使了出來,鳳翩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半晌才問道:“你何時會的劍法?”做鬼時,他多半懶的很,而且隻是一道影子,似乎大部分時間都在跟她鬧別扭,卻從不知他是懂得使劍的,還有上次在劉溫之手下救了她,那杆紅櫻槍也是投得極準。

魏祁月愣了愣,似乎想了一下,才很有些驕傲的說道:“我會的東西可多,隻是你不知道。”其實他也記不太清了,前世的事情離的太久,他已經忘的差不多。

“翩翩,這麽好的劍得替它配個劍鞘。”說話間又使出一招,劍鋒掃過剛爬過來的蛇,蛇被劍氣一**,嚇得僵在那裏不敢動了。

他得意的笑了笑,道:“得讓最好的劍師做一個好劍鞘才配得上它。”

鳳翩卻看著那把劍道:“這把劍的殺戮太重,劍氣太鋒,普通劍鞘是壓不住它的。”

“那要什麽樣的劍鞘才行?”

鳳翩盯著他,似笑非笑:“你若要配它,需用一碗你的血與鑄鐵熔在一起打成劍鞘,還得在劍鞘上刻上咒才行。”

“一碗血?”魏祁月隻覺得背後一寒。

正想說什麽,卻聽門外有下人來稟:“太子,十六王爺要見太子爺和鳳大人,已經在大廳裏等著了。”

魏祁月一怔:“來得這麽快,”說著將手中的劍扔給鳳翩,“他的血夠多,你不如將劍給他吧。”

看鳳翩真的拿著劍隨他出去,又馬上後悔了,一把搶過,咬牙道:“一碗血就一碗血,我才不舍得給別人。”說著將劍放回房間的桌上,然後牽著鳳翩往大廳而去。

魏十六穿著便服,黃玉色的袍子,腰間束著玉帶,頭上沒有帶冠,用一根玉簪插在盤起的發間,顯得簡潔卻仍是掩不去一身皇家子弟的貴氣。

魏祁月和鳳翩進來時他正在燈下看自己的手,正是鳳翩替他補過肉的那隻手。

魏祁月拱手懶洋洋的叫了聲,十六皇叔,他才收回手,回頭看向魏祁月,同時還禮叫了聲,太子爺。

鳳翩在魏祁月的身側坐下,顯得安靜而老實,完全像是個聽話的下屬,魏十六卻看著她,笑了笑道:“你的真名叫什麽?”

鳳翩於是很誠懇老實的答:“貧道鳳翩。”

“果然是女子的名字,”他眼中似乎全沒有魏祁月,還是盯著鳳翩道,“當年本王想重用你,你卻執意想走,如今卻這麽興師動眾的要得那太子師之職,你是決意跟定太子了?”

“是。”鳳翩依然老實誠懇。

“哼!”他冷哼著,終於將視線移向魏祁月,卻還是在問鳳翩,“本王哪裏比不上太子了?”

魏祁月正喝著茶,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他抹了抹嘴,幹笑道:“為何皇叔的口氣好像在與我爭媳婦似的?”

魏十六竟然點頭,看著鳳翩道:“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若是女妝,一定是個絕色美人,就算娶來也是不冤枉的。”

“要娶也輪不到你,”魏祁月側了側身子將鳳翩擋在身後,口氣不善,“皇叔有何話說,不如直說,不要拐彎抹角。”

魏十六手指輕輕的撫弄著腰間的玉佩,燭光自側麵照過來,照在他的側臉和嘴角的痣上,讓他偏冷的神情帶著絲柔和,隻聽他輕聲道:“太子覺得你父皇的位置還能坐多久,本王與六王誰會先動手?”

魏祁月一驚,那話顯然大逆不道,就算那是眾人皆知的事實,卻也不該在魏十六口中說出來,他是在試探嗎?

他不由側頭看了眼鳳翩,道:“皇叔這話什麽意思,侄兒不懂。”

“本王也不懂,”魏十六冷笑了一下,盯著魏祁月道,“本王不懂,若換了出征之前,本王方才說的那番話早會讓太子憤怒的跳將起來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大逆不道,但現在呢,太子你很平靜。”

魏祁月眸光一閃,他已經明白魏十六的意思了。

“之前這位鳳翩姑娘對本王說,太子醒來會性情大變,之後看太子種種,本王半信半疑,然而今天看鳳翩姑娘又出現,並且徒手抓了這麽大一隻妖,本王忽然覺得,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呢?借屍還魂這種事實在太信手撚來了,是不是,太子?”

魏祁月拿起旁邊的茶喝了一口:“皇叔說的很有道理。”

“那麽你承認了?”

魏祁月一怔:“承認什麽?”

“太子早已在惡鬼陣時便死了,是這位鳳翩姑娘將你的魂放進了太子的體內。”魏十六冷聲道,並不是在疑問而是實實在在的肯定。

“皇叔想太多了。”

“你方才還說我說的很有道理。”

“我以為皇叔在說別人,”魏祁月神色平靜,“如果皇叔今天來就是說這麽荒唐的話,那恕皇侄我不能奉陪,天色不早,不如早些回家洗洗睡吧。”他打了個哈欠,是要下逐客令了。

魏十六看著他的神情,偏頭又看看一直默不做聲的鳳翩,她雙手捧著茶杯正很專心的吹著熱氣,他原本凝重的神情不知為何忽然一鬆,冷冷笑道:“其實本王也沒想你會承認,有些事就算明擺著的,卻是打死也承認不得的。”

“但是,有一點,”他的臉又板了起來,盯著魏祁月,“無論是不是陰謀,江山社稷即使讓給六王,也不會讓你這個占著太子肉身胡鬧的小鬼得逞。”說著,手指用力撣了撣衣擺。

“小鬼?”魏祁月一下子跳起來,卻猛然又刹住,差一點,他就中了魏十六的激將法,他於是又緩緩坐下,看著自己坐起時被自己碰到濺到桌上的茶水,道“皇叔的玩笑越開越大了。”

“哼哼!”魏十六隻是冷笑。

氣氛有些僵,魏十六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丫環進來換茶,開門時將案上的燭火吹得晃動不已。

鳳翩偷偷地打了個哈欠,捂嘴巴的手剛放下卻被魏祁月一把握住,拽緊了放在他的腿上,她怔了怔,沒有掙而是看著被握住的手。

“江山何必讓給六叔,我看十六叔更適合,至於我,隻要有美人相伴,好吃好喝活到老,要那勞什子的皇位做什麽?”魏祁月忽然說,眼睛下意識的看向鳳翩,看到她的眼因為晃動的燭火而流光異彩,他不由又將手握得緊了些,道,“皇叔想要,盡管去拿,皇侄絕沒二話。”

魏十六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直到他說完還是愣在那裏,似在仔細揣摩著魏祁月的話,眉不自覺的皺起又展開,然後落在眼前兩人相握的手上,低低的笑了:“你這樣說,我到反而討了個沒趣,顯得我小肚雞腸,圖謀不軌了。”

鳳翩的手總算想縮回去,卻被魏祁月死命握住了,她歎了口氣,念了一句咒,魏祁月方才剛剛補好的傷口頓時又恢複到原來的樣子,有血淌了下來,他嚇了一跳,這才鬆了手,眼睛卻狠狠地瞪了鳳翩一眼。

“太子還是太子,十六王爺沒必要胡亂猜測,至於貧道,貧道隻要拿回一樣東西,立即就會走,”鳳翩站起來,眼睛盯在魏十六的眉心,“所以就算做了這個太子師,也隻是暫時的,江山社稷,貧道還不放在眼裏。”

“你要拿回什麽東西?”

鳳翩笑:“一件寶貝。”她說話時忽然湊近魏十六,一隻手輕輕的蓋在魏十六的眉心處。

魏十六下意識的向後退,鳳翩的另一隻手卻極快的勾住他的下巴,讓他後退不得。

鳳翩的手指溫潤,魏十六隻是驚了一下,就沒有再動了,一雙眼看著鳳翩,見她透著華光的眼近在咫尺,粉色的唇抿著嘴角微微的上揚,那樣的弧度簡直有種勾人心魂的魅力,他心裏不由一**,卻迅速的壓下去,低著聲音道:“鳳大人這是要做什麽?”

鳳翩總算收回手,還是看著魏十六的眉心道:“王爺最近惡夢不斷吧?”

魏十六眉一皺:“你怎麽知道?”

“整夜惡夢,而且精神一天不如一天是不是?”

“睡不著,自然精神一天不如一天。”

鳳翩笑道:“我看,是你的府上有不幹淨的東西,需要將它找出來才行。”

魏十六沒有吭聲,若是最早的時候,他肯定是不信這些的,但此時卻很難不信,何況他確實惡夢連連,確實精神極差,他沉默了半天,看著自己在地上不斷晃動著的影子,終於道:“你要如何找出來?”

碧訣縮在鳳翩的衣袖裏,偶爾探出頭來看一眼,又迅速的縮回去了。此處的府地有讓它感覺很不舒服的味道,冰冷的氣息迎麵撲來,它索性縮在鳳翩的衣袖裏再也不露出頭了。

魏十六的王府並沒有太子府那麽奢華,各處布局都透著嚴謹古樸之氣,魏十六似乎尤其愛竹,小片的竹林隨處可見,而讓碧訣感到不適的氣息鳳翩也感覺到了,一眼望去,整個府院異常幹淨,根本藏不下任何汙濁之物。

大廳裏那股讓碧訣不舒服的味道更濃。鳳翩看了一圈,最後定在掛在廳中一側的那副山水圖,那圖被前麵擺著的花擋去了一半,顯得極不顯眼而且應該並不受主人看中。

鳳翩看著那副山水,她之前一直都奇怪,以劉溫之現在的修行,想加害於人是再容易不過的,真正的太子被他的鬼鈴陣殺死於關外,這十六王爺出征時有一副全身赤紅刻滿經文的神弓護身,而平時也似乎相安無事,劉溫之不可能沒有嚐試過用惡鬼之術加害於他吧?而他始終沒事,看來全是廳中這幅山水的功勞。

山水平淡無奇,乾坤全在那幾句題字中,用的是佛經裏的幾句話,這也不足為奇,奇的是題字的人,顯然是位得道之人,區區幾字將整個府院包在結界中,鬼怪進不得,碧訣若不是被伏妖咒封住了妖氣,也根本進不得府來。

她湊上去想看清上麵的落款,眼前有金光閃過,讓她眼睛一花,刹那間她似乎看到畫上山水間的美人在哭,而那幾個閃著金光的字仔細看竟是已經變成黯黑色的血寫成。

“這幅畫看來是有些來曆的。”她不由的說。

魏十六盯著那幅畫,冷冷道:“一般的畫,能有什麽來曆?”

“畫中的女子是誰?”

魏十六一怔,要知那副山水中的女子畫得極不顯眼,不細看是根本不會發現山水中竟然畫了人物,而鳳翩卻是一上來就問那女子是誰。

他不由得盯著山水暗處的那抹人影,似乎有些不甘願,但還是道:“是本王的生母。”

“王爺的母親?”

“我母後十五歲進宮,二十一歲離世,唯一希望就是能離開皇宮,自由山水,所以才有了這幅畫。”他的聲音平淡,似乎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那題這幾句詩的人又是誰呢?”

魏十六的眼中似有波瀾閃動,但隻一瞬便無跡可尋,他沒有馬上回答,半晌才道:“我記不太清楚了。”

是記不清楚了?還是不想說?鳳翩沒有再問,而是又看向那幅畫。

沒有落款,而看那幾個字顯然是有人咬破了手指直接寫的,筆畫間哀傷而急迫,魏十六定是知道誰題的字,但並不想說。

若畫中的美人是魏十六的生母,那麽剛才閃過的光便是她的魂魄,她的魂魄被那幾行題字封在畫中,看這幅畫的新舊已有些年頭,她在哭,為何?

“你每晚夢到什麽?”

“我母後在哭,”他用手指揉著額頭,似乎又憶起讓他疲憊而煩躁的夢境,“每晚每晚一直是這樣。”

蛇在袖中動的厲害,顯然是有些受不了這裏的結界,用細小的牙齒輕輕啃咬著她的手臂,鳳翩轉頭看著廳外的院中那簇蔥翠的竹,道:“我要進你的夢裏。”

外麵一陣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魏十六抬頭看著鳳翩道:“不行。”

下了朝,群臣散去,鳳翩站在魏祁月旁邊,看了眼前麵端坐在鋪著黃金絲被的紅木椅中那個慈眉善目,卻顯得有些孱弱的皇帝,看皇帝衝她笑,忙擺出一副恭敬的樣子,垂頭看著地麵。

“不瞞道長說,比起道學,朕對佛學更癡迷些,無奈先帝尚道輕佛,朕也隻能暗自癡迷,就算如今,也不敢輕易重佛。”皇帝忽然歎了口氣道。

鳳翩怔了怔,看了眼旁邊的魏祁月,有些不明皇帝的用意,道“佛道一家,本就沒什麽好分的,皇上。”

“朕也是這麽覺得,世人信什麽依著自己喜好便是了,何必強迫?先帝本也是這麽覺得,可惜發生了那件事後……,”他沒有往下說,又是歎了口氣,隔了一會兒道,“上次見道長高超法力真的相當佩服,所以此次要請道長替朕去辦件事。”

“皇上請講。”

“幫朕到城東的法能寺走一遭?”

“法能寺?”

“不錯,以前算是皇家寺院香火鼎盛不亞於如今的紫華觀,但現如今不過是囚著幾十個僧人的小廟。”

“法能寺有什麽事發生嗎,父皇?”旁邊的魏祁月問了一句。

魏祁月這麽一問,皇帝的臉上現出淡淡的憂愁,側了側身子道:“聽國師說法能寺的主持法空大師走火入魔成了惡鬼,現被關在法能寺的地牢中,朕與法空大師雖不過幾麵之緣,卻已算是摯友,法空大師佛法高深,朕得過他多次指點,朕是絕計不信他會走火入魔輪為惡鬼的,”皇帝說著有些激動,“國師為人朕心知肚明,無耐他與六王勢力頗大,朕也反駁不得,這才請道長去一探究竟,也不枉朕於法空大師相識一場。”他說完又看向鳳翩,眼神中懇求之意明顯不過。

法能寺的法空?

大概是幾十年前了吧,鳳翩記得自己來京城探望花花,經過法能寺時隻見一片金光滿溢,花花說,那裏的主持法空是個厲害的人物轉世,不用多久便能成佛了。

如今成惡鬼了嗎?

“貧道當為皇上效勞。”她躬下身,決定遵令去法能寺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