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畫中山水
石階已破舊不堪了,遠遠地就看到寺門緊閉,有一排官兵在門口守著。
魏祁月看了一眼,便直接拉住鳳翩往寺廟的後院走。
“你不是太子嗎?難道還進不得?”鳳翩邊跟著走,邊道。
魏祁月哼了哼:“你看他們的靴子,一律白底藍邊,都是六王的人,我這個太子他們根本不放在眼中,何必過去自討沒趣?”
鳳翩笑道:“你何時這麽識時務了?”
魏祁月瞪她,故意將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強辨道:“本太子這是策略。”
鳳翩隻是笑,不再跟他爭辯,兩人已到後院不遠處,那後院卻是依山而建,山為筆直絕壁,根本無法進入寺內,而可以翻牆而入的地方都有官兵把守。
戒備如此森嚴,難道當年的得道高僧當真成了惡鬼?如果真是這樣,那遠比普通魂魄變成的惡鬼要厲害的多。
她看著斑駁的院牆內露出的光禿樹幹,聽到旁邊的魏祁月輕聲道:“翩翩,你能不能將你那條蛇變得大一些,比手臂粗一些便可以,這裏的兵力沒有門口多,隻要嚇走那些官兵我們就好進去。”
鳳翩被他一提,才回過神來,將纏著她手臂的蛇硬扯了出來,蛇怨毒的瞪了眼魏祁月,在鳳翩的咒語中轉眼變成了男人的小腿粗細,蛇眼中凶光一閃,張嘴就朝魏祁月撲去,卻還未近得魏祁月的身,已被魏祁月一腳踢了出去,它回身再撲,觸到鳳翩的眼光,不自覺的全身一抖,又乖乖的縮回去,張牙舞爪的去嚇那些官兵。
隻一會兒功夫,官兵們發出幾聲慘叫,扔了手中的兵刃,紛紛逃命去,魏祁月得意的笑著,走到牆邊輕輕一躍,已躍上了牆頭,他愣了愣,回頭衝鳳翩道:“原來我的輕功也不弱。”
鳳翩也躍上牆頭,道:“也許你上輩子是個武功高手而並非什麽皇子,凡人的記憶本就沒那麽長,多半是你記錯了。”
魏祁月怔了怔,看著鳳翩筆直立於牆頭的身姿,不甘道:“也可能既是皇子又是武功高手,我哪可能隻是個一介武夫。”說著躍進了寺內。
寺內也有官兵把守著,魏祁月拉著鳳翩躲在一處雜草之後,看著滿院的蕭瑟,輕聲道:“若當年真是皇家寺院,那真的沒落的太厲害了。”
鳳翩沒有答話,默念著咒語召喚碧訣回來,想把院裏的那排官兵嚇走,碧訣轉眼即至,仍是瞪著魏祁月目露凶光,魏祁月看著它吐出的血紅信子,嫌棄道:“真是怪惡心的。”說著又是一腳將碧訣踢出去了。
院中一陣紛亂,魏祁月這才拉著鳳翩出來,自懷間掏出之前皇帝給他的地圖看了一眼,一指前麵的一座兩人高的佛塔道,應該就是這裏了。
兩人走近佛塔,不知是不是錯覺,鳳翩隻覺得佛塔周圍的氣流莫名波動了一下,佛塔就在眼前,卻忽然覺得不真切起來。
是結界。
她停住,伸手往前探了探,指間氣流湧動,但輕易的便進去了,她微微一愣,既然設了結果那就是防閑雜人等進入,怎麽伸手進去毫無阻礙?
“怎麽了?”身後魏祁月看她若有所思,問道。
“你就在這裏等我,別跟進來,”她手指一揮,方才被踢出去的碧訣如有感應扭著身子爬回來,蛇眼下意識的看了眼前方的佛塔,眼微微的眯了起來,“碧訣你也留在這裏,看著他,另讓他跟來。”說著抬腳往前。
“為何不讓我跟?你不讓我跟我偏跟著。”魏祁月覺得鳳翩的話有點不對頭,伸手就想去拉住鳳翩,鳳翩頭也不回,而同時魏祁月整個身體被碧訣忽然間纏住,動彈不得。
黏膩而冰冷的感覺困住全身,魏祁月眼看著鳳翩走近佛塔,轉眼整個人竟憑空消失不見,他心裏一駭,脫口道:“人呢?”
“進了結界了。”碧訣吐了下血紅的信子,忽然發聲。
“你怎麽忽然能說話了?”魏祁月偏著頭避開那散發著腥臭的信子。
碧訣道:“鳳翩將我變回小腿粗細時就已將妖力都還我了。”說著蛇身一收,轉眼已化成人形立在魏祁月身旁。
魏祁月身體一得自由,連看也不看碧訣,跨步就往結界裏走,碧訣下半身仍是蛇身,蛇尾一揚,又將魏祁月卷住,道:“我看你還是別進去,那是‘魘夢迷境’,有去無回。”
“什麽魘夢迷境?為何有去無回?”
“就是一個夢境的結界,夢境中所有的一切都由製造這個結界的人所主宰,其他人隻要一進入夢境生死就由他決定了。”碧訣倚著旁邊的樹,很認真的解釋著。
“該死!”魏祁月咬牙,道,“你知道危險為何不攔住她,卻要攔住我?“
碧訣悠閑的將魏祁月扯近又推遠,看他一幅要吃了自己的樣子,才道:“她又沒讓我攔她,何況,她若是出不來,我豈不是得了自由?“說著得意的笑了,碧色的眼幽幽的看向魏祁月,似乎隔著他看到很遙遠的地方,“你信不信太子爺,世間的事有時就是在重複,或許隔一兩百年,或許更久,凡人命太短所以感覺不到,但你不覺得今天的事太像當年,鳳嫣一去再也未回,這個鳳翩可能也再也回不來了。“
魏祁月聽到它的話,眼神閃動了一下,似若有所思,抬眼時盯著碧決道:“循環往複的確沒有意義,但這次,鳳翩一定要回來。”
結界很深,起初是一團霧氣,充斥著淡淡的哀傷和相思,漸漸才可以看到周圍的情形,鳳翩揚起臉,臉上被方才的霧氣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濕意,她隻覺得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熟悉,但看了一圈卻又想不起這是哪裏。
四周鳥語花香,山水相融,一派世外桃源的氛圍,感受不到一絲惡鬼之氣。
難道不是在這裏?
她停下,將臉上的濕意擦了擦,也不急著離開,反倒坐下,欣賞眼前難得的美景,山太翠,水太清,連花鳥也太過鮮活,人間的美景比起這裏差了些,更像是仙境或是畫中的山水。
畫中山水?
她思緒一頓,忽然想起什麽,人站起來後退兩步,一提氣向身後那處高聳入雲的大樹躍上去,幾個跳縱,已差不多到了樹頂,她選了處可以立腳的樹杈往下看,大片風光盡心眼底。
是了,就是這裏。
可是,怎麽會進了這裏?她蹲下來,手托著下巴,遙遙地看東南角的地方,如果記得沒錯,那裏應該有青磚徹成的瓦房,隻是那端隱在雲霧中根本看不真切。
她又躍下來,拍了拍沾到衣擺的樹葉,朝著東南角的方向而去。
山路並不好走,或者說並沒有山路可走,翻過腳下那座山時天已經快黑了,她停下來,掬了泉水喝了一口,泉水清甜,又喝了幾口才站直身體環顧四周,起初覺得這裏風景美不勝收,此時卻覺得乏味而寂寞,除了美景還是美景,就算是個魂又該怎麽在這樣的地方生活那麽多年?
她不由歎了口氣,將泉水往臉上抹了一把,又往前去。
果然,青磚瓦房就在那個地方。
此時天已黑,天上一輪圓月高掛,鳳翩抬頭看了眼,今天並非十五,然而此地的月亮應該是天天年年都是圓的。
她看著月亮出神,不遠處有琴聲傳來,悠遠而寂寞,在這樣一輪圓月下清清淡淡的**開,寂寞的情緒便更濃了,而那琴聲正是自那青磚瓦房裏傳出來的,鳳翩偱著琴聲走過去,看到大開的窗口,一個美人烏絲輕挽,滿臉淚水的彈琴。
美人垂淚,低首輕泣間已將窗外如夢美景全都比了下去。
為何哭?是因為太寂寞了嗎?而這個年輕貌美的女人果真就是魏十六的生母?
她看了許久,也聽了許多,一曲彈完,正想抬腳走進去,手臂卻被人抓住了。
“你怎麽在這裏?你是如何進我夢裏來的?”有男人的聲音就在耳邊,低沉而帶著驚訝。
鳳翩一驚,回頭去看,卻看到魏十六不知何時已在她的身後,身上隻穿著一身淡紫的裏袍,未帶任何配飾,連頭發也是隨意的挽著,更像是臨睡的樣子,難得如此平易近人,卻是帶著談談的怒容,就如未經他許可窺見了他的秘密一般。
她心念一動,不由道:“這難道是你的夢中?”
魏十六的臉被月光照得如白玉般,怒意仍未消,冷冷道:“你到會裝糊塗,進了我的夢中,還反要問我嗎?”
房中的琴聲在同時又**開,鳳翩看著他,又轉頭看看四周如仙境般的風景,想了一想道:“王爺沒發現嗎?這裏有可能也是在你客廳那幅畫中,山明水秀,卻有美人獨自垂淚,王爺,難道你每夜的夢境都是眼前一切嗎?“
她如是說,魏十六臉上卻並沒有吃驚之色,似乎早知道這裏景致與畫中無異,沉聲道:“夢到畫中情景就是進了畫中嗎?夢境本就微妙,我白天看過那幅畫,晚上夢到畫中情景有何奇怪? ”
“王爺確信這是在你夢中,而非畫裏?”
魏十六也看了一眼四周風景,是不是在畫中對他似乎並不重要,而是側著臉看著鳳翩,又問了一遍,道:“你是如何進來的?”問完視線仍停在鳳翩的臉上,眼睛不動聲色的眯了眯。
似乎是認定她偷偷摸摸的入了他的夢,窺破了他的秘密,鳳翩歎了口氣,道:“貧道是自法能寺的結界口進來的?若真是在王爺的夢境中,也算是誤闖,王爺恕罪。”鳳翩口中說的恭敬,心裏不由的想,若這真是他的夢境,這夢境是不是太四通八達了點?
“法能寺?”聽到“法能寺”三個字,魏十六眉猛然一擰,道,“你去法能寺做什麽?”
鳳翩看他的神情,見他眼中似乎是一瞬間就湧出了一股狠意來,她愣了愣,才道:“燒香拜佛。”
魏十六眼中的情緒一凝,“燒香拜佛?你一個道士拜什麽佛?鳳大人你當本王是傻子?”
“佛道本是一家。”鳳翩很認真的答道。
魏十六有些怒了,卻反而輕笑道:“法能寺還有佛可拜嗎?你到是說說看拜的是什麽佛,燒的是什麽香?”說著向鳳翩逼近一步。
鳳翩不自由主的往後退了退,嘴張了張,還未開口那頭的琴聲卻驟停。
“是小十六嗎?你來了?”那頭的美人已經站起來,看向魏十六這邊,看到鳳翩時愣了愣,“那位姑娘是誰?”
鳳翩一愣,姑娘?當然不會是在叫魏十六,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撫自己的發髻,果然發髻已亂,看來是走山路時被樹枝刮亂的,自己竟然沒有發現。
她一笑,不以為意的放開手,衝美人行了個禮,道:“稟太妃,小人是王爺的隨從,名喚鳳翩,”說完,轉頭衝魏十六笑道:“那麽,小十六是王爺您了?”
她笑時眉梢與嘴角揚起,嬌俏而靈動,整個人都飛揚起來,魏十六盯著鳳翩蜜色的臉,即使有些狼狽,但仍可以預想她女裝時何是等模樣,那會是多麽的神采飛揚,他對剛才的問話被打斷有些氣惱,卻仍不鹹不淡的答她的話,道:“似乎是的。”
屋中的美人此時已緩緩而出,看上去仍是雙十少女,姿態雍容而美麗,衝魏十六道:“小十六,既然來了,就帶這位姑娘進來坐吧。”那樣的口氣如同跟三四歲的孩童說話,要知此時的魏十六遠比那少女老成許多。
魏十六表情不置可否,但眉卻不自覺的皺起來,鳳翩抿嘴憋住笑,然而美人微冷的手卻輕輕的撫上鳳翩的臉。
“臉上都勾破了,女孩子臉蛋最重要,怎麽這麽不小心,你隨我進來,我幫你洗洗,你也換件衣服,衣服也勾破了。”她的聲音清清涼涼的,像山間的泉水,讓人心曠神怡,就這麽拉著鳳翩往屋裏去。
似乎有種不容拒絕的力量,美人柔軟的手,溫柔的聲音,鳳翩根本無法拒絕,人不自覺的跟著她。
“你最好不要進去。”另一隻手卻猛然被身後的魏十六抓住。
鳳翩回過頭,魏十六的眼正冷冷的盯著美人。
“母後,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但她不行。”他手上用力,將鳳翩扯了回來。
美人眼神瞬間有些慌亂,抓著鳳翩的手卻仍舍不得放開,低聲問魏十六道:“為何不行?她是你重要的人嗎?”
魏十六看看鳳翩,另一隻手撫過她臉頰上的傷,舉止親昵,卻並不答美人的話,隻是道:“放手!”聲音並不重,卻帶著無可辯駁的冷意。
美人總算乖乖放手,臉上有些無耐:“既然是重要的人,那就算了,”說著又衝鳳翩溫柔一笑,“我們小十六性子是冷了些,但卻是好孩子,你可要好好對他。”說著,就要進屋去。
她說的頗有將魏十六的終身托付給她的意思,鳳翩雙眼玩味的看了眼魏十六,魏十六咳了咳,偏過頭去不理會她。
屋中又有什麽讓魏十六阻止她進去?鳳翩又看了眼黑洞洞的屋內。
有一股極淡的氣息若有似無的飄出來,與此間的氣氛有著有些不契合,其實這樣的感覺在她站在屋前聽美人彈琴時就已經感覺到,讓她很想進屋去一探究竟。
“太妃,我隨你進去,衣服,確實也要換一下。”鳳翩開口叫住她。
美人一怔,回過頭來。
“我隨你進去,太妃,”鳳翩又說了一遍,同時抽回被魏十六拉住的手道,“換身衣服,還要問太妃討杯水,邊聽太妃彈琴,邊品茶,必是件妙事。”
美人的臉上略略的遲疑,抬眼看向魏十六:“小十六,你說呢?”
魏十六眼神捉摸不定,盯著鳳翩的臉,鳳翩神色如常,淡淡衝他笑著,他不覺道:“那就進去換身衣服吧。”
屋裏除了大開著的窗有月光照進屋來,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美人點了燈,然後拿著水盆過來給鳳翩洗臉,有些興高采烈的說道:“我們身材相仿,洗幹淨臉換上我的衣裙試試,我替你梳頭。”
鳳翩隨意的擦了把臉,眉目越發清靈,她笑道:“有勞太妃了。”說著隨美人一起進到裏屋去換衣服。
魏十六當然不能跟進去,立在屋中眼看著風翩進了裏屋,眉緊緊的皺了起來。
換上衣服,美人替鳳翩梳頭發,鏡中與鳳翩的臉湊在一起,一樣的年輕而美麗,竟像是兩朵嬌豔的姊妹花,她笑著替鳳翩帶上一朵珠花,道:“這麽美,怪不得小十六上心。”
鳳翩隻當沒聽到,看美人將一根金簪插在她的發髻上,忽然道:“太妃不問我是如何進來的?王爺說,這是他的夢境,既然是夢境我與了兩人怎麽會出現在一個夢裏,太妃不奇怪嗎?”
美人拿著發簪的手一滯,鬆開手看著鳳翩,道:“既是夢,他要夢到與誰一起都可以,有何奇怪?”
鳳翩笑:“似乎有些道理,不過,我偏不是你的小十六夢出來的,而是自法能寺的結界進來的,這裏不是夢境,是在那幅畫中吧?”
美人竟然並不意外,笑道:“畫中夢中都一樣虛幻,有什麽區別?”她將鳳翩的發攏了攏,將鏡近湊近她道,“看看如何?”
鏡中的女子,略施粉黛,雙瞳如水,烏發高髻,美貌與旁邊的美人不相上下,卻偏多了幾分靈動與生機,一下就把身旁的美人比了下去,她揚唇淡笑,並不在意自己有多美麗,轉頭看著美人道:“有人利用一幅山水畫在王爺府造了個巨大的結界,便是我現在所在的幻境了,又在法能寺造了入口可以隨意進出畫中世界,這個人法力如此強大,太妃可知他是誰?”
美人一怔,放下鏡子,眼神閃爍卻並不說話。
“法力再大,卻要日夜施法維護這個結界,除非是神,不然總有一天會被這個結界反噬,凶險萬分,太妃,那個人是誰?”鳳翩又問了一遍,略略的逼迫。
“是......。”美人臉色蒼白,略略沉思,隻說了一個字,卻聽這房間某個黑暗的角落裏傳來一陣沉悶的吼叫聲,猶如困獸,似要脫籠而出。
美人顫了顫,上前拉住鳳翩道:“頭梳好了,我們出去吧。”
“那是什麽聲音?”鳳翩望向那個角落。
“什麽什麽聲音?”
“方才的叫聲。”
“是林間的野獸。”
“可我卻聽得是在這屋裏。”鳳翩掙開美人,拿起桌上的燭火,幾步往剛才發出聲音的角落而去。
“別過去!”美人在身後急喊。
鳳翩根本不理會她,幾步往前,卻有人自身後猛地攔腰將她抱住,用力扯了回來。
“別過去。”魏十六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
燭光搖曳著,將身體四周照亮,鳳翩還是看清了那個角落,那裏有一個人,雙手雙腳被鐵鏈鎖住,卻拚命的想掙脫向風翩這邊撲過來。
她微微吃驚,仔細打量那個人,一身僧衣,分明是個和尚,難道他就是法空?
隻見他雙目呆滯卻露著凶光,臉上和**的手臂上布滿了黑色的冥文,如同當時在“鬼鈴”上所看到的一樣。
果然又是《食鬼錄》上的咒語,是惡鬼練成之法。
“是劉溫之。”她不由道了一句,若此人真是法空,以他之前的修行,任誰都奈何他不得,但此處的結界真的反噬,便形同廢人,劉溫之想將他練成惡鬼再容易不過。
“他已經變成惡鬼了。”鳳翩道,同時取出懷間的玉笛,對著一端用力一吹,尖銳的嘯聲破空而出,法空整個人一陣抽搐,如忽然被抽幹了力氣一般,跌在地上,鳳翩將玉笛往腰間一插,幾步向法空走去。
“你要做什麽,他不是惡鬼,他還有人性,”美人自身後忽然奔出來,攔在鳳翩麵前,盯著一旁的魏十六道,“小十六,你說話,他至少還認得你,他沒有傷害你,不是嗎?”
魏十六盯著法空,冷聲道:“但我夜夜做夢,夜夜看到有活人被你引誘進屋被他活活吞下,母後,他這樣活著還有意思嗎?”
“但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住口!”魏十六額上青筋暴出,“他不是我父親,我身體裏完全是皇室血脈,跟這個和尚沒有一點關係。”
“小十六,你怎麽可以這樣說?”
“是你不守婦道,我叫你一聲母後,已是最大限度的尊重,你還要怎樣?”魏十六表情冰冷,逼近美人。
美人向後退了退,跌在地上大哭起來:“反正,你們不許傷害他。”
鳳翩沒有想到會扯出一段骨肉親情,人間之事她幾百年中早已看的太多,並不以為意,她反而是看著魏十六問道:“法空真的能認出你?”
魏十六眼睛看著坐在地上的母親,冷聲道:“認不認得出有什麽關係嗎?”
“認得出就說明他還未完全變成惡鬼,可能還有救,”她不看還在哭泣的美人,道,“有人對他施了極高明的咒,能不能救,我也隻能試試。”雙手結印,低低的念起一段咒語來。
法空在那段咒語中忽然動了動,然而隻是動了動,沒有其他反應。
鳳翩一怔,停了下來,怎麽回事?她方才念的咒,若是還未完全變成惡鬼應該有反應才對,她不由雙手再次結印,兩指抵在唇上,閉眼又重念了一遍。
這回法空一點反應也沒有。
“姐姐,我看你別廢事了,這是在法空自己造的結界裏,這個結界會自己保護他的主人,你的咒語在這裏一點用也沒有用。”有人就這麽冷冷淡淡的在三人身後忽然的說了一句,帶著少年特有的稚嫩,輕笑著說著。
鳳翩心頭一悸,回過頭去。
是劉溫之,被月色照得全身銀白的少年悠閑的倚在門上,側著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鳳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