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愛你,無論生死

裴尹荷被關在青龍幫一個星期。

裴正奎使出渾身解數的想要解救自己的女兒,但無論他求也好開出天價條件也好,青龍始終不放人,他以為青龍隻是恨,但沒想過恨的這麽深。

《功夫新星》彩排現場。與平時一樣藍天鷹跟著導演的指示走位,當他休息的時候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這種無聊娛樂觀眾的節目幾次他都想中途退賽,但為了小姐能開心,他隻能堅持下去,為她拿到冠軍。

忽然,手機響了,莫名的號碼,他接通,對方卻是熟悉的聲音:“你現在立刻來青龍幫。”

“為什麽?”

是宮日龍,而他從來不喜歡被命令。

“你若不來,裴尹荷就會死在我手中。”

電話那端,在陰森的鐵牢裏,宮日龍站在牢門外,冰冷的鐵牢裏,裴尹荷穿著單薄的站在門邊,緊緊地抓著牢門,失聲大喊:

“藍天鷹,你不要來……”

話沒說完她被打手用力的捂住嘴。

藍天鷹心緊的站起身,宮日龍冷眼瞅了瞅痛苦掙紮的裴尹荷:“我給你三十分鍾的時間,隻要誤了一秒,你就替她收屍。”

他掛斷了電話。

“喂……喂……”

電話那頭已是嘟嘟聲,藍天鷹握緊手機,隻想了幾秒,然後拿起椅子上的外套,飛快的往門外跑去。

“那個……”

正在台下看整體效果的副導演,拿著台本慌張的想要叫住他,他卻已經跑了出去。

正午的陽光正是最刺眼的。

公路上的銀白色摩托刺人眼眸。藍天鷹開的很快,超過了一輛又一輛車,十分危險。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如此緊張,但得到裴尹荷可能會喪命時,他沒多猶豫的想要去救她。

車速尤為快,如一道風般穿梭在街道公路上。藍天鷹趕到青龍幫時,正好還剩一分鍾,大門徐徐為他拉開,他將摩托車停在別墅前後就衝了進去。

輝煌的大廳,灰色的格紋地毯越發的冷清。裴尹荷被打手反手壓在一側,為了不讓她說話,嘴裏被打手塞著硬實的布條,看到藍天鷹時,她既感動卻又焦急。猩紅色的沙發上,宮日龍泰然的坐著,雙手兩側攤開,身體仿佛被冰冷的氣息所凝固,見不到一絲人性的血氣。

“放了她。”

藍天鷹冷怒的望著宮日龍。宮日龍悠然的一笑,連笑容都是冷血的,他慢慢地起身,邊整理衣服邊說:

“答應我的條件,我立馬就放她。”

“什麽條件?”

宮日龍走進了些,語氣不容置喙:“你和裴尹荷在一起,放棄蘇茉莉。”

與其說是條件不如說是命令。藍天鷹全身緊怔,條件過於荒謬,宮日龍看出他不願意,走到他身邊,在他耳畔饒有意味的輕聲說:

“還記得上次在酒吧後巷裏的場景嗎?你若不答應,我現在就可以場景重現,讓你親眼看到她是如何……”

聲音放重:

“……死的。”

深吸一口氣,藍天鷹的拳頭在顫,一閉眼腦海裏就是那天在後巷,她差點慘遭青龍幫打手淩辱的畫麵,他的呼吸急促。宮日龍盯著他:

“我說過,既然敢從我手上救走人,那麽就要敢承擔一切。”

藍天鷹閉緊著眼。裴尹荷說不出話,她隻能拚命的搖頭,眼角流下了淚。一陣後,藍天鷹睜開了雙眼,看了一眼近日來被關押的臉色憔悴的她,他一咬牙,說:

“我答應你。”

“很好……”

宮日龍嘴角冰冷的一抬,然後朝打手揮手示意,裴尹荷被放開,布條剛一拿出,她就哭著對他大喊:

“你為什麽要答應他。”

藍天鷹沒回應她,隻是冷冷的問宮日龍:

“現在我可以帶她走了嗎?”

他淡漠點頭:

“可以。”

“走。”

藍天鷹對一旁的裴尹荷喊了一聲,她走到了他身邊,走之前他看著宮日龍,冷笑的搖頭,眼神裏是唾棄:

“隻有沒信心的人,才會去威脅。”

說完他帶著她走了出去。宮日龍站在原地,那句話似乎戳到了他的心底,是怒但又仿佛空了一截,是涼涼的痛。

摩托車開出了青龍幫,空曠的北郊,陽光格外炎熱。

一路上,彼此沉默著。裴尹荷攬著藍天鷹的腰,卻不敢攬的太緊,畢竟他們已經沒有關係,與他始終隔著一些距離。她知道他隻是為了救自己一命才答應了條件,因為他愛的永遠是蘇茉莉。

沿海公路下沙鷗飛起。

對於藍天鷹來說,答應條件的確隻是因為情急,對於她,他沒有其他想法,做朋友是他的極限。

沿海公路到市區。摩托車駛入了一幢獨立別墅,在大門外藍天鷹停下了車,裴尹荷取下安全帽,一頭直發烏黑而柔順,這是他第一次近看未化妝的她,那麽幹淨,幹淨的仿若一抹純淨的陽光,氣質卻依舊高貴。

“謝謝。”

她將安全帽還給他,說這聲謝謝時,她雖然是微笑但心卻是痛的。有一刻她希望他不要救自己,那樣能讓徹底的死心,救了自己反而心更糾結的痛。

“不用謝。”

他取過安全帽,麵對著她,他不知該說什麽。

“我……”

她看著他,心已經反複痛了好幾次,“……知道你不是因為喜歡我才救我的,所以我明白我們的關係。”

她微微一笑,美麗裏帶著痛楚:

“你放心。”

他沉默著,看了她一眼,隻淡淡的以點頭回應,心卻因為她的話微微痛了一下,他很快的抑製住,當他準備上車時,裴正奎從別墅的院子裏慌張的走出。

“小荷……”

看到女兒,裴正奎大步走過去,緊張的看著她,“……青龍幫的人沒對你怎樣吧?”

她搖搖頭:

“沒有。”

“青龍放你出來的?”

他驚疑。她又搖搖頭,然後指著身旁還未離開的藍天鷹,淡笑的說:“是藍天鷹救我出來的。”

“他?”

裴正奎的臉色立刻拉下。

“您好。”

藍天鷹禮貌的問候。裴正奎連正眼都沒有看,打手在他眼裏是低俗的職業,冷眼撇過,然後攬著裴尹荷的肩:

“我們進去。”

她回頭看著藍天鷹,既心痛但又不舍。直到走進大門後,她才不再看他,和父親往裏走去。摩托車旁,裴正奎嘲弄而審視的眼神,藍天鷹能明白,他本就沒文化,職業粗魯低俗,不被看起是理所應當的,但心還是難受了一下,然後開車離去。

裴家。

高高的簾子靜靜的垂在大廳落地窗的兩側。傭人見到小姐的回來都鬆了口氣,在管家的吩咐下,有的去調水溫,有的則在廚房細心的做飯,各自都忙開了。

“救你的是蘇家的打手?”

裴正奎走在前麵問。

“恩。”

裴尹荷點頭。

“他喜歡你?想追求你是嗎?”

他不悅的回身。

她眼一黯,聲音很低:

“沒有。”

他哼了一聲,完全不相信,雙手挽在身後,粗眉緊皺:“離他遠點,以後都不要見麵了。”

那種粗俗的人不配與自己的女兒來往。她明白父親的意思,他看不起藍天鷹,她有怒但忍住,因為爭執毫無意義,隻是站了半響後,她問道:

“我想要知道十六年前發生的事。”

那一夜的真相始終如謎團積壓在她的心底。他望著落地窗外茂密的陽光,呼吸漸漸地變得沉重起來,往事如煙,輕輕地閉上眼再睜開,說去:

“十六年前……”

陽光依舊燦爛,時鍾滴答的響著。

裴正奎述說完,裴尹荷心緊怔。那段與自己毫無關係的過去,她作為旁人,聽後卻為那對母子感到疼痛,她摸著眼角的痣,原來自己是這麽的幸運……

“你想讓他們回來,是嗎?”

她聲音很淡。

“如果我說是,你願意嗎?”

他在乎她的感受,畢竟她也是自己的女兒,並且一直疼愛至今。她眼神淡漠,看不出一絲情緒:

“我願意……”

他會心一笑。

“但……”她稍停了一刻,再說:“……我不會接受他們。”

他笑容消逝,心立刻沉下。說完她就朝樓上走去,她是永遠不會承認自己有一個黑社會,並且企圖要了自己性命的哥哥,望著窗外,他沉沉的呼吸。

浴室裏。

裴尹荷躺在浴缸裏,泡沫浮起,彌散著薰衣草精油香味。麵部肌膚白皙勝雪,在縈繞的霧氣裏,她輕輕地閉著眼。

第一次見到他。她高傲無禮,他比她更要高傲無禮,將酒水潑灑在她的頭上,隻是因為特別,所以想要征服,威脅他,強勢蠻橫的不顧他的感受。後來,她以為那隻是好勝心在作祟,他越是不羈,她越是想用繩索套牢他這隻鷹,卻發現如何做都是徒勞,鷹就是鷹,思想堅固不搖。再後來,她發現自己沒骨氣的日思夜想著他,明明他飛的那麽高那麽遠,但她還是想著他,想要他回頭看看她,哪怕是一眼也足夠。

她喜歡他,很喜歡……

水霧漸濃,心很痛,她眼角流下幾滴淚。她討厭如此沒有骨氣的自己,因為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日夜折磨,明知道傻,但還是喜歡,瘋狂的喜歡,她多麽希望,他是因為喜歡自己而來救自己,淚水一滴滴的滴落到浴缸裏,融進泡沫。

猛京閣。

一片夕陽順著窗戶落在深灰的被子上,藍天鷹坐在床邊,背影寬闊而落寞,他手中拿著那件舊皮夾克,眼神一直落在新釘的扣子上,釘的很好。

他喜歡的是小姐。但為何每次知道她有危險,他會莫名的緊張,會去救她,又為何看到她心痛的眼神,他也會心痛。他將皮夾克緊緊抓住,使勁的閉著眼。從前他心裏隻有小姐一個,但現在似乎慢慢地多了她,此時的他就像是背叛者般,做了對不起小姐的事,愧疚痛恨的想要狠狠扇自己幾掌。

周末。

《功夫新星》的三甲突圍賽,全市民矚目。

一邊是激烈的比賽,一邊是華麗的晚餐。這頓晚餐是溫姝期待已久的,也是宮日龍欠她的。奢華的餐廳,她穿著旗袍,身姿婀娜曼妙,冷豔美麗。燭光在潔淨的桌台上閃耀著,唯美浪漫。

她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等待著,眼裏透露著小女人的幸福。宮日龍在青龍幫要殺死蘇茉莉的事令她不禁愉悅。她驕傲著,畢竟,從頭至尾,她都知道隻有自己與龍才是一個世界的,隻有她才能貪婪的去擁有他的一切。

她傲然的抿下一口紅酒。

青龍幫。

宮日龍沒有去比賽現場,他派手下緊盯著藍天鷹的一切。全身鏡前,他換上了一身黑色的正裝,俊美裏總帶著深邃的冰冷。

“十六年,你痛苦了十六年,冷血了十六年,在茫茫人海裏,幸運的找到了你愛的人……”

“……好好珍惜,別再讓你愛的人受傷。”

他看著鏡子裏西裝筆挺的自己,腦海裏不停的浮現著竇霆那夜的話,是入心的提醒。忽然,他微微一笑,有了靈魂與血肉的他,更加的俊美。而手機一直在床櫃上響著,他冷漠地不去理會。

手機響了很久。

餐廳裏,溫姝眉頭漸漸地緊皺,長長的指尖用力的合上手機,眼神恢複成一貫的冷與狠。青龍幫,宮日龍走到櫃子前,伸手小心的去觸摸花瓶裏的玫瑰,火紅熱烈,卻也冰冷的帶刺,他的食指不小心被刺到,血珠冒出,手機忽然不再響了,他看著手指上的血珠,莫名地,心緊緊地被什麽牽緊。

比賽激烈。

幾輪較量後,藍天鷹與平頭選手的分數持平,在接下來的密室較量一輪中,兩人誰能戰勝,誰就能成功晉級。

第一排,蘇家到齊,蘇茉莉一麵相信天鷹哥的實力能穩拿冠軍,一麵又難掩緊張的情緒,畢竟能走到前五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第一排最角落的位置,裴尹荷依舊保持低調,沒有過多的神色,隻是雙手緊扣在腿上,這是決定能否有爭奪冠軍資格的一場比賽,她扣緊十指,如祈禱般為他保佑。

密室裏,藍天鷹和平頭選手做好了準備。觀眾通過大屏幕看到密室裏的一切。忽然,密室裏的燈暗了,隻留下一盞昏暗不清的壁燈,密室較量考驗的是選手在危機情況下的應變能力。

藍天鷹一陣焦慮。

“怎麽會……”

裴尹荷心一急,但更多的是害怕,不安而緊扣的手開始冒著冷汗。

“這不公平。”

見密室漆黑一片,蘇茉莉急的站了起來憤懣的低吼了一句。沈怡梅趕緊將她拉下,做了噓聲的手勢:

“這裏在直播。”

“可是天鷹哥有夜盲症,他……”

“用心看。”

她還未說完,蘇猛京沉聲命令她,她才閉口安分的坐著。蘇猛京看著大屏幕,麵色雖然鎮定,但內心不乏緊張。在猛京會還未解散時,天鷹在行使一件任務時,遭遇突然襲擊,被壓進密室,與現在一樣,漆黑隻剩一絲昏暗不已的光線,但他憑借多年習武經驗,即使有夜盲症但也製勝了,他相信自己最得意的徒弟。

密室裏黑乎乎一片。

藍天鷹看不見任何一切,憑感覺出了一拳,卻剛好落在平頭選手的側身處,平頭選手看中時機對他揮過一拳,他被擊中。蘇茉莉憤懣的往後一靠。裴尹荷心提起。幾次藍天鷹都落了空拳,平頭選手似乎察覺出了他有夜盲症,十分狡黠的利用時機給了他幾拳。

台下一片歎息聲。

“加油。”

裴尹荷多麽希望她的鼓勵能讓他聽到。雙手合十的為他祈禱。在黑暗裏出錯了幾次拳的藍天鷹忽然找到了感覺,摸清了平頭選手的攻擊套路,他開始反攻,狠狠的一拳正中他臉頰。

底下歡呼起來。蘇茉莉開心的差點跳起來,蘇猛京會心一笑,裴尹荷也鬆了一口氣。

平頭選手想要回擊,但找準了他出拳和出腿方向和時間點的藍天鷹,在他剛出腿時,立刻踢了回去,憑著感覺一手死死的抓緊他的手腕,他毫無反擊能力。藍天鷹連連的幾拳和幾腳,平頭選手完全沒有接住招。

“難道你沒有夜盲症,前麵你是在放水?”

平頭選手驚疑。

“我有夜盲症,但……”藍天鷹反手將他撂倒在地,“……這是就我比正常人厲害的地方。”

平頭選手倒在地上,失了一分,借著微弱的光亮,他看到藍天鷹迷茫的眼神,借機起身重重的揮過一拳,拳很重,藍天鷹倒下,嘴角流出血。

雙方分數持平,隻剩下不到一分鍾得時間。

台下都捏了一把冷汗。藍天鷹站起來,平頭選手冷笑一聲,拳頭早已握緊,仿佛想要給他致命的一拳,而視野一片漆黑的藍天鷹,努力讓自己的心靜到最靜,去感受對方的氣場,他閉著眼。

還剩四十秒,平頭選手往前走了一步,三十秒,藍天鷹依舊閉著眼,而右手慢慢地張開,心裏逐漸在確定一個方向和時間點。台下蘇家和裴尹荷都緊張著,這是最後一搏,關係到輸贏。

二十秒……十秒……

平頭選手揮出一拳,藍天鷹用心底感覺的方向,抬起右手心裏默念了三秒,然後一把朝左邊伸去。他成功的抓住了平頭選手的手,迅速的勾住對方的膝蓋,平頭選手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他用力一撂,平頭選手倒在地上沒有起來。

台下有遺憾聲,但更多的是歡呼聲,藍天鷹的粉絲激動的互相擁抱,齊聲的再次高喊他們的口號。

蘇茉莉忍不住興奮的跳了起來:

“天鷹哥太棒了……”

沈怡梅讓她安靜點,但蘇猛京朝她示意了下,她便沒再管,看著茉莉笑了笑,蘇猛京不止是高興而是驕傲。裴尹荷鬆了口氣,但剛才他落空的幾拳時,被平頭選手懷有恨意的故意打了幾記狠拳,她開始擔心他的傷勢。

後台。

拿著準備好的藥水,裴尹荷在後台四處尋找藍天鷹,在走道的角落裏找到了他,他靠牆坐在地上,窗外是一片星空。他隻想找尋一片安靜,感覺有人走來,他抬起頭,她腳步輕緩,裙身輕薄,身姿高挑輕盈,逆著光,她很美。她走到他麵前,看著他臉上的傷,想必那幾拳真的很重,她心緊痛的蹲在他身旁,沒說一句話的為他擦藥水,他不知該說些什麽。

“為什麽要那麽拚命……”看著他的傷,她難受的責罵:“……明明有夜盲症,明明隻能靠感覺出手,明明知道會受傷,為什麽還要拚到最後一刻?”

“因為我不能放棄。”

他心底一直都是堅定的。

“你的命要比冠軍的頭銜重要。”

她氣他那般拚命。

“我答應過小姐要拿到冠軍。”

他目光執著。她停下擦藥的動作,手指一怔,然後坐到了地上,望著另一處,苦澀的一笑:

“蘇茉莉有你真幸福。”

他看了她一眼卻沒出聲,目光望向窗外,從始至終都如此,為了小姐他可以付出一切。

比賽後遲遲未見到藍天鷹,蘇茉莉跑來後台找他,還沉浸在那精彩的密室較量裏,無意間,她聽到了從走道盡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是她?為什麽她會和天鷹哥在一起?她躲在一側,小心翼翼的去聽他們的談話。

“我覺得自己特別傻……”

裴尹荷眼裏有淚,難受的低著頭,鼻尖是酸的:“……我有那麽多追求者,為什麽偏偏要去喜歡你這樣一個沒文化,沒家世,任何一方麵都配不上我的男人,為什麽……”

說不下去,她哭了出來。藍天鷹轉身,她從前是那麽高傲,將人死死踩踏在腳底,第一次見到流淚的她,而且淚是為自己而流,他如鐵堅硬的心開始軟了,下意識的伸出手,輕輕地為她抹著淚,淚水溫熱的刺痛他的肌膚:

“對不起……”

她的淚忍不住的流,聲音嘶啞:“……我也想控製自己的心不去想你,不去喜歡你,可是我做不到,明知道你愛蘇茉莉,永遠不會看我一眼,但我還是喜歡你,每日每夜瘋狂的想你……”

蘇茉莉驚怔。

藍天鷹手指撫在裴尹荷的眼角,淚水不停的流著,對於她,他似乎隻能說抱歉:

“對不起……”

“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她忽然握住他的手,眼神甚至在乞求:“……我想要你喜歡我,把你對蘇茉莉的愛分我一點就好。”

她的卑微令他心痛,但他做不到她希望的那樣,即使會傷到她,他還是要誠實的說:

“對不起……我做不到,我給小姐的愛必須是完整的。”

她心是冷到至極的痛。

蘇茉莉靠著牆壁,心沉甸甸的。她錯了,這些年來她一直誤認為天鷹哥給的愛是兄長的愛,原來他喜歡自己,是那麽的喜歡……那些保護……那些照顧……那些寵愛,原來都是因為愛……

她久久無法緩過神,如具遊魂般靜靜地離開了。過道的角落很安靜,安靜晚風裏似乎帶著痛楚。

“你就這麽討厭我嗎?”

裴尹荷仿佛連呼吸都是痛的。

“以前討厭,現在不討厭。”

藍天鷹慢慢地收回手,仰起了頭,無力的一笑:“像我這樣一個沒有家世,沒有文化的粗魯打手,能被你喜歡是我的榮幸,你是第一個為了我去改變的女人……”

他心微酸又帶著疼痛的看著她:“……為了我,換了直發,穿校服,不化妝,為了我,親手縫扣子,為了我……”

她忍著淚看著他,隻覺得自己很傻。他停下一陣,心仿佛疼的厲害了些:“……為了我,買下了那片茉莉花地。”

“你都知道?”

她哽咽的問。

“恩。”

她以為自己默默的付出他看不到,她意外但心卻莫名的更難受了些:“那為什麽不喜歡我?”

“感動和喜歡不一樣。”

他聲音很平靜。她所做的一切,他很感動,也同樣慶幸能被她喜歡。話說完,她便沉默了,他的心是那麽堅硬,堅硬的隻裝著一個女人,任她如何搖都搖不倒。她擦幹眼淚,拿起地上的藥水,繼續給他擦藥,而心痛的手明顯在顫:

“擦完藥,我就走。”

他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她的難受他能感受得到,自己是多麽幸運,能得到她的愛,但他無法給她愛,因為他的愛不能割舍。

從後台出來後,蘇茉莉心很沉,連腳步都很重。仿佛是知道了一個十幾年的秘密,而真相壓在心頭根本無法喘息。

那年,同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

她任性胡鬧,被父親緊閉在猛京會的院子裏,爬上圍牆想要逃出去的她,因為身體不穩,從圍牆上掉下去,驀地,一雙結實有力的手接住了她,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梳著與現在同樣的發型,銀色的耳釘,眼神裏充滿不羈的野性,仿若一隻高傲飛翔的鷹,隻是那時,她忽略了他深深的眼神。

後來,他們膩在一起,他好像很喜歡她,每日都會陪她玩,同樣會像英勇的騎士保護著她,在他的保護下,她才可以那般任性,仿佛她忽略了許多細節。一直以為他的疼愛是把自己當做妹妹,原來,那些疼愛是因為愛。

她心底複雜的痛。

“啊——”

剛從電梯出來,無人的大廳,無神的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已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拖走,嘴被捂住發不出聲,然後她被拖進一輛黑色轎車,車迅速的開走。

猛京閣。

晚上的風有些大。日式的閣樓外停著一輛黑色賓利,宮日龍坐在駕駛座上,沒有打手的陪同,今晚,他想用最平凡的方式去與蘇茉莉約會。一直以來,他都是冰冷毫無血性的,隻要想擁有的,他必定能得到,而此時他徘徊著,痛責那晚自己企圖要殺了她的行為,那是恨到極致的一種不理智。

他一直望著大門,樹影搖晃,過了一陣他才下車,走到大門邊時,剛扔完垃圾的傭人見到他的到來,禮貌的鞠躬說:

“宮先生,老爺小姐都還沒回來。”

宮日龍漠然看了傭人一眼,傭人走了進去,他剛轉身時,一隻小貓歡喜的跑到了他的腳邊,一直跳著,他抱起它,驚訝低呼:

“茉龍。”

原來它跑來了這裏。

“原來,你是想媽媽了。”

他輕輕地撫著茉龍,茉龍嬌柔的臥在他的懷裏,他笑了,在這隻可愛的小生命前,這一刻他有了溫度。剛打開車門,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裏竇霆的聲音有些急:

“阿龍,溫姝劫走了蘇小姐。”

“我是怎麽交代的。”

宮日龍瞬間神經緊繃,臉色冰冷。那日,他叮囑竇霆,二十四小時盯緊溫姝一切行程,若有失誤,唯有死。

“她似乎發現我們的跟蹤……”竇霆解釋:“……派了兩輛車,一個前門一個後門,用調虎離山計劫走了蘇小姐,而且……”

“而且什麽。”

宮日龍麵色怒狠。

竇霆沉緩了一口氣說去:“……我們手下的人跟丟了。”

宮日龍又怒又緊張:

“派三批人去找,找不到就死。”

他憤怒的掛斷了電話,看了一眼竇霆的短信,他急切的扔下電話就朝跟丟的路口開去。

夜色迷離,霓虹絢爛。

茉龍坐在副駕座位上,喵喵的喚著。宮日龍看了它一眼,加快了速度,闖過兩次紅燈,拚命的加速,心提到嗓子處。

“茉莉……”

“茉莉……”

他緊張的眉頭皺得死緊,像是使出全力的開著車,看不到周圍的一切,也聽不到周圍的一切聲音,隻是瘋狂的往目的地開去。

岔口路段,陰森幽暗。

宮日龍停下車,在岔口處思索了一陣,他看了一眼茉龍,茉龍仿佛有心靈感應般,朝著右邊的出口直喚。

“相信你了。”

他沒再想,朝右邊的出口開了過去,車燈在樹林的小路上照著,漆黑的一片,一切都是半模糊狀態。開了一段路,忽然在某棵大樹邊他看到了熟悉人影,他立刻停下車,推開車門跑過去。

是她,是茉莉……

“茉莉……”

宮日龍下意識的大喊,大樹下,蘇茉莉手腳被綁著,口裏塞著厚厚的布,看到他時,她激動的哭了,眼淚不止。他快速的解開緊纏著她的粗繩,而她驚恐的看著他身後的某個身影,拚命的搖頭,解開她腳上的粗繩,他剛抬起頭想取下她口裏的布,忽然,他被棍棒重擊,一陣暈厥倒地。

“小姐去哪了!”

整個猛京閣都仿佛在晃動。蘇猛京雙手背在身後,身軀挺得很直,眉宇嚴厲的皺緊,他叱責著傭人,傭人答不上話,哆哆嗦嗦的說:

“小姐一直都沒回來。”

沈怡梅擔心的雙手握緊。

藍天鷹走進後院,發現茉龍不見了,他似乎感覺到些什麽,剛走出來,手機來了條短信:

“蘇茉莉和宮日龍在一起。”

他無力地合上手機,心底驟然一陣猛痛。不是自己的,仿佛怎樣強求都無法得到,那根線正慢慢地從他手中飛走。他用力的自嘲了一聲,然後走到大廳裏對蘇猛京說:

“師父,您放心吧,小姐她很安全。”

蘇猛京頓時明白了,但那根本也不是他想要的,抬頭望了一眼漆黑的天空,深歎了一口氣,然後大步朝臥室走去。

樹林盡頭的某一片荒地上,陰森無比。

一輛貨車停在一角,後備貨廂被鎖上,車裏開著冷氣,冰冷的氣布滿整個車廂,如同冰窟。宮日龍與蘇茉莉坐在一起,他昏迷醒來,隻見她雙眼都是淚,哭得全是顫抖,他不禁伸手抹去她的淚,淚水是冰冷的。

寒氣嗖嗖。

“茉莉……”

好久,好久都沒有這樣叫了。他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裏,想給她全部的溫暖。原本還在生氣的她,卻在見到他時,莫名的忘乎了一切,一頭鑽進他緊實的懷抱裏,一直哭著,哭聲令他心痛。

“對不起。”

很冷很冷,他的嘴角也凍紅了。

這不是幻聽,她微愣,也哭得更厲害了,死死的鑽緊在他懷裏,冷的嘴角在發抖:

“你不是要殺我嗎。”

那晚,他企圖殺死她,那晚,她心痛到穀底。

他擁著她沒有答,心底隱隱的是痛。

“你不是恨我搶走了你的母愛嗎……”她冷的聲音顫抖,“……為什麽,為什麽要來救我?”

“是,我是恨,但……”他抵住心死死的痛,“……殺了你,我會痛恨自己一輩子。”

“是嗎……”

她不敢去相信,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她仍舊難過到不行:“……那為什麽在遊樂園的摩天輪下,你要和溫姝接吻?為什麽又要扔掉茉龍?”

他驚愣片刻,深深凝視著她,冷靜而平穩的回答:

“我沒有吻她,是她主動吻我,還有……”他心疼的握著她冰冷顫抖的手,“……我沒有扔掉茉龍。”

“反正你現在說什麽都是對的。”

她明顯有不開心,卻冷的聲音顫抖不已,很難再說出一句話。他將西裝外套脫下,緊緊地裹在她瘦小的身軀上,他不再想去想那些畫麵,這一刻,他隻想看著她。她被凍得發青的臉頰,他心痛又害怕。他將她摟進懷裏,迫不及待的想將所有的溫度都給她,他心緊痛的說:

“如果和我一起死去,你會害怕嗎?”

“不害怕。”

她毫無猶豫。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總是說不出緣由,若要他在一起,似乎發生任何事情,她都不害怕,甚至願意一起死。或許,這個年紀有這樣的想法,是幼稚的,但她願意為他徹底的幼稚一次。

他輕輕地鬆開她,冷氣越來越強,即使他有鐵打的身體,也無法耐如此的凍,他深情的凝視著她,聲音略微顫抖:

“如果我們還能活下去,我不會再拋棄你,而你……”他眼神深情也很緊:“……也定不能拋棄我。”

她已經冷到無法回答,睫毛輕輕一眨,點頭承諾。

彼此對望著,他情不自禁的朝她吻了下去,她閉起眼,擁緊他的腰際,他深情輾轉的吻著,而她,似乎在他的擁吻裏,能夠忘卻一切,不再畏懼一切,即便下一秒迎來的是死。

冷氣一陣一陣的撲來,貨廂裏冷到幾乎窒息,如一個即將被塵封的冰窖,而他們一直擁吻著。

郊區的樹林裏,漆黑一片。

一輛越野馳騁在道路間,搜尋了許久未見蹤跡。竇霆坐在後座,電話遲遲未撥通,他開始高度緊張起來。忽然,車急刹車。

“怎麽回事?”

竇霆嚴肅的問去。

“車前有隻貓。”

打手稟告。

竇霆下車走到車前,燈光裏,小貓正盯著他,是茉龍,他驚駭的將它抱起,四處張望,然後立刻上車,吩咐打手:

“往前開去。”

他有著強烈的直覺,茉龍喵喵直叫,像是在應正什麽。

車一直樹林開下去,忽然豁然開朗,漆黑的一片裏,竇霆看到了一輛貨車,他推門而下,打手跟了下來保護著他。他走近,發現後車廂被緊鎖著,他心裏確定了什麽,心提得很高,冷聲的命令打手:

“撞開門。”

“是。”

打手們應答,隨後從越野車的後備箱裏取出重重的鋼棍,用力的朝車門的鎖砸去,鎖很結實,反複砸了一段時間,鎖終於被砸開。打手拉開門,車廂裏迎來了一片光亮,當竇霆看到車廂裏熟悉的身影時,他驚怔的全是緊繃。

“阿龍……”他上到後車廂裏,拍了拍宮日龍,再拍了拍蘇茉莉:“……蘇小姐,醒醒……”

宮日龍和蘇茉莉昏迷著,兩人被凍得眼眉和臉頰邊都是冰,全是冰冷的不停發抖。竇霆緊張的大叫:

“快,將他們抬上車。”

打手迅速的將宮日龍和蘇茉莉抬到了越野車上。車立刻開走,車裏將暖氣開到最大,竇霆給他們裹上了厚厚的毛毯,他緊張害怕的呼吸很急促,茉龍一直臥在蘇茉莉的身邊,他心底祈禱默念著,一定,一定不能出事……

青龍幫。

竇霆找來了私人醫生。宮日龍與蘇茉莉分別躺在兩間臥房裏。臥室裏,晚風很涼。竇霆趕緊關上了所有的窗戶,見到全身濕透,虛弱不已的宮日龍,他滿是心疼,這個孩子,是他用心去疼愛的。

另一間房裏,醫生正在給蘇茉莉治療。她身體本就虛弱,病情明顯比宮日龍嚴重許多,蒼白的臉色,嘴唇已經凍紫。

“阿龍……”

竇霆見宮日龍睜開了雙眼,他激動的俯身看著他,宮日龍打著點滴,全身有些無力,他看了看四周,不顧一切的起床,拔掉了針頭。

“阿龍,打完點滴再下床。”

竇霆明白他急切的心。

“茉莉呢?”

宮日龍的世界裏此刻隻有她,她的命甚至超過自己。竇霆還想說些什麽,但宮日龍已經大步往臥室外走去,竇霆跟了過去。宮日龍推開了隔壁臥室的門,不遠處的**,雪白的床單上,蘇茉莉依舊沒有醒來,他是越是走近一些,她虛弱的臉色越是那麽的清晰,他越是那麽的心痛。

醫生站在一旁,蘇茉莉正打著點滴,宮日龍走到床邊,那慘白的臉色,他的心跟著一陣一陣的痛起來,他伸手去觸摸她的臉頰,冰冷到刺痛他的肌膚,如奄奄一息的病人。

“救不好她,我要了你的命。”

宮日龍聲音冷到窒息。

“是。”

醫生害怕的連忙點頭。

宮日龍守在床邊,寸步不離,她虛弱痛苦的模樣,他心痛的幾度看不下去。他走去窗戶邊,窗戶緊閉,透不進一絲風。竇霆悄聲的走了過來,宮日龍壓著疼痛的心,問:

“我是不是不能去愛一個人?”

竇霆沉重的低下頭。

“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人,我的世界充滿了危險,但縱使隨時可能死去,我也無牽掛,可是……”

宮日龍轉身,看著躺在**虛弱未醒來的蘇茉莉,他眼神暗痛:“……現在,我有了想要保護的女人。”

“那就好好的保護。”

竇霆輕聲卻堅定的回答。爾後,宮日龍低下頭,木然地閉上眼,全身都在隱隱作痛,第一次語氣是那麽軟弱:

“我怕我保護不了。”

竇霆明白他內心最軟弱的地方,在這個黑色的圈子裏,時刻都有危險,自己一輩子未娶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沉默了一陣,沉聲的說去:

“那就好好愛她,就是給她最好的保護。”

“是嗎?”

宮日龍不確信的問。

“不相信,就大膽的試一次。”

竇霆拍了拍他的肩,然後退下了。宮日龍在原地靜站了一陣,等醫生離開後,他才走到床邊去,金色的被子下,她仿佛沒有生命般安靜的閉著眼,那蒼白薄弱的臉色,他還未伸手去觸碰,心就痛不止。

“我喜歡……”

“我喜歡你……”

她主動的表白,有力的敲醒他沉睡的心,融化他的冰冷。而他呢?卻因為一段與她無關的仇恨要殺了她,他痛悔的想要一槍將自己斃命。

他輕輕地掀開被子,睡到了她的身旁,傭人換去了她衣物,穿著一件綿綢的睡衣,身體卻依舊冰冷無比。他側著身,伸手將她擁在自己的懷下,心越痛,他越是擁的越緊。她的身子那麽嬌小,仿佛隻要他輕輕用力她就會被折斷。他下頜抵在她的頭頂邊,將她的臉埋進自己溫暖的胸口,緊緊地閉上眼。從出生到現在,他沒有被一個人真正的愛過,那些說過愛的誓言都如易碎的泡沫,一戳就破。

“傻瓜……”

他心痛的下頜在顫抖。把她抱的很緊很緊,似乎想要這樣擁著她一輩子,甚至是下輩子,那冷血了十六年的心終於變得溫暖。

不覺間,堅強如鐵的他,悄然的流下了幾滴淚,順著她的發梢落到她的脖頸,他聲音低啞而顫抖的說:

“我喜歡你。”

那一刻,她似乎在模糊的意識裏微微的感覺到了什麽。玻璃花瓶裏的玫瑰花一直未凋謝,如同真的有靈性般,越開越豔,越開越美……

清晨,微醺的晨光,柔和溫暖。

也許是因為陽光的溫暖,蘇茉莉終於醒了,頭像被埋在寬闊的胸膛裏,是充滿熟悉安全感的溫暖,她緩緩地抬起頭,逆著那片柔和的金色光芒,宮日龍如安靜沉睡的王子,沒有噬血恐懼的眼神,隻有令人不停留念的俊美。她想喊他,卻虛弱的沒有說話力氣,抬起手,用最輕柔的力氣去撫摸他的臉頰,他的溫度,他的呼吸……

“真的是他。”

她心底確認了。他們活了下來。被他擁著,她開始變得如永遠不知足的人,貪婪的想要永遠被他擁抱著,像一場夢,她輕輕地微笑,虛弱卻美麗。

“你醒了?”

睜開眼的第一瞬間,宮日龍便見到已醒的蘇茉莉,神色激動。她輕輕的點頭,微微的一笑,笑容在朦朧的晨曦裏素淨無比。隻是她有些虛弱的臉色令他心底不禁一陣愧疚感。

“對不起……”

她驚怔。而他的心不停的往下沉,是痛的,嘴唇緊顫,“……我無法想象,如果我殺了你,我會有多後悔,有多痛苦,有多折磨……”

或許她就如此極容易被感動,她伸手去撫摸他濕潤的眼角,指腹下,他眼角那塊很燙,又是一種痛侵入她的心扉,同時跟著痛起來,虛弱而心痛的一笑:“你眼裏要流下來的水是眼淚嗎?”

“如果是眼淚,你會心痛嗎?”

“會。”

她毫不猶豫的回答,一陣後,她卻先哭了出來:“那晚你因為身世仇恨要殺我時,你不知道我有多難過,你就是全世界最可惡的騙子,說過我是你女人,若是你死了,也會用靈魂保護我,然而呢?你卻要殺了我……”

她難受的哭著。他一把抱緊她,他不會說安慰的情話,隻能用最僵硬的方式去給她承諾:

“這一次,無論生死,我們都要在一起。”

“是嗎?”

她無力的輕問:“無論生死?”

“無論生死。”

他堅定無比。

“你若能做到,我必能做到。”

他往她懷裏深深一靠,什麽也不想再想的抱住了他,閉著眼去做一個不知足的女人,貪婪的依偎在他懷裏,依賴他每一寸氣息。

這兩日,蘇茉莉青龍幫養身體,每日宮日龍都會按時喂她喝藥,每夜不怕傳染的陪她入睡,好像因為有他的細心照顧,她的病也好的特別快。茉龍很想她,但因為怕細菌感染,她隻能稍微摸下,其餘的時間就隻能看著茉龍跑來跑去,宮日龍第一次在她麵前,按照她說的方式撫摸它,喂它食物,帶著病但她很開心。

猛京閣。

微風吹拂著凋謝的櫻花樹,一地樹影。

蘇茉莉兩日未歸,接到青龍幫管家的電話後,蘇猛京兩日未休息好,他怒卻無處可發,都說女兒長大,越像是潑出去的水,終究是要離開自己身邊。他從不反對自己女兒戀愛,他反對的是對象是青龍,隻有在那樣的環境裏生存過的人,才知道有多危險,而茉莉的心已經飛遠,很難被拉回來……

“京爺,有客人。”

傭人走進大廳稟報,但剛稟報完,門已經被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名年輕女子,一襲黑色長裙,神秘而嫵媚。

“你是?”

蘇猛京起身疑惑的問。

“黑蝴蝶。”

溫姝漠聲說。

蘇猛京打量著她,雖已隱退,但他知道黑蝴蝶正式當年宮氏第一女打手,此次前來,他不明白緣由。

“你就是猛京會的會主蘇猛京?”

“正是。”

“久仰。”

她語氣裏毫無客氣。

“不敢當。”

他謙卑的禮讓。

“蘇茉莉是你女兒?”

她若有閑情的四處觀望,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是。”

“你很愛你女兒,是嗎?”

她慢慢地走近他,他氣色沉穩的答道:“當然。”

“有多愛?”

“像所有父親愛女兒一樣愛。”

“哦?”

她眼眉挑高,驟然間,眼神放的很尖銳:“告訴你女兒,離開青龍,否則,下一次就不是入火海,被凍死那麽簡單了。”

“你說什麽?被凍死?”

蘇猛京驚怒。

溫姝輕哼一笑:

“不過很幸運,她又活下來了,這次是警告,下次……”她毫無畏懼的盯著他,唇齒緊咬:“……就是你女兒的屍體。”

蘇茉莉差不多痊愈,原本宮日龍準備一早送她回猛京閣,但她拒絕了,說要帶他去一個地方,走時還抱上了茉龍。

白色的寶馬在廣場外停下,因為是周末所以很熱鬧,噴泉猶如七彩的瀑布,水光四濺。

蘇茉莉抱著茉龍,神色已經恢複,隻有些微微的咳嗽。宮日龍走在人群裏,喜歡獨處,性格孤冷的他不習慣,而蘇茉莉卻挽著他的手,將頭微微的靠在他的肩旁,他有些不適應。

“這是我們的第一次約會。”

她微微的笑著,聲音裏透著幹淨的甜美。他克服了自己的不適應,將她的手從自己的手臂裏抽出,攬住了她,她靠在他懷裏,寬闊而溫暖。

“喵……”

茉龍懶懶一叫。她輕輕的撫摸著它,柔聲的說:“茉龍今天要乖哦,別打擾爸爸媽媽的第一次約會。”

他輕輕一笑,然後將她攬緊了些。

廣場人來人往,情侶居多,舉止言語親密。

在十六歲的花季,蘇茉莉經常會幻想與自己喜歡的人在廣場上約會,那是情竇初開的懵懂,但現在她找到了那個人,幸福又滿足,這一刻,她根本不在乎與他在一起的安危。

“龍,我想吃甜筒……”

走過一家甜筒店時,蘇茉莉停下腳步,笑盈盈的看著宮日龍,眼神裏還帶著些撒嬌,宮日龍看著她,然後走去了甜筒店。

“給我兩隻甜筒。”

從未做過這樣的事,宮日龍生疏的說著,他的出現令路邊引起了一陣**,矚目紛紛。

“要什麽口味的?”

老板問道。宮日龍回頭看蘇茉莉,蘇茉莉抱著茉龍指著香芋口味的圖片,笑著喊道:

“兩隻香芋的。”

“兩隻香芋的。”

他說去。不一會後,老板將兩隻香芋味的甜筒遞給他,他付錢後走了回去,拿著兩隻甜筒的他,又一次引來注目。

“你一人能吃完兩隻嗎?”

他問她。

“當然能,平時我可以連續吃五隻,但今天……”她笑了笑隻取過一隻甜筒:“……你一隻,我一隻。”

“我不吃這種東西。”

他將甜筒遞給她。她不樂意的皺起眉,他自顧的走到垃圾桶邊,將手裏的甜筒扔掉,她生氣的看著他,他走回來,低聲說:

“你先吃。”

“嗯?”

她微愣。

“你先吃。”

他重複了一遍。按照他的意思,她先舔了一口甜筒,香芋的甜味沁入人心。他微俯身,笑容微暖而俊美:

“你喂我。”

“什麽?”

她又愣住。

“喂我。”

他目光深深的。她害羞的眼眉低下,周圍的目光如火炙熱,她不好意思的將甜筒舉到他的嘴邊,他輕輕的舔了一口,舌尖是一股香香的甜味,聲音出奇的柔情:

四周的目光羨慕而嫉妒。他滿足的一笑,站直身,然後攬著她繼續往前走,她臉紅心跳加速,但心裏甜成了蜜。

陽光灼熱,情侶親密的如膠似漆。

蘇茉莉與宮日龍逛了很多地方,她會讓他試奇怪的墨鏡和衣服,他第一次如沒有主見的孩子般聽她的話。她很幸福……同樣,他也很幸福……

商場裏,擺著一台大頭貼照相機,幕布後幾個女生正在照。坐在椅子上休息的蘇茉莉眼珠一轉,她扯了扯宮日龍的衣角,撒嬌著說:

“我們去照那個好嗎?”

“什麽?”

他疑惑。

“那個……”她指了指大頭貼,“……大頭貼。”

他一驚。幾個女生照完後離開,她立馬拉著他走進了幕布裏,機器的顯示屏裏是他們,還有茉龍。

“這是?”

他從未接觸過這個東西。

“這就是大頭貼。”

她迫不及待的想與他照一套,挽著他,站在攝像頭中間,她笑的很燦爛,但他卻臉色冰冷,她朝著屏幕裏的他說:

“笑一下吧。”

他始終沒笑。五歲後他沒有再照過一次相,在他的世界裏,沒有記憶,沒有值得在乎留念的人。冷血的他,不習慣,也似乎沒有笑容,見他沒笑,她撮了撮他的臉,故意用奇怪的語氣逗他:

“帥哥,笑一個。”

他看著她,始終不知該如何笑。她抱起茉龍,舉著它的毛茸茸的小抓撓他的臉,他被撓的有些癢,她笑著撒嬌:

“親愛的龍,笑一個吧……”

他的心突然是那麽的甜,他笑了。

“就是要這樣笑。”

她開心的挽著他,然後依偎在他懷裏,當他笑的時候,她按下鍵,一張照片照好,接下來她變換了各種造型,親密的如同深愛的情侶,一張張的照片,有她親密的靠著他臉的,有她揮拳的,有他抱著茉龍的,也有她抱著他的,最後一張是她抱著茉龍,踮起腳尖主動吻他的。

夕陽西下。

廣場街道邊人少了,某條長椅上,宮日龍攬著蘇茉莉的肩,她靠在他懷裏,茉龍躺在她的身上,路邊的花香清淡,暗金色光芒落在長椅邊,他們的身影很淡。

“龍,你喜歡我嗎?”

累了,她靠在他胸膛裏,閉著雙眼,夕陽均勻的灑在她的臉龐上,她靜美如花。這句話,她一直想問,想聽到確切的回答。攬著她,他的手指輕輕一怔,什麽是喜歡?過去他不明白,也從未體會過,但因為她,他深切的明白了,若愛是會幸福,會心痛,那他便是愛著的。

“喜歡。”

他聲輕但是發自內心的,她微微一笑,但卻又貪婪的再次要求:

“說你喜歡我,好嗎?”

他不覺地將她攬緊,仿佛想要將她攬進自己的心底,半響後,他終於第一次開口說出了那句話:

他靠在她頭邊,柔柔的發絲撫在他的臉頰邊,夕陽如此安靜,他也跟著閉上了眼,眼角卻是緊繃,像是在發誓:

“……無論生死的喜歡。”

她是那麽的感動。有些溫熱的淚水在眼眶裏,她未睜開眼,隻是往他的懷裏蹭了下,想要擁有他所有的溫暖,帶著不安穩卻又執著的心,顫聲說:

“無論生死的喜歡……”

他又握著她的手,心底很緊,同樣也是無比執著的,重複著:

“無論生死……”

沉黯卻柔和的夕陽裏,誓言如同十字架般神聖而堅定……

晚上。

宮日龍將蘇茉莉送回了猛京閣,大廳的簾子被卷在兩側,蘇猛京背脊筆直的坐在椅子上,蘇茉莉剛走進來,他便低怒的質問:

“去哪了?”

兩日未歸,她深深的明白自己的過錯,但她必然不會說出自己受傷的事。她簡單的回答:

“在青龍幫。”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他怒的放在桌上的手用力緊握。她咳嗽的幾聲,怕被他察覺,她道別後就趕緊走進側院,他極力的忍住怒氣,手卻在發顫:

“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她身體忽怔:

“當然有。”

“有?”

他再也克製不住氣的站起來,比起怒,更多的是心痛:“兩天未歸,未給我打過一通電話,差點被凍死在荒郊野外,現在還要瞞著我,你眼裏還有我嗎?”

風一吹,她又咳嗽了幾聲,聽著父親的話,他驚愣了半響:

“你怎麽知道的?”

作為一個父親,他很心痛,不想多問也不想多說,讓她回屋後,他便朝走廊走去,那樣越漸蒼老的背影,是沉痛的。她靜靜地站在原地很久才回側院。

安靜的夜空,側院靜如水,初夏的櫻花已凋落。

蘇茉莉蜷著身子坐在櫻花樹下,夜風微微的吹過,花瓣靜靜地飄落,仿佛是一副水墨畫,她是畫裏素淨的女子。門邊,藍天鷹站了很久。兩天未歸,兩天住在青龍幫,即使他知道這已是無法更改的事實,但他的心還是那麽痛,痛的無法呼吸,他還是走了進去。

“天鷹哥。”

看著地上的影子,她知道是他,但這一次,她看他的眼神不再那麽單純,心裏像被什麽壓著,很沉,就連這聲呼喚都仿佛被壓著。

“小姐回來了?”

他忍著心痛。

“恩。”

她輕輕地點頭。

“過來坐。”

她還是那樣甜甜又調皮的笑著。他慢慢地走了過去,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兩人似乎都被壓製著,心沉而痛。

“我知道你愛的是蘇茉莉……”

她腦海裏不停的重複裴尹荷的話。對於她來說,明白了一切,不是欣喜,而是一種類似負擔的複雜情緒……

“天鷹哥……”

那種複雜的情緒緊緊的糾著她,不知如何去做,試著問去,“……你喜歡我,是嗎?”

他緊怔。詫然的慢慢回過頭,透過月光看著她,她也看著自己靜笑,他的心鉗的很緊,緊的透不過氣,待一寸寸緊促的呼吸平複後,他問去:

“如果我說喜歡,小姐會感覺累嗎?”

會累,但這種累並不是因為厭惡,而是因為她心裏已經裝著一個人,對於他,用慣了如兄妹的感情,一時無法承受愛情。她沒有直言:

“不會……”

她還是那樣笑著:“……我會很享受天鷹哥的喜歡,天鷹哥的照顧,天鷹哥的保護,永遠就像……”

她稍停,委婉的說:“……就像哥哥和妹妹。”

他都懂。心驟然猛痛,他永遠都隻會一個人承受痛,不會去強求一切,痛過後一如既往的保護她,如兄妹,如愛人,甚至又要比愛人更拚盡全力去保護,他那般痛,卻又故意的逗她:

“如果小姐不介意,也可以把我當做父親。”

“不準占我便宜。”

她撅嘴的一笑。

月光傾瀉,望著她,他不覺地伸手去撫摸她的發梢,眼神在月影裏很深,這一次她心收緊,他輕輕地摸著,指腹仿佛都是疼的,眼眶熱的發燙:

“小姐……我可以叫你名字嗎?”

“當然。”

她微笑。

“茉莉……”他的指尖從發梢移到額頭,眼神深的發痛,如同在呼喚一個神聖的名字:

“……茉莉……茉莉……”

多麽美好,他多麽奢望能一輩子都這麽叫她。她半低著眼,被他第一次稱呼名字,她的心底有些微微的疼痛感。他卻是快要了命的痛,手指張開,微緊的箍住她的腦袋,與她湊近,眼淚隻差一點就要流下:

“如果你不幸福,我會殺了我自己……”

想抱住她,但他知道自己沒有權利,隻能這樣緊緊地,深深的看著她,仿佛這是他的底線,囑咐更像是命令:

“……所以,為了我能活下去,你要好好的幸福……”

她低下頭,感動的讓她心痛的幾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