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窒息的痛恨

村莊。

陽光普照,無垠的花海被照的發亮。一小片茉莉花地旁,藍天鷹正和戴著草帽的花農老伯交談,老伯說了些什麽,藍天鷹吃驚的皺著眉:

“誰為我買下了這片茉莉花地?”

“這個……”

老伯低頭吱唔幾聲,說:“……對不起,我不能提供姓名,但你要的這片茉莉花地的確是有人為你買下了。”

藍天鷹心緊沒出聲,一陣後他對老伯心急的問:“那可以在其他的茉莉花地讓我挑選一片嗎?”

因為是要送給小姐的禮物,他希望是靠自己能力所買,而不是被贈送,那樣就失去了價值。老伯歎口氣搖頭:“其餘那一大片茉莉花地都在前幾日被人買下了,那人本還想要你這片花地,若不是我知道你誠心要拚力為你留下,我連這片也賣出去了。”

“你要嗎?”

老伯確認的問。

藍天鷹轉眼看著身旁那片茉莉花地,區域雖不大,隻有幾排,但那是他的心意,即使他不樂意這是別人贈送的,但也不能失去這片花地,猶豫了一陣,堅定的說:

“我要。”

純潔美麗的茉莉花地。

“你真愛你家的小姐。”

藍天鷹剛準備轉身,一個女人曼步地走到了他身旁,身材妖嬈性感。他冷漠的瞥了她一眼:

“你跟蹤我?”

“是。”

溫姝從不遮掩也不逃避。

“為什麽要跟蹤我?”

她沒有回答他的話,淡漠的問去:“一個男人,一個如此強悍的打手,為何要愛得這麽懦弱?”

“懦弱?”

他輕哼。

“裴家千金追求你,你卻不敢直視感情,你愛你家小姐,卻不敢表白……”她眼神咄咄逼人:

“……這還不夠懦弱嗎?”

他心間猛緊,說不上話。似乎他開始去慢慢地承認這點,他一直逃避,不敢讓人揭露的事實。

“跟我合作。”

溫姝眼眉微挑。

“什麽意思?”

從這個女人一路跟蹤自己,藍天鷹就認為她心有算盤。他不想理會,繞過她的身體往前大步走去。

“退出《功夫新星》的比賽。”

她聲音低而尖銳。

他忽然停住腳步。她繼續說去:“是宮日龍讓你參加比賽的,而他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用合約控製你,讓你遠離蘇茉莉。”

他呼吸微沉,仔細端倪著。

她慢慢地走到他身旁,伸出手,難得的微露笑意的說去:“跟我合作,我一定會讓你得到蘇茉莉。”

他看著她潔白的手,陽光微微反光,刺痛了他的雙眼,久久地,他未給出回應。

這幾日。

每個夜晚沈怡梅都會去北郊的青龍幫,戒備森嚴的青龍幫無法進入,她隻在門外來回走,站在圍牆外遠望那坐如龍俯臥的別墅,她不奢望更多的,隻是這樣遠遠看著就足夠了。而總有一輛黑色的轎車跟蹤著她的行蹤,她一舉一動,車裏的男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眼神是某種被欺騙過後的憤怒。

夜晚,猛京閣。

櫻花落下。蘇茉莉坐在草地上,在本子上計劃些什麽,模樣認真至極。剛收完衣服的藍天鷹經過側院,低頭想了一下,然後走了進去。他一手攬著衣服,一手揉了揉蘇茉莉的頭:

“在寫什麽呢,比做作業還認真。”

她喜歡他如此寵溺的動作,笑嘻嘻的說:“我想給宮日龍補辦一次生日,在計劃幹些什麽。”

“小孩子,別胡來。”

他蹲下叮囑她。

“我知道的,更何況……”她甜膩的笑著:“……龍他不是壞人。”

他哼哼一笑:

“他都不算壞人,那這世界上真沒壞人了。”

“他是壞……”

她嘟著嘴說,低著頭笑得是入心的甜蜜:“……但至少他對我很好很好。”

“有多好?”

他心間瞬時低落萬丈。

“就是……”

她不太知道如何去回答。其實她也說不上有多好,但就是他對自己是唯一的,特別的,那種專屬的擁有感,特別幸福和安全。

“比起我……”

他停下片刻,雙眼深情的看著她,緩聲問去:“……誰對你更好?”

他很想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

她一時無法回答,心緊緊地望著他。一隅的目光對視後,他笑著,再次習慣性寵溺的揉揉她的頭:

“我有沒有他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會一直對小姐你好,直到有一天,小姐你不再需要我保護,不需要我對你好為止。”

他不羈的眼神是隻許給她的溫柔。這一秒,她看愣了,半響間說不出一個字,那種感動是不可比擬的。他慢慢地起身,轉過身笑容消失,臉色是失落,更是一種痛,走出側院,他靠在牆壁邊,死死用手按住心髒。

他是那麽堅強,那麽剛硬。但是唯獨感情,卻是如此的脆弱,脆弱的不堪一擊。這刻,他終於承認自己的懦弱,懦弱了這麽多年,他百般痛恨自己的懦弱,心髒是一陣接一陣劇烈的疼痛……

周末,陽光格外的燦爛。

車站。

蘇茉莉穿著一身粉色小裙,高高的馬尾,額頭光潔,勝似一方素淨清透的陽光。她小包的盒子裏是她親手製作的麵包,她抱緊在胸前,笑如蜜糖。這應該是她和宮日龍第一次約會,她萬分期待。

彩虹BC電視台。

《功夫新星》彩排現場,藍天鷹在等候區,手機不停的被他掛斷,又不停的震動著,最終他接通了。

“真懦弱。”

女人的聲音又尖又利。

他憤怒卻沉默著。

黑色的寶馬車裏,溫姝靠在車背,貓鑽在她的懷裏,眼神靈力。她語氣冷而狠:

“你敢不敢拚一次?”

他的手微顫,依舊沉默著。見他不語,她的語氣比剛才更狠了些:“若你不拚,今天你的小姐會傷得更重。”

“你要做什麽?”

她冷哼一聲:

“放心,我不會殺人放火,我會……”她的眼神冷狠到極致:“……讓她徹底心碎。”

說完,她掛斷了電話。他站在原地,拚命的掙紮,這樣的掙紮比要了他的命還要痛苦。

車站。

蘇茉莉剛上大巴,手機震了,是藍天鷹發來的短信,她看完害怕的趕緊下了車,在車站徘徊了一陣,她看了看時間,然後打車就往回走。

電視台。

彩排廳的第一排座位旁,幾個工作人員正圍在一起,椅子上藍天鷹的膝蓋受傷了,被重重的踢了一腳紅腫了,工作人員給他上著藥膏。

“天鷹哥……”

再熟悉不過的呼喚。藍天鷹卻心虛的手微顫,蘇茉莉大步的跑過來,看到受了傷的藍天鷹,她心疼而難過:

“怎樣,很痛嗎?”

她輕觸著紅腫的那塊,藍天鷹輕聲的說:“不痛。”

工作人員散開了,蘇茉莉為他上著藥膏,藍天鷹忍著疼,這刻卻不敢看著她,他覺得自己是那麽的卑鄙,用如此卑鄙的招數換來了她的同情與關愛,明知道這不是愛。

“小姐……”

他緩緩地問去:“……不是要去鄰縣的遊樂園嗎?”

她下意識的看了看時間,約會的時間臨近,她急卻也無法抽身,邊擦藥邊說:“我和宮日龍說改天了。”

“真的嗎?”

“真的。”

她雖微笑卻神色明顯低落。他一眼就能看穿她,但他第一次自私的沒有放她走,而是想要留她在自己身邊,不想她被那個男人搶走。

上完藥後,蘇茉莉攙扶著藍天鷹走出了電視台,她攔下了出租車,和他一起上了車,車朝第三街的方向開去。

窗外一片豔陽。

蘇茉莉看著街邊的情侶,她眼神漸漸黯下。藍天鷹久久的看著她,心很痛很痛,他死死的握緊雙手,關節緊曲的發白。是啊,他隻要這樣什麽也不說,她就能和自己一起回家,可是為什麽,他始終做不到自私的去愛,仿佛隻要自私一點,他的心就痛的裂開。

“司機,開去鄰縣。”

終於,藍天鷹抵不過心痛的對司機開口。

“天鷹哥……”

蘇茉莉急的叫了他一聲。他則微微一笑的戳了戳光潔的額頭:“你啊,越來越不聽話了,明明沒有改約還騙我。”

“我……”

她說不上話。

“我送你過去。”

他笑著靠在了車背上。

“可是你的傷……”

“小傷而已。”

他揉了揉她的頭,笑容溫暖。她習慣了他的寵愛,這樣的寵愛是任誰都無法替代的。她同他坐近了一些,靠著他,嗬嗬的笑了笑,他喜歡她燦爛如暖陽的笑容,而就是因為太過喜歡,才會痛的厲害。

他望著前方,陽光和樹影在窗外劃過。

遊樂園。

人來人往,宮日龍穿著黑色緊身襯衣站在摩天輪下,高挺得俊美到虛幻,而身體裏那種冷冽的氣息是任萬束烈光都無法消逝的,就像是一股潛藏在血液裏的毒液,無法靠近。

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分鍾了。

對於蘇茉莉要給的驚喜,宮日龍顯然沒有耐性了,他拿出手機,號碼剛要撥出時,一隻纖細的手奪過了他的手機,他冷凝著眉,溫姝泰然的將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你不用打了。”

手機裏是蘇茉莉與藍天鷹上出租車的照片。宮日龍眼眉越擰越緊,直至幾乎爆裂,他才抬起頭。溫姝心底帶過一笑,嚴肅的盯著他:

“我不喜歡你為其他女人生氣。”

他沉默著盯著她。她望了望碧藍的天空,閉著眼一陣後她凝視著他,笑了,她笑起來很美,是冷豔的美:

“我能邀你坐摩天輪嗎?”

顯然,宮日龍不願意,他剛往前走一步,她叫住了他,沉默了好一陣,才緩緩地開口,仿佛是在內心沉澱了很久:

“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他停下腳步,緊緊地怔住在原地。

市區離縣城有一段距離。

出租車勻速的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蘇茉莉接連打了幾次宮日龍的電話,而總是處於無法接通中。她急得坐不穩,藍天鷹大概猜到了些什麽,自然他不會說出來,隻是安撫著她的情緒,心底卻在猶豫這樣做是否正確。

遊樂園。

摩天輪緩慢地旋轉著。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茂密而鬆軟,他們並肩而坐,身旁是茸茸的光邊,很長的時間裏彼此都沉默著。

“知道為什麽我要殺你嗎?”

摩天輪已經緩緩地升到了最高處。溫姝望著玻璃外,淡淡的眼神裏卻隱藏著稍許複雜的痛苦。宮日龍冷得無聲無息:

“因為宮氏繼承權。”

她無奈而痛苦,心底不停地嘲笑他的愚昧。一隅沉默後,她聲音輕而痛的問去:

“還記得我私自離開宮氏前一晚,你和堂主說的話嗎?”

他冰冷的眼眉忽然一擰,像一隻突然有了知覺的冷血動物,他回憶了起來,心下意識的收緊。

“堂主問你,會娶我嗎?你說,不會……”她雙眼布滿了痛楚:“……多麽的幹淨利落,多麽的冷血無情。”

她在冷笑,眼眶卻痛的在灼燒。

他的目光微微的轉向她,那樣的苦笑鑽進了他的心底。她笑痛了,無力了,聲音很緩很低:

“我從沒想過要和你去競爭繼承權,在宣布繼承權的那晚,我特意挑了一件黑色的旗袍準備與你慶祝……”她回憶著多年前那晚,心痛碎成一地:“……那件旗袍真的很美很美,我想你也會誇我美,可是,我卻穿著它瘋狂的跑在郊區,瘋狂的、無知覺的跑著……”

“我恨你,很恨你……”

她抵住如死般的痛恨說去,那一夜的痛是鑽進骨子裏的。

“所以,你要殺了我。”

他的目光淡漠。

“是,我擁有不了你,我也不會其他人擁有你,你隻能是我的,因為……”她緊緊地盯著他:

“……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她灼熱的目光燒進了他冰冷的眸子裏,他下頜收緊,沉默著。她眼神是高傲又冷豔的:

“蘇茉莉,她還不配做你的女人。”

“你沒資格說她。”

他的眼神瞬間冷峻無比。

“是嗎?”

她眼神冷而豔的望著他:“一個奪走了你母愛的女人,有什麽資格去成為你的女人呢?”

“你說什麽?”

他駭然地驚愣住。

她不急不慢的從包裏取出一份調查表給他,他一手接過,翻開一頁一頁的看著,眉頭驟然緊蹙,她緊望著他:

“你的母親沈玉萍,在你五歲那年把你拋棄在孤兒院後,就進入一家酒吧工作,改了名,不久就嫁入了蘇家,也就是蘇茉莉的後母。”

白紙亮得刺眼,他呼吸急促,胸膛仿佛要怒的裂開。她試著與他坐得近了些,伸出手,慢慢地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蘇茉莉搶走了你所有的母愛,她是被寵愛的千金,而你和我……”

她眼神緊而深情:“……是同類,是被拋棄的禍害,我們經曆過同樣的人生,隻有我們才懂彼此的世界……”

“閉嘴。”

他推開她的手,反手掐住她的脖子,緊得她無法呼吸。突如其來的真相令他措手不及,那些恨卻全在這一刻猛然爆發。他死死的盯住她,她卻泰然的笑著,困難的說去:

“最重要的一件事你不知道,其實在我派人殺你那晚,我就坐在浴缸裏,如果你死了……”她眼神真摯炙熱:

“……我就會割腕隨你一同死去。”

他漆黑的雙眸緊怔,手緊顫著,手腕的力度在慢慢變小。

陽光越漸變弱。

出租車在遊樂園外停下,蘇茉莉推開門就朝大門裏跑去,藍天鷹立刻跟了過去,膝蓋一陣痛,他緊按著膝蓋的傷口,咬緊雙齒跑了過去。

摩天輪停了下來。

宮日龍先走了出來,如同一陣霹靂,麵色冰冷,而心蜷卻得很緊很緊,走得有些慢,溫姝跟在身後,她要做的都做了,而似乎也很成功,她一直跟在他身後,直到視線裏出現了某個身影,一切總在她的計劃裏,她從容麵對。

“啊——”

她故意崴到腳,蹲在地上揉著腳踝,麵色故作疼痛。宮日龍回頭,眼前這個一頭濃黑長發的女人,像是那個時候的姝兒,雖有著城府與心機,但隻有在他麵前像個小女人。

陽光柔柔著繞在她周身,很漂亮。他的腳步微微向前,她抓住他的手臂站了起來,繞過他的肩膀,她看到了蘇茉莉注視的目光,她順勢吻了上去,他猛然震驚,她拚死緊抓住他。

蘇茉莉驚呆在原地,陽光刺到她雙眸裏痛到不行,仿佛就連呼吸都是痛的。藍天鷹明了一切,他後悔了,也無盡的憤怒著。她轉身,大步朝遠處跑去,他緊跟過去。

宮日龍一把憤怒用力的推開溫姝,他轉身而走,身體冰冷得沒有一絲氣息。她輕輕的一笑而過,跟到他身旁,低聲說去:

“蘇茉莉在這裏……”

他心一緊。

“……和藍天鷹。”

她若有若無的笑了笑,然後先行離開。他驚怔的站在原地,人來人往,他看著人群,眼神是冰冷的憤怒。

天色暗下。

蘇茉莉站在湖水旁,荷花開了,美得素淨清澈,正如她,那般的純粹的美麗。藍天鷹站在她身旁,靜靜地看著她,她心痛的蹲下身,望著荷花,眼裏是隱隱的淚水。

“拿著。”

藍天鷹也蹲下,遞給了她一塊石子。她接過:“幹什麽?”

“你把前麵荷花的影子當做是宮日龍,拿石子狠狠的砸過去。”

他說著。

她看著荷花的影子,緊緊地握住石子,方才的那個吻令她是那麽的痛,沒有多想,她拿著石子就朝影子砸去,好像還沒有解氣,她繼續索要:

“天鷹哥,再給我一個。”

藍天鷹一次性給了她五個,她一個一個用力的扔去,他看著她,心痛至極,忽然他將她擁進懷裏,她埋在他的胸膛中,他的心仿佛是割開的痛:

“難過就哭吧。”

終於,她抑製不住,心痛的在他懷裏痛哭著,他緊緊地擁著她,這一刻,他不願意再把她給任何人,隻想完完全全獨占。

不遠處的大樹下,一地樹影。

濃黑的身影停留著一段時間,宮日龍緊望著湖邊,那樣曖昧的擁抱令他全身憤怒的顫抖,他死死的握緊拳,目光緊烈。

天空還剩最後幾絲餘輝。

藍天鷹陪蘇茉莉走在遊樂園裏,每個人都是甜蜜幸福的笑臉,蘇茉莉麵色低落,仿佛感受不到周圍的一切,沉浸在剛才那個吻的畫麵裏,一想起就會是鑽心的痛,她原本要的是很簡單純粹的愛,而這樣複雜而疼痛的愛,她不喜歡,可是,她又無法放下那個男人。

他們慢慢地走著。身後那高挺的身影一直跟著他們,,每一步都是嫉妒與痛,卻一直沒有跟近,刻意的保持著一段距離。在走到旋轉木馬旁邊時,藍天鷹想了想,然後牽起蘇茉莉的手朝入口走去。

“我不想玩。”

蘇茉莉心情沉重。

藍天鷹自行買了兩張票,然後拉著她就往裏走,她麵色很黯,他拍了拍一匹粉色的馬:

“小姐,你坐粉馬。”

“天鷹哥……”

她沒有心情,但為了讓她開心些,他揉了揉她的頭,溫暖的笑著:“就當陪我玩一次。”

看著如此溫柔的眼神,她沒再拒絕,他扶著她坐上了粉馬,他坐在了她旁邊的黑馬上。入口不遠處的長椅旁,宮日龍緊緊地的望著他們,眼神冰冷,憤怒,卻又黯然不已。

木馬旋轉了起來,彩燈很美,像是童話世界。

“好些了嗎?”

木馬旋轉著,藍天鷹低聲問去。

沒有,一點也沒有好些,但是蘇茉莉卻對他笑了笑,他一眼就能看出她在裝,下意識他又伸手去揉了揉她的頭,是那樣的溫暖,仿佛想把所有的愛都給她,讓她快樂起來。順著他的目光,她感覺是那麽的溫暖,繼而,她笑了,是因為他,她才有了的笑容。

“蘇茉莉即使嫁給了你,她也不會拋棄藍天鷹,對於她來說,藍天鷹是她不可能拋棄的人……”

摩天輪裏溫姝的話在回響。

宮日龍嫉妒在胸口膨脹,仿佛隻差一些,就要爆裂。他往前走了一步,卻又駭然停下。

“……她搶了你母親,搶走了你的母愛……她是被寵愛的千金,你和我都是被拋棄的禍害……”

他呼吸困難。望著粉色木馬上的麵容素淨的女子,那般美好,是他第一次如此想要擁有的女人,卻奪走了他原本擁有的一切。那種被拋棄的痛恨,他該如何完全去釋懷,或許,他根本無法釋懷。

“是真的嗎……”

他困難的呼吸著,聲音沉而冷,閉緊眼一陣,便轉身離去,那背影是無盡的冰冷。晚風很冷,木馬還沒停,一切卻都黯然無比。

徐徐的晚風。

猛京閣門外。一輛黑色寶馬在門外停了許久,剛從第三街回來的沈怡梅,看到停靠的寶馬,感覺不對勁,她放快了腳步,一名中年男子推開車門,驀地用力抓住了她。

“你騙我?”

裴正奎緊盯著沈怡梅,胸口滿是怒氣。她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我騙你什麽?”

“你騙我兒子死了……”他往前走一步,她後退一步,他冷哼:“……出車禍?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巧合?”

“兒子的確是出車禍死了。”

她固執的麵不改色。他重重一哼,將她逼到了牆角,她的雙腳沒站住差點摔倒,他一手握成拳痛恨的砸向冰冷的牆壁:

“兒子沒死……而且你已經找了。”

見沈怡梅一直,蘇猛京準備去第三街找她,剛推開大門,無意聽到了激烈的爭吵聲,側身看過去,見到那一幕,他震驚的身體繃緊。

沈怡梅心怔了一陣,還是固執著:

“炎兒十六年前出車禍死了。”

“你還要騙我到什麽時候……”

裴正奎又一拳砸向牆壁,臉部的肌肉怒的在顫:“……我們的兒子……炎兒,就是宮日龍,是嗎?”

她心一痛,想反駁卻無力,側臉緊閉著眼。她的表情告訴他,宮日龍就是他的兒子,這一刻,他的心像被重物不停的砸著,痛的喘不過氣,拳頭漸漸的從牆壁無力的垂下。

蘇猛京緊咬著雙齒,顫不停,這樣的事實令一直如鐵堅硬的他不堪一擊……

高速公路上,風有些大,有些涼。

末班的長途汽車行駛著。

車裏人不太多。藍天鷹坐在最後一排,蘇茉莉靠在他的肩上睡著了,他望著窗外,漆黑一片,潔淨的車窗上是她溫順熟睡的模樣,他輕輕地抵著她的頭,輕柔的笑著,冷酷與不羈完全消失。

“龍……”

像是做著不好的夢,她眉頭緊皺,挽緊他的手臂,喃喃地呼喚著某個名字。聲音不大,但他聽得很清楚。她眼角邊落下了淚:

“……龍,為什麽……”

他心忽然窒息了一陣。然而,這樣的難受有些習慣了,習慣她心裏裝著另一個男人。他困難的笑了笑,將她攬緊了些。他喜歡她,就是無條件的喜歡,喜歡到,可以為了守護她,終身不娶。

日子過去幾天。這幾天裏,藍天鷹正常的參加比賽,蘇茉莉與宮日龍沒有過聯係,《功夫新星》的比賽,宮日龍也沒出現在現場,而溫姝則常去青龍幫。

某一日,她在青龍幫後院同宮日龍品茶。因為摩天輪發生的事後,宮日龍對溫姝的恨稍有緩和,午後的陽光有點烈,湖水反著光,後院依舊充滿著一股神秘血腥的氣息。

一名打手上前報告了一句,宮日龍慢悠地起身朝大廳走去。琉璃窗光澤耀眼,宮日龍走進來時,藍天鷹已經等候一會,一身皮夾克,結實威挺。他似乎沉思了許久,大步走上去就朝宮日龍揮過一拳。宮日龍摸著臉頰,這一記拳很重,猩紅的血從嘴角流出。打手本能的朝前走來,宮日龍冷冷的一揮手,打手退下。

“你應該知道後果。”

宮日龍聲音冷若冰。

“死……”

藍天鷹走近了些,盯緊他:“……但我不怕。”

“不愧是單打王。”

宮日龍冰冷的笑了兩聲。

“我今天既然敢站在這裏,給你一拳,我就有膽量承擔一切……”藍天鷹怒指著他說:

“……請你,離開小姐。”

陽光微熱,空氣窒息。

宮日龍沉默的看著藍天鷹,彼此對峙的眼神,是同樣的冰冷。片刻後,宮日龍嘴角冰冷的抬起:

“你可以走了。”

藍天鷹一直緊盯著他。

宮日龍往前一步,湊到他耳邊,聲音低沉而語氣是專控的冷傲:“很抱歉,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讓我放棄我想要擁有的。”

說完,他從打手手上接過冰毛巾,朝旋梯走去。藍天鷹憤怒的握緊拳,然後走了出去。

石柱後,溫姝看到了一切,她本該高興可從中獲利,但當她聽到宮日龍並未想放棄蘇茉莉時,她呼吸很沉。忽然一隻小白貓跑到了她腳邊,像是在發怒,凶狠的叫著。她一把掐住貓的脖子,朝後院走去。

湖水邊的樹林旁有一片圍欄。

溫姝掐著貓,她知道這是蘇茉莉與宮日龍的貓,有著一個曖昧的名字——茉龍。她嫉妒的恨不得一手掐死,但她想了想,鬆開了貓的脖子,看了看周圍,然後將貓從圍欄中扔了出去,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青龍幫外,空曠的郊區。

藍天鷹騎著銀白色的摩托車。

“很抱歉,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讓我放棄我想要擁有的……”

宮日龍的話瘋狂的回繞在他的腦海裏。他死死的握住車把,風從他急速的刮過,他的呼吸急促。他開始痛恨起自己的無用,無用到連愛一個人,對抗一個情敵的能力都沒有。

他恨,恨這樣的自己。

剛行駛一段路,突然,一隻小貓衝到了車前,他緊張的急刹車,小貓嚇得臥在路邊,喵喵直叫。他下車走過去,小貓溫順可愛,隻是驚嚇過度,他將貓抱起帶上了摩托。

夜晚。

某家星級酒店的餐廳包間裏,潔淨的地板被水晶燈照的反光,茂密的陽光從窗外灑進,金色的暗花桌布閃耀刺眼,奢貴無比,氣氛卻壓抑的恐懼。

裴正奎逆光而坐,金色的虛邊模糊了他的臉龐,神色在刺眼的光影裏顯得十分黯沉。金色的大門被服務生緩緩拉開,順著陽光,宮日龍的黑色皮衣亮的刺眼,高挺的身軀冰冷無息,他目光裏是痛恨。

裴正奎黯沉的眼裏突然閃現一道激動的光。接著,大門再次被拉開,走進來的是沈怡梅,若不是因為能見到青龍,她是不會來這趟的。隻是看著他的背影,她的心就會愧疚的痛,而宮日龍看到她的出現很驚疑。

“坐吧。”

裴正奎雙手成請的手勢,語氣如同對待家人般親和。

宮日龍感覺不對勁,沈怡梅也沒坐下,見他們未坐下,裴正奎站了起來,看著宮日龍,深歎一口氣:

“用品莉傳媒做威脅燒了我旗下的兩家凱奇歐國際商場,我現在十分明白你對我的的仇恨,對……”

他停頓,語氣加重:

“……裴氏的仇恨。”

宮日龍一驚,眼收緊:“你明白?”

“恩,明白。”

裴正奎胸口的氣息很重,緩了一陣,說:“你燒掉的那兩所凱奇歐以及品莉傳媒就當我送給你。”

身軀筆直,宮日龍哼哧:

“送給我?”

“是,送給你,因為……”裴正奎心又沉又痛:“……那些原本就應該是屬於你的。”

宮日龍皺緊眉,越來越感覺不對勁。半響後,裴正奎慢慢地,努力地將心底在每個日夜深深想念的名字呼喚了出來,聲音壓的略沉:

“炎兒……”

胸腔仿佛被鐵球重錘。宮日龍雙唇緊閉,吐不出半個字。這個名字帶來的不僅是痛,而是恨,無盡的恨。

“你好像認錯人了。”

宮日龍聲音冷而恨。

裴正奎深深沉下一口氣,知道他恨裴家,不願承認自己的身份。他望著一旁的沈怡梅,語氣很深:

“我能認錯,但……母親不會認錯兒子。”

宮日龍胸口一震,慢慢地轉過頭,看著身旁的女人,溫婉的麵容,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青龍幫撞到她時,有種模糊的熟悉,原來溫姝所說的一切都不是謊言。他皺緊眉,心瘋狂的顫抖,直到見到沈怡梅眼裏的淚,他終於確定,那是折磨了他十六年的恨,痛苦不堪。他轉身就大步朝門外走去,而沈怡梅本能的走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眼裏的淚流了下來,聲音很無力:

“對不起……對不起……”

他呼吸急促的無法喘息,心底很恨,很痛。他用力轉過身,緊緊盯著她,仿佛能將她盯的皮開肉綻:

“我沒有母親。”

他的話令她的心輾轉反側的痛著。

十六年前的那個傍晚,無力供養孩子的她,將五歲大的孩子扔在了孤兒院外,一個人坐上大巴離開了,現在麵對孩子的恨,她痛悔莫及。他甩開了她的手,她急的再次用雙手緊抓住了他的手,邊哭邊哽咽的說:

“那時媽媽沒能力養活你,想先把你放在孤兒院,等有經濟能力了再來接你,等兩年後我去的時候,你已經不在那了……”

她哽咽的難受:

“……我以為你被有錢人家收養了……”

宮日龍手冰冷的發顫。解釋如針紮進他的肌膚,他不願聽,他冷漠的推開了她。她摔倒在地上,心痛大過身體的痛,裴正奎跑過來扶起了她,他深深的明白兒子的恨。

十六年前,家族生意突然進入低迷期,信迷信的父親堅決認為炎兒左肩的青色胎記是不祥之兆,才影響了整個家族,於是將自己的妻兒趕出家門,弱勢的他無法選擇,但十六年來他一直活在愧疚裏。

“回家吧。”

裴正奎是真心想要補償。

“家?”

宮日龍仰頭冷笑,笑了很久,冷的令裴正奎和沈怡梅畏懼,他是心痛的,解開風衣,用力扯下衣衫,指著左肩上的青色胎記,喉嚨如火燒的痛:

“難道你們忘了嗎?我是連累家族生意的災星,是跟誰在一起誰就會遭殃的不祥之物,是任誰都會選擇拋棄的禍害。”

沈怡梅難受的哭的越來越厲害。他不是禍害,不是災星,是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是自己用心嗬護的寶貝。裴正奎心緊的沉默著。宮日龍將皮衣拉緊,漠然的瞅了他們一眼,然後轉過身走出去,在拉開門的瞬間,他停下腳步,微微回身,語氣是冷痛的:

“我不需要你們的愛。”

他大步地走了出去,沈怡梅和裴正奎同時望著那背影,十六年的悔恨令她心痛不止。

猛京閣。

蘇茉莉整個下午都在“雅花”陶藝店,鄒甫綾一方麵看在蘇茉莉有陶藝師的天賦,一方麵是私心,他破例收下她為徒。她剛回到後院,就看到了在櫻花樹下玩耍的小白貓,是茉龍,她吃驚又興奮的跑過去,一把將它抱起:

“茉龍,媽媽想死你了……”

忽然,她激動的站起來,朝四處看,如果茉龍在,那麽宮日龍就應該在,可是她看遍了也不見他的身影,直到某個身影從門外走進來時,她興奮的喊:

“龍……”

藍天鷹走了進來,蘇茉莉眼神瞬時黯下。他看到她很喜歡這隻小貓,便盈著笑問道:

“你喜歡這隻貓嗎?”

“你怎麽會把它抱回來?”

她驚駭。

他也驚駭。她接著問去:“天鷹哥,你下午是不是去過青龍幫?”

“沒有。”

他否定。

“那你為什麽會把茉龍抱回來?”

他停頓半響,再緩緩地解釋:“下午,師父讓我去北郊處理些事,回來時,在馬路上看到了這隻貓,我以為它是流浪貓,所以……”

他還未說下去,她的眼神忽然黯然,難過的眼眶紅了:“它叫茉龍,是我和宮日龍一起養的貓,他現在連茉龍都不要了,騙子,他是騙子……”

她抱著茉龍哭了,他剛走近,她拿起手機撥出號碼,電話是嘟嘟聲,一直無人接聽,她不停的打著,隻是想得到一個答案。

繁華的街景,彩燈閃耀。

賓利行駛在公路上,宮日龍的手機一直在響,他沒有聽也沒有掛,等到電話自動掛斷。

“炎兒,我是你媽媽……”

“她搶走了你的母愛,她是被寵愛的千金,你是被拋棄的禍害……”

宮日龍的頭痛成一片,緊緊地快要裂開。他死死的用手抵住額頭,那是十六年的恨,整整緊固在他心底十六年,沒有隨著時間消逝,反而一年比一年深,過多憎恨痛苦的畫麵在腦海裏閃現,如光影交錯……

後院裏。

蘇茉莉抱著茉龍朝匆忙的往門外跑去,卻被藍天鷹一手抓住,他呼吸深而沉:“不要去,不要如此卑微的去找他……”

她滿眼是淚的站在原地,令人憐惜。他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裏,每一次擁抱都是那麽情不自禁。她難過,他比她更難過:

“……留下來,做一個驕傲受寵的公主,讓他懂得疼惜你。”

他不願,不願自己捧在手心寵愛的公主,在一個壞男人麵前失去所有尊嚴。她流著淚,在他懷裏,她就如個公主,可以驕傲的橫行霸道,可以為所欲為,他總會為她挺身而出。

青龍幫。

宮日龍前腳剛進,竇霆麵色急切的從後院裏大步走進,他叫住了宮日龍:“阿龍,茉龍不見了。”

宮日龍微怔,麵色卻又忽然急劇冷下,是毫無人性的冷:“想回自然會回,不回就當它死了。”

“阿龍……”

竇霆驚愣,望著宮日龍冷漠的背影,他察覺出了些不對勁。

主臥裏,漆黑一片,隻有微弱的月光。

他坐在椅子上,迎著月光,麵色冰冷,久了,冰冷的神色裏會有痛楚和憤怒,腦海裏沒日沒夜的重複浮現那些畫麵。

五歲的他,守在孤兒院門邊,沒有等到母親回來,他拚命的朝原路跑去,仿佛用盡心底所有力氣,追著那片空地,失聲大喊媽媽……

孤兒院裏,他被義工拖到禱教室,被打的全身疼痛,目光一直緊緊的望著聖潔的十字架,他咬緊唇,直到唇角流出鮮血,他昏厥過去……那一刻,他眼裏的十字架是如血鮮紅的……

十六年,他被拋棄了十六年,失去了十六年的母愛。而他第一個在乎的女人,卻搶走了她十六年的母愛,他該如何去做,繼續愛她,還是殺了她。他閉緊眼,呼吸困難。

床櫃邊玻璃花瓶裏,那隻玫瑰花似乎悄然地開豔,比火炙熱……

半夜。

猛京閣悄然一片。沈怡梅根本無法入睡,她獨自走到走廊盡頭的花園裏,靠著大樹心痛的哭著,如果時間能重來,她一定不會選擇拋棄炎兒,即使貧窮,也要帶著他,給他母愛的溫暖。痛悔如毒蛇令她心絞痛,哭聲悲痛不已。

走廊裏,蘇猛京一直看著她,他有憤怒但也有心痛。

郊區的天似乎格外黑,青龍幫如神秘嗜血的莊園。

《功夫新星》迎來十進八的比賽。

一直想努力忘記藍天鷹,裴尹荷抑製所有**沒去現場,就連電視的播放也沒看過。她想重新開始,用一個全新的自己去開始生活,她以為那隻是單純的喜歡而已,過了就會不在乎,但每天隻要靜下來她就會想起他。

他冷酷,冷酷的如不羈的鷹,但他越是冷酷,她越是想要接近,明知道他不可能會愛上自己,但她還是喜歡他,日思夜想的喜歡。可以喜歡到為他親手縫扣子……為他買下那片他送給心愛女人的茉莉花地……

十進八的比賽現場。

藍天鷹從來不需準備,也隻要求化妝師簡化一下,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冷酷的無人敢接近,隻是要開始直播時,工作人員才通知他。

在觀眾席的最後一排,從櫻川下課後,裴尹荷沒有回家,而是來了現場,而終於她還是控製不住的來了,但也隻想站在最後那個他無法注意的角落,默默的看著他。

有時候,她恨自己在感情裏的卑微……

櫻川下課後,蘇茉莉被青龍幫的人接走。她還沒來得及掙脫,就被強行困在車裏,車裏沒有宮日龍,一切都如烏雲密布般恐懼。

比賽末尾。

宣布晉級,氣氛緊張。評委一致通過,百位大眾評審九十票,藍天鷹順利晉級,並且成為此場比賽最高分。最後一排,裴尹荷淡淡一笑,這樣的結果是她預計的,也是令她滿意的。節目直播結束後,她走出了演播廳,在街道旁等著管家,忽然身旁出現兩名身穿黑衣的男子,在她毫無意識的情況下,將她強行拖進了一輛白色寶馬裏。

同樣剛從演播廳走出來的藍天鷹,無意間看到了被強行帶走的裴尹荷,本與她已劃清界限,毫無關係,但他心莫名的一緊,下意識裏,他戴上安全帽,立刻騎上摩托車,一路快速的跟了過去。

夜晚,花園是噬血的陰森恐懼。

裴尹荷被蒙著雙眼,雙手緊綁,身旁站在兩名黑衣打手,她在掙紮,但無法逃脫,想大喊卻因為四周的恐懼無法出聲,那是一種即將失去性命的恐懼感……

直至身前出現了男人皮鞋渾厚的腳步聲。

“裴尹荷?”

被打手帶進後院的蘇茉莉驚怔。裴尹荷聽出來是蘇茉莉的聲音,她驚得皺起了眉。宮日龍向打手示意。打手將布條從裴尹荷的雙眼上取下,一陣光亮令她眼睛下意識的一閉,緩緩地睜開後,看到身前的青龍,她完全確定了。

“青龍幫。”

她驚疑的低呼。

宮日龍緊望著裴尹荷,深邃的雙眼裏目光是鑽骨的恨。

“你為什麽要抓她?”

終於見到了宮日龍,卻是在這樣的情景下,蘇茉莉驚疑的跑到他身邊。宮日龍沒回答,高挺的身姿如同不可接近的冰山,仿佛隻要碰觸就會被凍結而死。站在他身旁,此刻她不再覺得有安全感。

裴尹荷緊皺著眉。

忽然,竇霆走進了花園,身後跟著的是蘇猛京,沈怡梅和裴正奎,三人同時接到青龍的邀約,在門外碰見時都詫異了一陣,沈怡梅刻意的去避開裴正奎的目光,而蘇猛京對於她的隱瞞懷著怒。

見到被綁架的女兒,裴正奎幾個大步走了過去,卻被打手攔住,不讓他接近裴尹荷,他緊張的喊:

“小荷……”

“爸。”

裴尹荷害怕的看著他,那是心底最為強烈的保護感。對於綁架的原因,裴正奎十分明了。

“人到了。”

一名黑衣打手走進花園,對宮日龍稟告。宮日龍點頭,見到藍天鷹出現後,他泰然的坐在了金色的龍紋椅上。

“天鷹哥……”

蘇茉莉驚愣。

看著師父師母和裴正奎,藍天鷹驚怔不已。這不像是一場單純的綁架,到底青龍在玩什麽把戲。

“都到齊了。”

宮日龍雙腿筆直修長。仿佛是看戲的人,他悠然的微靠在椅子上,玉石戒指上的金色龍紋發出淩人的光芒。蘇茉莉看不明白,隻覺得這一刻的青龍陌生的令他畏懼。

陰森的花園,襲來一陣強烈的冷風,是大雨的前兆。

“蘇會長和妻子一直很恩愛,是嗎?”

宮日龍用拇指輕輕地掰動戒指,神冷而厲。是一句話中話,蘇猛京在黑道隻手十幾年,他從容不迫:

“當然。”

“是啊……”宮日龍悠悠地抬起頭,痛恨的看著沈怡梅:“……若不是真心的愛,又怎會將一個陪酒小姐娶回家呢。”

沈怡梅心痛的一顫。

裴正奎漸漸地的從驚怔中緩過神來,陪酒小姐?他簡直不敢置信在她未嫁進蘇家前過著的是怎樣的生活。

蘇猛京臉色嚴肅:

“我不管我的妻子以前是做哪行,有多卑賤,但她成為我妻子的那天起,我就要所有人都尊重她,也就是尊重我。”

裴正奎深吸了一口氣。

“裴先生是嫉妒呢?還是愧疚呢?”

宮日龍冷冷的望過去。

天仿佛越來越重,壓抑沉重。

裴正奎沒出聲。宮日龍接著說:“想必裴先生沒有那麽愛自己的妻子吧,如果很愛的話,就不會將品莉傳媒交給我。”

“那都是你的威脅……”

忍不住氣的裴尹荷大聲吼道:“……不要以為你是黑社會,就可以用那些卑鄙無恥的手段來威脅。”

宮日龍緊閉著眼,隻感覺耳部劃過幾道刺耳的聲音,那是能激起他所有憤恨的聲音。他慢慢地睜開眼,幽聲說:

“真刺耳。”

緊接著,他迅速的站起身,修長的雙腿步伐邁的很大,幾步走到裴尹荷麵前,俯下身,一手輕輕地捧著她的臉頰,眼角眯緊:

“好美……”

然後他又用手撥開她的發絲,大拇指不停地在她的淡痣上撫摸,越摸越用力,直到痛恨的死死的按住那顆痣:

“……好美的一顆痣。”

她眼角一陣疼:

“別碰我。”

裴正奎急的往前走了幾步,但卻被打手攔下。不遠處的藍天鷹也緊張起來,心底告誡自己無數次已經與她無關係,但她有危險他就會不自覺的緊張。

宮日龍眼裏的恨越來越重:

“這麽美的痣,難怪深得你爺爺的寵愛,把你當做手心裏的公主捧著,疼著,還為你母親成立同名的娛樂公司。”

他冷冷的笑裏是無盡的恨:

“多好的爺爺啊……”

裴正奎和沈怡梅同時害怕起來,蘇茉莉這一刻想要逃離這條她所陌生畏懼的青龍。裴尹荷不懂宮日龍的意思,但還沒來得及多想,她被他一把掐住脖子,那種力度隻要稍用力她就會窒息而死。

“炎兒……”

裴正奎驚慌的一喊。宮日龍依舊掐著裴尹荷的脖子,一心想讓她死,裴正奎緊張的隻能本能的乞求:

“小荷你是妹妹,你不能殺她……”

早已知道真相,蘇猛京並不詫異。藍天鷹驚駭,但仔細冷靜一想,他終於明白了之前的一切,蘇茉莉驚的說不出話。

脖子被掐的快要窒息,裴尹荷聽到那句話,震驚而難受的盯著宮日龍,簡直無法相信。宮日龍死盯著她,漸漸地鬆開了她,重重的冷哼:

“她是福星,是公主,被家族捧在手心嗬護,而我是禍害,是災星,被家族拋棄,以為可以和母親相依為命,但……”

他轉身目光極恨的望著沈怡梅,心痛的在滴血:

“……同樣又母親拋棄,她去了酒吧做陪酒小姐,嫁給猛京會的會主,有一個那麽可愛的女兒,過著無憂的幸福生活。”

藍天鷹怔愣。久久無法從眼前所揭曉的真相裏緩過神。一向待他如母親的梅姨竟然是青龍的母親。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沒用……”

裴正奎不停的懺悔。當然若不是他弱勢無權,隻能聽從父親的指示,他一定會將玉萍和炎兒留在身邊,不讓他們吃盡苦難。

宮日龍轉身朝蘇茉莉走去,他不是她的龍,而是那條無血性的青龍。他走一步,她就害怕的往後退一步。而他卻一伸手將她緊緊的箍住,攬到身前,他冰冷的讓她想逃,望著這個搶走了自己母愛的女人,他心底很複雜,但此刻有恨,他緊箍著她的脖子,帶她走到了裴尹荷那端。

蘇猛京感覺不對勁,藍天鷹急怒的想要衝過去。打手走過來遞給宮日龍兩把槍,他將槍分別遞到了裴正奎和沈怡梅的手中,眼神肅殺:

“現在我要你們做選擇……選我還是……”

他緊怒的看著蘇茉莉:

“……她……”

這一刻十六年的恨直撲向他,讓他忘忽一切,甚至是愛。

他竟然要殺自己……蘇茉莉被他緊箍著,一絲一毫的溫暖都感覺不到。她的心甚是冰冷,難受而心痛的快要哭出來。

沈怡梅顫抖的握著槍,裴正奎艱難的掙紮:

“為什麽要這樣的做選擇?”

“你不是很想讓我回家嗎?”宮日龍走近了一些,那種恨痛進了骨髓,“我想知道,我這個被家族視為不祥之兆的禍害,到底對你有多重要。”

裴正奎心緊的無法無聲。

見到女兒有危險,蘇猛京怒的手指緊顫的握緊:“我不管你要證明什麽,但我絕對不會讓你傷害我的女兒。”

藍天鷹急怒的走過去:

“宮日龍,你在輪船上答應過師父,會用命去保護小姐一輩子,現在呢,你竟然因為一段與小姐無關的仇恨要殺她,別說是師父,我也會跟你拚命。”

蘇茉莉心痛的看著宮日龍。

宮日龍下頜繃緊,雙齒用力的一咬,或許是十六年的仇恨太過於凶猛,冷血令他沒有了人性,他眼一緊,低下嗓音命令道:

“做選擇。”

終於,蘇茉莉心冷痛的哭了出來,一直以為他會用命保護自己,但此刻麵對要殺了自己的他,仿佛陷入了一個巨大的報複謊言裏,她心很痛很痛:

“你騙我……原來你會殺我……”

說完,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推他,轉身跑去,藍天鷹追了過去。

直到尾音落下,宮日龍冷血的心才終於有了溫度,怔怔看著跑遠的身影,他的心忽然痛了起來,他閉上雙眼一陣,然後命令打手:

“把她關起來。”

“是。”

打手將裴尹荷朝花園另一頭的鐵牢帶去,她害怕的大喊:

“爸……”

“炎兒……”

裴正奎走到宮日龍身邊,卑微的哀求:“……我求你放過小荷吧,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答應。”

“很抱歉,我什麽都不想要……”

說完,他冷冷的瞅了沈怡梅一眼,然後就轉身朝別墅走去。沈怡梅始終避開他的視線,而裴正奎無力的站在原地,愧疚而心痛。

北郊無人的海邊,雜草成堆,不止的狂風。

蘇茉莉一路哭著跑到了海邊,她像犯了一個錯,很大的錯,錯誤的去喜歡上了一個冷血的人,以為可以改變他,但其實她根本沒能力,他始終是一個關在自己冰冷世界的人,她永遠都無法真正的進入。她傻的付出了真心,到頭來他卻要殺了自己。她難受的哭著,不停的哭著……

“小姐……”

藍天鷹一路追了過來。

哭的累了,蘇茉莉蹲在了石頭邊,冷風吹的她冷的身體哆嗦。他跑到她身邊,蹲在她身前,看著淚如雨下的她,他心痛的伸手去替她抹去眼淚,淚水如火燒著他的指腹。

“天鷹哥……”

她用哭的幾乎顫抖的聲音喊著他:“……天鷹哥……”

“我在這。”

雙眼通紅的她令他心疼至極,不停的安撫著她。忽然,她抱住了他,就像他是自己最能依靠的大樹,用盡全力的抱著他,哽咽著:

“他說過不會拋棄我的……他說過會保護我的……”

她越說越難受。

“這個世界上隻有兩個人永遠不會拋棄你和保護你。”

他抱著她。

“誰?”

她哭泣的聲顫。

“師父和我。”

她抬頭含淚看著他,不敢相信的問:“真的嗎?你真的不會拋棄我,會一輩子保護我嗎?”

“天鷹有讓小姐失望過嗎?”

她搖搖頭。他邊抹著她的淚邊說,心痛的微笑著:“以前就像是小姐的傳呼機,隨傳隨到,但現在,好像和小姐有心電感應,隻要小姐有危險,我就能感應到。”

“騙人……”

她淚眼模糊:“……哪有這麽神奇。”

“那小姐要把我的心髒挖出來看看嗎?”

他故意將她手拿到心髒處,她嚇的收回去,他揉了揉她的額頭,深深的看著她:

“天鷹的開心就是看到小姐開心,天鷹的幸福就是看到小姐幸福,所以小姐一定要很開心很幸福,這樣天鷹才會開心幸福。”

她感動的點頭。他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她,仿佛不想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要給她所有的安全感。

海風很冷,而他們是溫暖的……

夜很涼。

看到天鷹和茉莉平安回來後,蘇猛京和沈怡梅才進了房。床邊,她與平時一樣為他脫外套,將外套掛在衣架上後,又靜靜地走到了他麵前,愧疚的低下頭:

“對不起……”

隱瞞了他這些年她實在愧疚。

“其實我早就知道。”

他的聲音很沉,像是在極力的壓製心底的痛。雖說她是後來娶的,但給她的愛不亞於前妻。

她驚愕的幾乎說不出話。

“那天,在猛京閣外我無意間聽到了你和裴正奎的談話。”

他說的很平靜。

“為什麽不和我說?”

“我以為你會說……”他看著她,眼神裏有痛:“……夫妻間最重要的是彼此坦誠,不是嗎?”

她心裏一陣痛。

“怡梅……”他握住她的雙手:“……我是個粗俗的男人,你肯跟我是我的福氣,無論外人說你的身份有多卑賤,在我心裏你就是最完美的女人,我一輩子的女人。”

她忍不住哭了,是進到心底的感動,她低頭哭紅了雙眼:“請你原諒我,原諒一個做母親在見到分別十六年的兒子時的心情,請原諒……”

她哭的說不下去,他心疼的為她擦去眼淚:

“我能體諒你。”

說完然後抱住了她,她靠在他肩膀上哭泣著,過了這些年她已經習慣他的保護,那種最安定的家庭溫暖,她哽咽著:

“我不會離開你,我會永遠留在你身邊。”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溫暖的笑了。他不介意她的過去,隻要有她這句話就足夠了。

這幾日,宮日龍如同恢複了以前那條冷血的青龍,沒有笑容,緊閉在自己冰冷不透風的世界。

一日。他在泳池遊完泳後,隻穿上了一條緊身長褲,稍微將頭發擦幹,然後走到了花園,夜晚的花園總是陰森,仿佛帶著一股血腥味,三名打手受命而來,他戴上搏擊手套,冷聲的命令三名打手:

“戴上。”

打手遵命。

“打我。”

他再次冷聲命令。

沒有一個打手敢亂動。

“誰不使出全力,我就殺誰。”

他身軀高挺的冷傲。三名打手猶豫了一陣,一名打手先出了拳,宮日龍快速閃躲,一記拳落在此名打手臉上,拳重的打手嘴角流血。另一名打手接著一拳,他同樣迅速的閃躲再回擊一拳。

“我說了要使全力。”

他不悅的低吼。

打手們再次猶豫了一陣,然後紛紛出拳,這一次使盡全力,一拳接一拳,宮日龍身手敏捷而有力,一拳未挨。忽然,一名打手從側麵襲擊,猛狠的一拳用力的砸向他的臉頰邊,嘴角破出血,鮮血不停的流。打手急的道歉:

“堂主,對不起。”

他取下手套,用力的抹去嘴角邊的血,眼神冰冷的恐怖:“我沒有讓你說對不起。”

接著,他戴上手套狠狠的朝此名打手揮過一拳,就像毫無反擊能力,打手被他不停的揮著拳,痛卻不能出聲,他如發狂般一拳一拳的打過去。

花園一側,竇霆站了很久,看著此時的宮日龍,隻有他明白他內心的痛苦,若不是痛的很深,又如何會像此時這樣如一條著了魔的龍,他很心疼。

二樓臥房。

雖然已是六月,但在郊區夜風還是涼的。宮日龍站在露台上,仰著頭,閉著眼,嘴角微青,心底很沉很重。清冷的月光照刺進他皮膚深處,身影孤寂的發涼。

愛?一個他想著就會發笑的詞。

十六年前,偌大的花園裏,繽紛豔麗,他和父母在一簇花叢邊玩耍,父親一把他抱進自己懷裏,他調皮的在父親的臉上畫了難看的胡子,父親捏著他的小鼻子:

“炎兒再調皮,爸爸就不要你了。”

他臉色一下暗了,失落的快哭了:

“爸爸會拋棄炎兒嗎?”

看到他快哭了,母親從一旁趕緊走來,揉揉他的小腦子,溫柔的笑著:“當然不會拋棄,我的炎兒這麽可愛,媽媽和爸爸怎麽舍得拋棄呢。”

父親也笑了:

“我們會愛炎兒一輩子的。”

那時,他覺得那是世界上最美的笑容,是最動聽最幸福的話。一晃如今,那笑容和那句話卻是最醜惡,最令他憎恨的……

他雙手撐在雕花的鐵欄上,黑色的襯衫在月光裏仿佛帶著涼意,夜風輕拂,原本冰冷的身體更加冷,如同一具冰冷的屍體。被拋棄,一次次的被拋棄,他是個禍害,沒有會真的愛自己,他心髒蜷的劇烈的疼痛,眼角有幾滴溫熱灼燒的淚。

忽然,門被敲響。

“阿龍,是我。”

“進。”

房間裏,那聲音也是涼的,他擦去眼淚。竇霆慢慢地的走到露台邊,在簾子旁停下,看著宮日龍的背影,孤寂冷血了十六年,他心突然的一疼:

“我們相處多少年了?”

宮日龍側過身,輕聲回答:

“十四年。”

竇霆沉沉一笑:“是啊,當年你才七歲,一個七歲的毛孩竟然偷上了宮氏的輪船,被人發現時,臉上沒有一絲慌張,就像是天生的王者,充滿了冰冷甚至是噬血的氣息……”

他歎了口氣接著說:“……後來堂主一眼就看中了你,用極其殘忍的方式訓練你,十四年裏你沒有童年……”

說著他心很痛。

“我很感謝堂主,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他就沒有現在我,至於童年……”

宮日龍心冷如鐵:“……從我出生就注定沒有。”

竇霆心沉下:

“入我們這行的都會有一段憎恨的過去,有的人孤獨死去,而有的人則很幸運,能遇到改變他們的人,幸福的死去。”

他緩了緩再說:

“蘇會長就是這樣幸運的人。”

宮日龍手指緊握,呼吸沉重。竇霆走到他身邊,淡淡的一笑:“阿龍,其實你也很幸運。”

“幸運?”

他鼻尖哼出一絲極冷的氣息。那是自我的嘲笑,二十一年裏,他就是禍害,不停的被拋棄,幸運從未與自己沾邊。

竇霆沉聲說去:

“因為你遇到了蘇茉莉。”

“心會經常嫉妒、憤怒、痛苦,是嗎?”竇霆又繼續問,“又會經常感覺溫暖、愉悅、幸福,是嗎?”

是,他的心經常不受控製的如此,而他沒出聲,隻是閉緊雙目。而這些日子竇霆早已看出他的心思,靜笑著說:

“那是因為你愛上她了。”

“愛?”

宮日龍緩緩地輕吐出這個字,仿佛不曾了解這個字的含義,心怔痛:“我有資格愛嗎?又有誰會真的愛我?”

竇霆輕拍著他的肩膀:

“堂主愛你,霆叔愛你,蘇小姐也愛你……”

“她……”

他心驟然一陣猛痛。

“十六年,你痛苦了十六年,冷血了十六年,在茫茫人海裏,幸運的找到了你愛的人……”

竇霆真切的微笑:“……好好珍惜,別再讓你愛的人受傷。”

他怔怔的望著竇霆,心緊痛的說不出話,然後目光望向床櫃,玻璃花瓶裏,那一隻玫瑰花越開越美。一陣沉默後,他叫住了竇霆,眼神忽然的嚴肅:

“去幫我做一件事……”

竇霆如仆緊聽著,點頭後退下。

同一個夜晚。

猛京閣,側院的櫻花落了一地。日式的某間閣樓裏還亮著燈,蘇茉莉在**翻來覆去,手機在枕頭邊一直未響,她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已經連續幾天宮日龍都未打過一個電話,發過一條短信。她煩悶的用力踢著被子,踢累了就用被子蒙住頭,難受的咬著被子,不停的低罵:

“騙子……大騙子……大大騙子……”

她想哭,這幾天夜晚的時候,偷偷的哭了好幾次。習慣了他的電話,習慣了他的聲音,他的氣息,他的擁抱,他的吻……無論他多麽壞,甚至是要了自己的命,她還是喜歡他,從未有一個人讓自己如此的喜歡,像著了迷的喜歡,喜歡到即使知道隨時有危險還是想要在一起。

屋子裏悶的透不過氣,她掀開被子走到了院子裏,蹲在櫻花樹下,茉龍跟在她身邊,恬靜可愛,她閉眼抓了一把地上的櫻花,然後睜開眼,一片片的扔著:

“喜歡……”

“不喜歡……”

“……”

她認真的念著,還剩三片花瓣:“喜歡……”

她扔去一片:“不喜歡……”

看著手中最後一片,她泄了一口氣,無力的低下頭,心難受的說:“人家都不喜歡你,要殺了你,你還跟傻瓜一樣喜歡。”

她難受的眼眶不覺地紅了。

院子門邊,藍天鷹從剛才一直站到現在,她的自言自語他都聽清了,他撇開頭,任心痛了一陣,然後緩步走了進去。

忽然的一陣微風。蘇茉莉手中最後一片櫻花被吹走,她迅速的抬起頭,順著花瓣飄走的方向,她意外的看到花瓣落在了藍天鷹的手中。他蹲在她身前,將花瓣握在手心裏,然後再一張開拳頭,花瓣不見了,他微笑的看著她:

她明白這隻是天鷹哥為了逗自己開心而變得把戲,深歎了一口氣,然後坐到了櫻花樹旁,靠著樹幹,抱膝而坐,神色很黯。他明白她的感受,走過去坐到了她身邊。

“我很傻吧……”

她自嘲的笑:“……他想殺了我,我還這麽傻的喜歡他。”

他的心一陣空:

“小姐就這麽喜歡宮日龍?”

“恩。”

“為什麽?”

“不知道……”她笑著搖頭,下頜抵在膝蓋上,眼底是暖的:“……就是莫名的喜歡,想要時刻聽到他的聲音,想要時刻都見到他,想要被他擁抱……”

他心緊蜷,出不了聲,看著小姐的眼神,那是真的喜歡才有的溫暖,而他的心髒仿佛正被一層層的被掏空。

“那如果……”

他內心反複的掙紮。

“如果什麽?”

她好奇。

“如果……”他猶豫著,深深的看著她,鼓足了勇氣後,終於開了口:“……如果天鷹也喜歡小姐呢?”

終於,他終於說了出來。她一驚,怔怔的看著他,他內心忐忑的等待著她的回答,半響後,她卻笑著挽著他的手臂:

“你不是一直都喜歡我嗎?”

他心收緊。

“要不然……”她靠在他肩上,撒嬌著說:“……你怎麽會一直陪著我,一直寵著我,一直保護我呢。”

他無力的一笑。如果他的愛隻是簡單的照顧,簡單的保護,簡單的寵愛那就好了,現在他也不會如此心痛。

“給我說故事吧。”

她靜靜的閉上了眼。

半響,他低聲回答:

“好。”

時間過去,夜更深了。

他將《美女與野獸》的童話故事說完,她也在自己肩上睡著了。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額頭,光潔而飽滿,月光裏她安靜的素淨。忽然,她口袋的手機震動起來,沉睡的她沒有反應,過了一會他小心的取出,看著來電顯示,他想了想才接通。

“茉莉……”

露台上,風有些冷,宮日龍一直站著,一個人深思了很久,終於在幾日後打了這通電話,聲音略微低沉。

“你沒有資格叫小姐。”

聽到熟悉的聲音,藍天鷹很反感。

“是你……”

宮日龍臉色一冷,“茉莉呢?”

“你沒有資格再找小姐……”藍天鷹聲音同樣很冷:“……我也不會再讓你傷害小姐。”

“你要和我爭?”

宮日龍冷冷一哼:“你爭不過我。”

“我是爭不過你……”藍天鷹看著靠在自己肩上的蘇茉莉,眼神微深:“……我沒有你有權有勢,我鬥不過你的青龍幫,隻要你一聲令下,我可能就會喪命,但,我比你愛小姐,我用全心去愛,用我所有的能力去保護她……”

他聲音冷下:

“……這一點你永遠比不過我。”

電話被掛斷,櫻花樹下,一地柔軟的月光。藍天鷹抬起手,將剛才變魔術藏在手指縫上的花瓣握在手心,心是沉沉的,轉眼,他深深的注視著蘇茉莉,然後在她的額頭處輕輕吻下,聲音輕如月光:

“我不奢望有天你能愛上我,我隻希望你幸福,隻要你過的很幸福,比你說愛我更讓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