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火烈的玫瑰,請盛開吧

幾天過後的某個大雨夜。

裴家,一間古典的臥室裏。木窗外是傾盆的雨,屋內是暈黃的光線,裴正奎挽手靜靜的站在一幅遺像前,黑白遺像裏是一個威嚴的老人,和他有幾分相似。

“爸……已經二十年了……”

他聲音壓的很沉。虛掩的房門外,裴尹荷恰巧經過,她看見父親便推門而進,慢慢地的走過去:

“爸。”

“小荷。”

她看著牆上爺爺的遺像,微笑說:“原來爸爸是想念爺爺了。”

“恩。”

裴正奎輕聲應答,然後再看著遺像,心底長歎了一口氣,問:“在你眼裏,爺爺是一個怎樣的人?”

“嗯……”裴尹荷微笑著想了想,“……爺爺是一個很完美的男人,和奶奶同甘共苦,即使富裕了也深愛奶奶,他威嚴卻又和藹,又那麽疼我。”

“是啊……”

裴正奎掠起她的卷發,摸了摸她眼角的淡痣,心底的歎氣是痛的:“……爺爺是那麽疼愛你,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你……”

看著她,他心是一陣荒涼的疼,轉眼緊閉雙眼一陣,然後挪下手,朝門外走了出去。而她站在原地看著遺像,那個疼愛自己的爺爺再也無法回來了。

雨夜。

青龍幫更顯冷寂,畫麵如同一副泛黃的舊照片……

一個五歲的小男孩坐在孤兒院門旁的石階上,鐵門緊鎖,他每日守候在這,卻為能見到來接自己的母親。

不遠處,幾個玩皮球的男孩中最胖年級最大的男孩,將皮球朝石階旁用力扔過去。石階上,小男孩頭被砸疼,他站起身,才五歲氣息卻那麽冰冷是件恐懼的事。

“不合群怪物……”

胖男孩嘲笑小男孩。

“不合群怪物……”

隨後男孩們開始起哄。

小男孩眼角繃緊,小手握得很緊很緊,那種目光仿佛是能將人殺死的冰冷和怒然。胖男孩嘲笑的很歡,小男孩手指發出脆骨的聲響,他撿起地上的石頭奮力的朝胖男孩砸了過去。

“啊——”

胖男孩的額頭被石頭砸的出血,鮮血模糊了他的臉,孤兒院的義工放下手中的活跑了出去,看到胖男孩頭出血,緊張的將他護送進醫務室,而一個體態豐韻的義工,凶神惡煞的朝小男孩疾步走去,擰起他的衣領,將他拖進了禱教室。

琉璃窗是金色的光芒,十字架高高而掛。

“叫你打人。”

義工拿起粗粗的木棍朝小男孩狠狠的打去,幼小的身軀根本不經這樣的狠打,一棍接一棍:

“怪不得你媽媽不要你……沒人要,沒人疼的野孩子……”

他痛的全身無力,義工卻一手擰著他,一手狠狠的打著他,是往死裏打,他極力的咬住雙唇,再痛他也喊一聲疼,凝望著正前方的十字架,光亮刺眼,他的雙唇咬破,血滴從嘴角滑落,痛到不行的他雙眼慢慢閉上,聲音輕到無氣:

“媽媽……你在哪……”

那一刻,仿佛十字架上沾滿了鮮血……

“媽……”

空寂的房間裏,是一聲撕心的叫喊聲。冰冷的**,宮日龍從夢中驚醒,額頭上涔涔的冷汗,用力抓緊被單的雙手漸漸的鬆開,急促的呼吸也漸漸均勻,這個重複了幾百遍的夢如噩夢纏繞他每個夜晚。

他坐起來,望著窗外的大雨,慢慢地閉上了眼,是疼痛的。不是他願意一個人,而是仿佛從出生的那一刻,他就注定是一個人,一次次的被拋棄得不到疼愛,而不想被再次拋棄,唯有一個。

同樣大雨夜,閣樓的櫻花被大風吹的搖墜。

沒有做噩夢,沈怡梅卻意外的驚醒,仿佛有個急促入骨的聲音將她從夢裏拉出來,忽然的睜開眼,心莫名的往下痛的沉了幾格。

她翻身看著在沉睡中的蘇猛京,用力呼吸了一口。那年,無路可走的她選擇去酒吧當陪酒小姐,因為姿色出眾有很多常客,後來她結識了正準備隱退的蘇猛京,是他把她從酒吧用高價贖身將自己娶過門,她伸手,輕輕的抱住了他,貼在他溫熱的背後,閉上了眼。

陽光燦爛。

如龍俯臥的青龍幫。竇霆在為宮日龍上藥,背部的肌膚被刺紮的很深,他均勻的塗著藥酒,很心疼這個他一手帶大的孩子:

“蘇小姐知道你是為了救她才受傷的嗎?”

宮日龍冰冷的眼神裏帶些黯然:

“不知道。”

“莫非,你真的喜歡上她了?”

竇霆第一次見到他肯默默為一個女人付出。宮日龍臉色稍有不悅,“霆叔,你似乎問過界了。”

“對不起,阿龍。”

竇霆打住話,然後繼續擦藥,隻是過了會還是決定說那些話:“有些話,霆叔還是要說。”

“什麽話?”

竇霆將棉簽放進藥酒裏,停頓片刻,說:“在外界眼裏,你是一條冷血沒人性的龍,但是在霆叔眼裏,你隻是一個害怕受傷所以把自己裝在冰冷盒子裏的孩子,如果喜歡就要說出口,不要怕受傷。”

宮日龍望著窗外深吸了口氣。

“堂主,蘇小姐來了。”

打手側身站在房門外稟告。

“讓她進來。”

宮日龍答去。

“阿龍,那我先退下了。”

見蘇茉莉來了,竇霆不方便打擾。待宮日龍點頭後他便朝門外走去,在門邊他見到了剛要走進去的蘇茉莉,她熱情的招呼:

“霆叔早。”

“早。”

他含笑點頭然後退出了房間。

是因為太想見茉龍了,所以蘇茉莉自己來了青龍幫,清晨就收到她短信的宮日龍不吃驚,她剛走進去,發現他**上身坐在床邊,她立刻捂住雙眼:

“你……你幹嘛不穿衣服啊?”

宮日龍沒有回答她,而是冷聲命令她:

“過來。”

她緊緊地捂著眼站在原地。

“過來。”

見她未動,他再次命令她。她緊張的吞吐,“你……你先……把衣服穿上,我再過去。”

“我不想說第三次。”

他並沒有穿衣,一直冷冷的看著她。無奈下她隻有捂著眼,慢慢地挪著腳步走到了床邊。

“坐下。”

她聽話的坐在床邊。

“把雙手拿下。”

他命令她,她死死的捂著眼。他將她的雙手用力挪開,而她卻依舊死死的閉著眼,他不悅的再次命令:

“睜開眼。”

她不敢睜。見她不順從自己的命令,他雙手按在她肩上,欲要將她按倒在**,感覺身體要被他壓下,她立刻睜開了眼:

“我睜,我睜。”

他沒再繼續動作,坐直了身子。看著他**的上身,金色的光芒照在他肌膚上,肌肉緊實。她見過天鷹哥**的上身,但從未有過緊張,此時見到青龍**的肌膚時,她害羞的臉紅了。她低頭看著**的藥水,抬頭時忽然看到他背上的傷痕,擔憂的問:

“你什麽時候受的傷?”

他沉默著。

“難道……”想著她忽然一驚,“……是前幾天在森林裏嗎?”

“恩。”

過了許久他才點頭。

“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冷痛的望著她:

“告訴你,你就不會去救藍天鷹嗎?”

她怔住,半響後說:

“我還是會去……”

停了片刻,看著他的傷口說:“……但是,我同樣會緊張你,因為……”她摸著他背上的傷口,仿佛還有鮮血在她指縫裏流淌,心很疼,“……你是除了天鷹哥之外,第二個為我受傷的男人。”

“我的命是你救回的……”

他深深的凝視著她,“……我就可以為你付出生命。”

她怔了半響,打趣的笑了笑:

“逗小孩的吧。”

他眼神是極度的認真,從床櫃裏取出一隻槍,塞到她手裏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嚴肅的恐怖:

“我的命是你的,你可以隨時要了我的命。”

“你瘋了嗎。”

她嚇的手抖,而他卻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她慌亂的叫著:

“你快鬆手,鬆手。”

他鬆開手,她趕緊將搶扔在了**,驚魂未定。他目光堅定嚴肅:“我的命是你的,所以你也要是我的。”

“沒邏輯。”

她撅著嘴。

“我的話不需要邏輯……”他下頜收緊,“……因為我的話就是真理,不容置喙的真理。”

他的強勢再一次令她畏懼。他俯身,逆著盈透閃耀的光芒,他的眼神冰冷而深情,她知道自己躲不掉所以閉上了雙眼,而當他準備吻下去的時候,茉龍忽然跳到了**。

“喵喵……”

茉龍跳到蘇茉莉的懷裏不停的叫著,幾日沒見茉龍她快想瘋了,不停的撫摸它,吻了它,故意發出親吻的聲響。宮日龍極力的壓住氣,盯著她,她把茉龍抱到他眼前,笑著問:

“想吻它嗎?”

“蘇茉莉。”

他壓低了怒氣。

她做了個鬼臉,然後抱著茉龍起身,不停的用臉去蹭它茸茸的毛,愉悅的笑著:

“媽媽想瘋你了,你有想媽媽嗎?”

茉龍喵了幾聲。

“想了啊……”她甜甜的一笑:“……媽媽帶你去花園玩。”

說完和宮日龍打了聲招呼就走出了房間,她似乎天生就能治服他,他穿上衣服然後跟了出去。

花園裏,樹木高大而茂盛。

原本清冷的花園因為茉龍這隻小貓的出現開始逐漸有了生氣,蘇茉莉帶著茉龍在花叢裏玩耍,她就像個無憂天真的孩子。

宮日龍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她就是救你的女人?”

忽然從別墅的噴泉旁走來一個女人,骨子裏是另一種美,身後跟著竇霆,溫姝看著和小貓玩耍的女孩,年級不大,模樣清秀,但她很反感。

“霆叔。”

宮日龍語氣嚴厲。

“是堂主生前有一幅字要給姝兒,我就讓姝兒來取,很抱歉這次我又做錯了。”

竇霆為自己擅自的行為道歉。

溫姝很不悅:

“霆叔不用像個下人一樣低聲下氣。”

竇霆歎了口氣:“我不再是宮氏的副堂主,現在的我是青龍幫的管家,實際點說就是下人。”

溫姝忍著氣走到宮日龍身前,冷笑入骨,“你接手了整個宮氏,過著養尊處優的堂主生活,還可以……”

她輕視的看了蘇茉莉一眼:“……無聊時隨便找個純情小女孩陪你。”

“她是我的女人。”

他眼神肅殺。

他的女人。溫姝全身忽然緊怒,雙眼緊緊地盯死蘇茉莉,那種怒在心底顫到似乎要將心髒爆裂。此般氣場,此般殺人的眼神令蘇茉莉害怕的不禁畏縮。

“你的女人?”

溫姝心底的怒驟然成痛。

“我的女人。”

宮日龍重申一次。

溫姝麵色冷怒的走到了蘇茉莉身前,她慢慢地伸出手,蘇茉莉怔在原地。溫姝的指甲很尖,深紫色的甲油詭異神秘,宮日龍警惕的往前邁了一步,而溫姝隻是輕輕地摸了摸蘇茉莉的臉頰,聲音低而冷:

“原來你喜歡這樣的女人。”

她放下手回頭凝視著宮日龍。

“是。”

他永遠都如一條冰冷到與世隔絕的龍。

她沉默了一陣,心底漸漸地平靜下來,但卻是一種無息的痛。她看了他一眼後,禮貌的對竇霆微鞠躬:

“告辭了,霆叔。”

竇霆看了宮日龍一眼沒敢多說,而後溫姝離開了。剛才的撫摸令蘇茉莉莫名的不安,手指雖輕柔卻帶著冰冷的恨,她不禁問去:

“她是?”

“曾經的師妹。”

宮日龍聲音很沉。

“她……”

“有些人不必多知道。”

她還未問完,他已將她的話打斷,她便沒再問下去,帶著茉龍在花園裏繼續玩耍。

傍晚。

臨走前,宮日龍帶蘇茉莉走出花園,蘇茉莉想到了什麽,她在花園裏摘了一朵玫瑰花,烈紅如火,花瓣上落著夕陽,稍顯含蓄,卻依舊很美。

“給你。”

她將玫瑰花舉到他眼下,他怔怔的看著玫瑰花,她笑容溫和甜美:

“《美女與野獸》是我最愛的童話故事,希望有天我也能遇到像故事裏,能為了我學會愛,不再冷血的王子,故事裏,女巫給了王子一朵玫瑰花,教會了他如何去愛了,這朵……”

她低眼看了看手中的玫瑰花,“……給你,它通靈性的哦,如果你是真的喜歡我,那麽它將越開越美,如果你不是真的喜歡我,那麽它過不久就會凋謝枯萎。”

這條青龍仿佛無息的撬開了她青澀的心。他心緊緊的望著她。取過她手中的玫瑰,玫瑰帶刺,指腹不小心被刺紮到,猛然的一疼,他靜靜地望著她,有種說不出的情感,總複雜的令他心揪著疼。

黑蝴蝶莊園。

漆黑的夜晚,如同詭異神秘的黑色蝴蝶。四處張孔著緊閉窒息的氣息。泳池仿佛如死去般沉寂。溫姝站在鏡子前,穿著一件絲綢睡裙,輕薄貼體。她慢慢地脫去裙身,**的背部肌膚並不細膩,有些刀疤,在腰部有一隻黑色的蝴蝶紋身。它從鏡子裏看著紋身,又怒又痛的閉上眼。即使五年過去,她依舊清晰記得那日紋紋身時的痛楚,紮進肌膚,刺痛所有筋脈。

“姝,這個給你。”

那年深秋,風有些微冷。男孩十五歲,卻有著冰冷無息令人恐懼的氣息。而對她硬朗的語氣裏稍顯柔和。

“這是什麽?”

“蝴蝶琥珀。”

“為什麽我生日你要送隻黑蝴蝶?”

她顯然不開心。

“因為,別的蝴蝶都配不上你,你就像黑色的蝴蝶,神秘,冷漠,卻又帶這些令人著迷的靈氣。”

她聽著愉悅不已。那是她十四年來聽過最美的稱讚。黑色的毛衣外套讓她顯得神秘難以靠近,她握著琥珀,踮起腳尖,吻住了她。那是她的初吻,也是他的。輕而似羽毛。

時間流逝……

一切似一場噩夢在五年裏纏繞著她。她猛地睜開雙眼,盯著鏡子裏的黑蝴蝶紋身。仿佛是一滴滴的鮮血從腰處滴落。若不是過於憎恨,她又舍得殺他,他若死了,她也沒有了活下去的念頭。他知道的很膚淺,她的恨與痛,瀟灑的他又何嚐明白。

夜風卷起落地窗簾,她久久的站在鏡子前,痛震動著身體每個角落。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

這個假期間,蘇茉莉經常與宮日龍通電話,有時也早出晚歸。在這個稚嫩年齡本對愛情有著幻想,而他充滿濃烈的專控氣息,一點一點的鑽進她的身體裏,不知不覺裏,她似乎已經喜歡上了他。這一切,蘇猛京都看在眼裏,這幾日他一直在準備某件事。

一天夜裏。

提早吃晚餐時,蘇猛京命令傭人開始為家裏人收拾行李,蘇茉莉和蘇瑞慌亂的問:

“爸,這是要幹什麽?”

蘇猛京低頭說:

“這是我們在第三街的最後一餐飯。”

“什麽?”

飯桌上大家同時震驚。

“猛京,你怎麽沒有提前告訴我?”沈怡梅放下碗筷,“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快點吃飯。”

蘇猛京一臉鐵青。

藍天鷹覺得某些地方不對勁。但他知道師父的決定是容其他人無法動搖的,他低頭繼續吃飯。蘇茉莉連吃飯的心情沒有了,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宮日龍和茉龍,她偷偷的拿出手機在桌下編輯短信。

“吃飯時不要做別的事。”

蘇猛京低吼,蘇茉莉趕緊將手機放回了口袋。

晚飯後。蘇家人帶著大小行李開車到了碼頭,提早聯係好的輪船已經開到了碼頭,蘇猛京帶著他們走上了輪船。

“爸,我們要去哪?”

蘇茉莉著急的問。

“檳城。”

蘇猛京沉聲回答。

“師父,要去那麽遠?”

藍天鷹很吃驚,畢竟檳城在東南亞。沈怡梅快步的走到蘇猛京身旁,她不明白為何要連夜趕走:

“猛京,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要這麽急著去檳城那麽遠的地方?有什麽事不能一家人商量嗎?”

“這件事無法商量。”

青龍幫不是他現在能對付的,他不可能讓女兒和青龍糾纏不清。所以他對付不了,就隻能躲,躲的越遠越好。

輪船開動了。

大家沒有辦法隻能跟著蘇猛京的決定走。放下行李後各自坐在大廳裏,各懷心事。蘇茉莉看著夜海,她想起了那個傍晚,宮日龍陪她看了人生裏第一次海上日落。

海風徐徐。吹的有些涼,輪船上安靜的隻有海浪聲。

“都來了?”

層層的海聲裏,從大廳外走進來一個筆挺的身影,海水的波光閃耀著,宮日龍臉色冷如冰。

“你……”

蘇猛京驚愣在原地。

宮日龍徑直的走到蘇茉莉身前,眼神裏是讓她窒息的專控,“我說過,無論你躲到哪裏,我都可以毫不費力的找到你。”

她心驚。他又走到蘇猛京身前,眼神淩厲:“我以為這幾日你想清楚了,但沒想到你還是這麽固執,但……”

他微湊過去,緊盯他:“……我也說過,你的女兒,我要定了。”

“宮日龍,師父是小姐的父親,請你客氣點。”

見到宮日龍對師父無禮的頂撞,藍天鷹走上前去。他本性就是一隻狂野的鷹,即便站在他身前的是青龍,他也不足畏懼,宮日龍慢慢地抬起嘴角,那種冰冷是入進骨子裏的:

“用七百萬拍下珍寶,弄定安氏集團的合約,並且親自送上門,這是我青龍做過最客氣的事。”

藍天鷹一怔,沈怡梅頓時明白一切。

“哼——”

蘇猛京用力哼哧一聲,雙手依舊挽在身後,怒火仿佛將雙齒都震碎:“我的女兒豈是你用金錢能交換的。”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有資格與我交換,那隻是……”

宮日龍眯緊眼:

“……作為我女人的父親,我所給的最客氣的通報。”

“你……”

蘇猛京氣的全身顫抖,他壓製情緒,問:“好,那麽我問你,你有多愛我女兒,能如此自信的讓我把女兒給你?”

宮日龍冷無息說:

“我的命都是她的。”

大家震驚。蘇猛京再次哼哧一聲:

“年輕人,不要狂言。”

宮日龍沒回答,而是看著蘇茉莉,緊迫的眼神底部有幾絲暖流,淡淡的說:“她懂的。”

靜站著,蘇茉莉忽然想起在青龍幫,他讓自己拿搶對準他太陽穴的那一幕,身體不覺一顫,害怕的聲音微顫:

“我懂。”

蘇猛京屏氣,沉默了一陣,挽在身後的雙手用力一握,轉眼看著蘇茉莉,嚴肅的令人畏懼:

“愛是你情我願的事,茉莉,我問你,你喜歡宮日龍嗎?隻要你答案是肯定的,我們現在就回第三街,把你交給他。”

“師父……”

藍天鷹急了。

宮日龍看著藍天鷹,冷卻自信的一笑,而藍天鷹的眼神同樣收緊,眼裏都容不下彼此。蘇瑞靠在木桌旁,雙手插在運動褲的口袋裏,麵色淡定。

“我……”

蘇茉莉反複的猶豫著。她小心的去碰觸宮日龍的目光,腦海裏閃現出他們在一起的一幕一幕。他冰冷的強勢是讓自己畏懼的想逃,但是他是自己第一個會臉紅心跳的男人。

那個雷雨的夜晚,他緊緊地抱著怕閃電的自己……整晚擁著自己入睡……在寶夫島,他在森林裏保護自己,被樹枝的刺刺進肌膚,他也不說一句話,陪著自己去找天鷹哥……

“我的命是你的。”

他堅定強製的聲音不斷的在耳邊回繞……

喜歡他嗎?她凝視著他。海聲空曠,她反複的掙紮猶豫,很久後,她默默的開了口:

“我……”

她抿起嘴,停著一會小心翼翼的說去:

“……喜歡。”

蘇猛京驚的說不出半個字,雙手緊顫著。沈怡梅看著宮日龍,心髒莫名的痛。靠在木桌上,蘇瑞並不驚訝,他早就知道“變態死龍”就是青龍。

蘇茉莉看著宮日龍,嘴角邊有些淡淡羞澀的笑意。他麵色冰冷,但在心底最深的某處卻在她說喜歡的時候微微一動。

仿佛從高空跌落穀底,摔的是那麽的疼,藍天鷹的世界是一片黑暗,那是比絕望更糟糕的痛楚。

“我說話算數……”即使再不願意,蘇猛京也要守信,“……現在我把女兒給你,但是……”

他重沉一口氣,最不放心的就是茉莉的安全,語氣很重:

“……如果你讓我女兒受傷,我一定繞不過你。”

宮日龍沉穩冷峻而答:

“你放心。”

這幾天的日子很平靜。

猛京閣,櫻花一地芬芳。書房裏,蘇猛京坐在沙發上,喝下一口白酒,幹烈似火。茉莉害羞的模樣他作為父親還是第一次見到,他不是專權的父親,隻要女兒愛的人他都可以成全,但為什麽愛上的卻是黑社會幫派。

難道這就是他的命嗎……

六年前的大雨夜,無人的荒郊野嶺。熊熊的烈火的屋子裏,妻子被綁在椅子上,他趕到的時候,大火已經模糊了屋內的一切,他隱約看到妻子的身影,房屋崩塌,他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大吼。

蘇猛京一口一口的喝下白酒,辣的他仿佛肝腸寸斷……

青龍幫。

大片的陽光從陽台灑進。宮日龍靜站在陽台上,他看著樓下花園裏正和茉龍玩耍的蘇茉莉,她的天真,善良,純潔,如同茉莉花清香的氣息,看似無味,卻悄無聲息的一點一滴的鑽進他冰冷的肌膚,甚至是心髒。

“我喜歡。”

……

…………

這三個字這幾天占據著他的腦海。他解開衣扣,摸著左肩的青色胎記,龍紋的玉石戒指閃耀無比,而他的眼神卻黯然了。從出生他就是禍害,所有的一切因為他來到這個世上而變得前所未有的糟糕,所以他注定被拋棄。

沒人疼……沒人愛……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上聽到的第一句表白,像是泡沫,他不敢輕易去碰,怕隻是易碎的假象,但卻又是溫暖的。他木然的緊閉上了雙眼,充裕刺眼的陽光仿佛照裂了他的肌膚。

夜晚。

藍天鷹手臂的傷已經差不多痊愈了,他坐在**,靠著牆壁仰起頭,這幾日滿腦子裏也全是小姐那句“我喜歡”。他原以為是青龍控製了小姐,但沒想到小姐喜歡青龍。

他雙手合十抵在額頭上,心很痛,忽然手機響了,簡單的原始鈴聲響著,他看到來電的是裴尹荷,立刻掛掉,但電話又一次響起,他想掛但還是接了。

“什麽事?”

那頭裴尹荷猶豫了一陣小心的問:“你能來沿海公路接我嗎?”

“不能。”

他幹脆利落的拒絕,既然已經撇清關係就沒必要有交集。他想掛電話,但她急的語氣帶著乞求:

“我的車子拋錨了,拜托你載我一程。”

他有些耐煩:

“你可以命令你們裴家的管家。”

“不行……”她知道這樣做讓他厭惡,但她別無辦法,“……我不能回去,所以拜托你。”

他沉默。

沿海公路上,漆黑的隻有路燈照明。

紅色的奔馳跑車停靠在路邊,海風很涼,裴尹荷穿著單薄襯衫站在圍欄邊,等待著藍天鷹的回答,可是他一直沉默著,突然從公路的一頭開來一輛麵包車,經過時見到裴尹荷,麵包車停下。

拉開車門,幾名壯漢坐在車裏,色咪咪的吹了個口哨:

“美女。”

電話那端。藍天鷹聽到了口哨聲,原本他下定決心不理會,但裴尹荷電話裏低聲的求救令他緊張起來,他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你們想幹什麽?”

裴尹荷努力的裝出強勢的一麵。但幾名壯漢卻慢悠悠的走下車,一身鉚釘夾克,是一副流氓痞子模樣,一名光頭壯漢嚼了嚼口香糖然後吐出,走了過去,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他步步逼近,她發現自己已經靠到圍欄了,底下是深深的陡坡。她眼裏是強硬的目光:

“你不要過來。”

“過來又怎樣?”

壯漢痞氣的走過去,雙手抓住圍欄,她被困住,身後幾名壯漢帶著慶祝的語氣說:

“大哥路途遇美人,帶回家去。”

壯漢笑了笑想要抱住她,她用力的踢了他下部,他疼的直叫,她趕緊往前跑走,害怕的不敢往回看,但鞋跟太高摔在了地上,手掌被擦破皮,流了血。

“看你往哪逃。”

壯漢命令一聲,其他幾個壯漢跑上前抓住了裴尹荷,她用力的掙紮,但還是徒勞,被他們帶上了麵包車。

車門拉上,車子開動。

車才往前開了一段距離,忽然一道刺眼的白色燈光從麵包車前閃過,玻璃似乎都要被劃破,摩托車急速的轉彎攔在了麵包車前,麵包車急速的刹車。

“誰敢擋老子的道。”

帶頭壯漢搖下窗大吼。熄滅引擎,取下安全帽,藍天鷹大步的走到了麵包車旁,奮力的拉開車門,被幾名壯漢按著雙肩的裴尹荷看到他的那一秒,激動的差點哭出。他看了她一眼,然後命令壯漢:

“放開她。”

“你是哪個道上的?”

帶頭壯漢走下車,隨後幾名壯漢也下了車,將藍天鷹圍了起來,個頭各個都不輸給他,他沒有絲毫畏懼:

“想跟我打?”

他嘲弄的笑:

“可以,你們五個一起上。”

“小子,你等著死吧。”

帶頭壯漢不屑的笑他。隨後,無名壯漢一起上陣,藍天鷹隻是隨便幾下就將他們撂倒在地,一次次的撂倒,摔疼的帶頭壯漢爬起來:

“你在哪混的?”

“猛京會。”

他低聲回答。

壯漢震驚,緊張的吞吐:

“莫非……莫非你是藍……”

“我是藍天鷹。”

他答的從容不迫。幾名壯漢嚇的腿哆嗦,在黑道混的人都知道猛京會的第一打手藍天鷹,曾經赤手打敗過多少高手,帶頭的連忙道歉:

“對不起。”

然後趕緊將車裏的裴尹荷請出來,裴尹荷瞪了他一眼,然後走下車。壯漢畏縮的逃進車裏,然後快速的開車離去。

“謝謝你能來。”

裴尹荷微笑的感謝。藍天鷹撇頭看著另一邊,深吸了一口氣,對她說:“我送你回去。”

“我不能回家。”

她眼神黯然,或許又是一整天在海邊的村落忙了一天,還沒有吃飯的她肚子不覺的咕嚕叫了幾聲。

他看著她,她有些尷尬:“我一天沒吃飯。”

不知道她這麽晚為什麽從海邊回來,也不知道為何不能回家,他也不想知道,隻覺得自己又和這個女人攪在了一起。

是啊,自己對他來說是個極力想要擺脫的人吧。她想了下,難受卻還是微笑:“如果嫌我麻煩,我……”

“上車吧。”

他丟給她安全帽,她接過安全帽,怔愣了一會,然後坐上了摩托車。

銀白色的摩托馳騁在公路上,沿海公路寂靜無聲。

這是裴尹荷第一次坐這輛摩托車,如果沒有經曆那晚,她現在一定會伸手攬住他的腰,此時她卻隻是小心翼翼的扯著他的衣角,心裏是愧疚。怕出事故,藍天鷹將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際,她一驚,他淡然地解釋說道:

“別誤會,隻是為了你的安全。”

她將雙手攬得稍微緊了些,臉小心的貼到了他的背上,寬闊而溫熱,那種安全感滲進了她的心底,不覺地,她淡淡笑了。

他眼眸暗下。從前這輛摩托車上隻載過小姐,也隻有小姐攬過自己的腰,而此時靠在他背上的女人,是他厭惡的,但卻又總是糾纏不清的。

“為什麽不問我這麽晚從沿海公路回來?”

貼在他背上,她微閉眼輕聲問。

“與我無關。”

他冷聲回答。

“我是為了一個男人去的。”

她仿佛是自答自問。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單純的想征服,但當那夜他因為自己受傷後,她愧疚而心痛了好幾日,開始反省自己,第一次去試問了自己的心,也終於聽清了心底的回應。

“哦?”

他冷笑,“這麽快就又有了喜歡的人?”

她輕輕的一笑,沉默了許久後,她才再開口,聲音輕柔,但卻帶著心痛:“為了,我喜歡的男人。”

車子進入了市區,環境吵雜,他沒有聽清她的話。

第三街。

鬧騰的夜市。藍天鷹將摩托車停在了路口,然後帶著裴尹荷走進了第三街。熱鬧的小吃,衣服,飾品攤位,人來人往的普通市民,擁擠的人潮讓習慣了進出高級地方的裴尹荷還不太習慣。

“鷹哥。”

攤位的小販都尊敬的打招呼。藍天鷹笑著回應。小販們都打量著他身邊的美女,一個男小販笑嘻的問:

“鷹哥,你女朋友呢?”

藍天鷹沒出聲,裴尹荷眼神黯下。男小販的妻子用力的拍了拍他的頭:“怎麽能問鷹哥私事呢。”

轉頭笑嗬嗬的向藍天鷹抱歉,但還是豎起大拇指說了句:

“鷹哥,你女朋友很讚。”

一笑而過,藍天鷹繼續往前走去,帶著裴尹荷走到了一家拉麵攤,他示意讓她坐下。而她看著攤位的環境,猶豫了很久才坐下。他要了兩碗拉麵後,看著眼裏對這裏環境有所嫌棄的她,說:

“這就是我的生活。”

她沉默著,心底有些酸。

拉麵上來後,他大口的吃著,而她看著眼前的麵,猶豫了很久,才從竹筒裏取出筷子,吃了起來,拉麵的味道很鮮美。

周圍的人都探頭看著他們。

“跟你在一起很威風。”

看著四周注視的目光,裴尹荷笑著說。藍天鷹沉聲的說:“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威脅我,讓我做你的男朋友,是嗎?”

“是……”

她毫不猶豫的回答,“……和那些有錢人在一起炫耀財富比起來,和你在一起炫耀威風,不是更好嗎?”

“你就這麽愛炫耀?”

他皺著眉。她低頭自嘲的笑了一聲:“我一直自信的以為所有男人都會被我迷倒,但沒想過迷不倒你這個黑社會的男人。”

“不是迷不倒黑社會的男人,而是你選錯了人……”他並不是鐵石心腸,隻是他沒有辦法去接受其他女人:

“我說過我的心裏……”

“拉麵很好吃。”

不想聽他說下去,她心底很難受,但還是抬頭微笑的看著他,然後又低頭吃起麵來。看著她,他的心莫名痛了一下,她吃著麵,鮮美的湯汁仿佛都是苦的。

從拉麵攤出來後,藍天鷹把裴尹荷帶到了第三街的旅館裏,剛走進去,貌似店主的大嬸熱情的招呼:

“天鷹怎麽有空來了?”

“潘嬸。”

藍天鷹看了一眼裴尹荷,說:“給我一間最幹淨的空房。”

“好。”

潘嬸猶豫了一陣,取鑰匙的時候不覺地的偷看裴尹荷,高貴的氣質,美的傾城。藍天鷹冷聲對裴尹荷說:

“潘嬸的房間都很幹淨的,你放心住吧。”

“恩。”

她淡淡的點頭。

“我帶你上樓。”

潘嬸很熱情,裴尹荷看了藍天鷹一眼,然後跟著潘嬸上了樓,在樓梯上她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他已經走了,沒有一聲道別,沒有一絲留戀,走的幹淨利落,她心痛的回頭。

藍天鷹回了猛京閣。

夜晚安靜如潭水。他剛走到院裏的大樹下,手機響了,想了一下,然後接通了,電話是裴尹荷打來的,坐在幹淨的窗前,她沉默了一陣才開口:

“對不起,那晚是我做錯了。”

這些道歉的話她終於說了出來。而他心一驚,大樹下,他半響未出聲,他未想過高傲的她竟然會低頭。

側院的門邊。蘇茉莉站了很久,從他剛才急忙的出門,到現在的晚歸,她似乎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再見……我不會再糾纏你了。”

裴尹荷心痛的掛斷了電話。他緊握住手機,眼角有淚,她討厭自己的不爭氣,她多麽希望隻是因為想要炫耀他的威風,可是任性的開始,卻真的動了心。她咬住唇,然後忍著痛刪掉了他的電話,她再也不會糾纏他了……

櫻花樹下,電話裏是嘟嘟的聲音,藍天鷹站了很久才合上手機,徑直的走進房間裏,他脫去外套,坐在床邊,準備關燈時,卻無意間看到了櫃子旁隨意扔著的包裝袋和藥水。是那晚裴尹荷給的,當時他根本不願看,是小姐拿回房間的,他想了一下,然後走了過去拿起了包裝袋。

袋子很精美,他打開袋子,看著裏麵自己的皮夾克,他怔愣了一會才慢慢地的取出,他記得是那晚在賓館留下的,無意間,他看到了所有扣子都扣上,他摸著最後一粒扣子。

“不是掉了嗎?”他記得最後一粒扣子掉落了,皺眉想了一陣,不可思議的低聲自語:

“難道……”

是她嗎?是她縫的嗎?摸著扣子,他情緒很複雜。但隻是想了一陣,他快速的將衣服又扔進了袋子裏,徑直的走出房間,將包裝袋扔進了垃圾簍裏,然後關上了房門。

玫瑰,是盛開的熾烈而刺痛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