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個女生有點帥

“尚橫!”

在何念棠進了一個三分球之後,尚橫的女生史無前例地歡呼起來,女生和男生打籃球在尚橫百年曆史上還是第一次。

徐北安在那日後就消失匿跡,學校裏流言四起,有人說徐北安家裏有企業要繼承,早早步入了社會;有人說徐北安轉學了……

楊述找到何念棠,將一張疊好的便箋交給她:“我老大讓我給你的。”

何念棠接過便箋,在楊述好奇的目光中,坦**地打開。

純色的紙上隻有龍飛鳳舞的三個字:謝謝你。

楊述臉上的好奇消失,有些不甘心地再次瞅了兩眼,憤憤道:“竟然是這三個字?”

“不然呢?”何念棠淡淡地瞥了楊述一眼,將紙張整齊地疊好放進褲兜。

楊述收回失望之色,擺起學長的架子一本正經地問:“你不問我老大去哪裏了嗎?你要是誠意地問了,說不定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了。”

何念棠轉身,朝著楊述擺了擺手:“不用了,我知道。”

“我老大這都告訴你了,什麽時候……”

何念棠沒打算回答楊述,隻是輕輕說了一聲:“祝你高考順利。”

樹葉慢慢地張開了蔥綠的“翅膀”,太陽也開始發揮它的威力,知了爬上了樹為夏天譜寫一曲動人的歌。

夏天再一次如約而至。

“啊……”

“解放了!”

“……”

沉寂許久的高三教學樓喧騰不已,畢業生穿著校服喊著“茄子”留影。

相機完美地捕捉到每個人笑著的時刻,彩色的照片再次將無數人的青春定格。

“黑色六月”終在漫天飛舞撕碎的書卷中落下帷幕。何念棠托著腦袋看向窗外,看著學姐學長雀躍的身影。良久,她的嘴角勾起一絲弧度。真好,結束了。

校園一角的樹蔭下,何念棠終於有機會脫下一身校服,穿著最喜歡的帶有唐老鴨圖案的短袖。

“走了。”何之舟不耐煩地喊著,拿起何念棠的背包挎在肩上,“愣什麽呢?”

何念棠雙手背在身後,嘴角不自覺地咧開,和許奕臻默契一笑並排走在何之舟的後麵。

暑假,終於來了。

“五班,重點班。”許奕臻從宣傳欄下走過,陽光灑在少年的身上。

僅僅是兩個月的暑假,他就長高了一大截兒,如今高出了何念棠半個頭。

雖然沒有分到一個班,但兩個班的教室是在同一個樓層,何念棠眉眼彎彎,笑容**漾在嘴角:“嗯。”

“進步很快。”許奕臻眼裏透著欣賞,微笑地說道。

一旁路過的女生被這個笑容晃了眼睛,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這邊。

看著聊著天的兩人,何之舟覺得他們的笑容很是刺眼。他忍不住開口:“你知道你最應該感謝誰嗎?”

何念棠看了看何之舟,不過僅數秒後,又重新把視線放在許奕臻身上,其中深意無需贅言。

“你現在的成績全是自己努力得來的,不必感謝誰。”許奕臻自然知道何念棠的意思。何念棠的努力他一直看在眼裏,他隻是盡了綿薄之力。

再一次被忽略徹底的何之舟蹙起眉頭,看著兩人的互動越發不滿。

他跳到兩人的中間,擋住何念棠的視線:“你看他幹什麽?”

暑假長高的並不隻有許奕臻一人,何之舟也長高了。何念棠微微抬頭看著身前這堵肉牆,將心中所想表達出來:“我應該感謝他的。”

“感謝他?”何之舟嗤笑一聲。他現在感覺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嚴重的威脅,洗腦似的糾正何念棠,“你應該感謝何家優良的基因。”

許奕臻嘴角一抽,被何之舟的厚臉皮打敗,也隻有何之舟才能冠冕堂皇地說出這樣的胡話。

“才不是……”

何念棠下意識地反駁,隻是看見何之舟吹胡子瞪眼的樣子,她不禁閉上了嘴巴——不能惹哥哥生氣。

見何念棠委屈地低下頭,何之舟心裏的不快更甚,在許奕臻的襯托之下,他已經完全是“壞哥哥”的形象了。

“你看看我就知道,我的成績在年級排名前幾。”他繼續念念叨叨,“這就充分說明了你天資聰明,成績進步那是必然事件,才不是什麽閑雜人等的功勞。”

“……”

何念棠撇著嘴巴,有口難言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你有意見就說。”何之舟掃了何念棠一眼,“你現在這樣子就好像我欺負你一樣。”

“可是許奕臻比你成績好,講課更是……”何念棠鼓起勇氣抬起腦袋,但在看到何之舟生氣的表情之後又慢慢耷拉下來,聲音也漸漸消失。

被自家妹妹這樣拆台,何之舟臉上明顯掛不住,恨鐵不成鋼地對何念棠說:“你別的本事沒有,這胳膊肘子往外拐的能耐倒是不錯呀!”

看著何念棠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許奕臻忍不住拉了何之舟一把:“實話都不讓人說了?”

看著兩人並肩作戰一致對外的樣子,何之舟感覺自己遭受了雙重背叛,冷哼一聲就抬步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何念棠收拾好宿舍後,早早地到了教室,環視一周之後依舊選擇了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

相較於和人相處,她其實更喜歡和牆相處。

何念棠空降重點班的消息盡人皆知,不但學生對她刮目相看,就連老師都將她當成學生的榜樣連連說起。

何念棠再次成為尚橫一中的風雲人物。

自從何之舟公開與何念棠的關係之後,許奕臻也就正大光明地找何念棠了,現在同在一個樓層,隻隔著十幾米的距離,他來找何念棠的次數更加頻繁。

“這是你們下節課的內容,這是我記的筆記,你可以參考一下。”許奕臻自然地走到何念棠的身邊,將筆記本放在她的課桌上,“如果有不懂的再問我。”

何念棠隨意地翻看著許奕臻的筆記,他的筆記還是一如既往的幹淨。突然,她有點嫉妒:“怎麽上天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了你?”

許奕臻愣了一下,看著賭氣的何念棠,心裏越發柔軟,上天對他確實不錯。

上課鈴響之前,許奕臻才轉身離開:“好好聽課,我下節課再來。”

教室裏都是心碎的聲音,所有女生看著窗外被陽光鍍了一層金色的許奕臻,痛得捂住了胸口。

周五吃完午飯,何念棠趴在桌上午睡。

突然,教室裏躁動起來,睡意正濃的她翻了個身,絲毫沒有起身湊熱鬧的打算。

有人議論著:

“盛源中學簡直欺人太甚,明知道我們沒有準備好。”

“就是,以前都是第二次月考之後才比賽。”

“上年的期末考被我們碾壓,估計就打體育的主意,讓自己輸得好看點。”

“可是我們籃球隊都沒來得及訓練,別說配合默契,恐怕連人數都沒湊齊。”

“也是,畢竟徐北安那一屆都畢業了,平時學校也不注重這塊,這次有點危險。”

“怕什麽,有許奕臻和何之舟呀。別在這兒杞人憂天了,趕緊去加油才是正道。”

“……”

何念棠的耳朵選擇性地挑出了那兩個名字聽,在班裏女生離開的時候,她猛地抬起腦袋——有比賽?

生怕錯過比賽,何念棠腳步匆匆地朝門外走去,走到樓梯時就看見正在上樓的鍾靈。

兩人皆是一愣。

鍾靈閃躲著何念棠的目光,明明樓梯足夠兩個人並排走,她卻停在了一旁,側著身子為何念棠讓路。

她抿了抿唇,與鍾靈擦肩而過。

在鍾靈看不見的地方,何念棠慢慢放緩步伐。

她認識鍾靈,畢竟這麽耀眼的女孩兒在哪裏都是焦點。她還聽說鍾靈喜歡何之舟,她撓撓頭表示不解,為什麽喜歡何之舟的女孩兒卻避她如瘟疫?

“我們人數果然不夠,該怎麽辦?”

“盛源中學的人肯定是故意的,看他們幸災樂禍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居心不良。”

“可是已經打到我們門口了,就算是輸也不能。”

“你看盛源來的啦啦隊,眼睛像是黏在了許奕臻和何之舟的身上,真是太不矜持了。”

“那些女生能來加油,無非就是來看他們倆,不然誰來啊!”

“也是,盛源每次都輸……”

……

大家議論紛紛。

何念棠在人群中掙紮良久,終於站到了一個視角絕佳的位置。她環視一周,就看見了籃球場上熟悉的身影,她數了數尚橫這邊的參賽人數,果然少了一人。

比賽是學生自發組織的,尚橫一中一向以學習為重,自然沒有領導費心來安排比賽事項。

徐北安那一屆有很多優秀的籃球隊員,如今卻已畢業,而高二的那屆升入高三,就有人以學習為由退了隊,而剛入校的新生根本連學校都還沒完全熟悉,更別說加入球隊了,盛源的人就是看透了這點,才信誓旦旦地來挑釁。

“喂,你們不會連人都湊不齊吧?”黃發的男生抱著球向前一步,眼底的得意不加掩飾,“不然直接投降得了!”

盛源中學的男生都很給麵子地笑出了聲,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臉上掛著得意的表情。

“我說,楊一斌。”何之舟嗤笑一聲,不屑道,“成績比不過,就在球場上找優越感?我記得不錯的話,你們上一次在球場上也是慘敗呢,哪兒來的臉讓我們投降?”

“尚橫加油!”

“何之舟加油!”

何之舟的話無疑點燃了尚橫眾人的士氣,女生尖叫著為尚橫加油。

“你……”楊一斌的臉都漲紅了,“那就開始呀,一群書呆子!”

“頭腦簡單已經被證實了。”許奕臻站在何之舟的旁邊,沒有一絲慌亂,“我們現在就幫你證明,你們四肢也不發達。”

“嘴上逞英雄算什麽本事,有種開始比賽呀。”楊一斌吵吵嚷嚷著,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盛源中學的人紛紛附和: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看樣子就是拖延時間而已。”

“學長果然說得沒錯,尚橫果然就是紙老虎。”

“……”

“有沒有男生打過籃球的?”何之舟沒有被影響,轉身看著觀眾席,眼神看向高挑的男生,“我們缺一個人。”

大抵是怕輸了比賽成為眾矢之的,觀眾席上的男生們抿了抿嘴都低下了頭。

看著麵露失望的何之舟,何念棠攥緊了拳頭。

“嗬!”見狀,楊一斌更加張狂,“偌大的尚橫竟然一個人都挑不出,真是讓人……”

“誰說的?”何念棠將袖口挽上幾分,從人群中慢慢走出來,從小是孩子王的她最不缺的就是氣場,“我來。”

球場上安靜了幾秒,楊一斌最先反應過來。

他打量著何念棠,眼裏的輕視顯而易見:“尚橫是沒男生了嗎?姑娘早點下去吧,籃球場上可不講紳士風度,到時砸到臉可就不好了。”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何念棠淡淡地瞟了楊一斌一眼,隻是在看見何之舟時卻立刻了,縮了縮脖子征求著何之舟的意見,“我可以加入嗎?”

何之舟看著躁動的人群,好強如他自然說不出拒絕的話,將手裏的衣服扔到何念棠的身上:“不要拖後腿。”

“哎!”被忽略的楊一斌不滿地出聲,對這樣的安排異常不滿,“這是我們男生的事,你一個女生插什麽手?”

“有規定說女生不能打籃球嗎?”何念棠走向女廁所,路過楊一斌的時候不忘挑釁,“還是說,你怕了?”

“我會怕?”楊一斌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般,微微低著頭看著何念棠,“一會兒可不要哭哦!”

“尚橫!”

何念棠進了一個三分球之後,尚橫一中的眾人歡呼起來。

雖然在身高上沒有優勢,卻勝在靈活性強,何念棠在球場上行動自如、所向披靡。

“不要得意。”楊一斌咬牙切齒地警告何念棠。他也沒想到比賽的第一球竟然是女生進的,這簡直就是打他的臉。

“喲!”何念棠將天性釋放,瞅著楊一斌,“你這是虛張聲勢,還是惱羞成怒?”

“當然是惱羞成怒。”何之舟也不忘打擊楊一斌,“畢竟某人的美夢可能要泡湯了。”

比賽熱火朝天地進行著,所有的球員都全力以赴。

盛源中學的啦啦隊顯然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職責,她們目不轉睛地看著球場上的許奕臻和何之舟。

“聽說那兩個人是校草,還真是名不虛傳。”

“學習好體育優,簡直就是人生贏家。”

“那個女生也還蠻不錯的,我聽我表妹說她可是何之舟的妹妹。”

“這麽幸運,我也想有這樣的哥哥!”

“我還聽說許奕臻好像喜……”

“別說了。”盛源中學的一個男生不耐地打斷女生的討論,皺著眉頭掃了一眼形如虛設的啦啦隊,“你們還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麽的嗎?”

“盛源加油!”

女生不情願地舉著手中的花球,喊得有氣無力。

“尚橫加油!”

“何之舟加油!”

“許奕臻加油!”

“何之舟加油!

“許奕臻加油!”

“何念棠加油!”

“……”

何念棠嘴角輕輕揚起一絲弧度,如果她沒聽錯的話,剛剛她也聽到了有人為自己加油,雖然聲音很微弱,但總歸是有的。

籃球再次落地發出沉悶的聲音,兩隊人馬都不留餘地地奔跑起來,在球場上揮灑著汗水。

鍾靈聚精會神地看著球場上的一個身影,不是何之舟,而是個頭最小的何念棠。

何念棠靈活地奔跑著,在和隊員的配合中不斷進球。

開場十幾分鍾,盛源中學就在分數上落後了不少,楊一斌急躁起來。本來他是抱著報複的目的來的,可結果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在何念棠的身影再次從他身邊越過時,他的眼睛裏突然迸發一絲恨意。

何念棠順利拿到球,熟練地運球,從鄉下帶來的一身蠻力加上何之舟教她的技巧,讓她在球場上已遊刃有餘。

前方很快聚集了盛源的隊員,何念棠直直地盯著他們,在前方無法突破的時候運用一個假動作,籃球就順利到了許奕臻的手裏。

盛源的隊員立刻朝著許奕臻跑去,現在他們已經失去了主動權,全然沒了戰術,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減少對方進球的次數。

許奕臻運著球到了操場邊緣的角落,找準時機,將籃球拋向後方,然後對身前防守他的幾人笑道:“這是聲東擊西、兵不厭詐。”

何念棠成功拿到球,對方隊員全部被許奕臻吸引走了,此時籃筐下空無一人,她笑了笑自信地運球朝著籃筐跑去,在投籃方麵她可是不輸許奕臻。

楊一斌見狀,快步追了上去,本來隻想正常防衛的。可是在到達何念棠的身側,看見何念棠已經開始投籃時,他卻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腳。

在這一腳的使壞下,何念棠失去重心,手裏的球偏離了原來的軌道,不受控製地朝著場外飛出去。

“嘭嘭嘭……”

籃球與地麵發出劇烈的聲響,隻是所有人都無暇顧及那顆滾動的籃球。

站在旁邊的許奕臻立刻衝到何念棠身邊,蹲下來緊張地問:“摔到哪裏了?”

“沒事。”何念棠還是笑著,這時膝蓋處劇烈的疼痛卻讓她的笑容有些蒼白,“就是膝蓋有點疼。”

何之舟看著何念棠強顏歡笑的樣子,立刻奔到楊一斌的身前,揪起楊一斌的領口:“你還真是對得起你的性別!”

楊一斌臉上還殘留著恐慌,當時腦袋一空白就做出了這樣的事。雖然內疚,但他還是死撐著:“我是無意的,球場上這樣的意外是不可避免的,她上了場就要麵臨這樣的風險。”

許奕臻蹲在何念棠前麵,示意何念棠上來,隻是何念棠擔憂地看著那邊針鋒相對的兩人:“待會兒再去……”

“所以你是想我抱你去?”許奕臻打斷何念棠的話,頭也沒回地威脅著,“我數三秒。”

聞言,何念棠趕緊妥協。在她的印象裏,許奕臻絕對是說一不二的。

何之舟停下動作,為了是讓何念棠安心地離開,隻是手上的力氣絲毫沒有變化:“你們先去醫務室,我待會兒去找你們。”

那兩人的身影一消失不見,何之舟立刻對楊一斌動了手:“你簡直找死!”

一路上,何念棠心神不定,無數次拉扯著許奕臻的衣服:“要不我們還是回去看看吧,萬一……”

“放心。”許奕臻腳步不停,穩健地朝醫務室走去,“他吃不了虧的。”

許奕臻推開醫務室的門,護士立刻走上前,輕扶著何念棠坐到椅子上,問:“怎麽了?”

醫生也走了過來:“傷到哪裏了?”

“膝蓋。”何念棠指了指膝蓋的位置,好在她一向喜歡穿寬鬆的運動服,此時還能將褲腿拉到膝蓋上。

膝蓋處有一大塊已經有鮮血滲出,周圍也有大範圍的青紫,醫生緊皺著眉頭:“怎麽傷得這麽重?”

許奕臻的臉色在看見傷口時就冷了下來。

何念棠垂下視線,老實地回答著醫生的問題:“剛剛不小心磕到了。”

“問題不大,但是這樣的傷口容易留疤,女孩子還是要注意點。”醫生起身對護士說,“你去拿酒精,給她消消毒。”

許奕臻跟上前:“我來就好了。”

醫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許奕臻,又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何念棠,默許了這個要求。

不一會兒,許奕臻就拿著酒精出來,蹲在何念棠的身前,放輕聲音:“忍著點,可能有點疼。”

“操場那邊應該沒什麽事吧,為什麽他還沒來?”何念棠自動屏蔽了許奕臻的聲音,憂心忡忡地望著窗外,可是下一秒就痛呼出聲,“啊!”

許奕臻小心地拿著棉簽,不理會何念棠的念念叨叨。

何念棠看著許奕臻淡定自若的樣子,心裏的恐慌放大了數倍:“你能不能分清事情的輕重緩急,我沒事,你先去……啊!”

聽見何念棠的痛呼,許奕臻才移開棉簽,淡淡地看了何念棠一眼收回目光:“你才是當務之急。”

鍾靈小心地探著頭張望著醫務室裏的情景,隻是隔得太遠她聽不見屋內的聲音。

明明更應該擔心操場上的何之舟,可是鍾靈看見何念棠離開,猶豫數秒後,鬼使神差地跟了上來。她側著耳朵想聽裏麵的動靜。

“你在幹什麽?”

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身後響起。

鍾靈吞咽著口水,轉身就看見何之舟那張疑惑的臉,她尷尬地張合著嘴巴:“沒,沒什麽……”

早就知道鍾靈的心思,雖然上次情書事件有鍾靈的參與,何之舟卻也沒有多反感這個女生。看著鍾靈無措的樣子,他也沒有為難她,抬起腳步就朝醫務室裏走去。

醫務室的兩人早就注意到外麵的動靜,抬起腦袋看著走來的何之舟。

何之舟的視線聚集到何念棠膝蓋的傷口上,他蹙起眉頭看著傷勢:“看來我還是把某人打得太輕了。”

“你嘴巴沒事吧?”在何之舟進來的時候,何念棠就仔細打量著何之舟,一眼就看見了何之舟嘴角的烏青。

何念棠急著就要站起來,許奕臻自然看出何念棠的念頭,將棉簽貼在膝蓋處的傷口上,還加大了些許力氣。

“你不要亂動。”何之舟阻止著何念棠,別扭地移開視線,“楊一斌比我傷得還重。”

雖然算不上正大光明的君子,但是倒也沒有什麽壞心思,楊一斌在犯錯之後就後悔了,雖然嘴上還是逞強,心裏卻著實內疚,在何之舟出手的時候幾乎沒反抗,任由何之舟出氣。

醫生聽見何念棠的聲音也走了出來,看著何念棠著急的樣子,又看了眼何之舟的嘴角,安撫道:“沒什麽大礙,這樣的傷對男生來說都是小傷。”

何念棠這才放下心來,隻是心裏所有的擔憂散去後,膝蓋上的疼痛立刻就撲麵而來地占據了她的神經:疼。

籃球比賽不歡而散,學校也沒有再安排課程,提早了放學的時間。

何念棠的膝蓋還隱約感覺到疼痛,可是她拒絕了許奕臻的攙扶,一是覺得自己的傷勢沒那麽嚴重,二是男女有別的思想作祟。

何念棠小心地上了公交車。

這次她前所未有地得到了何之舟的關注,除了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是欣喜。

公交車上隻有最後一排有個位置,何念棠的膝蓋傷到,自然是不能站立太長時間,這會兒許奕臻已經站到座位邊:“來,這邊。”

何念棠踮著腳,以龜速到達最後麵,還沒等她落座,旁邊的中年女子就一隻手擋在座位上。

“這兒有人了。”中年女子大言不慚道,絲毫沒有關心何念棠傷勢的意思。

何之舟投幣時就聽見了身後的動靜,這會兒慢慢地朝著後麵移動,明知故問道:“怎麽不坐下?”

“她說這裏有人了。”何念棠看著空空的位置,重複著中年女子的話語。

“什麽人?”何之舟故作驚訝,平時的話這樣的事他也就忍了,可是現在何念棠有傷在身不能妥協。他走到最後一排,對著空位置出其不意地大喊一聲:“滾!”

許奕臻就順手把何念棠扶到座位上,還大發善心地朝著旁邊的女子解釋道:“現在沒有人了。”

中年女子顯然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操作,此時卻沒有什麽立場去反駁,臉色僵硬地朝向窗外,還不善地冷哼一聲。

何念棠坐得也安心,這是公共場合,本來就是遵循先到先得的原則,而且以她現在的身體情況也容不得她逞強。

公交車平穩地行駛在路上,何念棠前麵沒有扶手,慣性的作用下她開始左右搖晃,找不到支撐的點。

許奕臻慢慢地平移到何念棠的身前,側著身子假裝和何之舟說話,讓自己別扭的姿勢變得情有可原。

為防父母擔心,何之舟同何念棠商量了一下,決定不告訴他們這件事。

何母還在廚房忙著的時候,何念棠就小心地抬動著腿,一步步朝著餐桌移動,每次何母一回到客廳,她就瞬間停下來,仿佛一瞬間回到了童年的木頭人遊戲。

經過無數次的暫停,何念棠拖著一條受傷的腿,終於在開飯之前成功落了座。

“舟舟吃飯了。”擺好飯菜時,何母朝著臥室喊去,還不忘表揚在一旁端坐著的何念棠,“還是念念聽話。”

何念棠看著麵前的豐盛晚餐,已經脫口而出的話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何之舟溫吞吞地從臥室走過來,為了避免父母看見他嘴角的傷,這十幾步的距離他走得很快,還不忘把自己的頭低下來,讓烏青的地方藏匿在暗處。

“念念,這是我新學的,你嚐嚐。”何母熱情地指著離何念棠最近的菜。在這段生疏的母女關係中,她一直努力著希望改變現狀。

何念棠癟了癟嘴巴,還是將筷子伸向了盤子。何母的廚藝一直超水準發揮,她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但是心理作用讓她覺得食之無味,剛想諷刺出聲卻看見何母期待的眼神,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還可以。”

“真的嗎?”何母嘴角立刻綻放出笑容,眼角也帶上了笑容,在她看來,兩人的關係已經進步很多了。

何念棠沒有再開口。

其實,開口的那一瞬間她也覺得意外,有些事情已經向她的意料之外發展了。她嚼著嘴裏的美食無暇顧及,順其自然也不算什麽壞事吧。

何父看著這樣的場麵也是喜不自勝,眼角的皺紋因為笑意更加凸顯,此刻正溫柔地注視著何念棠。

何之舟傷心地扒著碗裏的飯,他還害怕自己的傷口被發現,現在看來根本沒人在意他,自從何念棠回到家裏之後,他就是現實版的灰姑娘。

因為沒人注意,何之舟也不刻意地掩飾自己了,抬起腦袋伸出筷子就往一盤雞肉夾去。

何父本來沒注意何之舟,但是一看到何之舟的目標是雞腿,他就不自覺地多瞄了何之舟一眼,他心裏其實是想把最好的留給何念棠的。

何之舟自然感知到了父親的目光,下意識地抬起頭與父親對視,看見父親的眼神時心裏頓時一涼。得得得,都留給何念棠,他不吃了還不行嘛。

何父的眼神卻突然停在何之舟的嘴角上,眉間卻已經輕皺起來。

何之舟看著何父的變化暗道不好,立刻將自己高貴的頭顱低下,企圖蒙混過關。

“嘴是怎麽回事?”從何之舟的動作中,何父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想,臉色簡直可以用陰沉來形容了,“和別人打架了?”

雖然何父何母一向開明,但有些事情也是絕對禁止的。

何母也注意到了何之舟的嘴角,沒有開口解圍,等著何之舟解釋。

何之舟默默地吐了一口氣,為自己的得意忘形感到悲哀,誰讓他這麽耐不住性子。

突然冷場的氛圍讓何念棠第一次感覺到壓抑。

看著表情嚴峻的何父何母以及窘迫的何之舟,她連忙澄清:“有人欺負我,他是為了保護我,才和別人打架的。”

何母的視線一下子回到何念棠身上,上下瞅著何念棠擔心道:“念念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何念棠搖搖頭解釋,“都怪我,是我……”

“沒事就好,念念不要自責了。”何父滿眼心疼地看著何念棠。這是他一直擔心的事情,擔心何念棠不合群受欺負,“以後有什麽事情就跟你哥說。”

何念棠沒有說話,隻是直直地看著何之舟,內疚之情快要溢出眼眶。

何父立刻笑盈盈地看著何之舟,將何之舟放回的雞腿夾到何之舟的碗裏,欣慰道:“做得好,這才是當哥哥的樣子。”

何之舟笑容一滯,這就結束了,都沒人問他的傷勢嗎?沒人問他痛不痛嗎?

何之舟心情低落地回到臥室,剛一回到臥室就接到許奕臻的電話,他稍微有了點安慰,自己還是有人關心的。

“喂。”

“你沒事吧?”許奕臻象征性地問了一句,還沒等何之舟回答又開口,“炸炸呢?”

何之舟的嘴巴在空氣中尷尬地微張著,嘴角輕揚卻絲毫沒有高興的樣子:“沒事。”

“這幾天不要讓她隨意走動。”許奕臻十分囉唆,“最近讓阿姨不要在菜裏放醬油,醬油裏有色素,容易留疤。”

欺負他沒文化嗎?何之舟翻了一個白眼,對許奕臻的殷勤十分不解:“我才是她哥哥,這些還用得著你擔心?”

許奕臻手一頓,另一隻手拿起桌上的水筆無意識地旋轉著,敷衍地回應:“嗯。”

隻等來一個字的何之舟莫名地有些慌,怎麽說許奕臻也曾經代替他照顧了何念棠很久,他這麽做確實有點過河拆橋的味道。片刻後,他主動地說:“過幾天就好了,沒什麽事的。你不要太擔心。”

許奕臻的思緒明顯還停留在上一個話題,手裏的水筆已經換了一個方向旋轉著:“嗯。”

許奕臻的惜字如金,讓何之舟略微慌了神。雖然許奕臻一向以高冷著稱,卻極少對他這般,為了打破一字回答的魔咒,他不得不放大招,不懷好意地問:“我說,你不是心疼了吧?”

許奕臻的手指一頓,水筆停在大拇指與食指之間,眼神卻已經恢複清明:“嗯。”

“啊?”何之舟眉頭一皺,好像聽見了不得了的事情,“我說,你是心疼炸炸了嗎?”

“我先睡了。”許奕臻感覺耳朵有些發燙,掛斷了電話,右手上的水筆再次旋轉起來,可是還沒等旋轉幾圈就脫離手指飛了出去。

看著空空的手,許奕臻不由自主地點開沒有消息的QQ,看到頭像上笑得燦爛的何念棠,嘴角輕揚上來。

對於許奕臻的回答,何之舟沒有過多的在意,畢竟在他的心裏,許奕臻是無欲無求的仙人,十幾年來從來沒動過凡心,又怎麽會對何念棠有什麽心思。

何之舟放下被掛斷手機,千瘡百孔的心再次新添一道傷痕,果然手足之情什麽的也很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