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男人之間的較量

“最簡單的解釋就是……”許奕臻停頓了一下,麵無表情地盯著徐北安,“她,你別碰。”

“老……”徐北安看著何念棠,臉上的肌肉僵硬,一個字在嘴巴兜轉幾圈才吐出,“大!”

何念棠丟給徐北安一個自行體會的眼神,就垂下頭看書了,耳邊的發絲有少許垂到臉頰。

“你這是‘回爐重造’了?”徐北安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彎著腰將頭伸到何念棠的麵前,“效果顯著呀。”

何念棠站起身無力地朝著教室外走去,她對“狗皮膏藥”徐北安沒有任何辦法,被這樣的人盯上早就應該有這樣的覺悟。

看著何念棠起身,徐北安也沒有逗留,在家裏無聊了一個寒假,現在終於找到了一絲樂趣。

“真是拽,全校也就她敢這樣對徐北安。”教室裏女生的視線跟隨著兩人的移動而移動,看著一前一後的身影,對何念棠的佩服是“更上一層樓”。

“何之舟的妹妹哎,這命簡直不要太好。”

“還能接近許奕臻,近水樓台先得月啊。”

“更過分的是長相,原本以為是個‘青銅’,可人家明明是個‘王者’。”

“……”

已經入春的天氣還是保留著冬天的寒氣,何念棠依舊穿著厚棉衣,她突然頓住腳步轉身:“我說……”

“洗耳恭聽。”徐北安作勢掏掏耳朵,身子半側著將左耳靠近何念棠,欠扁地眨了眨眼睛。

“你不是快高考了嗎?”何念棠萬般無奈,隻好試圖跟徐北安講道理,“不應該多放點心在學習上,考個好點的大學嗎?”

徐北安直起身子,看著何念棠往日爆炸似的頭發現在服服帖帖的,說:“你是想拋下我嗎?”

“哪兒來的拋下?”何念棠絲毫沒有心虛,徐北安手裏的“把柄”已經眾人皆知,她現在可不會再受製於人。

“翻臉不認人?”徐北安眉頭一皺,伸手要揉何念棠的頭發,嘴裏還念念有詞,“是不是因為你變漂亮了?”

“炸炸!”還沒等何念棠閃躲,何之舟就大喊出聲,快步走來。

這一聲本來要鎮住徐北安,卻讓何念棠呆住,而徐北安的手順其自然地落在了何念棠的頭上,揉了兩把。他輕笑著重複:“炸炸?”

許奕臻先何之舟一步拍開了徐北安的手,將何念棠拉到自己的身後,眼神淩厲地看著徐北安:“學長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還真是不理解呢!”徐北安將被打的手插入口袋中,笑盈盈地看著惱羞成怒的許奕臻,“要不,學弟教教我。”

“最簡單的解釋就是……”許奕臻停頓了一下,麵無表情地盯著徐北安,“她,你別碰。”

校園裏響起急促的上課鈴聲。見徐北安一副百毒不侵的樣子,何之舟知道再交談下去也是白費力氣,看著一眼低著頭深刻反省的何念棠,隻好說道:“先回去上課。”

徐北安看著轉身的三人,明顯還想找事,抬起腳就準備追上去。

何念棠顯然察覺到了徐北安的意圖,放慢步伐走到兩人身後,扭頭警告地看了徐北安一眼。

雖然想看許奕臻跳腳的樣子,可是他也不願意惹毛何念棠。徐北安停住腳步,雙手微微抬起做投降狀。

數學老師還在講台上滔滔不絕,何念棠低著頭,手指在手機上敲打:“他生氣了嗎?”

同桌徐岩瞅了瞅那部精致的手機,眼裏的羨慕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來。

尚橫一中明令禁止學生帶手機進入校園,家長也都無一例外地對此沒有異議。

花季少男少女對電子產品有著瘋狂的迷戀,他們都有手機,可是能帶到學校的寥寥無幾,所以隻要誰能把手機帶到學校就會收獲無數驚羨的目光,在他們的眼中這是最高的自由。

何念棠沒有注意到徐岩羨慕的目光,手指在手機上輕輕摩擦。手機是適合少女的粉色,何父何母在所有的事情上給了她最大的自由權,所以她才能帶手機來學校。

“好像有點小生氣。”許奕臻本來不想嚇唬何念棠,可是剛剛的事情確實打擊到他了,而何念棠現在隻在乎何之舟的行為對他來說更是一個暴擊,他看了看昏昏欲睡的何之舟,睜眼說瞎話,“他連課都聽不下去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話,你以後盡量和徐北安保持距離。”

何念棠看著信息,有點委屈地嘟著嘴巴。她也想離徐北安遠一點,可是這件事的決定權根本不在她手中。

數學老師已經注意到了神遊的何念棠,眼睛透過金絲框眼鏡鎖定住了渾然不覺的她。

徐岩自然注意到了數學老師的鷹眼,可是他也不敢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提醒她。

“這裏是運用平行四邊形的性質……”數學老師扶了一下眼鏡,轉身朝著黑板板書。

徐岩找準機會,用胳膊碰了一下何念棠,嘴巴嚅動小聲地提醒:“老師注意到你了。”

何念棠抬起腦袋,目光恰好和剛回頭的數學老師對上,她小心地將手機放回抽屜,將手臂抬上桌麵,掩耳盜鈴地證明著自己正在聽講。

許奕臻左等右等沒等來何念棠的回複,手指在手機上來回滑動,編輯好的信息又被他一字一頓地刪除。他看著冷場的對話框心生不悅,他這是招人討厭了嗎?

已經被人盯上,何念棠也不敢造次,在數學老師轉身板書時才敢拿出手機,許奕臻的信息就這樣插了進來。

“這節課是重點,好好聽,如果沒聽懂就問我。”

何念棠也沒時間跟許奕臻聊天,將編輯好的信息刪除,簡單利落地打了個“好”就結束了對話。

許奕臻看著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粉筆字,卻什麽都好像看不進去,被何念棠影響到聽不下去課的是他,才不是沒心沒肺的何之舟。

手機右上角的顯示燈忽閃著,許奕臻眼睛一亮,連忙打開對話框,隻是手機上一個字的回複卻令他上揚的嘴角塌陷下來。他等了幾秒確定沒信息了,便將手機放到了抽屜裏。

自從何念棠動了進重點班的心思,就拚命地努力學習,可是落下的功課那麽多,哪是那麽容易就能跟上來的。

所以即便一個寒假過去,何念棠還是有很多知識沒有掌握。開學了,許奕臻看著她抓耳撓腮的樣子,提了一個建議。何念棠無疑將這個建議當成了救命稻草,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冷風透過窗戶縫隙灌入脖子,許奕臻縮縮腦袋將數學課本放到桌上。冬天都已經過去了,春天怎麽還那麽遠?

陽光傾瀉下來,餐廳裏人潮湧動,一片祥和的景象為寒冷的天氣增添了幾分溫暖。

許奕臻剛吃了兩口飯,又拿出手機關注著QQ的動態,自從將手機帶到學校後他就有了這個習慣。

何之舟停住了吃獅子頭的動作,看著身在曹營心在漢的許奕臻,他不悅地擰起眉頭。

早在開學之初,許奕臻就把手機帶到了學校。何之舟那時也隻是覺得許奕臻的叛逆期來了,想要做點不一樣的事情來證明自己的與眾不同,可是接下來的事卻讓他大跌眼鏡。

尚橫一中雖是名校,但宿舍的條件也和普通高中無異,床鋪是上下鋪,兩張在東側一張在西側。

許奕臻和何之舟一起報的名,就被分到了同一個宿舍。因為同為輕微潔癖的患者,兩人在選床鋪時就放棄了對下鋪的競爭權,選了東側相挨著的上鋪。

本來這樣的地勢對何之舟比較有利,作為深度睡眠者,也隻有在許奕臻的拍打之下,他才能勉強恢複意識。

可是自從寒假之後,何之舟就覺得此張床鋪不宜久留,因為早上許奕臻會對他的臉部進行撫摸,以前叫醒他的是許奕臻的暴力,而現在喚醒他的卻是許奕臻的溫柔。

在何之舟不知道原因時,心裏浮現的都是恐慌,他看著那雙手在自己臉上晃,嚇得不敢動彈,畢竟他的思想還沒有開放到被同性摸,哪怕是知根知底的許奕臻。

一連幾天何之舟都坐立難安,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博大精深的語言也有無力的時候。

所有的想法在三天後戛然而止。那天早上,何之舟照例感覺到臉上的觸感,他閉著眼睛祈禱著早日結束。

許奕臻的手還在摸索,不多一會兒就離開了他的臉,可是還沒等何之舟慶幸,那雙手又再次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他欲哭無淚地閉上眼睛。

許奕臻的手再次摸上何之舟的臉,隻是這次力度卻加大,還不解地捏了捏。揉捏三兩下後,許奕臻霎時驚醒,扭頭就看見羞憤欲死的何之舟,表情像是吞了榴蓮一樣難看:“我剛剛,摸的是你的臉?”

何之舟就被這樣嫌棄的表情刺激到了,也不怕打擊到許奕臻幼小的心靈,用手使勁地揉搓著自己的臉:“不然呢?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樣的癖好。”

“你想多了吧。”許奕臻白了何之舟一眼,繼續在**摸索,在床的角落找到手機。

“你在找它?”何之舟嘴角斜著,似乎不願意相信自己所見的一幕。

“不然呢?”許奕臻看著沒有任何消息的手機,將手機擱置在一旁,便開始穿衣疊被子。

何之舟覺得自己的腦子是被驢踢過了,不然他怎麽會聯想到許奕臻喜歡自己,不過,好在許奕臻是正常的,他吃點虧也沒計較了。

之後的每天早上,許奕臻的手還會時不時地越境伸到他的麵前,何之舟就沒有原來那麽憐香惜玉了,每次都用足夠的力道打回去,以報前幾天受到的心理傷害。

許奕臻自知理虧,也從來沒有還手,隻好吃下這啞巴虧。

手機的右上角再次發出盈盈光芒,宿舍已經熄燈,這樣的光芒在何之舟看來分外刺眼。

許奕臻去洗襪子了,何之舟看了看還在外麵的許奕臻,心思一動手就向手機伸去。

本想著看一眼就放回去,可是現在何之舟看著手機上“請輸入密碼”的字樣愣了神。

許奕臻是最注重效率的,一向喜歡簡單,設密碼的事情幾乎是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看著許奕臻轉身,何之舟立刻將手機扔回了原處,隻是心裏的好奇卻數倍放大開來。

“你手機好像有信息。”何之舟扯著被子,狀似無意地開口提醒許奕臻。

“嗯。”許奕臻沒有任何表情,上床的動作卻是快了點。

何之舟慢吞吞地脫著衣服,打算趁著許奕臻不注意的時候瞄上兩眼。

許奕臻熟練地輸入密碼,看著主頁上QQ圖標上紅色的消息提醒,嘴角輕揚,隻是在點開的一瞬間卻看向何之舟。

太尷尬了。這是何之舟的第一感覺,偷看被這樣抓包還是第一次,但他還是頂著壓力直視著許奕臻的目光,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幹笑:“嗨!”

“嗨。”許奕臻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何之舟,將手機按滅放在一邊,鋪著床還不忘諷刺,“你的腦袋現在可以轉回你的正前方了嗎?”

“好。”何之舟乖巧地扭過頭。

許奕臻快速地收拾好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進被窩。

何之舟看著鼓起的一團,他以前還不知道許奕臻這麽防備自己,畢竟他們兩個算得上穿一條褲子的交情了。

帶手機上學,時不時看手機,以及設置手機密碼。何之舟一一剖析著許奕臻最近反常的行為,眉頭是越皺越高。

綜上所述,何之舟覺得許奕臻的種種現象隻能用一個理由解釋,他頓時有種被背叛的感覺,戳了戳鼓起的被窩,假笑道:“你不會是網戀了吧?”

“四號床鋪不要說話了。”

回複何之舟的是宿管阿姨粗大的嗓門。

何之舟也迅速鑽進被窩。

“化學有道方程式沒推出來。”是何念棠發來的。

許奕臻的手指在手機上敲字:“這是一道考化合價的題,鋁不隻有一個化合價……”

這是許奕臻和何念棠的約定。每天睡前,何念棠把不會的題目發給許奕臻,也會把今日所學的知識點總結給許奕臻看。

在許奕臻的講解之下,何念棠很弄懂了。為表感謝,她發了一個動態的圖片,將滿滿的快樂傳遞給許奕臻。

“嗯嗯。”許奕臻快速地回複,這副軟萌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他曾經對女生也是惜字如金。

“那早點睡。”

看著手機上的一行字,許奕臻的嘴角又上揚一分。他打下“晚安”兩個字,手機上出現很多可愛的動態圖片,思索一下還是選擇了漢字發送。

手機屏幕的光暗了幾分,許奕臻再次觸動屏幕,聊天背景上何念棠的笑容立刻亮了起來,那麽燦爛,他看了良久才關了手機。

許奕臻從被窩裏探出頭,再次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宿舍有不少光滲進來,倒也算不是黑。

何之舟自然察覺到了許奕臻的動作,不禁嗤笑:“喲,怎麽不繼續聞自己的臭腳……”

還沒等何之舟說完,宿管阿姨舉著的手電筒就直直地射向何之舟的臉:“又是你?”

何之舟終於體會到了倒黴的滋味,閉著眼睛擋著刺眼的光。

不一會兒,宿管阿姨就離開了。

許奕臻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確定沒有人窺聽之後,對著空氣吐出兩個字:“晚安。”

晚安?何之舟覺得自己真是見鬼了,像許奕臻這樣的榆木疙瘩也會說晚安了?

雖然有許奕臻這樣的名師給自己開小灶,可是何念棠看著抽象的物理還是一籌莫展。

麵對著一條條的公式,何念棠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炸裂了,果然死記硬背的政史地更適合她,可是文科沒有何之舟,所以二選一的事情在她眼裏隻有一個選擇。

被物理再次打敗,何念棠合上課本,托著腦袋看向窗外。

溫度逐步上升,樹枝上已有綠色冒出。

高三教學樓那邊有宣誓的聲音傳來,她知道這個夏天又有很多人要離開了。

化學老師姍姍來遲。

年輕的女老師已經換上輕裝,臉上還有些許稚嫩:“對不起,老師來遲了……”

何念棠突然想到,徐北安已經很久沒來找過她了,想著,她又笑了,她好像也習慣了他的黏勁兒。

今天是周五,放學後即可離校,所有人的臉上都隱隱帶著即將解放的笑意。

下午,下課鈴剛落,學校頓時就如同沸騰了一般,歡雀跳躍的身影比比皆是。

何念棠晃晃悠悠地在教室空了後才出來,背包上小巧的玩偶隨著她的動作晃動。

她好心情地走下樓,反正何之舟不會拋下自己的,被人等的感覺還不錯。

“你先等我們一會兒,今天輪到我們值日。”

許奕臻的信息突如其來地插入,何念棠看著手機上的信息,走向校門的腳步突然變了方向,轉而往學校的超市走去。

從超市出來,何念棠滿載而歸,手裏拿著一袋糖果、幾包薯片。她美滋滋地樂嗬著,吃慣了粗茶淡飯,她對零食有瘋狂的迷戀。

“嘭嘭嘭……”

球場上傳來聲響。

是籃球與地麵撞擊發出的聲音,何念棠好奇地往那邊看了一眼,這會兒還有人有心思打球?

雖然隻是一個背影,可何念棠還是知道是徐北安,像許奕臻喜歡白色一樣,徐北安對大紅色格外癡迷。

何念棠看著偌大的球場上那抹孤單的身影,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沒有打擾徐北安打球,何念棠坐在球場的一角,拿著零食開始大快朵頤。

徐北安自然知曉有人來了,但覺得隻是一個無關痛癢的人,便也不甚在意,還是照常運球、投球。

何念棠吃著零食,嘴裏發出“哢嚓哢嚓”的響聲,視線跟著紅色身影移動。

“哢嚓哢嚓”的聲音傳入徐北安的耳朵,他心裏的煩躁全被勾了出來。他自是見過很多女生,隻是像這樣肆無忌憚地吃著零食看著他打球的還是頭一次見。

“嘭!”

徐北安抱起籃球,煩躁地揉揉頭發,拿起籃筐下的外套。

脾氣還挺大。何念棠用力地咬了一下薯片,她隻是多看了兩眼就感受到了徐北安的冷氣場,如果她像狗皮膏藥貼在徐北安身上那後果自然不言而喻。

徐北安本來想忽視球場角落那一團“不明物體”,但是因為實在煩躁,他不由得惡狠狠地瞪過去一眼,想見識一下這個大膽的女生的尊容。

“老大?”

徐北安在看到何念棠時愣住了。

何念棠舉了舉手裏的薯片,嘴角的笑容放肆漾開:“要不要來點?”

“好呀。”徐北安毫不客氣地拿了兩片塞進嘴裏,將外套和籃球一扔,就坐在何念棠身旁。

他好笑地開口:“平時你都躲我,今天竟然會主動跟我說話。”

“沒事幹。”何念棠如實回答,“找個地方吃東西就看見了你,你怎麽沒回家?”

徐北安又拿了一片薯片放進嘴裏,聽著何念棠的話不禁好笑:“家?你沒聽過我的傳聞嗎?”

“什麽傳聞?”何念棠不解地看向徐北安,她一向不關注校園的傳聞,她嘴角一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什麽朋友。”

雖然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她是何之舟的妹妹,但還是沒有人接近她,畢竟她一進校就成為眾矢之的,注定了她的校園生活是孤獨的。青春期的女生都是驕傲的,從不肯低頭,哪有帶著目的討好他人的本事。

“瞧我這記性。”徐北安一拍腦袋,大發善心地解釋,“傳聞徐北安的繼母隻比他大了七歲,他父親也對他不聞不問,但是家裏有權有勢,才能被尚橫破格‘收容’。”

何念棠詫異地看著徐北安,可是少年的臉上隻有無所謂,好像這些隻是無關痛癢的故事。

“我說你怎麽不怕我,敢情是不知道我的黑曆史。”徐北安還是笑著,但眼裏已經染上了落寞。

“就算知道了,我也不會怕你。”何念棠回過神。這倒不是安慰,這個世界上讓她懼怕的男生除了何之舟不會有第二個了,“而且我沒有從別人口中認識一個人的習慣。”

徐北安轉過頭,何念棠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

“那你想認識我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何念棠對上徐北安的目光,表情坦誠,“當然可以。”

操場上的樹枝擺動起來,清涼的風迅速劃過兩人,天空還是一如既往的澄澈,籃球滾落到一旁已經呈靜止的狀態。

何念棠的發絲在風中輕輕擺動,徐北安看著眼前沒有任何閃躲的女生,竟然有種想傾訴的欲望,隻是話到嘴邊卻偽裝成了另一番模樣:“我朋友最近遇到了一點煩心事,他的繼母因病住院,於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就沒人照顧,你說他應該去照顧那個妹妹嗎?”

何念棠已經明白了大概的狀況:“你爸爸怎麽不去照顧她?”

“他的眼裏隻有他的生意。”徐北安滿臉戾氣,說完就反應過來,看著何念棠糾正著,“我說的是我一朋友,你幹嗎問我的情況?”

“我的錯。”這會兒何念棠格外遷就徐北安,安撫著徐北安那根躁動的神經,又將問題重複一遍,“那你朋友的爸爸為什麽不去照顧他妹妹呢?”

饒是徐北安臉上也浮現一絲赧然,他移開目光看向前方,眼神飄忽地回答:“他的情況和我差不多。”

“哦。”何念棠又往嘴裏塞一片薯片,她想著怎麽讓徐北安放下那顆傲嬌的心。

“別吃了。”看著何念棠吃得那麽歡,徐北安一把奪過薯片一人獨享,吃著還不忘提醒何念棠,“快點想。”

何念棠沒有計較,畢竟自己也有那種偏執的經曆,她對徐北安有種感同身受的體會,於是她轉頭看向徐北安:“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

徐北安被何念棠的動作嚇了一跳,還以為何念棠對薯片圖謀不軌,下意識地側了一下身子,在解除危機之後才挺直脊梁,嘴裏含糊著:“你說。”

“我是跟奶奶長大的。奶奶一直不喜歡我媽,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把我帶到了鄉下。

“‘父母’有時候對我來說隻是兩個冰冷的字眼,毫不誇張地說,我甚至是恨他們的。”

何念棠將自己的傷疤展示出來,這些話她從沒對任何人說過,可是現在說出來她竟然沒覺得難堪。

“但是我一直知道我有個哥哥。我每年過生日都會很開心,因為這一天我能收到哥哥的照片。

“我哥哥小時候就很帥了,我們鄉下的男生都沒有他帥。即使隻是看著照片上他的笑容,我都能感到他的快樂。

“我從小就很喜歡我哥哥……雖然不像其他孩子一樣有父母陪著,可是隻要看見哥哥的照片,我就覺得我是被人愛著的小孩兒……”

徐北安慢慢停止了吃東西。

他看著何念棠無限向往的樣子,突然知道了何之舟在她生命扮演的角色。

“雖然你朋友可能不喜歡他爸爸,雖然那個妹妹跟你朋友不是同一個母親所生,雖然你朋友可能沒有義務做任何犧牲。”何念棠的眼神不經意間柔和,她轉身看著徐北安,笑意抵達眼底,“但是這一切都不妨礙他成為一個好哥哥。”

“好哥哥嗎?”徐北安喃喃道。他的腦子裏立刻就出現軟萌的小女孩甜甜地喊著他哥哥的樣子。他其實偷偷地抱過那個女孩兒,隻是後來因為家庭的原因,他將那個女孩兒劃分到了自己的對立麵。

球場上還是一番祥和的景象,隻是這一幕落在許奕臻眼中顯然不是那麽美好。

“他們怎麽又走到一起了?”何之舟拍灰塵的手頓住,順著許奕臻的視線便看見了那邊的兩人,然後就要往那邊走去。

“等下。”許奕臻拉住何之舟,“我給炸炸發個短信,你去宿舍樓等她。”

“嗯?”何之舟看著已經拿出手機的許奕臻,眉頭又輕微地擰起,“炸炸帶了手機?”

“嗯。”許奕臻已經發送了信息,看著還在原地的何之舟,他不悅道,“你怎麽還愣著,你先去宿舍樓等炸炸。”

何之舟就這樣暈乎著被許奕臻推下樓,還在情況之外的他隻好向宿舍樓走去。

“我要回家了。”何念棠看著許奕臻發來的短信,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臨走時從包裏拿出一包糖遞到徐北安的手裏,“給你的。”

徐北安沒有拒絕,看著何念棠被微微吹起的頭發,將手放到何念棠的頭上:“謝謝你,炸炸。”

在何之舟的“推廣”下,何念棠的綽號已經盡人皆知,就連不常來學校的徐北安也略有耳聞。

“髒死了。”何念棠嫌棄地看著徐北安,卻沒有阻止徐北安的動作,“早點回家,我先走了。”

許奕臻看著球場上兩人的互動,眼睛裏已經快要冒出火花了。

徐北安看著何念棠的身影,慢慢地拾起地上的衣服,勾起嘴角。

“嘭嘭嘭……”

徐北安聽見籃球的聲響,抬起頭便看見許奕臻麵帶不善地看著自己。

他眉頭挑了挑,找事的來了。

“學長也在?”許奕臻拍著球靠近徐北安,明知故問,“這麽閑?”

話落,籃球就從他的手中飛了出去,在籃筐上徘徊了數圈還是進了籃筐。

“啪啪……”

徐北安拍著手,回答著許奕臻上一個問題:“我不在,你怎麽又會來?”

“說好聽點這是打擾,說不好聽這就是騷擾了。”許奕臻逼近徐北安。

“那你暗戀人家算什麽?”徐北安臉上毫無波瀾,嘴巴卻毫不饒人。

“性質不一樣。”許奕臻皺著眉頭,他可是何念棠半個哥哥的身份。

徐北安忍俊不禁:“怎麽不一樣?”

“你不是不喜歡她嗎?”看著徐北安油鹽不進的樣子,許奕臻有些煩躁,“那就不要給她造成困擾。”

“是不是我喜歡她,就不是困擾了?”徐北安揪住許奕臻話中的漏洞,繼而發問,“那我現在改主意了。”

許奕臻覺得自己這番舉動十分不明智,不但改變不了徐北安的態度,還將徐北安的好勝心刺激出來。

“隨便你,反正你也蹦躂不了幾天了。”

“蹦躂?你以為我是螞蚱?”徐北安看著許奕臻的背影,手裏還揚起那包彩色的糖果,試圖給許奕臻致命一擊,“炸炸送給我的糖果。”

“兩塊五一包的糖果也能讓你笑成二百五的樣子。”許奕臻頭也沒回,“出息呀。”

“嗬!”

徐北安看著許奕臻離開。

許奕臻的行為雖然看起來有些幼稚,可這也是青春的姿態,徐北安瞬間覺得自己滄桑了。

他慢慢拾起地上的球,將球精準地投入籃筐。他望著一望無際的天空,身心前所未有的輕鬆。

回家的路上,許奕臻擺著一張臭臉。

何之舟自然知道許奕臻的情緒來自何處,可是他哪有什麽心思安慰別人,他也很需要安慰。

何念棠舉著薯片,看著臉色黑如包公的兩人,連吃東西的動靜都小了不少,隻是疑惑,何之舟脾氣不好,怎麽還把許奕臻給傳染了?

一路無言到小區,何念棠不敢言語,跟在兩人的身後將縮頭烏龜的姿態進行到底。

到了三樓,許奕臻停住腳步衝著兄妹兩人說了再見,目送著兩人上樓,即使在氣頭上他還是保持著紳士風度。

回到家,何之舟回了臥室,何念棠縮了縮腦袋,她現在怎麽感覺脖子那麽涼呢。

剛翻開物理課本,何念棠就開始犯困,想著許奕臻突如其來的情緒,用手機隨便照了幾題發給許奕臻,以請教題目的名義去刺探情況。

許奕臻在鈴聲響的一瞬間就拿起手機,看著三張物理題的圖片,所有的喜悅化為烏有。或許在何念棠眼中,他隻是一個家教老師,還是免費送上門的。

“吃飯了,舟舟,念念。”

何母的聲音在客廳響起。

何念棠再次看了眼手機,確定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於是有氣無力地抬起腳往客廳走去。

晚飯後,看著何念棠心不在焉的樣子,何母緩和著氣氛提議道:“待會兒有個真人秀很好看,你們兩個也在客廳看看吧?”

看著何母眼底的期待,何之舟已經到嘴巴的拒絕又咽了下去:“好。”

見何之舟都同意留下來了,何念棠自然是沒有理由一個人回臥室,悶著頭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所有的真人秀重點都在“秀”字上,真人卻失去了本來的麵目,何念棠窩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心裏沒有絲毫波瀾。

不同於何念棠那般輕鬆,許奕臻草草地吃了兩口飯就回了臥室,此時捧著手機專注地看著,隻要何念棠再發一條信息他就投降。

漫長的幾十分鍾在許奕臻看來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他已經躺在**換了無數個姿勢。

他有氣無力地看著還沒有動靜的手機,心急如焚,隻能將物理題的詳細解題步驟發出去,握著手機繼續等待。

已經晚上十點了,許奕臻思索半天,越來越覺得自己過分,那件事分明與何念棠無關,他卻將脾氣發在了何念棠身上,他決定道歉。

何念棠自然不知道許奕臻的著急,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覺得還不如回房間做題。所幸,中途何之舟借口回了房,她也沒有逗留,立刻逃離了這個無趣的地方。

剛進臥室,何念棠就看見手機在閃動。

她拿起手機,看著許奕臻發來的解題步驟,眼神停在了最下端的特殊符號上,這個“∑”是什麽意思?

在這之前,何念棠已經知道許奕臻心情不好,這會兒也不敢隨意猜測許奕臻想表達的意思。

還在冥思苦想,何念棠就聽見門口的動靜。何之舟好像出來了,她抱著手機打算請教何之舟,如果是暗語的話何之舟應該是能破譯的吧。

“那個……”

何之舟拿著水杯看著探出一顆腦袋的何念棠,停下腳步問:“怎麽了?”

何念棠將那個符號寫在紙上:“這是什麽意思?”

何之舟看了看那個符號,抬起頭,鄙視道:“你真的是高中生嗎?求和的符號都不認識?”

求和?何念棠傻眼了,所以許奕臻這是道歉的節奏嗎?

何之舟沒理會驚訝的何念棠,徑直地回了房間,在關上門之前還不忘質疑何念棠的智商:“也難為了許奕臻,教學的難度有點大。”

何念棠縮回腦袋,腦子裏那個求和的符號不停地轉著。

如果這是道歉的話,她覺得好恐慌,難道理科生都是用符號說話的嗎?那她以後豈不會變成“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