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可以教我翻牆嗎

“那……”鍾靈嘴角上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何念棠,“你可以教我翻牆嗎?”

鍾靈從走廊走過,在路過五班時眼神狀似無意地看了最後的位置,腳步也不自覺地放慢了。

剛上完一節物理課,何念棠已經費盡腦力,此時軟綿綿地趴在桌子上看著課本上的習題。自從努力學習之後,她越來越覺得腦子不夠用了。

“靈靈,怎麽不走了?”同行的女生停下腳步看著鍾靈,不解地問,“要快點,下節課是生物,李老師比較凶。”

“嗯。”鍾靈匆忙收回視線,疾走兩步跟了上去。

自安夏離開尚橫一中之後,鍾靈再也沒有談得來的朋友了,所有食物鏈頂端的人都是孤獨的,因為在某個領域上拚盡全力,所以很難把精力放到別的東西上。

下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姍姍來遲,所有的學生不約而同地走向食堂,黃昏的陽光灑在一張張年輕的臉上。

徐北安離開了學校,何念棠身後再也沒有了跟班,本來何之舟他們打算帶她吃飯,但是她一向不喜歡成為別人的焦點,所以婉拒了這個接近何之舟的好機會。

桌上的物理練習冊平攤著,何念棠揉了揉快炸裂的腦袋,暈乎乎地朝門口走去,隻是剛出門就撞上了一個人。

是鍾靈。她剛從辦公室回來,因為去送作業耽誤了吃飯時間。此時她微張著嘴巴,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嗨!”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何念棠先開口。她知道鍾靈不喜歡她,主動打招呼也沒有任何討好的成分,隻是想拉回神遊的鍾靈。

鍾靈還是沒有動彈,傻傻地看著何念棠。

“那我先去吃飯了。”何念棠撓了撓頭發繞過鍾靈,打算從旁邊離開。

鍾靈終於有了點反應,轉身看向何念棠,脫口而出:“何念棠……”

何念棠頓住腳步,回過頭看著鍾靈,歪著腦袋語調上揚:“嗯?”

“以前的事情,對不起。”鍾靈抿著嘴唇,突然朝何念棠九十度深鞠躬。

早在很久以前,在知道何念棠和何之舟的關係時,鍾靈就想道歉了,不是為了接近何之舟,隻是想為自己的嫉妒道歉。雖然有這樣的想法,可是一向驕傲如她,根本不知道如何低頭。

雖然不了解鍾靈,可是何念棠知道鍾靈肯定是那種高傲的人,她從來沒想過會得到她的道歉。

“對不起。”鍾靈重複著道歉。

“沒事。”何念棠搖搖頭。她並不討厭過鍾靈,鍾靈之前做的事,她也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真的?”鍾靈抬起頭,眼神亮晶晶地看向何念棠。

在見過何念棠翻牆和籃球場上的表現後,鍾靈對何念棠改觀的同時,也有了更大的奢求,她想和何念棠做朋友。

從小參加各種補習班的鍾靈早就習慣了孤身一人,連和安夏做朋友也是因為安夏的主動。在害怕形單影隻的青春裏,她卻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朋友對她來說隻是一個陌生的名詞,可是遇到何念棠之後,她第一次對這個名詞有了渴求。

“那……”鍾靈嘴角上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何念棠,“你可以教我翻牆嗎?”

這次換何念棠呆滯了,翻牆可不是好學生應該掌握的技能。她吞了吞口水,問出了另一個問題:“你看見過我翻牆?”

“前幾天無意間看見的。”鍾靈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佩服,何念棠翻牆的動作很帥。

何念棠的記憶重新回歸——

那天午後,校外的小朋友打羽毛球,羽毛球不小心落到了樹枝上。看著樹上的羽毛球,聽著男孩兒的哭聲,她見周圍沒人,便翻牆將羽毛球摘了下來。

從小在鄉裏長大的孩子,翻牆、爬樹樣樣精通,作為孩子王的何念棠更是掌握了其中的精髓。

“你確定要學?”何念棠抽了抽嘴角,看著一身淑女裝的鍾靈。

鍾靈沒有絲毫猶豫,重重地點著頭:“嗯。”

兩人的影子被無限拉長,有稍許重合在一起。

看著堅定不移的鍾靈,何念棠竟然忍不住點頭答應了:“好。”

晚上,尚橫一中還是燈火通明,每一個教室都承載著無數人的夢想,整摞的書被擺放在書桌上,成功遮住了燈光在桌上留下的一些陰影。

何念棠看著書,密密麻麻的小字把她折磨得昏昏欲睡。見講台上的老師在認真備課,她悄悄地拿出抽屜裏的手機。

耳機放出輕緩的歌聲,何念棠又將自己的頭發順了順,讓耳機隱藏好。

許奕臻早早就做完了老師留的作業,無聊地看著窗外,在看到自己的臉在玻璃上倒映出來時候感到更無聊了。

他發送了一條無聊至極的消息給何念棠:

“你在幹什麽?”

耳機裏有消息的聲音,何念棠偷瞄了一眼,又做賊心虛地望了老師一眼後才回複:“聽歌。”

許奕臻看到何念棠回過來的消息,病懨懨的神情全數消散,順著何念棠的話問道:“什麽歌?”

手機裏的音樂都是許奕臻下載的,何念棠點開音樂界麵看了兩眼,再次回到聊天界麵。

“周傑倫的《晴天》。”

為了讓何念棠享受音樂,許奕臻沒有再問下去,拿出抽屜裏的耳機切換到相同的歌曲。

何念棠將書翻一頁擋住手機,時刻關注著手機裏的動態和講台上的老師。

好幾分鍾過去了,手機暗下去了,何念棠認為許奕臻應該在學習了,正準備將手機放到抽屜裏時,手機再次亮起來。

“聽完了吧?”許奕臻已經聽完了周傑倫的《晴天》,胸有成竹地問。

講台上的老師在專心備案,何念棠放心地回複:“嗯。現在是莫文蔚的《陰天》。”

許奕臻嘴角一僵,立刻將音樂切到《陰天》,何念棠手機裏的歌單是複製他的。

何念棠看著再次停止滾動的聊天界麵,對許奕臻的行為很是不理解。

許奕臻還在為自己的貼心沾沾自喜,絲毫沒有料想到何念棠的疑惑。

他托著腮用手遮擋住耳機,看著前麵牆上的鍾表,數著歌曲結束的時間。

許奕臻在歌曲結束時,立刻發送出已經編輯好的信息:“聽完了吧?”

“嗯。”何念棠秒回,“這次是孫燕姿的《雨天》。”

許奕臻看著手機也是無奈,怎麽歌名裏那麽多“天”?

“叮叮叮……”

晚自習的鈴聲準時響起,許奕臻摘下耳機起身從後門出去走向五班。

“我們去……”準備拉著許奕臻去廁所的何之舟看著已經空了的位置,問許奕臻的同桌,“他呢?”

“剛剛從後門出去了,可能去五班了。”男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

可能?何之舟嗤笑一聲,最近許奕臻總是以“輔導”的名義去五班,他曾多次暗示自己不喜歡被拋棄,可許奕臻硬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他隻能自己一個人去廁所,反正許奕臻是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了。

何念棠還對著手機的聊天界麵發呆,突然,耳機被人拔掉了。

班裏的人數是單數,所以坐在最後一排的何念棠一直是一個人坐。

“別聽什麽‘天’了。”許奕臻在何念棠的身邊落座,“和我聊天吧。”

看著突然出現的許奕臻,何念棠沒有回過神來:“啊……聊什麽天?”

他們倆就這樣對望著,突然陷入了沉默。

許奕臻隨手拿起書桌上的書打破沉默:“物理你還有什麽不會的嗎?”

何念棠現在最討厭的就是“物理”兩個字,對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許奕臻,她瞬間收起了笑容,一把奪過許奕臻手裏的書,賭氣道:“那我們可沒什麽好聊的。”

許奕臻已經很了解何念棠,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氣,好笑地轉移話題:“你剛剛聽的歌好聽嗎?”

“還不錯。”何念棠對音樂沒什麽偏好,讓許奕臻下載歌曲也是基於想了解何之舟,她不止一次地聽到何之舟彈吉他,想著許奕臻的偏好應該和何之舟差不多,便讓許奕臻下了些歌曲。

“你要是喜歡別的類型……”

“許奕臻……”還沒等許奕臻說完,何之舟的聲音便從教室的後門傳來,何之舟對著許奕臻揚起笑臉,“回教室嗎?”

在何念棠麵前,許奕臻自然是不會反對何之舟,離去前對何念棠說道:“不會的晚上再問我,我先回去了。”

何念棠點點頭,示意許奕臻快走不要讓何之舟等久了。

許奕臻無奈地加快步伐,看著何之舟就沒那麽友好了:“你怎麽來了?”

“去廁所了,剛好路過。”何之舟隨意地回答,他自然不會說自己是繞了個大圈才製造了這場偶遇。

許奕臻明顯不相信,白了何之舟一眼:“你以前去廁所不是十分鍾都不夠用嗎,今天夠快的。”

以何之舟貪玩的性子以前每次去廁所都是磨嘰到上課鈴響才肯進教室,而且何之舟還大言不慚地用一寸光陰一寸金來解釋自己的行為。

“你管我。”何之舟傲嬌地仰起頭,一想到許奕臻和何念棠獨自相處,他就渾身不舒服。這不,犧牲了自己寶貴的時間來拆散這兩人,多偉大。

“以前就算了,現在是高二,你最好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辦公室裏教導主任的聲音拔高,“你還是這樣不思進取,別說喜歡何之舟了,你配得上嗎?”

“關你什麽事?”鍾靈生氣,惡狠狠地瞪著教導主任,下一秒便從辦公室飛奔著跑出去了。

何念棠覺得自己很無辜,她隻是恰巧路過這裏就碰見了這樣的大事件。看著鍾靈梨花帶雨的模樣,她尷尬地點點頭轉身想要離開。

“你……”鍾靈的聲音帶著哽咽,“能陪陪我嗎?”

何念棠從小就見不得女孩兒哭,這會兒看著鍾靈委屈的樣子,便點了點頭。

操場上永遠是哭訴的好地方。

鍾靈的哭聲慢慢地低下來,頭深深地埋在腿間:“我出身書香世家,所有的同學都羨慕我……可是,她們不知道的是我為這份優秀付出了多少,數不完的競賽,各式各樣的補習班,如山一般的書……”

大概這世間沒有人能得到上帝絕對的偏愛,在一方麵有突出才能的人,卻總在另一方麵失去太多。

“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鍾靈語氣悲哀,“我才十幾歲,卻活得好累。”

何念棠一言不發,安靜地聽著。

以前在鄉下時,作為孩子王,她經常傾聽其他孩子的哭訴,有人是為了一顆糖,有人是因為父母不在身邊,情況跟鍾靈完全不一樣。

“你也知道情書是我貼的,為此,我感覺到很抱歉。但是,如果重新來過,我還會這樣做。”鍾靈慢慢地抬起頭來,眼睛望向何念棠,“雖然沒有經曆過多少愛恨情仇,但我確定的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哥哥。”

何念棠沒有任何意外,在她的認知裏,何之舟是個完美的人,所有人都應該喜歡。

“我知道。”

“那你應該也知道,在他眼裏,我和其他女生沒有任何區別。”鍾靈表情釋然,在別人的麵前她覺得這件事難以啟齒,可是對著何念棠講出來她沒有絲毫難堪,“可我還是很喜歡他,這件事大概是我違背我媽意願的唯一一件事。

說話間,鍾靈望向遠方。

看著鍾靈的側臉,何念棠沉默片刻,盡量把話說得像鍾靈一樣詩意:“每個人都有煩惱,每個人的青春都是不盡相同的,沒有人生活的安逸。”

“可是你不一樣。”鍾靈看向何念棠,眼中帶著羨慕,“你是我想活成的模樣。”

何念棠呆住,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我?”

“嗯。”鍾靈看著何念棠。其實,美而不自知的何念棠很讓人心動。

“你看到的東西都是表麵的,每個人都有不快樂的事情,隻不過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適合傾訴。”和鍾靈說話,何念棠感覺自己也變得文藝起來了,“我也很羨慕你,你從小就得到無數關注,而我是在自我懷疑中長大的。”

“怎麽會……”鍾靈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一樣。

“怎麽不會?”何念棠反問,交換秘密永遠是女孩之間最好的感情升溫劑,“我是奶奶帶大的,所有孩子輕而易舉得到的父愛母愛是我遙不可及的東西。”

攀比是孩子世界最常見的把戲,新衣服、新文具盒……每當看見同齡人拿著父母買的東西炫耀時,何念棠總是靜靜地待在旁邊。物質方麵她從來不缺,可父母陪伴的幸福是她感知不到的。雖然奶奶對她很好,但她也想得到父母的疼愛。

盡管何念棠臉上還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鍾靈卻好像真的感受到了何念棠的落寞。她也是一樣,總是用不在乎去掩飾那些不為人知的心酸。

“可是,現在都好了。”鍾靈的安慰脫口而出,“你現在有何之舟這樣的哥哥,而且許奕臻又很喜歡你。”

前半句何念棠是讚同的,後半句卻讓她皺了眉頭:“許奕臻喜歡我?誰說的?”

“別人都這樣說。”鍾靈實話實說。

何念棠義憤填膺:“這是謠言。”

“沒有空穴來風的謠言。”鍾靈搖搖頭,繼而又神情低落地看向天空,語氣帶著濃鬱的憂傷,“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和你哥哥有這樣的謠言。”

看著鍾靈無限向往的樣子,何念棠終是沒再說話。這樣的事情也能被鍾靈羨慕,為了避免鍾靈以為自己在炫耀,她覺得此刻還是閉嘴比較明智。

自從在操場上向何念棠哭訴一場後,鍾靈便將何念棠視為好友,比許奕臻還頻繁地出入五班。

何之舟對於這樣的事情是喜聞樂見的,畢竟這樣許奕臻就不能“霸占”何念棠了。

女生的友誼有時就像龍卷風一樣,來得毫無預兆又十分猛烈。何念棠順其自然,接受了鍾靈這個意外而來的小夥伴。

在和鍾靈的相處中,何念棠知道了很多早已爛大街的“秘密”,最讓她吃驚的莫過於她和許奕臻的緋聞。

許奕臻以“輔導”的目的接近何念棠,許奕臻與何念棠是青梅竹馬,甚至連兩人指腹為婚的謠言都出來了。

許奕臻還是一如既往地對何念棠,何念棠卻後知後覺地做起亡羊補牢的事情來,暗暗地提醒許奕臻要注意分寸。

這一天,許奕臻照例在數學課後拿著筆記來到五班,嫻熟地坐在了何念棠的旁邊,將筆記本放在桌上。

“這是你們下節課要學的,重點都在本子上,上課的時候注意聽這些。”

何念棠稍稍側了下身子,刻意地和許奕臻保持著二十厘米的安全距離:“我知道了,沒什麽事的話你先回去吧。”

許奕臻將視線停到何念棠的臉上。這已經是何念棠第五次趕他走了,他怎麽可能還意識不到何念棠的不對勁,隻是她的疏遠也來得太莫名其妙了。

他委屈地說:“你最近有點躲我。”

“啊?”何念棠故意露出驚訝的表情,仿佛自己真的是被冤枉了一樣,“怎麽會,我隻是怕打擾你學習。”

“我的成績是不會下降的。”許奕臻解釋著,不管何念棠說的是真是假,他都要將何念棠的疑慮打消,“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何念棠心裏嗬嗬一笑,頭剛抬起就看見前麵同學閃躲的眼神,再次被許奕臻的遲鈍打敗。

自從得知與許奕臻的緋聞後,何念棠覺得所有看她的目光都帶著曖昧。

看著許奕臻不諳世事的模樣,她好想對許奕臻說一句:你可長點心吧。

好不容易熬到國慶放假回家,當晚何念棠就按捺不住心思,開始對許奕臻暗示,發信息給他:“你知道同學怎麽評價你的嗎?”

“學霸、校草。”許奕臻無比誠實,迫切地想讓何念棠看見自己的閃光點。

許奕臻的回答讓何念棠始料未及,雖然知道這是事實,可是從許奕臻的口中吐出,她感到十分意外。

“還有呢?”

許奕臻擰眉一想,對何念棠的問題毫無頭緒:“有印象的就這些。”

對話框裏的話幾乎讓何念棠崩潰,果然,她並不擅長拐彎抹角,於是她放棄了,對許奕臻簡單粗暴地說:“你知道別人怎麽說我們的嗎?”短短幾行字讓她有些害羞,“學校都在傳我們的緋聞。”

許奕臻心情大好,突然明白何念棠這些天的異常為何了。他眉眼彎彎地在對話框裏輸入:“他們是說我喜歡你嗎?”

還謠傳我們指腹為婚!手機屏幕上映著何念棠那張無聲咆哮的臉,看著許奕臻淡定的樣子,她憤憤地打上幾個字:“你瞎說什麽!”

許奕臻不了解真實的情況,看著這一條明顯帶著憤怒的信息,笑容僵硬在臉上。

何念棠生氣了,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這幾秒鍾,對於許奕臻來說可謂是度秒如年。

他看著靜止的對話框,生怕何念棠一個賭氣不理自己,連忙解釋道:“你應該清楚這句話是假的。”唯恐何念棠不信,他還搬出何之舟這棵救命稻草來,“你也知道,我是你哥給你找來的另一個哥哥。”

雖然這樣的場景是何念棠想要看見的結果,可是看著對話框裏的解釋,她卻突然有些難過。

異樣的感覺把何念棠嚇了一跳,她極力驅趕這份不知名的難過,言不由衷道:“嚇死我了。”

她就知道許奕臻這麽優秀的人才不會喜歡自己,可笑的是,她還把謠言當真了。

“第一句才是假的。”許奕臻無意識地打上這幾個字,卻在看見何念棠新插進來的短信時一字一字地刪去。

“你不要多想。”

平日裏都是何念棠先提出結束對話,可是這次許奕臻卻先有了一種想靜靜的心思。

“也不早了,早點睡。”

“晚安。”何念棠非常迅速地回複。許奕臻為她輔導,她卻懷疑人家有狼子野心,想想也是很尷尬。

“晚安。”

收到許奕臻的回複,何念棠將手機合上,關掉了台燈,慢慢地閉上眼睛。雖然有些不知所以然的失落,但更大的安心將她包裹起來。

何念棠是安心地睡了,另一邊的許奕臻卻沒有絲毫睡意,臥室的燈光已經熄滅,月光有稍許落到床邊,映著他那雙明亮的眼睛。

天花板可真白啊……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許奕臻這樣想到。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來的時候,許奕臻眯著眼睛適應了一下,良久才坐起身來揉揉發脹的眼睛,這一夜睡得可真不安生。

“奕臻,該起床了。”許母的聲音在臥室外響起來,“馬上就要吃飯了。”

“嗯。”許奕臻無力地答道,看著沒有任何信息的手機,“等會兒。”

“好。”

許奕臻平時很少賴床,雖然今天有些異常,許母也沒有過問。她這個兒子有強大的自製力,從來沒有通宵熬夜過,她有時也想讓許奕臻犯錯,以讓她借機耍一下母親的威風,可是無奈許奕臻從來沒有給過她這樣的機會。

洗漱過後,許奕臻渾身還散發著懶洋洋的氣息,昨天何念棠給他的打擊太大了。

“怎麽了,提前步入無精打采的老年期了?”許母調侃著許奕臻,將許奕臻愛吃的菜放到他的碗裏。

“沒什麽。”許奕臻深吸一口氣,卻還是沒有把精神提起來,“昨天沒有睡好。”

“哎喲喲——”許母眉毛一挑,發現事情不簡單,立刻八卦道,“怎麽失眠了,來來,給媽媽說說你的心事。”

許父對這樣的情況已經習以為常,許奕臻遺傳了他的性格,對此許母沒少抱怨他悶葫蘆的性子。

許奕臻淡淡地瞟了許母一眼,專心吃著飯,沒有理會她。

許母哪裏甘受冷漠,眼珠一轉,看著許父說:“昨天我買了一些海鮮,今天給念念家送過去一些吧。”

“嗯。”許父點點頭。

許奕臻夾菜的手一頓,又立刻恢複了正常。

見狀,許母還以為自己猜錯了。

雖然有些試探許奕臻的意思,去送海鮮的事卻是真的,畢竟她已經很久沒看見何念棠了。

吃完早飯,許奕臻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眼神卻一直往廚房裏瞟。

許母自然察覺到那一束強烈的目光了,嘴角的弧度不自覺地上揚。

她慢吞吞地從冰箱拿出海鮮。

“我來吧。”許奕臻快步走到廚房,從許母手裏拿過已經裝好的海鮮。

“不用,我可以的。”許母有意調侃,拿著袋子的一角不撒手。

許奕臻堅持,還不禁加大了力氣,把海鮮拿到手了就轉身離開,不給許母一點反抗的餘地。

他說:“力氣活應該我來的。”

許母看破不說破,默默地保護著許奕臻那顆傲嬌的心,還要口是心非地誇獎:“我兒子就是心疼我。”

之前許母和何母打過招呼,所以在許奕臻按響門鈴的第一時間,何母就開了門。

“快進來。”何母招著手,連忙從櫃子裏拿出兩雙棉拖分別給許母和許奕臻,“舟舟,快幫奕臻拿東西。”

何之舟神情寡淡地看了許奕臻一眼,難得看見許奕臻和許母一起來。

“什麽大風把您給吹來了?”許母和何母已經坐上了沙發,何之舟接過海鮮,意有所指地問許奕臻。

許奕臻白了何之舟一眼,最近何之舟不知哪根筋沒搭對,總是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

聽見外麵的動靜,何念棠探出腦袋,一眼就看見了許奕臻,兩人的視線不期而遇地在空氣中相遇。

看著對視的兩人,何之舟氣不打一處來,故意繞了彎將兩人的視線隔開。

“念念。”許母對何念棠招了招手,“好久沒見了,快來讓阿姨瞧瞧。”

何念棠快步走到許母身邊:“我也很久沒看阿姨了。”

“又變漂亮了。”許母誇讚道,轉頭卻看見何母微微出神的樣子,當下一愣。

“是吧。”何母回過神來,刻意掩去眼底的失落。看著許母和何念棠相處的溫馨場麵,她除了欣慰更多的是心酸,何念棠從來沒有這樣對她笑過。

何念棠自然看出了何母的難過,心裏湧起一絲酸澀,現在隻想立刻逃離這個地方。

“阿姨,要喝茶嗎?”

“好。”許母也掩去一絲喜悅,何母曾和她說過母女兩人的隔閡。

何念棠走了幾步,忍不住輕飄飄地問了一句:“媽,你要喝嗎?”

何母一瞬間就紅了眼眶,她睜大眼睛看著何念棠,拚命地點著頭,聲音帶著哽咽:“嗯。”

何念棠沒有再說話,立刻走進廚房,像極了落荒而逃。

“給她一點時間。”許母輕輕拍了拍何母的手,“會好起來的。”

何母拭去眼角的淚,望著廚房裏那抹身影,眼神逐漸變得越來越柔和:“嗯。”

因為何念棠的親近,何母的心情頓時變好,何之舟卻沒有這樣的好心情。

他目光凝重地盯著何念棠臥室的門,何念棠和許奕臻兩個人已經在裏麵單獨相處了長達半個小時之久。

其實,何之舟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在意何念棠了,在經過長時間相處和種種變故之後,他那份哥哥的責任感突然被喚醒,可是還不太成熟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對待何念棠。

現在,許奕臻卻霸占了他的位置,以至於何念棠眼裏都沒了他。

想到這裏,何之舟眼神更是淩厲,卻好像失憶一般,忘記了許奕臻是自己推給何念棠的。

從何家出來,許母輕輕地撞了一下許奕臻的肩膀,笑眯眯地問:“有沒有心情好一點?”

許奕臻難得沒有懟許母,病懨懨地點點頭,有氣無力地說:“嗯。”

見兒子回了房間,她撓著頭不解地發出疑問:“不應該是生龍活虎嗎?”

許奕臻將自己甩到**,心情更加沉悶了。

剛剛給何念棠補習的時候,何念棠快要和他隔出銀河的距離了。

放空自己十幾秒,許奕臻拿出手機翻了翻和何念棠的聊天記錄,無論怎麽看何念棠都是尊敬的態度,完全把他當成家教老師了,可是明明以前何念棠還會和他講笑話的。

QQ的消息聲突然響起,許奕臻猛地一睜眼睛掃過去,隻是片刻,眼裏的光又暗了下來,是一個好友申請的消息。

許奕臻點開信息,申請備注上隻寫了“尚橫”兩個字,他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這樣的申請他收到過很多,隻有備注全名的他才會考慮添加好友。

青春的暗戀都是顯而易見的,自己以為藏得很好,可是那眼睛裏明晃晃的光卻早已經昭告天下。

許奕臻歎一口氣,所有人都看出他對何念棠的特別,可是為什麽何念棠沒有察覺呢?

許奕臻很少感傷,受心情的影響,他沾染了一絲文藝的感性,在手機上敲敲打打發了人生中第一個說說:

“人的眼睛有5.76億像素,卻始終看不懂人心。”

手機不斷有消息聲傳來,許奕臻看著突增的點讚數,心裏掀不起一絲波瀾。

他隻是想讓一個人看見而已。

“不愧是學霸,好精準的數字。”

“這樣看來,前後兩千萬像素的手機簡直弱爆了!”

“長知識。”

“學霸,好酷!”

“……”

許奕臻翻著評論,始終沒看見何念棠的隻言片語。

何之舟不請自來地拆他的台——

“你有100億個腦細胞,卻隻會想這些沒營養的問題。”

看著何之舟的回複,許奕臻的嘴角揚起一絲假笑。

突然,聽見“特別關心”的消息提示音響起,他連忙拿起手機,他的“特別關心”隻有一個人。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何念棠回複了何之舟的評論,隻有兩個字:“哈哈。”

何之舟不甘示弱,立刻在何念棠後麵追加三個字:“蠢死了。”

許奕臻看著評論欄下何之舟別具一格的語言,為了保持自己高冷的性格,毫不猶豫地點了刪除。

何念棠也點開了許奕臻的空間,卻發現何之舟的第一條評論不見了蹤跡。她看著突兀的“哈哈”兩個字,隔著屏幕都能感到滿滿的尷尬。

想了一會兒,她也點了刪除。

接完水回到臥室的何之舟顯然不知道風雲突變,不過沒有消息提示,他也沒再關注後續內容。

不過,後來看到這條說說的人,沒有目睹全過程,僅僅隻看到何之舟像發神經似的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