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關於情書風波

“我記不清第一次見到你是什麽時候了,隻覺得那天的風很溫柔。”

“那天你蹲在我的身前,從那以後就輕而易舉地奪去了我的視線。”

“我算不上聰明,算不上漂亮,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的喜歡是不自量力的,可是喜歡是個強大的詞語,我們差距懸殊,但是我不想落荒而逃。”

下午課間徐北安又不請自來。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他手裏掌握著何念棠的把柄,雖然隻是一層半透明的關係,可是通過他無賴的技巧之後卻發揮出了尚方寶劍的威力,劍尖直指何念棠的大動脈。

“老大,我想吃一樓的生煎包……”徐北安晃晃悠悠地跟在何念棠的身後,看著何念棠奓毛的樣子忍俊不禁。

何念棠從來沒這麽憋屈過,自從徐北安將底牌展現出來,她現在是打也不得罵也不得,一口潔白的牙齒摩擦出了聲響:“好!”

徐北安裝傻充愣地走到何念棠的前麵,一雙長腿邁向餐廳,優哉地說道:“走嘍。”

何念棠繃著快崩潰的臉,她什麽時候能擺脫這塊黏人膏藥?

“走,去看我打球。”放學之後徐北安及時地出現,攔著正想溜走的何念棠。

“我才沒心思去看你們爭一個球的遊戲。”何念棠興致缺缺地推了徐北安一下,“讓開。”

“好吧。”徐北安這次很好說話,向後側了側身子,給何念棠讓了一條道。

何念棠簡直有些受寵若驚,半信半疑地越過徐北安。在她的認知裏,徐北安的本性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這次難得這麽善解人意。

可是何念棠剛走兩步,徐北安就邁開大長腿越過何念棠,悠悠然地說:“可惜了,你見不到某人的英姿颯爽了。”

某人?何念棠用腳後跟都知道是誰,她望著操場的方向,在人群中找到了何之舟。

“等等。”

徐北安轉過身子,明知故問道:“嗯?”

“我正好沒事。”何念棠走到徐北安的前麵,免去了麵對麵的尷尬,“正好看看你廢渣的技術。”

女生早就聽聞今天有籃球比賽,下課鈴聲剛打響,就一哄而散,沉寂在校園的青春在這一刻變得光彩奪目。

“老大,坐在這裏。”徐北安揪起楊述,對著何念棠指了指座位,“VIP專座。”

何念棠本想著坐在一個不知名的角落觀看,可是到了體育館,她就變得身不由己。為了避免與徐北安拉拉扯扯,她隻得乖乖聽話。

何之舟蹲在地上係鞋帶,餘光瞥了一眼躁動的地方,臉色不可避免地沉了幾分。

“徐北安可不是什麽善茬。”許奕臻遠遠地望了望徐北安的方向,“我說你這個哥哥能不能靠點譜?”

何之舟站起身,不滿地反駁:“是我的問題嗎?明明是她自甘墮落。”

“就算耍性子也該有個度。”籃球在許奕臻的手上與地麵來回流轉,“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可是你這不聞不問、冷若冰霜的態度也過分了。”

何之舟眼神暗了暗,雖然他知道何念棠很親近他,可是每次他一麵對何念棠的時候,就會想到何念棠對父母的所作所為,所有的怒氣就會勢如破竹般地湧上來:“你不知道……”

“何之舟!”

“許奕臻!”

“徐北安!”

體育老師到的時候,全場的女生終於控製不住地大喊起來,還有更誇張的女生舉起了自製的橫幅,繽紛的色彩張揚著不一樣的期待。

“是,我不知道。”許奕臻拿著球朝著球場中央跑去,短短幾個字被風吹散變得零零落落,卻一字不差地飄進了何之舟的耳朵。

何之舟懊惱地抓了抓頭發,臉低下去隱去了所有的糾結。

“靈靈,我肚子有點疼,去一下廁所。”安夏附在鍾靈的耳邊,用最大的分貝說話。

鍾靈點點頭:“人有點多,你慢點。”說完她就將視線回到何之舟身上,專注地盯著球場上的一點。

並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可以像鍾靈一樣有足夠的底氣,在那麽敏感的年紀將喜歡公布天下,每個女生都極力地用開玩笑的語句說著真心話,用極盡敷衍的態度掩飾自己的自不量力。

可是,安夏不一樣。在別人的眼裏,這個戴著眼鏡女生沒有任何出眾的特點,她也以為自己的人生已經在開始時就寫好了默默無聞的結局,可是連她都相信的注定在開學後的那個夏天變得支離破碎。

在女生最愛美的十幾歲,安夏就習慣將自己普通的臉放在陰影裏,家裏重男輕女的思想還沒有褪盡,在有著弟弟的家裏,她就是一個小透明。

安夏也曾經相信事在人為,於是她拚命地學習,在別的女孩兒還躲在爸媽懷裏撒嬌的時候,她拚命地長大,忙著承擔家務自力更生。

在學習還不要天賦的時段,努力的安夏總是收攬第一名,可是滿分的試卷還是吸引不來父母的關注,父母的眼神像是長在弟弟身上一樣,而她收獲的隻是一副厚重的眼鏡和日漸卑微的內心。

步入高中後,安夏時常看著靜止的事物呆坐著。

隨著課程的深入,死記硬背的讀書方式在高中時期已經不再適合,她最引以為傲的成績也開始迅速下滑。

在高一的第一次月考中,安夏滑出班級前二十名。看著試卷上刺眼的紅叉叉,所有積聚的委屈全數迸發,她坐在倒數第二排的角落緊咬嘴唇,散開的頭發將眼淚全數隱入黑暗。

幾乎沒有好朋友的安夏唯一的發泄地就是操場,她坐在草地上拿著不及格的化學卷子小聲地抽噎,在漫長的十幾年光陰裏,成績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可是現在她連這點驕傲都快要守不住了。

籃球在地上彈跳出球場,在所有的彈力消失之前到達安夏的腿邊,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同學,你沒事吧?”

純白的運動鞋停在她的麵前。透過厚重的劉海,安夏看見那人半蹲著,關切地問:“砸到你了嗎?”

安夏低著頭拚命地搖頭,眼淚卻不聽話地落下來,砸到化學試卷上洇開了一層紅色。

“要不要去醫務室?”男生慢慢地湊近她,安夏甚至聞到了一絲帶著清涼的薄荷味道。

男生還是沒有走開,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對不起啊,力度沒控製好。”溫柔的男聲還流轉在安夏的耳邊,“我帶你去醫務室吧!”

“我沒事……”安夏低著頭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從來沒有一個人耐心地問她是不是有事,她一邊啜泣一邊小聲說,“我隻是考差了……”

男生的視線落在安夏腿上的卷子上,有些了然地點點頭:“沒關係的,高中化學有點難,剛開始學會比較吃力,適應一下就好了,不要太難過了。”

從來沒人告訴她不用難過,在需要關注的年紀,安夏受到了太多的漠視,所以僅僅一句話她就已經受寵若驚了。

“許奕臻,砸到人了嗎?”

有個聲音遠遠地傳來,安夏心裏一驚,在尚橫一中,“許奕臻”作為高頻詞匯,她自然不陌生。

“下次你一定會考好的。”安夏雖然沒有看許奕臻的表情,可是從這句話卻可以想象那燦若星辰的笑容。

許奕臻抱著籃球跑向球場,安夏才敢慢慢抬起頭,淚痕還掛在臉上,那身白色的衣服卻折射她的眼睛裏發出彩色的光芒。

那是許奕臻和安夏的相遇,是隻屬於安夏一個人的初見,因為後來相遇時,許奕臻已經記不得她了。

安夏的成績終於回到了班級前十,化學成績也超過及格線好多,可是許奕臻卻不會再過問了。她那時候也十分後悔,為什麽沒有勇敢地抬起頭讓許奕臻看見呢?

安夏左顧右盼地環視周圍,在確定安全的時候快速地走到十三班的後排,她已經能感知到自己快要炸裂的心髒,可是她的手還是打開了麵前的作業本。

作業本發出撕裂的聲音,盡管隻是一絲細微的聲音,卻幾乎要震裂安夏的鼓膜,她的耳朵就隻有這一個聲音來回**。

小心地疊放好紙張,安夏轉身看見了走進來的徐岩,麵部一下子緊繃起來。

“嚇死我了。”徐岩穩住身形,看著眼前的女生疑惑地出聲,“你是……”

安夏沒有回答,手裏的紙已經被大力攥得變了形,她低著頭吞咽著口水,在徐岩目光的打探之下狼狽地跑出了教室。

“呼呼……”

安夏躲在教學樓的背後急促地呼吸著,看著手裏的一張紙抿了抿唇,在調整好呼吸時,重新低著頭走向操場。

球場上的兩隊人馬還在你搶我奪,何念棠坐在板凳上,在絕佳的視角她輕易地捕捉到了何之舟的身影。

“你有什麽目的?”何之舟運著籃球左右搖擺,看著眼前的徐北安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徐北安嘴角勾出一抹笑意,眼睛卻專注地盯著籃球:“如果我說為了好玩,你信不信?”

許奕臻躲閃著走到何之舟旁邊,正好接住何之舟傳過來的籃球。

徐北安迅速地變化位置,他所在的隊伍都以他為中心,而他也不負眾望地總能逆轉結局。

“她知道嗎?”徐北安跑到許奕臻的前麵,低笑著問,“你喜歡她?”

許奕臻運著籃球的手已經泛起青筋:“不要你多嘴。”

徐北安就喜歡看別人無可奈何的樣子,這會兒更加放肆起來:“如果是我,我就……”

還沒等徐北安說完,許奕臻拿著籃球的手一鬆,籃球就被大力地推出去。

徐北安的雙手沒來得及反應,籃球就在他的胸口反彈出,他悶哼一聲,笑意卻不減分毫。

“你小子囂張了。”

“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高三的男生早就對許奕臻積怨已久,全校女生的視線一大部分黏在他身上,備受冷落的他們終於找到了突破口,此時迅速地圍上來。

“抱歉。”許奕臻沒有絲毫懼意,臉上看不出任何誠意,“剛剛手滑了。”

觀眾台上早已經沸騰一片,所有女生緊張地站起來,看著球場上針鋒相對的兩隊。

“沒關係。”徐北安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泥土,好久沒有人敢這麽挑釁他了,“下次注意點就行了。”

許奕臻轉了轉手腕:“我的手一向比較有脾氣。”接著他看著徐北安,意有所指道,“所以學長也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在高三男生再一次圍上來時,裁判及時吹了口哨中場休息,人群才算散開。

何念棠拿著一瓶水茫然地走到球場上,她轉身看著推她進來的楊述,不明所以。

楊述朝著何念棠擺擺手,示意把水送給徐北安,可是何念棠這個榆木疙瘩還愣愣地站在那兒。

徐北安的悟性很高,看著何念棠手裏的水,他心情愉悅地朝著何念棠走去。

許奕臻看見這樣的情況,丟下還詢問他情況的何之舟,朝著何念棠的方向快步跑去。

何念棠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許奕臻,徐北安思緒也斷開,嘴角抽搐地看著礦泉水被許奕臻打開,心想這小子的報複心還真強!

“謝了。”許奕臻揚了揚水,朝著何念棠笑著,臨走之前順便抽走了何念棠手臂上的毛巾。

何之舟看著許奕臻的舉動無奈一笑,許奕臻的臭脾氣又被刺激出來了。

全場沸騰著尖叫,而安夏的手還緊握著那張紙,厚重的眼鏡後麵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何念棠,隨後,她走出了體育館,向著遠處的教學樓走去。

許奕臻拿著毛巾擦著臉,在路過何念棠座位時狀似無意地看了眼楊述,然後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楊述撇著嘴巴,他這是被人盯上的節奏嗎?

為了避免再發生衝突,在所有女生哀怨的眼神中,裁判宣布了提前結束的消息。

“你現在很奇怪。”何之舟將一捧涼水撲在自己臉上,雖然知道徐北安肯定先出言不遜,可是許奕臻的反應還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許奕臻閉著眼睛,深呼一口氣:“是嗎?”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公布我和炸炸的關係。”何之舟盯著許奕臻的臉,卻沒有解析出任何內容,不甘心地再次試探,“你覺得,她怎麽樣?”

許奕臻白了何之舟兩眼,在上樓之前扔出一句話——

“比你可愛多了。”

“什麽事,這麽神秘?”鍾靈看著安夏不解地問,望著漆黑一片的教學樓,“我們要上去嗎?”

“跟我來。”路燈散發出巨大的光束,安夏的眼鏡在抬頭間反射出一絲光芒。

“還是不要了。”鍾靈搖搖頭,恐懼的心理將她包裹,“等到明天也不遲。”

安夏慌忙地拉住鍾靈的手,定定地看著鍾靈:“這件事非常急。”

鍾靈皺著眉頭掙紮,可是安夏的手卻漸漸施力,她有些不悅:“你弄疼我了。”

“對不起。”安夏的眼神恢複了一絲清明,立刻放開鍾靈的手低著頭道歉。

“我們先回去吧。”鍾靈摸著手腕,覺得安夏有些反常,轉身就想要離開,“馬上就來不及洗漱了。”

安夏手足無措,慢慢附在鍾靈的耳邊說了幾句,話落,就如願看見鍾靈擰起的眉頭。

“真的嗎?”鍾靈盯著安夏,謹慎地辨別著事情的真假。

“我親眼看見的。”安夏篤定地點著頭,手卻因為緊張有絲絲虛汗滲了出來。

鍾靈腳步一轉,朝著漆黑的樓道口走去。

安夏輕噓了一口氣,拿出準備好的小電燈:“小心點,我帶了手電筒。”

鍾靈對黑暗的恐懼被內心的忐忑吞噬,她一直不願意將自己去和何念棠比較,畢竟她的每一方麵都勝出何念棠,可是就算再怎麽自欺欺人,何之舟都是從來沒叫過她的名字的。

鍾靈已經走到何之舟的座位前,卻還是覺得離何之舟那麽遠。

每本書都被快速地翻過,鍾靈盯著書本唯恐放過一絲細節,抽屜裏的書已經被瀏覽一遍,她的心慢慢地放了下來:“你是不是看錯了?”

“沒有。”安夏斬釘截鐵地回答,她看了看擱置在書桌上的新華詞典,為了避免鍾靈起疑,她狀似不經意地推了詞典一下,“這個是何之舟的嗎?”

鍾靈放下手裏的物理,拿起厚重的新華詞典,詞典很輕易地停在夾了一張紙的一頁,她眼神開始慢慢變冷,手指停頓一下拿起那張紙。

“就是這……”安夏說完才察覺到自己的情緒,激動的聲調開始降了下來,“應該就是這張。”

鍾靈麵無表情地將所有的書本擺放整齊,捏著那張紙一言不發地走了。安夏也不敢再三過問,隻好跟在她的身後。

“我記不清第一次見到你是什麽時候了,隻覺得那天的風很溫柔。”

“那天你蹲在我的身前,從那以後就輕而易舉地奪去了我的視線。”

“我算不上聰明,算不上漂亮,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的喜歡是不自量力的,可‘喜歡’是個強大的詞語,我們差距懸殊,但是我卻不想落荒而逃。”

鍾靈站在路燈下看著無關她的故事,這個學校有很多暗戀何之舟的人,可是所有人都沒有給她這麽強烈的威脅感。

何之舟身邊從來沒有女生出沒,所有女生和她一樣都隻能仰望那個耀眼的男生,可是何之舟偏偏記住了何念棠的名字。鍾靈還在專心地看著情書,突然出聲:“尚橫校規上關於早戀有什麽懲罰?”

“請家長,在全校麵前承認錯誤,如果情節嚴重者勸退。”安夏覺得自己的嗓子很幹,她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心跳,“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她不是想讓何之舟喜歡她嗎?”鍾靈盯著那張紙,快要瞪出一個洞,“那我們幫她一下,讓全校都知道她這麽濃烈的愛意吧。”

安夏點點頭,拿出口袋裏剛買的膠棒,這是她讓鍾靈陪她買的:“我們剛買的膠棒,也許能派上用場。”

鍾靈接過安夏手裏的膠棒,朝著宣傳欄走去。

盡管隻是十幾歲的少女,可是女生天生就有第六感,鍾靈憑著可怕的第六感,就知道何之舟對何念棠不一樣。

雖然所有的女生都有喜歡別人的權利,可是鍾靈和其他人不一樣,她從小就被條條框框限製,喜歡何之舟大概是她做過的最瘋狂的事情,這件事支撐著她可憐的青春,如果連這件事都失去的話,她對未來會失去掉所有的期待。

粉色的彩紙在黑紙白字中間顯得格外突兀,鍾靈貼上去之後心裏沒有絲毫放鬆,她的手還頓在上麵,喃喃道:“你說,我這樣做對嗎?”

安夏愣了一下,她能體會鍾靈現在的心情,就像要她眼睜睜地去看著許奕臻喜歡別人,她也做不到無動於衷:“我也不知道,可是何念棠確實影響到了何之舟。”

鍾靈的手驀然收回,語氣篤定:“走吧。”

安夏回過頭看著那張紙,那是她照何念棠的筆跡模仿的,可是所有的感受確實出自真心,隻不過對象換了一個人而已。

夜色越來越深,宿舍的燈相繼失去了光彩,路燈下的那張情書還在光亮之處,固執地堅持著什麽。

第二天,尚橫一中就炸開了鍋,因為那張粉色的情書。

“鄉巴佬竟然肖想我們的男神?”

“這狼子野心還敢公布於世,她怕是沒仔細讀過尚橫的校規吧?”

“這也就算個單戀,倒不至於這麽嚴重吧?”

“你懂什麽?憑學校對何之舟的重視,這已經算得上情節嚴重了。”

“……”

徐北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剛從網吧出來,眼睛還沒恢複視力,他看著前方聚集一群人,恍惚著去看個熱鬧,好待會兒和何念棠分享。

粉絲的情書映入眼簾,徐北安笑了笑,還真有女生這麽大膽,隻是在看見“何念棠”三個字時,他嚼著口香糖的嘴巴一頓,隨即輕笑一聲,他要是不知道真相也許就信了。

“讓一讓。”徐北安的聲音一出,所有人安靜地閉上嘴巴,很是自覺地讓出一條路。

他挑著眉頭,將情書撕了下來。

“還敢有人開我老大的玩笑?”他環視一周,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可別讓我知道是誰!”

鍾靈和安夏路過時腳步一頓。和徐北安對視之時,鍾靈的眼神驀然錯開,雖然有徐北安的威脅,但是悠悠眾口又豈是他一個人可以擺平的。

何念棠一大早上就接受了很多異樣的眼光,旁邊的徐岩也是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在徐岩的眼神又一次飄過來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了:“我又怎麽了?”

徐岩看著淡定的女主角,相當佩服何念棠的定力:“你不知道你的那封情書……”

“老大你情書寫得不錯嘛!”還沒等徐岩說完,徐北安就在何念棠的窗邊一晃而過,拿著那封情書念了起來,“我和你是第一眼遇見,第二眼淪陷的故事……”

何念棠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奪過徐北安手裏的紙張,還沒瀏覽一遍時,她的臉已經快速黑了下來。

“老大以後教教我寫情書唄?”徐北安還在開著玩笑,“隻是看了一眼情書,我竟然有種戀愛了的感覺。”

何念棠的心情無法言表,如果這出幺蛾子被何之舟知道了,不知道還會有什麽後果。

“你別說了……”她皺著眉頭對徐北安愛湊熱鬧的性子無言以對,不是傳說中的校霸嗎,怎麽跟村頭的那個愛嚼舌的大媽一樣,“走,出去說。”

“不要害怕被人聽見了。”徐北安對雪上加霜的事情情有獨鍾,這會兒還不忘插上一刀子,“反正大家都已經知道了。”

何念棠的臉又黑了一個度,她看了看徐岩,得到徐岩一個肯定的點頭。

“老大,你去幹什麽?”徐北安看著站起來的何念棠,饒有興致地問。

還能幹什麽?先去找何之舟澄清,這麽一大頂帽子她可戴不起。何念棠沒有說話,想錯身離開,可是溫老師迎麵而來:“何念棠同學,教導主任找你有點事,你跟我來一下吧。”

何念棠捏了捏手裏的紙,尚橫一中絕對和她命中犯衝!

徐北安悠悠地送了何念棠一個默哀的眼神,在目送完何念棠之後,朝著還在喧嘩的教室一個環視,成功堵住了所有正在說話的嘴巴。

雖然明知道那封信是假的,但是徐北安知道何念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名聲已經傳出去了。他吹了個泡泡,何之舟看起來似乎很不喜歡他老大呢。

“哎。”徐北安朝著麵前兩個人吹了個泡泡,慢慢地直起身子,“我老大被陷害了,想請你幫個忙!”

何之舟一早就聽說了這件荒唐的事情,正準備去找何念棠,順便澄清他們的關係,可是對著徐北安卻很不爽。

“不用請,我會幫忙。”

“那就好。”徐北安聳聳肩,絲毫不在意何之舟的態度,“她被帶到教務處了,你待會兒去看看。”

何之舟現在頗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一開始承認也就沒這麽多的事了。

徐北安離開時,看了看一旁的許奕臻,半開玩笑道:“要是男主角是你,我差點就相信了呢。”還沒等許奕臻開口,他又加了句,“當然,告白的也換成你。”

何之舟看了看許奕臻,迷茫得像在看啞謎:“嗯?”

許奕臻現在也沒有解釋的打算,轉身朝著教務處走去:“沒什麽,先去教務處吧。”

“你知道這件事在學校造成多惡劣的影響嗎?”教導主任有著和鍾靈相似的眉眼,隻是臉上的滄桑卻是化妝品遮不住的,“你知不知道錯在哪裏?”

何念棠剛進門,就被不分青紅皂白地破罵一頓。

“是不是中間有什麽誤會?”溫老師看著何念棠不開口,試圖調節一下緊張的氣氛。

“溫老師,你不要袒護她。”教導主任看著何念棠無動於衷的樣子,火氣又升上來,“何之舟將來是要考名牌大學的,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

“所以呢?”何念棠平靜的臉上終於有一絲龜裂,她直直地盯著教導主任,“我就沒有權利喜歡他了?”

“你這樣的行為叫喜歡?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影響……”

“我沒有寫過這樣的東西。”何念棠將那封情書攤開,開始重申沒人相信的話。

“你剛剛都已經承認了。”教導主任開始揪何念棠的語病,“在場的都可以證明,現在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隨便你。”何念棠雙手一攤。有人聽不懂人話,她也很無奈。

教導主任從沒有看見過這樣囂張的學生,盛怒道:“把你的家長請過來,我倒要看看什麽樣的家長可以教出這樣的學生!”

溫老師也不好反駁教導主任,無奈地看著何念棠:“你家長有時間來嗎?”

何念棠最不想麻煩的就是父母,卻也不想溫老師為難:“可以請哥哥來嗎?”

“嗯,當然可以。”溫老師點了點頭,希望早點解決這件事情。

何念棠朝溫老師彎了一下腰:“老師你等下,我去找我哥哥。”自行離開了教務處辦公室。

何之舟和許奕臻正在趕往教務處辦公室的路上,碰巧遇上了還在想措辭的何念棠。

何之舟環視一周,看著何念棠毫發無傷的樣子鬆了一口氣,接著就開始發作:“語文不及格,還敢寫情書?”

“你沒事吧?”許奕臻看著低下頭的何念棠,根本無需多想也知道這件事另有原因,可是何念棠在何之舟麵前,除了委屈認錯什麽都不會。

“沒事。”何念棠暗暗抬起頭瞄了眼何之舟,隨即把視線放到許奕臻身上,“可是要請家長。”

“請家長?”何之舟聲音拔高,震驚地看著何念棠,“你可真了不起。”

“老師說什麽時候嗎?”許奕臻溫柔地解釋,“叔叔阿姨這會兒可能在上班。”

“自己闖的禍自己解決。”何之舟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擺明了是不想多管閑事。

“可是……”何念棠低下頭,不敢看何之舟的表情,“老師說哥哥也可以。”

“所以?”何之舟眼睛直直地看著何念棠,“你準備讓我去?”

何念棠快把頭窩進脖頸裏了,許奕臻眼底染上一層笑意:“親哥哥沒什麽用,你就再認個……”

“她敢。”何之舟立刻等著何念棠,仿佛她做了什麽不可原諒的事情,“你以後離徐北安遠一點!”

“嗯。”何念棠擺明自己的立場,看著何之舟期待地說,“那……”

“還愣著幹什麽,帶路。”何之舟將眼神瞟向一邊,還不忘瞪了瞪許奕臻,這家夥就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

教導主任在何念棠進來時已經調整好表情,坐在椅子上等著興師問罪,可是在看見何之舟和許奕臻時,嘴角抽了又抽:“你們怎麽來了?”

“老師,這是我哥哥。”何念棠在何之舟麵前乖巧多了,端正地站在原地。

“嘭!”

椅子與地板摩擦發出巨大的聲響,教導主任驚恐地站起來:“何之舟同學這件事雖然牽扯到你,但是……”

“我是她哥哥。”何之舟麵不改色地承認,“所以那封情書應該是偽造的。”

接二連三的意外使教導主任的大腦暫時缺氧,她還處在晃神的地步:“怎麽可能?就算你想為她開脫,也得有點證據,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你的一麵之詞。”

許奕臻向前站了一步,好心情地勾起嘴角:“我可以證明,我們是鄰居。”

“可是……”教導主任已經完全失去了方才的氣勢,這巨大的信息量讓她有些消化不了。

“宣傳欄旁邊應該是有監控的。”許奕臻早就在來的時候想好了對策,“情書應該是昨天晚上貼的,可以調取晚自習後的監控,真相也就水落石出了。”

教導主任暈乎乎地帶著他們來到了監控室。許奕臻朝著管理人員友好地點點頭,表明來意:“請調取一下昨天晚自習後宣傳欄旁邊的監控。”

得到教導主任的許可之後,監控便重現了事發當晚的畫麵。在路燈強烈的燈光下,鍾靈和安夏的身影清晰地出現在巨大的屏幕上。

“這……”教導主任的臉色白了又白,似乎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怎麽可能?”

許奕臻也沒料想到是鍾靈,印象中,鍾靈性子高傲,應該是不屑做這種事的。他的視線停在一旁的安夏身上,他似乎見過這個女生:“可不可以再調一下別的監控,我想知道這封情書是怎麽來的。”

“認識?”何之舟在旁邊挑挑眉,隨即附在許奕臻的耳邊,“不會是你惹下的桃花債吧?”

許奕臻無視掉何之舟的幸災樂禍,專注地盯著屏幕,在快進的監控中看見了全過程,以及安夏那張清晰可辨的臉。

“真是太荒唐了。”教導主任的臉白了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乖巧的女兒會做出這樣的事,“去把這兩個人給我請來!”

許奕臻看著勃然大怒的教導主任,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我可以先和安夏見一麵嗎?”

教導主任瞄了眼身側的何念棠,氣勢弱了一半,在鍾靈牽扯進來之後,她就希望以息事寧人的方式和平解決:“好,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怎麽可以就這樣到此為止?”何之舟眼睛還盯著大屏幕,“我妹妹就這樣被冤枉了,就這樣結束也未免太草率了。”

何念棠感覺世界都春暖花開了,浪潮般的喜悅隨之而來,她不計較那些無關痛癢的事,不過被哥哥護著的感覺真好。

“是我的判斷出現了錯誤。”教導主任誠懇地道歉,“何念棠同學,對不起。”

“何必把這件事搞得這麽嚴重。”許奕臻在教導主任道歉後,才站出來當和事佬。

他看著像掉進蜜罐的何念棠,說:“炸炸也不會計較這件事的,對吧?”

“不會。”何念棠眼睛眯成一條縫,頭搖得像撥浪鼓。

教導主任的心落了下去,然後臉上又染上慍怒:“我去把那兩個人找過來。”

“不用了,就當作一場鬧劇好了。”許奕臻笑道,這也算誤打誤撞把何之舟逼到了一個絕境,不然以何之舟的性子不知道要給何念棠多少苦吃才肯承認這個妹妹,“我去把她們找來。”

安夏跟著許奕臻後麵,剛才的忐忑在看著眼前的人之後全數化為歡喜,她從來沒想到他們也會離這麽近。

“安夏同學,我們認識嗎?”許奕臻在監控室就想起這個和他有過一麵之緣的女生。何之舟的猜測也不是全無道理,而且壞事方麵何之舟的那張烏鴉嘴一向很靈。

安夏抬起腦袋,瞪大的眼睛表達著她的驚喜:“你可能不認識我。”

在看見安夏那雙突然亮起來的眸子時,所有的猜測得到了證實。許奕臻雖然對喜歡有些概念,卻毫無經驗,隻能試探著問道:“那你很討厭何念棠嗎?”

不解、疑惑、震驚、恐慌,所有的情緒在安夏的眼睛裏流竄,最後她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低著頭,大腦裏一片空白。

許奕臻看著被厚重劉海掩著臉的安夏,片刻之後,有淚珠滴入地麵。雖然收到過無數情書,可是那些都如同紙上談兵形如虛設,他對這一幕也是陌生的。

“我喜歡你……”在許奕臻手足無措時,安夏垂著腦袋哽咽出聲,聲音在到達地麵後如數反彈到許奕臻的耳朵裏。

“我第一次遇見你也是在這個操場上,那時我考差了,是你安慰我的……我從小都是個很不起眼的人,我原以為我的出生就是個錯誤,可是,遇見你讓我有了喜歡這種奢侈的情感。所以我拚命地去努力學習,和鍾靈做朋友,故意時常出現在你的視線……”

太陽懸掛在高空中,安夏的眼淚在離開眼眶數秒後蒸發,許奕臻定定地站著,聆聽著一個他路過的故事。

何之舟倚在一棵樹上,看著操場上的兩個人,驕傲地和何念棠分享自己的猜測:“我就說肯定是桃花債。”

“你真厲害。”縱觀四海八荒,何念棠永遠是何之舟最忠實的粉絲。

“嘁!”何之舟看著歡喜的何念棠,別扭地撇過視線,耳朵上卻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雖然我們算不上認識,但還是謝謝你的喜歡。”許奕臻看著肩膀還在聳動的安夏,語氣誠懇,“謝謝你因為我,努力做了這麽多的事情。”

“對不起……”安夏的委屈再一次迸發,眼裏不斷地有熱淚滾出,“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

許奕臻的視線看向一側,何念棠的臉上有陽光在跳躍。何念棠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注視,扭過頭朝他笑得燦爛。

許奕臻的視線又重新回歸到安夏身上,臉上已是柔和一片:“沒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