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成績倒數的女生

何之舟對許奕臻自然沒有辦法,他扭過頭氣急敗壞地看著何念棠:“那空著就對嗎?”

“我隻是……”何念棠也知道何之舟動怒了,小聲地胡扯,“我隻是怕篡改曆史。”

宿舍在何念棠踏入的瞬間安靜下來,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就端著洗腳盆出去了。

何念棠的適應能力強,她早就熟悉了集體生活,隻是像個異類一樣闖入別人的生活,她也感覺有些內疚,所以大部分她都是在臨近熄燈才回宿舍。

宿舍依舊是按時熄滅,何念棠躺在靠窗的上鋪,她側著身子看了看外麵的天空。人隻要離開了就會變成一顆星星掛在天上,守護著想保護的人,她抬眼看了最亮的那顆喃喃道:“奶奶,我好想你……”

今夜的月分外明亮,皎潔的光芒柔和地打進宿舍,襯得何念棠的臉格外柔和。

“這首詩主要歌頌的是詩人憂國憂民的愛國……”

講台上的溫老師還在講練習題,雖然是班裏最大的“掌權人”,但是溫老師一向公平對待學生,不會用成績評估學生的好壞,同學們都很喜歡她。何念棠也對溫老師頗有好感,隻是對她的課提不起興趣。

一些老師不喜歡在差生身上浪費時間,隻會將所有的目光聚焦在成績好的學生身上,可是溫老師不一樣,為了使每個同學都有參與感,她的課連回答問題都是輪流的。

座位前的男生站起來擋住一片天,何念棠看著空白的練習冊頭皮發麻,自從來到尚橫一中,她連作業都懶得敷衍地寫。

“如果有人在故宮上刻字,你看見這種不文明的做法,你會怎麽辦?”溫老師念完將目光移到何念棠的身上,“請何念棠同學來回答一下。”

何念棠拿起空白的練習冊,所有的視線無一例外地聚集在自己身上,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幸災樂禍的表情。

“勸他。”何念棠簡單有力地回答。

同學們陣陣低笑。

溫老師聽到這樣的回答有些汗顏,但還是保持著微笑,繼續看著何念棠問道:“如果他不聽呢?”

何念棠環視一周,與她對視的視線全部散開,她這才滿意地悠悠開口:“以暴製暴。”

徐岩在最開始就險些遭到何念棠的暴力對待,對這種粗魯的行為很是不滿,此時用全班都能聽見的聲音反駁:“暴力能解決什麽問題?”

何念棠聞言笑了,眼神直直地望向徐岩,成功地看見徐岩垂下腦袋時,才解釋:“也許暴力解決不了問題,但是至少可以解決製造問題的人。”

全班靜默。找不出任何語病,溫老師點點頭讓何念棠坐下:“何念棠同學的回答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們更提倡文明解決。”

何念棠坐下的時候,徐岩側了側身子,唯恐遭到什麽不測,她翻了個白眼不置一詞。

本以為在語文課上暫時安全了,但何念棠顯然是想多了,不出一個星期,溫老師將目光重新鎖定在她身上。

接連幾個回答都沒有新意,溫老師頓了頓看著何念棠:“何念棠同學來回答一下。”

在其他的課堂上,何念棠都是處於意識不清醒的狀態,可是因為對溫老師有好感,她在語文課上盡力保持不閉著眼睛。

這會兒突然被叫到名字,何念棠驚訝的同時馬上站起來,茫然地看著溫老師,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

溫老師也意識到何念棠出神了,重新將問題複述一遍:“請問何念棠同學,你覺得你家鄉最美的風景是什麽?”

城裏人眼下的鄉村無非是堪稱世外桃源的美景,清新的空氣、滿山的野花,房子是自帶院子的豪華別墅。

何念棠想了一下砍伐嚴重的樹木、隨處可見的垃圾,以及破舊的土屋,神情暗淡下來,想了想說道:“是我。”

全班目瞪口呆,瞧著何念棠那一頭放肆的頭發,就連溫老師臉上也漾開了笑容。

徐岩忍俊不禁,沒遭受過一次暴力的他顯然下降了防範心,小聲嘟囔著:“自戀。”

何念棠在鄉下養成的氣勢很龐大,卻也不是不講理之人,無傷大雅的玩笑與諷刺,她都不會動怒:“你倒是想自戀,但全班同學可不允許你這麽說。”

十幾歲的年紀自是爭強好勝之際,對待狂妄嗤之以鼻,徐岩也知道說出這句話肯定會有幾十張嘴巴朝他開火。看著何念棠,他張了張嘴巴,始終沒說出話來。

何念棠在尚橫一中的日子可謂是優哉樂哉,在課堂上肆意放飛自我,靜態便是睡覺,動態便是翻身。

想起“睡美人”,徐岩總是對睡著的何念棠撇撇嘴,無聲地吐槽:再睡也不會美的。

進入高中之後,整天被老師強調“高考在即,時間一分鍾也不能荒廢”,而且又是處在人才濟濟的尚橫一中,所有的學生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下課鈴聲對一些人幾乎等同虛設,晚上在被窩拿著手電筒學習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睡眠質量跟不上的後果就是黑眼圈經久不散,自古以來有舍就有得,在成績上跟不上的何念棠則是另一副模樣,滿麵春光。

“同學們,相信大家都知道了,明天就是我們的第三次月考了……”

溫老師剛宣布消息,教室裏就傳來一陣陣唏噓聲,尚橫一中每個月末都會進行一場月考,這無疑成為很多人痛苦的源泉。一般月考遇到假期,學校就會在收假後再舉行考試,讓學生多幾天複習的時間。

因為入學較晚的緣故,何念棠與上次考試擦肩而過,這是她在尚橫一中的第一次正式的考試。

不過何念棠對此並沒有任何擔心,小時候就對她漠不關心的父母自然是不會過問她的成績。想到這裏,她就更放飛自己了。

考試有條不紊地進行,何念棠每次都揉著惺忪的睡眼從考場出來,答題卡上都是大片的空白,隻有選擇題有稍許塗鴉,九門考試無一例外地成為她睡覺的時間。

“我家許奕臻又是第一!”

“又不是你,你激動什麽?”

“偶像的力量懂不懂,一點少女心都沒有的家夥!”

“她這哪是沒有少女心,分明是為何之舟感到惋惜。”

“哦,第二也不錯了,反正都是自己人!”

“……”

女生圍在新出爐的成績表上談論不休,雖然沒有自己的名字,但是臉上的自豪不減分毫。

安夏奮力擠過去,艱難地在人群中抬起腦袋,看見最上麵的“許奕臻”三個字時笑了起來,隨後往下看:“靈靈,你是第五呢!”

站在人群外側的鍾靈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不自覺地抬高頭接受羨慕,卻在安夏來到身邊時,緊張兮兮地攥著衣服:“他呢?”

“第二。”安夏笑盈盈地說。鍾靈的暗戀早就盡人皆知,沒有辟謠的必要。

鍾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嘴角再也控製不住地上揚,帶著不知名的驕傲道:“我就知道。”

“哇嗚,你看!”

一聲尖叫在人群中尤為突出,所有的目光立刻聚集在一起——成績黑榜上的三個字“何念棠”。

“何念棠?”安夏嘴角輕諷上挑,何念棠這麽厲害倒是出乎她的想象。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我們尚橫曆屆來黑榜上的唯一女生!”

“肯定啊,黑榜上的基本上都是托關係進來的,一般人確實很難超越。”

“何念棠還真是驚喜不斷。”

討論得熱火朝天的眾人絲毫沒意識到故事的女主角正悠悠地路過。

何念棠看著前麵一群人,即使隔了很遠,她還是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微微一抬頭,正好撞上鍾靈的視線。

鍾靈看著何念棠便氣不打一處來,像這樣的人也配讓何之舟記住名字?

何念棠靠近的時候,所有人都自覺地讓出一條路,好讓“何念棠”這三個大字清楚地被當事人看見。

眼睛自覺地在一堆字中為她圈中“何之舟”三個字,何念棠挑了挑眉,心情很是愉悅,接著她上移看到“許奕臻”三個字,內心的抵觸減少了很多。

鍾靈的眼睛一直注視著何念棠,看著何念棠停頓的地方,再也忍不住心裏的憤怒:“某人還真是有能耐,第一次考試就一鳴驚人。”

“是呀。”安夏連忙幫腔,“黑榜這一領域可是第一次有女生涉足。”

何念棠淡淡一瞥便看見了黑榜上的“何念棠”三個字,聳聳肩繼續向前。

何念棠自小被俠義影響,從來不對老人、孩子、女生動手,在幫派中貴為棠主的她身邊四大護法皆是女生,而男生便隻能屈居於女生之下。

本來覺得隻是一場無傷大雅的考試,在溫老師把她叫到辦公室時,何念棠才嗅到一絲不一樣的氣息。

“何念棠同學是不是對老師講課的方式不適應?”溫老師沒有輕視,仿佛是和何念棠談心那般隨意。

“沒有。”何念棠難得不好意思,抿著嘴不再說話。

“隻要有問題,就給老師說。”溫老師也沒為難她,對著何念棠笑了笑,“你先上課去吧。”

“嗯。”何念棠轉身很迅速,想早點離開這裏。

溫老師像想到什麽一樣,叫住準備離開的何念棠:“對了,這次你的成績會發給你父母。”

上課之後,何念棠腦海裏一直回**著這句話。想著,她就問了旁邊的徐岩:“你考這麽差,不怕被父母知道嗎?”

徐岩聞言趕緊捂住自己可憐的分數,立刻警惕地看向何念棠:“為什麽我父母會知道?”

“老師不是說會發信息嗎?”何念棠覺得自己簡直是對牛彈琴,她明明已經說了普通話。

“那是老師給你說的吧。”徐岩緊繃的神經鬆弛開來,他現在已經能正常地和何念棠交流,“學校隻會給入圍紅榜和黑榜的人發。”

對牛彈琴,原來她才是那頭牛。何念棠轉過頭,單方麵結束了這次對話。

想起父母的所作所為,何念棠的神情暗下來,能夠對她不聞不問,想必他們也不會在意她的成績吧。

“聽說你妹妹的名字出現在黑榜上了。”這麽大的新聞自然早就傳遍了學校,許奕臻一臉佩服,“從這麽多人中脫穎而出,也算厲害。”

“可別這麽說。”何之舟皺著眉頭,顯然這影響到了他的心情,“那可是你寶貝的半個妹妹。”

“我寶貝的,那你以後就不要欺負。”知道何之舟對何念棠有意見,許奕臻有種保護何念棠的衝動,畢竟男生欺負女生本來就是件不能忍的事情。

“見色忘義。”何之舟一字一頓地點著頭,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色?”許奕臻好笑地重複著,看著前方碩大的爆炸頭,“你是不是對色有什麽誤會?”

校園的午後很是熱鬧,可是即使人潮洶湧,何念棠還是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何之舟和許奕臻,心裏“咯噔”一聲:糟了。

自從自己的名字出現在黑榜上,何念棠便費盡心機地想躲開何之舟,隻是這次顯然是避無可避。

在看到何念棠之後,何之舟的表情變冷。他對妹妹抱有最美好的期待,可是何念棠無疑毀掉了這份期待,任性不知感恩就算了,現在還自甘墮落。

雖然不想和何之舟碰麵,但是已經沒有退路,何念棠硬著頭皮向前走,還自作聰明地將頭扭向一旁假裝看風景。

隨之而來的是何之舟散發的強烈冷氣壓,眉宇間也帶著微微的惱意,而許奕臻則是一副笑容翩翩的樣子,還好心情地對著何念棠笑了一下。

何念棠吞咽著口水,加快步伐想要逃離,在何之舟看不見之後拔腿就跑。

時間悄無聲息地從指縫間溜走,轉眼之間又到了回家的時候。

何念棠還是在校門前轉悠著等著何之舟,何之舟也懶得諷刺,任由她跟著,倒是許奕臻比較親切,時不時地和何念棠閑聊幾句。

餐桌上,何念棠的成績被提及,何母憂心忡忡地關切道:“念念是不是學不會?”

何念棠的情緒一下降到穀底。在她的眼裏,誰都可以過問她的成績,唯獨父母不行。

“關你……”還沒說完就看見何之舟警告的眼神,她咽了咽口水卻還是敷衍地說,“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好。”

“需要舟舟幫忙嗎?”何之舟立刻成為補課的最佳人選,何母看著何之舟,“你哥哥學習還不錯。”

何念棠害怕耽誤何之舟,而且自己一無所知恐怕又會引起何之舟的厭惡:“不……”

“好。”何之舟還是事不關己的樣子,眼睛也沒抬地吃飯,仿佛剛剛說話的不是他。

“可以嗎,念念?”何母比較尊重何念棠的意見,她對何念棠的偏愛無需贅言,好在何之舟比較懂事。

何念棠悶悶地點著頭,她不會拒絕何之舟,這會兒她正想著怎麽把慘不忍睹的試卷銷毀。

晚飯之後,何念棠就規矩地坐在椅子上,把平時吊兒郎當的一麵全部隱藏起來。

臥室裏,何之舟不緊不慢地撥通電話,筆在指尖來回旋轉:“有空嗎?”補習這樣美的差事怎麽可以少了許奕臻,“來幫炸炸補習功課。”

許奕臻抬抬眼沒有拒絕,為了何念棠的安危著想,他覺得有必要適時地阻止一下何之舟:“等會兒。”

坐在客廳的許母看見許奕臻出門,隨口一問:“這麽晚了,幹什麽去?”

“幫之舟的妹妹補習功課。”許奕臻在玄關處換鞋隨意地回答。

許母眼睛一亮,趕緊拉著要出門的許奕臻。

“等等。”她打量著許奕臻的穿著,“這身太隨便了,把我剛給你買的衣服換上。”

“不用那麽麻煩……”許奕臻被許母推著回到臥室,在門口還不忘最後掙紮一下。

“不麻煩。”許母打開臥室門,將許奕臻推進去,“我馬上給你找一雙鞋子。”

許奕臻來的時候,是何之舟去開的門,他打量著門外的許奕臻,眉毛挑了挑道:“你這是……”

許奕臻推開何之舟,神態有些不自然,應許母的要求他穿的是套裝,裏麵依舊是純白的襯衫,外套是大紅色,許母就差把許父的皮鞋給他配上了。

“新買的衣服?”何之舟和許奕臻朝夕相處,自然知道許奕臻有什麽衣服,“都快睡覺了,還換什麽衣服?”

許奕臻幹咳著:“你管我。”環視四周立刻轉移話題,“在哪裏補習?”

“跟我來。”何之舟朝著那個方向努努嘴巴,帶路前行。

聽見聲響的何念棠神經緊繃,將數學課本擺在桌子上,認真地盯著課本。

“砰砰!”

何之舟轉變成不耐煩的語氣,開口不客氣地說:“我們進來了!”

千算萬算沒算到何之舟會敲門,何念棠歎了口氣回答道:“嗯。”她也隻好放下筆,這個時候再裝全神貫注太假了。

打開門的瞬間,許奕臻就被滿屋子的粉色晃了眼睛,不用說這肯定是何母的傑作,就連何之舟也先入為主地認為何念棠喜歡粉色。

何之舟當然熟悉屋內的布置,在何念棠沒來之前,他們一家人為這間屋子是費盡心思。

他走到桌邊沒有絲毫的客氣:“你的試卷呢?”

“呃……”何念棠語塞,實在不想讓何之舟看見自己的試卷,捏著衣角,眼睛飄忽著撒謊,“忘在學校了。”

何之舟眉頭皺著,瞟過桌子一側的書包:“再給你一次機會,不然,我就親自翻。”

“尚橫規定上黑榜的人卷子上要家長簽字。”許奕臻將何之舟如此篤定的原因擺出來,提醒著何念棠要坦白從寬。

上黑榜的人卷子上必須要家長簽字,何念棠暗暗吐槽,不情願地去拿書包裏的試卷,尚橫一中不人道的規矩都是為針對她製訂的嗎?

卷子一張張地擺在桌上,何念棠懊悔剛剛自己沒有整理。

何之舟在第一張卷子擺在桌上的時候,心情就降到了冰點,隨著何念棠的動作,還在持續下降。

許奕臻非常理解何之舟的心情,畢竟這分數也是突破了他的想象。

“就這些。”何念棠拿出所有卷子之後,就安靜地坐在凳子上等待發落。

何之舟坐在椅子上,對許奕臻努努嘴:“這是一場持久戰。”

何念棠像小朋友一樣端坐著,雙手老實地放在腿上,眼睛低垂著看著拖鞋。

“為什麽沒有做?”何之舟看選擇題的時候臉已經黑了一片,此時看著解答題大片的空白,差點控製不住音量,“你最好能說出個合理的原因。”

何念棠微微抬起腦袋,一臉無助地看著何之舟旁邊的許奕臻。

何之舟皺著眉頭,拍了下桌子,聲音裏有些怒意:“看別人幹嗎,自己說。”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許奕臻接收到何念棠的目光,就開始為何念棠開解,還沒說完何之舟的目光就“殺”過來,他還是不受影響地繼續說道,“當然是不會才沒有寫。”

何之舟對許奕臻自然沒有辦法,他扭過頭氣急敗壞地看著何念棠:“那空著就對嗎?”

“我隻是……”何念棠也知道何之舟動怒了,小聲地胡扯,“我隻是怕篡改曆史。”

“嗬!”何之舟倒沒想到何念棠還能扯出這麽個理由,將卷子翻過來,指著紅叉叉一片的選擇題,“那你選擇題怎麽不怕?”他隨意地指著卷子,“兵馬俑是唐朝建立的?你就不怕秦始皇氣得活過來嗎?”

“這不是活了嘛——”許奕臻在旁邊插話,瞧著震怒的何之舟,“你現在就是盛怒的秦始皇。”

何之舟瞥了眼許奕臻:“你是我請來的,注意陣營。”說著重新將目光投向何念棠,等著何念棠開口。

“這不是有四分之一的概率嗎?”知道自己躲不過,何念棠隻好委屈開口。她也不想反駁何之舟,隻是何之舟逼著她辯解。

“喲,數學這麽好?”何之舟放下曆史卷子,準備找出數學卷子尋求安慰,“我看看,數學考多少?”

“比曆史好點。”何念棠底氣不足,抿了抿嘴巴想象著何之舟接下來的表情。

話落,許奕臻拿著三十二分試卷的手一頓,何念棠還真是擁有超乎年齡的自信。

何之舟在卷子中翻找著,最終許奕臻將試卷遞到他的眼前,他差點被紅色的分數閃瞎眼睛:“這叫好點?”

“曆史二十五分。”許奕臻說了句實話,沒想到何之舟的火氣更甚,“的確是數學更好點。”

何之舟有些無力,不想再接受暴擊,無奈地說:“你有沒有及格的?”

“語文差一點。”何念棠在一堆卷子中翻找著語文試卷,努力想證明自己的實力。聞言,何之舟的表情好了一點,終於找到何念棠的強項了。

何念棠將語文卷子翻找出來,雙手遞給何之舟,聲音有些忐忑:“差了兩分。”

何之舟的視線在觸及五十八分時傻了眼,他假笑著看著何念棠:“你告訴我滿分是多少分?”

何念棠愣住,木木地說:“一百分?”

“你以為你還是初中生嗎?”何之舟深呼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衝動,可是現在心血直衝腦門。

許奕臻在何之舟的背後,對何念棠無聲地說:“一百五十分。”

一百五十分?何念棠的眼睛驀然睜大,她離及格差的何止兩分?

何之舟瀏覽了一下她的語文試卷,基本上所有的問答題都是老師給的可憐分。

“垂死病中驚坐起,笑問客從何處來?”他默念著突然覺得有些缺氧,這個學生他教不起。

許奕臻嘴角上揚,何念棠耷拉著腦袋,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何之舟沒有暴怒,他放下卷子起身:“接下來這裏就是你的主場了。”他拍了拍許奕臻的肩膀。

許奕臻一驚,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我?”

“不然我拉你來幹什麽,看戲嗎?”還沒教他就已經累了,何之舟覺得有必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出去吹吹風冷靜一下頭腦。

“你去幹什麽?”

“出去接水敗敗火。”何之舟回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何念棠。

臥室裏恢複安靜,何念棠像是回到海洋裏的魚,立刻輕鬆了不少。

“他就這樣,你別在意。”許奕臻解釋著,雖然何念棠不會記恨何之舟,但是他希望何念棠心裏舒坦一點,“我們班裏的人最害怕問他題。”

一聽是和何之舟有關的事情,何念棠立刻被挑起興致,灼灼地看著許奕臻:“為什麽?”

在初中的時候學校實行自主學習,老師也就根據成績推出一對一的互助學習方式,而名列前茅的何之舟自然分配給了一個小學渣。

學渣是班裏有名的小混混,整天濃妝豔抹、服裝怪異,在學校認了很多哥哥,簡直無人敢惹,江湖人稱“雪姐”。

雪姐原名趙雪,在班級裏吊車尾的她看不上成績好的,並把這一類人統稱為書呆子。

“喂,書呆子。”趙雪紅色的指甲狠狠地戳在書上,趾高氣揚地開口,“以後老師布置的任務你全包了哈。”

何之舟看著眼前的手,皺起眉:“拿開你的手!”

“喲——”趙雪眉頭一挑,將手放肆地按在書上,“你知道在跟誰說話嗎?”

那時候,何之舟還沒長開,隻是班裏成績略好的小透明,平日裏看起來人畜無害。

許奕臻坐在何之舟的前麵,他和何之舟在比賽做一道物理題,思緒全然投入不受外界影響。

何之舟背靠在後麵的桌子上:“你就是趙雪?”不值得記住的人,他向來不會浪費多餘的腦容量。

聞言,趙雪像是聽見了天方夜譚,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你不認識……”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指甲塗得很難看。”還沒等趙雪說完,何之舟不緩不急地開口,打量著趙雪,“衣服也很沒品位。”

趙雪麵子拉不下來,惡狠狠地威脅:“你信不信……”

“找幾個人打我一頓?”何之舟慢悠悠地接過話,“然後呢,就能改變事實嗎?”

“你不就是一書呆子嘛,”趙雪漲紅了臉,硬撐著反駁,“傲什麽傲?”

“這麽看不起書呆子?”何之舟正視著趙雪,“不會是因為你嫉妒才這樣的吧!”

“怎麽……”

“怎麽不可能?”何之舟輕瞟了一眼趙雪,“你現在做的事情,認哥哥、化妝,我全部一天都能學會,我不屑去做的事,你竟然還能當成驕傲?”

“何之舟,我做出來了。”許奕臻放下筆抬頭說,“答案是一百五十八……”

盯著何之舟,趙雪眼圈都紅了,何之舟事不關己般地合上筆蓋:“冰激淩我請。”

“怎麽了?”許奕臻看著怪異的組合,“發生什麽事了嗎?”

所有人都吞咽著口水,他們真的是傳說中的好朋友嗎?

何之舟和許奕臻相繼離開教室,好事的同學往許奕臻桌上一瞅:“高二物理……”

“他們在做高二物理?”

教室裏一時間炸開了鍋。

趙雪咬了咬牙齒走出教室,雖然她想自欺欺人,可是何之舟說的話並沒有錯。

“你竟然讓他請你吃冰激淩?”何念棠不滿地看著許奕臻,“你分明就是乘人之危。”

“我的錯,我不是君子。”麵對何念棠的控訴,許奕臻啼笑皆非,何念棠抓的重點真是奇怪。

“後來趙雪招惹他沒?”何念棠一臉憤然。她當時可是赫赫有名的棠主,都不見得有趙雪囂張。

“不僅沒有,還被你哥治得服服帖帖的。”許奕臻想到這裏就笑了。

誰又能想到叛逆期的少女,在何之舟的諷刺下茅塞頓開,重新回歸到正常女生的軌道上。

可是何之舟對趙雪的改變簡直是漠視,每次趙雪請教問題,他總是在末尾追加一句“會了嗎”,還板著一張臉。

趙雪自然跟不上何之舟的思路,每次都是迷茫地搖著頭:“這個數是怎麽得出來的?”然後誠實地回答,“不會。”

“哦。”何之舟沒有任何反應,將講過的東西再次完整地複述一遍。

何念棠眼神暗了下來,如果她從小就和何之舟在一起,她也會請教何之舟,然後被何之舟嫌棄,她不會有“棠主”的稱號,她隻是個最普通的妹妹。

許奕臻意識到何念棠情緒的低落,但他沒有安慰人的經驗,隻好拿起桌上的試卷,問:“你哪裏不會?”

何念棠誠實地在卷子上比畫著,所到之處無一幸免:“這個,這個,這個……”

“你會哪個?”許奕臻跟不上她指的速度,換了個說法。

何念棠搖著腦袋,沒有絲毫不好意思:“都不太會。”

“那應該先看課本。”許奕臻放下卷子,“課本上的是最基礎的東西。”

何念棠聽話地翻著書包,慢慢地抽出數學書。突然,兩塊巧克力出現在許奕臻的視線裏。

“你沒吃?”許奕臻摸不著頭腦,這已經幾個月了吧。

“要你管。”以何之舟和許奕臻的關係,何念棠並不意外許奕臻知道這件事,難得地在許奕臻麵前害羞起來。

“有保質期的。”許奕臻想銷毀罪證,兄妹和好肯定是注定的事,萬一哪天把他抖出來,何念棠知道她寶貝那麽久的東西是他送的,會不會一氣之下奪了他的小命?

“這就不要你關心了。”何念棠將巧克力放到抽屜裏,將數學課本放到許奕臻的前麵,“這才是你應該關心的問題。”

還沒講幾題,何母走進來心疼地說:“學習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今天你們都累了,要不明天再繼續?”

許奕臻合上課本,禮貌地看著何母:“好。”

何之舟這時才從客廳悠悠地走來:“摸清了她的底沒?”

“嗯。”許奕臻點點頭,“基本上可以確定了。”

“哪裏是薄項,我們應該從哪裏教?”何之舟抿了一口杯子裏的水。還是他聰明,在小時候就懂得鋪好以後的路,幫何念棠認了這樣一個哥哥。

“從頭開始。”許奕臻如實回答,拿起桌上的書對何念棠說,“我回去幫你畫好重點,你背背就可以了。”

何念棠頭點得很用力,在何之舟的麵前努力地表現出乖寶寶的一麵:“辛苦了。”

何之舟沒有任何愧疚,許奕臻的筆記是出了名的好,麵麵俱到一目了然。

“這項任務交給你最合適不過了。”

許奕臻涼涼地望了何之舟一眼,他這個親哥哥倒是樂得輕鬆。

外麵已經伸手不見五指,夜色如約來到這座城市,而何念棠看著書上一堆數字頭暈目眩,所有的字體都慢慢地變成活體到處爬行,她晃晃腦袋,覺得聽見了大海的翻湧。

“念念,該睡覺了。”何母在外麵徘徊了好幾圈,擔心把何念棠逼急了。

何念棠正被課本為難著,聽見何母的聲音更是心生煩躁:“不要……”

“睡覺。”何之舟趕在何念棠發脾氣之前出聲,帶著不可商榷的口氣。

“好。”雖然沒看見何之舟,何念棠還是縮了一下脖子,還沒上床就按滅了台燈,“我這就睡。”

何之舟知道何念棠格外聽他的話,將威脅用得淋漓盡致,這會兒滿意地勾著嘴角,何念棠還不是很討厭的嘛!

“以後對你妹妹溫柔點。”何母不滿地點了點何之舟的腦袋,輕聲警告,“不要嚇唬你妹妹。”

何母轉身關上了臥室的門,何之舟蹙起眉頭委屈著,他收回那句話,何念棠還是一樣令人討厭。

許奕臻托著腦袋看著旁邊的粉色大盒子,幾不可聞地喟歎一聲,也不知到什麽時候能物歸原主。

桌子上是帶回來的課本,“何念棠”三個字占據了首頁,許奕臻笑了笑,三個字也就姓氏寫得算得上娟秀,他隨意地翻了一下,學了一半的課本還和新的一樣,難怪能憑著實力進入黑榜。

書頁嘩啦啦地在許奕臻眼前盡數落下,突然有一頁有很多筆跡,他慢慢地找出那一頁,“何之舟”三個字布滿整張紙。

一筆一畫寫得極其認真,許奕臻的心輕微酸澀了一下,首頁的那個“何”字是因為寫多了何之舟才會那麽好看吧。

“起床!”

何念棠在五點半就被吵醒,起床氣剛想發作,一聽是何之舟的聲音才勉強咽下到嘴角的不滿。

“炸炸起床。”何之舟不溫柔地敲著門,那力度說砸也不過分。

何母從廚房經過時瞪了何之舟一眼,他才有些收斂,隻是語氣絲毫沒有變弱:“起床,炸炸!”

“知道了。”何念棠慌忙地套上褲子,趿拉著拖鞋就去開門,“起來了。”

“我和奕臻約好在公園。”何之舟轉身,慢悠悠地朝著門口走去,“現在和我一起下樓。”

何念棠眼睛一亮,似乎沒想到他們的二人團體會叫上自己,連忙跟上何之舟的步伐:“好。”

遠遠地就看見許奕臻在亭子裏朝他們揮手,何之舟將手插進褲兜加快了步伐:“跟上。”

在看見許奕臻手裏的英語課本時,何念棠所有的期待煙消雲散:“我們這是要幹什麽?”

“魔鬼訓練。”何之舟神秘一笑,昨天晚上他和許奕臻一拍即合,一起為何念棠製訂了這個計劃,“接下來,讓我們為你點燃你對課本的熱愛。”

許奕臻將手裏的課本塞給何念棠:“你的口音有點嚴重,普通話才勉強過關,而英語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所以為了幫助你改掉你土得掉渣的口音,我們為你製訂了最合理的方案。”何之舟不緊不慢地接過話,對著許奕臻挑了挑眉。

許奕臻看著呆滯的何念棠:“首先就是英語口語練習。”

何念棠看著默契的兩人,有一種看了一場免費二人轉的錯覺:“我現在要做什麽?”

“首先是糾正你的音標。”何之舟悠悠地坐下,對許奕臻努努嘴,“你可是初中就給考試錄聽力的人,你當之無愧是最合適的人選。”

許奕臻也不說話,靜靜地看著何之舟的臉皮能撐多久。

“看什麽?”何之舟攤攤手,“你上次英語可比我多了整整一分。”

這下許奕臻無話可說,能讓何之舟承認自己弱的事可不多,而且已經知道了何之舟的厚顏無恥,再掙紮估計也沒用。

於是,安靜的公園裏傳出了何念棠念英語課文的聲音,許奕臻在旁邊努力地糾正何念棠的發音,時不時親自示範一下。

何之舟坐在長椅上,看著公園裏的遛狗老人,時不時冒出一句話:“炸炸,大聲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