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還在審核期

何念棠望了望窗外。六月剛過,氣溫攀升,空氣裏彌漫著植物特有的氣息,知了已經開始在樹上歌唱,雪糕已經成為超市最暢銷的商品,天空也是一望無際的澄澈。

這一年的夏天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熱。

“炸炸你想吃什麽呀?”何之舟熱情地走到何念棠的身邊,將許奕臻擠到一旁。

“都可以。”何念棠沒有什麽忌口的,隨意地掃了一眼食堂。

鍾靈跟著她爸爸去看望生病的奶奶,這幾天請了假,何念棠自然落了單,何之舟和許奕臻爭先恐後地充當護花使者,圍在她身邊。

何之舟推著何念棠去旁邊等著,拉著許奕臻就往打菜的地方走去。

“要什麽?”食堂阿姨看著何之舟,一向粗大的嗓門輕了些。

“這個,這個,這個。”何之舟毫無章法地點著,看著最愛的獅子頭又是貪婪地一笑,“還有這個。”

食堂阿姨的手意外地很穩,全程都沒有手抖,笑盈盈地將飯缸遞到何之舟的手裏,還格外加了句:“慢走啊。”

“阿姨,照著剛才的菜打兩份。”何之舟接過飯缸向何念棠走去,臨走時安排著,“等下我接應你。”

食堂阿姨看了許奕臻一眼,眼裏的笑意不減,甚至笑得更加明媚了,拿著勺子的手依舊很穩。

“炸炸,你先吃著。”何之舟將飯缸推到何念棠的麵前,說完就急匆匆地朝著打菜窗口走去。

何念棠傻傻地盯著滿滿的飯菜,她和鍾靈經常在這裏吃飯,可是她們每次都會吐槽食堂阿姨給的菜少,當時鍾靈還吐槽食堂阿姨隻要看見帥氣的男生手就不會抖了,她那時一笑而過,現在看來鍾靈說的話也不是毫無依據。

何之舟到達窗口的時候,許奕臻正拿著飯菜準備轉身,隻是何之舟一隻手就拉住他的衣角,他看著何之舟問道:“幹嗎?”

“和我一起走。”何之舟才不會把和何念棠單獨相處的機會留給許奕臻,手指加大力度。

許奕臻幾乎不用深想就知道了何之舟的想法,作勢掙了掙:“放開。”

“謝謝阿姨。”何之舟拿過阿姨遞給自己的飯缸,這才放開手,朝食堂阿姨笑得一臉燦爛,轉身就跟上許奕臻的步伐,語氣中滿是得意揚揚,“我是不會給你犯罪的機會的。”

許奕臻輕哼一聲選擇沉默,最近何之舟喜歡自娛自樂,他也懶得理了。

“炸炸快吃呀,待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何之舟看著還沒動筷子的何念棠。不過,看著座位,他又犯了難。他是坐在何念棠的對麵,還是應該坐在何念棠的旁邊呢?

“這就要吃了。”見兩人回來,何念棠拿起筷子,可是看著這兩個人還站在原地,不解地問,“怎麽不坐呀?”

他們現在的位置是許奕臻和何之舟經常坐的,靠窗邊,一張桌子四個座位,也算得上食堂裏一塊清靜之地了。

“嗯。”何之舟還站著權衡著利弊,最終選擇了坐在何念棠的身邊。

許奕臻等何之舟坐下,才溫吞吞地坐在了何念棠的對麵,看著何之舟一臉吃虧的表情無言以對,以前總想著讓這兩人和好,以至於現在他隻能為那個幼稚的想法付出代價。

何念棠看不懂兩人的明爭暗鬥,晃悠悠地吃著自己的飯菜,不一會兒就成功消滅了一個獅子頭。

“好吃吧?”何之舟一臉邀功,還不忘擺明自己的鍾愛,“我最喜歡的就是這裏的獅子頭。”

“嗯。”何念棠點點頭。在家裏被何母的手藝養刁了胃口,現在食堂裏沒幾樣菜可以入得了她的眼,這獅子頭算一個例外。

相比於何之舟的多話,許奕臻就喜歡以行動取勝,夾起自己沒有動的獅子頭就往何念棠碗裏放。

何之舟看著這一番操作傻了眼,用了三秒才反應過來,怒氣衝衝地指責:“學校是學習的聖地,大家都在知識的海洋裏遨遊,你這是幹什麽?”

許奕臻最近快被這句話洗腦了,隻要他離何念棠近一點,何之舟就咋咋呼呼地拿著這句話堵他。

何之舟快速地把獅子頭丟到許奕臻的碗裏,然後將自己的獅子頭送到何念棠的碗裏,看向何念棠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好吃你就多吃點。”

許奕臻的手緊了又緊,看著被丟回來的獅子頭,終是爆發出來:“說教室是學習的聖地,我就忍了,說食堂是聖地,你是腦子抽了?”

何念棠看著兩人的針鋒相對,剛開始她還害怕得不行,可是長時間發現兩人都是嘴上英雄根本掀不起什麽大浪,也就隨他們去了。

何之舟對許奕臻的怒意不以為然,低下頭老實地吃飯,還不忘再次嘲諷許奕臻一句:“不跟你一般見識。”

許奕臻平息了怒火,看著何念棠吃得津津有味,心裏立刻有了主意。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兩三分鍾時間何念棠就解決了第二個獅子頭,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嘴唇,這獅子頭什麽都好,就是量太少了。

這時許奕臻才將獅子頭夾給何念棠,挑釁似的看了何之舟一眼。

何之舟本來想一如既往地還回去,可在看見何念棠那垂涎的表情時,筷子就頓在了半空中。

何念棠看著何之舟的舉動,還以為何之舟想吃,咽了口口水,將飯缸移到何之舟的麵前:“給你吃。”

“你吃。”何之舟收回筷子,尷尬地撓了撓頭,望著許奕臻低低地說了聲,“老狐狸。”

由於許奕臻發起的猛烈攻勢,何之舟對何念棠越來越患得患失,害怕一個不小心自己的妹妹就成了別人的女朋友,可無奈許奕臻是油鹽不進,他隻好將遊說戰略換了個對象。

“XX市一男子殺害女朋友,原因僅僅是女朋友徹夜未歸。”何之舟拿著最新一期的報紙,看著頭版頭條的新聞驚呼,“那名遇害的女子隻是跟朋友出去遊玩,結果耽誤了行程,雖然跟男子解釋多次,卻仍然沒有被相信,還不幸地慘遭殺害。”

看著一臉憤怒的何之舟,何念棠摸不著頭腦。

“你還不明白嗎?”何之舟看著何念棠無動於衷的樣子,內心一片焦急。

何念棠朝許奕臻看了看,卻隻見許奕臻衝她搖搖頭,向她傳遞著何之舟發神經的信息。

何之舟看著這樣的互動更是怒火衝天,坐在何念棠的身前,耐心地教育著她:“這件事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談戀愛的男生精神都不正常。”

何念棠的身子抖了抖,這有點以偏概全了吧。

為了防止何之舟內心太過陰暗,她隻好開口:“也不一定,這隻是個例……”

“不是個例。”何之舟急了,指著報紙上各種驚悚的事件,“你看每天都發生這麽多的事情,這個世界沒有你想的那麽美好。”

“可是……”何念棠現在終於體會到有口難言的滋味了。

“沒有什麽可是。”何之舟又拿起報紙,找到一個相似的案件又要開始重讀,“你看這個案件的時間,被害的還是女……”

“丁零零……”

教室裏響起急促的上課鈴聲,何念棠鬆了一口氣,為自己的耳朵感到慶幸。

何之舟不滿地閉上嘴巴,但是將手裏的報紙塞給何念棠,走時還一再強調:“你再看看,不要總抱有那麽多美好的幻想。”說著還看了一眼許奕臻,又道,“這個世界可醜陋著呢。”

許奕臻攤了攤手表示自己很無辜,他對世界怎麽了,要被何之舟這樣說。

日子還和從前一樣平淡得掀不起一絲波瀾,何念棠整日沉迷在知識的海洋裏,為即將到來的戰鬥準備著。

不過對於何之舟這樣的優等生來說,高考就是一種解脫,這場戰爭他們站在必勝的一方,結果已經不需要用時間來驗證。

雖然自己進了一班,可是在高三這個特殊時期,何念棠也不敢放鬆自己,畢竟她和許奕臻、何之舟還差了一段距離。她抬頭看了眼鍾表,將所有心神再次投入到書本之中。

何之舟拿著水杯走在客廳裏,眼睛卻盯著手機。他最近在微博關注了一些微博博主,以便搜集更多的事件讓何念棠意識到世間的險惡。

向上刷的手指止住,何之舟興奮地看著手機,見何念棠的臥室還亮著燈,馬上推門而入。

還沉浸在物理習題中的何念棠被嚇到。

何之舟的眼睛裏全是手機倒映散出的綠光,她顫抖著問:“怎麽了?”

何之舟指著手機一條微博,獻寶似的推到何念棠麵前:“XX市一女子跟著男朋友回家,卻遭到非法拘禁,失蹤十幾年……”

何念棠看著何之舟突然後背發涼,像何之舟這樣的花季年齡老是關注這樣的新聞,長期下來心理難免朝著不陽光的方向發展……想到這裏,她更是驚恐:“你以後可不可關注別的?”

“這怎麽行。”何之舟頓時急了眼,繼續教導著何念棠,“這樣的新聞充分反映了現在的社會現狀,你看看這樣的情況,有多少男生都是這樣的,剛開始花言巧語逗女生開心,後來就成為這樣的人渣。”

何念棠看著何之舟固執的樣子,很想提醒何之舟他也是廣大男同胞的一員。

“事實證明。”何之舟還在往何念棠的腦袋裏灌輸自己的理念,不斷地進行洗腦似的勸說,“在這個世界上暖男都會變成渣男的,炸炸你可要當心,不要被人騙了。”

“嗯。”何念棠也懶得反駁了,繼續低下頭看自己的習題,不太明顯地下了逐客令。

何之舟繼續裝傻,可是看著何念棠興致缺缺的樣子,想要提起何念棠的充分重視,就開始以問題的形式和何念棠交談,讓何念棠有充分的參與感。

“你知道為什麽社會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嗎?”

何念棠想了一下點點頭:“知道。”

“說來聽聽。”何之舟突然有種孺子可教的成就感,鼓勵著何念棠說出來。

有著充分常識的何念棠很快將這件事代入到生活中,立刻想起在鄉下的經曆,自信地衝著何之舟反問道:“你燒過煤嗎?”

這個回答出乎何之舟的料想,他看著何念棠傻傻地搖著頭:“這和燒煤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這和燒煤幾乎是同理。”何念棠信誓旦旦地說,“燒煤也是這樣,剛開始是熱的,後來它發揮了自己的光和熱,變成碳,就是你口中的渣。”

“是嗎?”何之舟拿著手機愣在那裏,所有的關注成功被煤所轉移。

“我可是燒了好幾年的。”何念棠非常有底氣地說道,看著何之舟當真的樣子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這會兒更是決定再加一把火力,“你可以去百度一下相關的知識,到時候就知道我說的是真的了。”

何之舟拿著手機半信半疑道:“是嗎?”

“嗯。”何念棠站起來推著已經站起來的何之舟,微愣著的何之舟沒有絲毫抵抗,還在想關於煤的問題。

在何之舟出去的時候,何念棠就關了門,探出一個頭朝著何之舟告別:“那我先睡了。”

“嗯。”何之舟還是魂不守舍的樣子,在聽見門響的時候,所有的神經被拉回,他好像還有一肚子的理論沒有說。

正當何之舟再次想推門而入的時候,臥室的燈光瞬間熄滅,他隻好作罷,煤理論又再次占據他的思想。

何念棠側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聽見何之舟離開的步伐和門關上的聲音,才鬆了一口氣,再次跳下床開了燈。高考在即,她才舍不得浪費一點學習的時間。

“炸炸,想我沒?”

剛回到教室,何念棠就被鍾靈抱了滿懷。她看著鍾靈喜悅的樣子,心裏也染上一絲喜悅:“嗯。”

女生的友誼從來不能用時間衡量,隻要三觀相合,感情自然如膠似漆,何念棠和鍾靈的友情也是基於此,而且在不斷的磨合中,她們似乎更加相像了。

天氣越來越熱,而高考的複習也開始進入白熱化階段,所有的人都拚著一把勁,畢竟這場考試是會被計入未來的考試。

而鍾靈也和母親達成一致,隻要考入到理想的學校,以後就可以擁有自由,“自由”這個詞對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何念棠更是拿出自己百分之百的努力,上課的時候她看著第一排的何之舟眯了眯眼睛,不一會兒視線就不自覺地移到許奕臻的背後。

許奕臻似乎身後長了一雙眼睛似的,隻要何念棠朝著他望去,他總會無意識地回頭,何念棠偷看十次有九次都被他抓住了。

剛開始何念棠被抓包時,隻會尷尬地低下頭,掩飾自己尷尬的小情緒,可是久而久之她的臉皮也就厚了。

物理課上,何念棠的視線再次不聽話地朝著許奕臻望去,隻是這次還沒來得及觀望,就跟許奕臻的視線對上,她也不藏著掖著了,自然大方地朝著許奕臻小幅度地擺擺手,用口型打著招呼:“嗨!”

看著何念棠調皮的動作,許奕臻也笑開了,朝著何念棠點點頭便收回了目光。

何念棠也回過神,重新看向黑板,許奕臻朝著立起來的書看了一眼,書本上有一枚小巧的鏡子映著何念棠垂下的腦袋,他輕笑一聲,哪裏有什麽心有靈犀,全都是他費盡心思。

所有的場景都落在鍾靈的視線裏,她是既高興又心酸,看了眼坐在第一排托著腦袋的何之舟,自我安慰著。到了大學她就自由了,再讓何之舟享受一段時間清靜的日子吧,等她出擊可不是現在暗戀這樣的小動作了。

樹枝已經舒展開了枝葉,學校的綠意又濃重了幾分,人稱黑色六月的日子越逼越近,陽光散進高三的教學樓,所有的東西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兩個冰激淩。”學校超市已經開始有了夏天專屬的零食賣,作為喜歡走在前沿的鍾靈來說,這絕對是不可以錯過的嚐鮮機會,放學後就拉著何念棠跑向那兒。

何念棠看著手裏的冰激淩,鍾靈已經迫不及待地撕開包裝袋,看著冰激淩一臉貪婪:“好美味的樣子。”

樹蔭擋下大部分的陽光,何念棠和鍾靈吃著冰激淩走在校園裏的小路上,不時有學弟學妹路過,三年時光,她們已經成為學校的學姐了。

“哎哎哎……”迎麵而來的是三個男生,其中兩個看著遠處的女孩兒朝著其中一個男生擠眉弄眼道,“阿琪,看看看,那是誰?”

“少來。”被稱為阿琪的男生看見那個身影時,眼神就閃躲起來,掃了眼調侃正興的同伴。

“喜歡就說嘛。”男生意味深長地拍打著阿琪的肩膀,擠眉弄眼道,“兄弟幫你追。”

“嘁!”阿琪加快了步調,將兩人甩在後麵,“你們少去招惹她。”

“哎喲……”兩個男生相視一笑,立刻追了上去,“瞧瞧這護短的樣子!”

男生的聲音漸行漸遠,鍾靈咬了一大口冰激淩,白色的氣體從口中冒出些許,最終在燥熱的空氣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哈了一口氣感歎道:“年輕真好。”

何念棠看著鍾靈的樣子,輕笑一聲:“你也年輕著呢。”

“哪有。”鍾靈嘴裏滿是冰激淩,說起話來有些含糊,“我以前可比這有活力多了。”

何念棠聞言挑了挑眉,她早就聽說了鍾靈的一些事跡,但是哪有從當事人口中來得真切。想著,她就問了出來:“來說說你當年在演講台上表白的光榮事跡唄。”

看著何念棠探究的樣子,鍾靈突然有了害羞的跡象,狀似無意地擺擺手:“罷了罷了,英雄不提當年勇。”

“別呀。”何念棠經常被鍾靈調侃得羞紅了臉,現在難得看見鍾靈害羞的一麵,哪裏舍得放下這個好機會,馬上靠近鍾靈追問道,“來說說。”

看著何念棠緊追不放的樣子,鍾靈頓下腳步開始反擊,嘴角一勾酒窩隱隱地顯了出來:“過去都煙消雲散了,我們還是來談談現在吧。”

何念棠一看局勢不對,明智地選擇了逃避:“那我們還是跳過這個話題吧。”

“這怎麽可以。”鍾靈眼睛一眯,像個藏起大尾巴的狐狸,盯著何念棠,“我以前以為何之舟和許奕臻肯定是最強拍檔,從來沒想過他們會有水火不容的一天。”

“水火不容太嚴重了吧。”何念棠反駁著,接著小聲地嘟囔著,不知是說給鍾靈聽還是說給自己聽,“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何之舟是我哥哥。”

“那許奕臻呢?”鍾靈就等的就是何念棠這句話,為了更清楚地看見何念棠的表情,她輕輕跳到何念棠的麵前,“他可不是你哥哥。”

“也差不多了。”何念棠吃了一口冰激淩,腦袋一轉,用拙劣的表演生硬地轉移話題,“你看花都開始敗了。”

“早就敗了。”看著何念棠慌亂的樣子,鍾靈也不再逗何念棠,這會兒換上嚴肅的表情,“如果,我說如果許奕臻和何之舟最後沒有去一個大學,那你去哪裏?”

何之舟。答案就在何念棠的嘴邊,可是她怎麽也說不出來,腦子裏全是許奕臻。

“他們都學習那麽好,哪裏輪得到我選擇?”

“你學習也不差了。”鍾靈輕敲了一下何念棠的腦門,接著堅定地說,“當然,我肯定是會追隨你哥的。”

映入眼裏的是鍾靈無限向往的樣子,何念棠最羨慕的就是鍾靈的坦誠。

“那樣你就陪許奕臻吧。”鍾靈有模有樣地安排著四個人的未來,看著何念棠的眼裏沒有任何玩笑的部分,“你要是想你哥,我帶著他去找你們。”

鍾靈還在暢想著未來,沒有意識到許奕臻和何之舟朝她們走來。何念棠看了一眼倒著走路沒有察覺的鍾靈,突然心生一計:“你就這麽想成為我嫂子?”

“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鍾靈依舊倒退著,在何念棠麵前她向來口無遮攔,這會兒臉上全是勢在必得的堅定,“等我上了大學,我就不在我媽的眼皮子底下了,到時候你哥還不是手到擒來。”

“哦?”何之舟停下腳步突然出聲,看著鍾靈陰森森地開口,“這麽有自信,我突然好怕。”

鍾靈立刻就傻了眼,嘴角抽搐著看著壞笑的何念棠,已經沒有了回頭的勇氣,隻能浮誇飆演技:“念念——”她撲進何念棠的懷裏,甩著自己的腦袋,“我剛剛做了什麽!我為什麽不記得了?”

何之舟對著鍾靈五毛錢的演技不忍直視,大步離開了。

“還挺可愛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許奕臻怎麽會錯過,立刻走到何之舟的身邊調侃道。

“你覺得可愛,你去。”何之舟斜了一眼。

“還是算了。”許奕臻想起鍾靈的表演,搖了搖腦袋。

何之舟見狀冷哼一聲:“總有刁民想害朕。”

“怎麽辦?頭好疼!”鍾靈還在何念棠的身上繼續著表演,輕撫著腦袋緊皺著眉頭,臉上全是猙獰。

“走了。”何念棠嘴角全是隱不去的笑意,鍾靈也是隻有賊心沒有賊膽的紙老虎。

鍾靈立刻就彈出何念棠的懷抱,怒視著何念棠:“你皮又癢癢了?”說著就對何念棠上下其手。

在認識鍾靈之後,何念棠才知道自己有個致命缺點:怕癢。看著鍾靈伸來的魔爪,她頭皮已經發麻,馬上識相地認錯:“我錯了……”

“晚了。”鍾靈找準時機撲上去,看著何念棠畏懼的樣子,一陣成就感,“看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太陽懶洋洋地灑下陽光,這樣曬太陽的好時節鍾靈怎麽會錯過,飯後就拉著何念棠去了操場,找了一塊陰涼的地方就躺下了。

“都說黑色六月,我覺得也沒那麽可怕。”鍾靈閉上了眼睛,任透下的陽光打在自己的臉上,用頭碰了碰何念棠的頭,“是不是,炸炸?”

“嗯。”何念棠眯了眯眼睛,她倒沒有多少擔心的,何父何母已經對她現在的進步甚是滿意,她沒有來自家裏的負擔。

“真好。”鍾靈用手擋住自己的眼睛,嘴角勾出一抹笑意,“終於要自由了。”

許奕臻提著一食品袋的冰激淩,自從他們升上了高三,學校就對他們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本來想著回到班裏給何念棠、鍾靈,隻是許奕臻的目光無意地掃到了操場的一角,腳步一轉就朝著操場走去。

“喂。”何之舟泛著困意,慵懶地看了眼許奕臻,“你幹什麽去,冰激淩要化了。”

許奕臻沒有停下腳步,朝著操場那方一抬頭:“她們在那裏。”

“還真是……”何之舟看著操場上凸出大的兩個身影,恨鐵不成鋼道,“還真有閑情逸致。”

早在許奕臻、何之舟靠近的時候,何念棠就聽見了聲響,本以為是學弟學妹,她也就懶得睜開眼睛。

“你們這樣的警覺性也是可以的啊。”看著沒動彈的兩人,何之舟忍不住出聲提醒。

聽見何之舟的聲音,鍾靈反射地彈了起來,仰著腦袋看著身前兩人,嘴角都僵硬了:“你們怎麽來了?”還不忘推著地上的何念棠。

何念棠看著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手,無奈自己動手拿開,這才坐了起來,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你們怎麽來了?”

許奕臻從食品袋裏拿出冰激淩,將其中一個遞到何念棠的眼前:“請你們吃冰激淩。”

何念棠不客氣地接住,看了眼,是她喜歡的藍莓味,嘴角的笑意又繼續上揚。

“謝謝。”隻要何之舟在場,鍾靈就像被紮的氣球,一下子了。

“不客氣。”許奕臻從食品袋裏拿出一個,將最後一個連同袋子一起遞到何之舟的手裏。

這差別對待。何之舟咬緊了牙齒,又開始不動聲色地找事,雙臂一抱絲毫沒有接的意思:“如果你給我的,和給別人的一樣……”

還沒等何之舟說完,許奕臻就收回手,嘴裏替何之舟接下後半句:“我懂了,你就不要了。”

看著許奕臻絲毫沒有開玩笑的跡象,何之舟這下急了,難不成讓他看著他們吃?他伸手就撈起食品袋,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許奕臻一眼,冷哼道:“那你還真挺夠意思的。”

何念棠早就知道了何之舟傲嬌的樣子,和鍾靈相視一笑,低聲笑了笑。

操場上四個身影盤腿坐在地上,少年臉上有著絲毫不亞於太陽的光芒,他們搖擺著身子笑成一團。

路過操場的教導主任頓下腳步,看著操場上的一幕出了神。

在身後的李主任也看見操場的情景,看著教導主任不苟言笑的臉,急忙解圍道:“高三學生的壓力都很大,偶爾放鬆一下也是應該的。”

教導主任眼睛還在看著操場,神情卻緩了緩,若有所思地問:“你說我們任著他們,真的沒有問題嗎?”

李主任看著操場,他也經曆過這樣的青春,沒有哪一種青春能用“錯誤”兩個字概括:“孩子們都長大了,我們應該尊重他們。”

教導主任抬起腳繼續前行,隻是臉上換上了欣慰的表情,無論結局怎麽樣,隻要他們快樂就夠了。

所有的大人都有豐富的經驗,當他們有了孩子之後,他們習慣將已有的經驗灌輸到孩子身上,他們也沒有錯,隻是想讓他們曾經犯的錯誤避免在孩子的身上重演。

可是沒有人的青春是毫發無傷的,沒有哪個人的青春是完美的,也沒有哪個人願意去擁有完美的青春。

“同學們,即使在怎麽舍不得,但高考還是一樣如約而至了。”班主任站在講台上環視著每一個人,接著說,“我要給你們布置最後一個作業了。”

所有的學生都端正地坐在凳子上,就連平時坐姿慵懶的何之舟也挺直身子,教室裏幾十雙眼睛都盯著同一個地方。

“請所有人拿出一張紙,我接下來要布置任務了……”

教室裏這才出現微小的聲音,何念棠拿出一張紙,安靜地等著老師開口。

“我接下來布置的任務一共有131個字,是唯一確定的答案。”班主任緩緩地走下講台,對著每一張疑惑的笑臉繼續說,“而且這次誰都不可以作弊,不可以偷看,如果有人答錯了,可是要受懲罰的。”

所有學生的臉上除了好奇還都染上了一些恐慌,他們一眨不眨地看著班主任。

何之舟第一次聽不懂命題,朝著許奕臻投去目光。

許奕臻搖了搖頭,衝著何之舟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一無所知。

“好了。”班主任推了推鼻梁的眼鏡,看著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緩緩地揭開謎底,“現在請隻看自己的試卷,下麵我要公布最後一次的試題了。”

在所有人屏息凝視的時候,班主任的聲音響徹整個教室:“這個答卷的題目是寫我們全班人的名字,第一個名字寫上你自己。”

所有等待作業題目的目光全都聚集到班主任的身上,全部的視線都帶著不可思議,他們做過無數試卷,所有的試題大抵都有固定的模式,唯獨這道沒有公式。

教室很久之後才有落筆的聲音,雖然何念棠才與他們相處一年,可是名字一個個從記憶中彈出來,這張卷子是她唯一一張沒有用腦細胞的試卷。

“我在教師這個崗位上待了二十一年,你們是我教過第七個畢業班。”班主任的聲音還在繼續,在班裏的每個角落飄**,“所有的班主任都會說的一句你們是我教過最差的一屆,可是我從來沒有說過這句話,因為在我心裏你們一直都是最棒的。”

班裏有多愁善感的女生已經落下淚了,這三年時光的故事,幾乎都濃縮在這張試卷上。

“這個班流動性不大,班上一半以上的學生都沒有換過班,甚至沒有換過座位。三年,一千多個日夜,你們一路征程,終於走到了最後,我很高興可以有幸見證你們的成長……”

“這三年也許你們之間有過摩擦,有過爭吵,有過誤會,也是在這些中是哭著學習長大的,但是這段時光終究是你漫長人生中的最精彩一小部分,可能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被你們從記憶裏剔除,但是請你們一定要記得此時陪著你們的那個人,即使你們的人生再沒有交集……”

“我們有時不得不承認告別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可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學會說再見是人生中的必修課,可是有些東西並不會隨著時間而消失。若幹年後你們再次回憶,一定有些人在你的記憶中是熠熠生輝的模樣,他們就是青春送給你們的禮物……”

班裏陸續有人停了筆,班主任已經在講台站定:“這個夏天過去,你們要去迎接你們的未來了。我還依然停在這裏,迎來下一批學生。”望著窗外依舊蔥鬱的樹葉,深呼一口氣,“寫好試卷的同學,可以選擇交卷了。”

所有人拿著那張已經寫好的紙再三確認。作為尚橫一中最出色的學生,他們幾乎很少會這樣猶豫。教室裏安靜了幾秒,有男生慢慢地走上了講台。

夏天清涼的風從遠方襲來,調皮地溜進教室,卷起班上同學頭上的發絲,最終消失在空氣中。

“都交了嗎?”班主任整理的試卷,再次確認道。

“嗯。”

“好。”班主任照常拿起試卷,整理好講桌上的東西,最後看向端坐的學生,莊重地說,“下麵我宣布,你們畢業了。”

“畢業了!”

“解放了!”

窗外,應景地響起學生的歡呼,風將自己的形狀賦予試卷,試卷在空中呈螺旋狀,最後落地而終。

班主任像往常一樣,在鈴聲落的那一刻走出教室,隻是班裏所有的學生都像是感受不到外麵的歡呼一樣,沉默著,為這一場即將到來的離別緘默著。

何念棠望了望窗外。六月剛過,氣溫攀升,空氣裏彌漫著植物特有的氣息,知了已經開始在樹上歌唱,雪糕已經成為超市最暢銷的商品,天空也是一望無際的澄澈。

這一年的夏天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