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與你相遇，時光正好
沒過兩天，竇群說給他們報了一個冰球訓練營的機會，讓所有隊員一起參加。
周荔春原本打算跟去的，但因為係裏有一個跟著餘教授出去外地交流采訪的機會，餘教授就把這個機會給了她，周荔春就答應了。
何旭知道後不太高興。
“還跨省采訪，我們訓練都沒你跑得這麽遠。”
當時他正坐在操場的主席台上，剛剛的一節體育課耗費了大量精力，他的頭發濕漉漉的，墨黑的眼睛裏流露出濃濃不滿。
周荔春坐在他的身邊，看他那氣憤又莫名帶點撒嬌意味的樣子，笑了：“你一直在往前走，我也不能停在原地啊。”
何旭轉頭看她，周荔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周荔春說：“我會每天給你打電話的。”
“嗯。”
“接不到就給你發信息。”
“好。”
“你會回我嗎？”
“嗯。”
“你就不能多說兩個字？”
“我會。”
何旭那不耐煩的傲嬌語氣讓周荔春失笑，突然覺得戀愛會讓人智商變低這種事的感覺還不賴。
出發當天，周荔春的機票時間和何旭的出發時間差不多，所以她就沒有去送他。
竇群租的大巴車一早就停在校門口。
大家都很驚訝邊藍老師居然跟著一起來了，就站在竇群的身邊，然後大家嫌八卦不夠大似的，齊刷刷將目光投向徐陽。
徐陽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竇群一腳虛虛地踹過去：“都站在這裏幹什麽，上車啊。”
錢錚說：“等何旭呢。”
“他還沒來？”
“嗯，剛打了電話，他沒接。”
話音剛落，就遠遠看見何旭吊兒郎當地背著書包從遠處慢悠悠走了過來，明顯興致不高。
上了車，所有人都很興奮，邊藍還帶了自製的糕點，組織大家一起唱歌。何旭一直看著手機，徐陽還不知死活地說：“總感覺小春春這一波虧了，居然沒有跟著一起來。”
何旭的臉色頓時就更臭了。
竇群若有所思地看了何旭一眼，走到他旁邊的位置坐下，何旭一回頭就聽見他說：“怎麽，女朋友不在，連訓練營都沒心思參加了是嗎？”
何旭先是一愣：“你怎麽知道？”
竇群笑得高深莫測：“你們這群臭小子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嗎？”
何旭無語，往身後看了一眼說：“那你和邊藍老師是怎麽回事？”
竇群拍了他一下，笑罵：“我的事用得著你瞎操心？我們這是正經行程，我可提前警告你啊，要是給我心不在焉耽誤了訓練，體罰是免不了的。”
何旭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一路顛顛簸簸坐了好久，徐陽都睡了醒了幾輪，到下午五點多的時候，終於到了。
一下車，大夥兒就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大家想象當中的訓練場不說條件和設備是頂尖，但應該也不至於太差。結果臨到現場了，才發現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徐陽不敢置信，第一個問：“教練，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們不會就要在這兒度過吧？”
竇群閑閑地擼了一把頭發，抬眼：“怎麽，有問題？”
所有人瞬間哀號起來，沒有想到訓練基地的條件居然這麽差。
這位置偏僻得連個小超市都沒有就算了，連洗澡水都忽冷忽熱，七八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共用一個衛生間，還得排隊。
簡陋的宿舍裏，何旭麵無表情地把黑色背包扔在下鋪的**，拎著徐陽的衣領，輕輕鬆鬆把他拽到了一邊。
徐陽大叫：“何旭，不帶你這樣兒的！還有沒有人性了，說好了我先洗澡的！”
何旭哼笑：“你打得過我再說。”
錢錚在旁邊大笑，搶過徐陽手上的毛巾說：“進了這裏，力量才是王道。”
“你們這些沒人性的！”
平常在一起訓練早已經熟得不能再熟的幾個少年都是第一次體驗這樣的集體生活，結果住進來的第一天就為了洗澡和搶被子這種事在宿舍裏鬧成一團。
過了半天，何旭手機響了。
剛好壓在他身上的徐陽往他手機上看了一眼，問：“誰啊？”
何旭立馬把手機翻過來蓋上，推了推壓在身上的人：“起開。”然後在一群隊友擠眉弄眼的起哄中，拿著手機出門。
電話當然是周荔春打來的。
她那邊比冰球隊這邊好太多，行程安排不是特別緊，但是跟著教授出來她絲毫不敢放鬆，即使是一次體驗，也一直在觀摩和學習。
才接通，她就聽到了他的喘息聲。
周荔春莫名耳熱，小聲問他：“在訓練嗎？”
“沒有。”何旭應了一聲，然後周荔春聽到了腳步聲，他應該是出門了，“剛剛和錢錚他們搶被子。”
周荔春失笑，能想象到他和隊友笑鬧的樣子。
兩人東拉西扯了半天，何旭說得比較多，居住環境，訓練流程。他雖然嘴上抱怨著說自己潔癖都快被治好了，但周荔春知道他雖然家境優越但也並不奢豪，這樣和隊友一起的集訓生活，對他來說，是新鮮也有意義的體驗。
兩人膩膩歪歪半天也沒有掛電話。
“你想我嗎？”最後，何旭靠在牆上突然低聲問她。
周荔春紅臉，但很老實承認：“嗯，想了。”
“我也很想你。”
結束通話，何旭回了宿舍，推門進去就見隊友們排排坐在床沿邊，全體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幹嗎？”他問。
徐陽衝他挑眉，捏著嗓子學女聲：“哎喲，想你哦。肉不肉麻啊你們。”
何旭關門的動作一頓，但是也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
錢錚說：“是荔春吧，就說你今天狀態一直不對，和我們隊女神在一起了居然還瞞著我們。”
何旭倒是坦誠：“剛在一起，你們怎麽猜到的？”
“這有什麽難，大家天天在一起，早就覺得不對了，隻是你們不說，我們當然也就不好捅破了。”
何旭想起之前周荔春死活非要瞞著別人的樣子，笑了，對隊友說：“你們的嘴巴緊一點，不要在她麵前說什麽，她臉皮薄不好意思。”
一片酸到掉牙的抽氣聲。
徐陽歎氣：“護了這麽久的白菜還是被拱了，不過看在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份上，我們就不說什麽了。”
這次集訓是多個大學冰球隊一起組織的，其中也包括成信等多個在大學生冰球聯賽當中成績亮眼的學校。總教練是國家的現役隊員，叫段越，非常非常嚴格。
如果說竇群給人的感覺是明麵上不靠譜，但是自有一套有效的訓練方式。那麽段越一看就是專業運動員，嚴謹、執行力強。
正式訓練的第一天就實行車輪戰。
成信始終保持第一，華西表現雖然不是最突出的，但是因為配合到位，一直也排在前列。何旭作為中鋒的主力隊員，表現非常紮眼。
訓練結束後，段越單獨留下他，給他講了一下訓練技巧。
所謂槍打出頭鳥，又有成信的人在，他難免被人針對了。
如果放在幾個月以前，成信是完全沒把他們放在眼裏的，但是經過一場比賽也看到了華西隊目前的狀態，心裏也沒有那麽十拿九穩地認為自己還能完勝。
一開始兩天大家都正常訓練，除了何旭有兩回走在路上，被謝勝那夥人故意撞了肩膀，挑釁意味很明顯。
而讓這兩個隊伍的關係直接惡化的起因是，段越給何旭單獨開小灶，在段越看來，何旭這樣天賦型的選手可遇不可求，於是一邊嚴格要求一邊又很惜才。
後果嘛，何旭處處被人找麻煩。
徐陽氣得不行：“這都是些什麽人啊？”
“別管。”何旭難得壓下脾氣，“上了場，輸贏說話。”
第三天的訓練中，華西終於對上成信。
成信一直壓著何旭打，故意專門盯他。鄧柯雖然克服了心理障礙，但就算配合著李騰，打得也比較吃力。
進行到第二場，華西改變戰術，全隊配合何旭，給他創造一切能進球的機會，並從戰術上主力壓著謝勝和許川，效果顯著。但是何旭第二次帶球過人的時候，謝勝從斜上方切進來犯規故意撞倒他，慣性讓他一下子失去平衡，滑出去撞到了另外的隊員，而後重重摔倒在地，鋒利的冰刃瞬間劃破胳膊。
有汩汩鮮紅立馬湧了出來。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手忙腳亂地圍了上來。
謝勝也驚愣住，他並沒想到會這麽嚴重，但看到不是什麽要害部位，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他這故意又無賴的樣子一下子激怒了華西隊，徐陽紅著眼揮著拳頭就要往上衝。
“住手！”竇群及時製止。
隊友們憤憤不平指責謝勝是故意為之，成信那邊也嚷嚷是正常事故。
何旭一隻手捂著胳膊上的傷站起來，盯著謝勝，冷笑著吐出兩個字：“傻子。”
謝勝麵紅耳赤地朝他衝撞過來，被他的隊友拉住。
周荔春得知何旭被劃傷已經是一天後，當時她剛剛回到學校。
徐陽在電話裏說得好嚴重的樣子，讓周荔春一下子想到之前看過的一篇冰球教練被冰刃割喉喪命的新聞，一顆心頓時如墜冰窖，東西往宿舍一扔，買了車票直接奔去何旭所在的醫院。
車窗外陽光甚好，花紅柳綠明媚溫暖，她將頭抵在窗玻璃上，依靠玻璃的涼意讓自己平靜，一顆心像是沉浸在黑夜裏，不安、恐懼。
她在車上翻看昨天晚上兩人一如往常互道晚安的消息。
當時他居然還有心情和她說隊友壞話，說徐陽睡覺打呼嚕、誰誰磨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那個時候他應該正在醫院呢，居然一點也沒有露出破綻。
周荔春一邊生氣，一邊又忍不住著急。
到目的地的時候，是下午三點。
一路狂奔到了病房門口，她直接伸手推開門。
病房裏擠滿了人，全體隊員包括竇群和邊藍都在，聽見開門聲，齊刷刷地朝門口看過來。
一看這麽多人在，周荔春以為何旭傷得很嚴重，瞬間腿軟，想過去又邁不動。
病床被人擋住了，她看不見他現在到底怎樣。
喉嚨又幹又啞，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開口就顫：“他怎麽樣了？”
何旭被圍著關心得要崩潰了，一聽是她的聲音，一把扔了手上的雜誌，撥開麵前的人看向門口。這一看就急了，女孩兒也不知是凍的還是害怕，臉色蒼白，鼻尖紅紅的，可憐兮兮地站在門口。
他冷著眉眼掃過屋裏的人，意思很明顯：“是誰告訴她的？”
一個兩個避開他的目光，甚至還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竇群倒是挺開竅的，一拍巴掌，衝隊員們道：“行了行了，別給我找借口偷懶！既然沒什麽大事，全都給我回去訓練去！”
一個兩個急慌慌地扔了手上的東西就往外走。
邊藍走在最後，和周荔春擦身而過的時候笑著小聲安慰她：“他沒事，不用太擔心。”
按理說，要是放在平常，周荔春一早就察覺出大家態度不太對了，但是她現在一門心思放在何旭身上，別人說什麽根本就沒多想。
這是間豪華單人病房，空氣裏有淡淡的花香，溫度舒適，有明亮的窗和小碎花窗簾，何旭靠在床頭，除了吊著一隻胳膊，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麽兩樣。
“過來。”何旭舉起完好的那隻手朝她招了招。
周荔春慢慢挪到他的床邊，確認他的確沒什麽大事之後，才陡然把一口氣鬆了下來。
她伸手碰了碰他胳膊上的繃帶，心疼地問：“疼嗎？”
“沒事，小傷。”何旭抓住她冰涼的手，心裏緊了緊。
這點傷對他來說根本不足掛齒，而且冰球這種對抗性強的冰上運動受傷也算家常便飯，也就教練和那幾個家夥緊張得要死非要讓他住院觀察。
看著周荔春紅紅的眼眶，他把那個走漏消息還不把真實情況說清楚的家夥罵了一遍。
想起她之前還把那篇冰刀割喉的報道特地發給過自己，知道她肯定被嚇得不輕。
指尖劃過她的眼尾，他輕笑：“我很開心。”
周荔春不解：“受傷了有什麽好開心的？”
“你這麽緊張我，我難道不該開心？”
周荔春一哽，白他一眼，一路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來。
好在何旭隻是皮外傷，休養幾天就沒事了，隻是耽誤了幾天訓練。
得知和何旭的戀情早已經曝光的時候，周荔春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大家也就口頭上調侃兩句，周荔春也就光明正大地留在這裏照顧何旭。
這次是做何旭的專職後勤，她耐心十足，有求必應。
訓練結束隊友來看何旭，沒五分鍾就開始吐槽他：“何旭，你是手受傷了不是殘廢了好嗎？”
吃飯穿衣宛如個廢人，連喝個粥都要周荔春喂到嘴邊。
何旭冷笑：“有本事你殘廢個看看，看有沒有人照顧你。”
徐陽被氣得心梗，轉頭就對著周荔春說：“小春春，別慣他！你再這麽好說話，將來還指不定被這禍害欺負成什麽樣呢？”
“他傷的是手，不方便。”周荔春說。
何旭失笑，轉頭就對徐陽說：“聽到沒，再挑撥我倆感情，就爬出去！”
徐陽痛心疾首：“小春春，你怎麽也是我們華西冰球隊的隊花，當初多少男的來打聽我都給你擋回去了，沒想到到頭來還是落到了何旭這臭不要臉的人手裏。”
何旭一個眼神過去：“哦？哪些男的，回頭記得給我寫個名單。”
病房裏笑成一團，周荔春被他們說得不太好意思，還被何旭扯著不讓走。
基於何旭受傷，周荔春在何旭麵前前所未有地乖，基本上何旭說什麽就是什麽。所有人都以為和何旭在一起後，周荔春就要朝著小白兔的方向前進了。
結果……
何旭出院的前一天，他受傷的這件事終於有了結論。
“道個歉就完了？意思不就是不了了之嘍？”李騰說。
竇群一邊抽著煙一邊說：“雖然我們都知道是謝勝違規，但當時那地方是個死角，沒法證明他是故意的。”
何旭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垂著頭兀自翻轉手機。
大家紛紛鳴不平，竇群說：“我知道你們都氣不過，但這件事隻能這樣處理。”
周荔春抿了抿唇，看了看何旭，沒有發表意見。
直到謝勝到來。
是成信的教練帶著他一起來的，他嘴裏嚼著口香糖，插著兜懶懶散散地跟在教練身後，站在病床前不鹹不淡地說：“不好意思。”
何旭連眼皮都沒抬。
成信的教練虛虛踹了他一腳：“好好說。”
謝勝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刻意拉長音調：“對不起，讓你受傷了。”
何旭終於抬眼，正準備說什麽，周荔春卻先他一步開了口：“這就是你和人道歉的態度？”
從竇群說這件事沒有一個處理結果的時候，她憋著的那股氣算是徹底爆發了：“謝勝是吧？我給你一刀，再輕描淡寫地和你說聲對不起，行嗎？”
謝勝瞪眼：“你是誰啊！要你多管……”
“我是誰？”周荔春努力把自己繃直，在人高馬大的謝勝麵前也不輸氣勢，“我是冰球隊後勤，也是何旭女朋友！你故意違規傷害他人，懂不懂什麽叫競技精神？你們成信冰球隊實力怎樣我不管，但我男朋友被你這種人渣傷害，簡直是侮辱他！有種別暗地裏使手段啊，明麵上戰一把，你有膽子嗎？”
謝勝被堵得臉色漲紅，一屋子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言辭激烈的周荔春，一時沒接受小綿羊的變身。
何旭挑了挑眉，頗意外地看著自己的女朋友。
成信的教練忙調解：“同學，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周荔春冷笑，“出事之前你們怎麽不好好說，做這種背後陰人的齷齪事，這就是成信的運動精神？”
從之前許川對鄧柯，到現在的謝勝對何旭，成信一直以來實力是很強沒有錯，但周荔春始終認為他們的訓練方式是有問題的。
每每想起冰刀傷人的事故，她都覺得脊背發涼。
成信的教練氣得不輕，顧著體麵不好對周荔春發難，轉頭衝著竇群冷嘲熱諷：“竇教練，你們冰球隊的嘴皮子可比技術厲害啊。”
竇群不鹹不淡地接：“承蒙誇獎。”
成信的教練被噎得臉紅脖子粗。
“我不接受道歉。”一直冷眼看著的何旭突然開口，伸出沒受傷的手將周荔春拉至自己身後，連看都不願意多看成信那邊一眼，直接趕人，“到時候冰場上見吧。”
成信的教練瞪了他們一眼，帶著人甩手離開。
華西的隊友們也陸續離開，周荔春有種吵完架後的疲憊感，偷偷籲了口氣，一抬頭，何旭正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我是不是闖禍了？”她心裏惶惶，剛才的硬氣一下子全卸了，此時的她像隻被雨淋過的兔子，沒精打采的。
何旭一挑眉，捏著她的手輕笑：“怕什麽？闖禍了也有我給你兜著。”
周荔春張了張嘴巴，訕訕道：“真闖禍了啊？那我自己去和教練說清楚吧。”
她說著就要站起來，被何旭一個用力拉回去坐在了他懷裏。
周荔春急了：“你幹什麽？你還傷著呢？”
“別動。”何旭的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感受到來自她身體的僵硬，笑了，“不用解釋，竇群看成信那個教練不爽很久了，指不定偷著樂呢。”
“真的？”
“假的。”
“你……”
周荔春接下來的話在一個轉頭後被何旭直接用嘴堵住了，他輕輕碰了碰然後退開，抵著她的額頭微微喟歎：“周荔春，你怎麽這麽招人稀罕呢？”
這家夥就不是個擅長吵架的，當初在冰球隊被一眾女生圍堵也不知道說什麽。看她擋在他麵前像母雞護著小雞的樣子，感覺新鮮之餘也讓他覺得感動。
他居然也有被人這麽保護的一天。
周荔春的臉爆紅，動了動，然後又被他箍緊。
全國大學生冰球聯賽終於在訓練營結束後的第二個星期正式打響，何旭年輕體質好，傷口恢複也很快，早就已經投入緊張的訓練中。
華西這半年雖然風波不斷，訓練成果顯著，但是和成信的實力之間還是有不小的懸殊。
臨近比賽的前幾天，楚悅組織啦啦隊開始製作橫幅和宣傳海報，周荔春作為球隊後勤也幫了不少忙，這期間算和楚悅真正熟悉起來。
為了趕宣傳品的進度，周荔春也拉上了宿舍的舍友。
她們一有時間就紮在宿舍裏畫宣傳冊。
於新瑤拍著桌子驚呼：“四兒，你紅了！”
“什麽紅了？”周荔春一頭霧水。
曾月趕緊湊過去看熱鬧。
周荔春和何旭在一起的照片被人發到了貼吧裏，兩個人一起在圖書館看書、一起在食堂吃飯、牽手走在操場，親親密密撒了一路狗糧。
下麵跟貼的人巨多，帖子發出不到半天，樓就蓋了一千多層。
當然，酸的居多。
“我去，這不是劉雲溪的前男友嗎？他旁邊是誰啊？新女友？”
“我看長得也就那樣。”
“見識過雲溪女神的神顏之後，要是我肯定接受不了這種普通的女生，頂多就還算順眼吧，沒法比。”
……
周荔春隨手翻了翻。
其實說得最難聽的也就那麽幾個號，特意點進去，雖然比不上劉雲溪微博那麽大的粉絲基數，但也都是粉絲上千的號，認證信息還有美妝博主什麽的小網紅。
曾月、於新瑤她們跟著搜了半天氣得不輕。
“這幾個號的女生都是劉雲溪的閨蜜吧，節奏帶得真是夠惡心的。”
於新瑤在電腦上劈裏啪啦一陣敲，嘴上說：“現在就注冊小號懟她們去，就四兒的成績單要是拎出來，分分鍾甩她們一臉好嘛。”
周荔春失笑，放下手機說：“不用管，這種消息傳兩天就消停了。”
她沒有放在心上，繼續忙著手頭上的事情去了。
比賽前的訓練特別緊，周荔春能做的事情有限，隻能說盡力不讓他們被冰場上以外的事情打擾。
比賽前一天，華西冰球隊和鄰近一所大學有場友誼賽，結果最近在網上掀起討論熱潮的何旭前女友劉雲溪也來看比賽了。
當時周荔春正在後台清點道具數量，隱約聽見門外有談論聲。
“你來幹什麽？”是何旭不耐煩的聲音。
“最近網上的消息你看了嗎？聽說你談戀愛了？”
何旭嗤笑：“我談不談戀愛跟你有關係？”
“何旭，你拉黑我，消息不回，我知道我當時不支持你打冰球你很生氣，如果你是為了這個報複我……”
“劉雲溪。”何旭無所謂地笑，“網上那些烏煙瘴氣的事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分了就是分了，你不該找到這裏來。”
“她就那麽好？比我更好嗎？”
何旭皺了皺眉，覺得這問題無聊透頂，好不好用得著跟你說？
他說：“是啊，很好。”
劉雲溪受傷地看了他一眼，眼裏蓄著淚：“何旭，我也不是找不著男朋友，不是非得死皮賴臉求著你。你那個女朋友也就那樣，我還真……”
“劉雲溪。”何旭皺著眉打斷她，臉色不太好，“既然早結束了我也不想多說。不過我女朋友不需要別人評價，你非要跑來撕破臉我也不介意。”
……
一直隔著一道門站著的周荔春最後還是沒有拉開門走出去，說不介意其實是自欺欺人的，聽到劉雲溪聲音的那一刻，她一顆心就亂了。
不過聽到最後，她又覺得感動。
額前傳來微涼的觸感。
她嗖地睜開眼睛，然後看到了何旭那張放大的俊臉。
她張口結舌：“你……你什麽時候站在這兒的？”
何旭笑著反問她：“你什麽時候也學會偷聽了？”
“我比你們先來好不好！是你們自己聲音太大，我是光明正大地聽。”
何旭笑，屈起食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周荔春摸了摸微疼的位置，瞪他。
“吃醋了？”
“我才沒有！”
何旭也不和她爭辯，捏了捏她的臉說：“你要是有任何疑問都可以直接問我，你不說，我很多時候是猜不明白的，這樣很容易出問題知道嗎？”
周荔春呆呆地點頭。
她覺得眼前這個何旭一點兒也不像之前的何旭，要知道何大爺是多麽散漫傲嬌的一個人，讓他耐下心來和女朋友說這些真是天方夜譚。
冰球帶給他的改變，太多了。
他承擔起了冰球主力這樣一個位置，帶著隊友在冰上廝殺，把所有人擰成一股繩。這種改變也間接延伸到了他們的感情裏。
何旭以為她還在介意，主動說：“網上的東西都亂七八糟的你不用看也不用管，任何時候看著我就好了，我才是最真實的。”
周荔春的鼻子酸酸的，認真地點了點頭。
今年大學生冰球聯賽地點就在C城。
成信依然像往年一樣是冠軍的熱門人選，華西憑借之前幾個月在各大賽事上的亮眼表現也頗被看好，雖然一直落後成信，但也算是排得上號的隊伍了。
比賽是抽簽製。
竇群說：“看來我們在預選賽上就得和成信的人碰上。”
周荔春皺眉，徐陽說：“碰上就碰上，怕他們不成！”
竇群給大家鼓氣：“我知道你們因為之前的很多事始終在心裏憋了一口氣，現在機會來了，戰勝敵人得先戰勝自己，加油吧！”
今年還是有不少強隊角逐冠軍，雖然華西最近勢頭一直很猛堪稱黑馬，但是對上成信，大多數人也隻能唏噓一句時運不濟。
果然兩場比賽後，成信和華西對壘。
賽場內呐喊聲震天響，這和華西剛成立冰球隊那稀稀拉拉的幾十來個觀眾完全不能比，雖然華西處在劣勢，但無論是上場的隊員還是觀眾，氣勢上可是一點沒輸。
這也多虧了比賽前楚悅一直沒停地做賽前應援品和招攬啦啦隊。
周荔春站在一旁，清晰地看見鄧柯不時往觀眾席掃過去的目光，所到之處，正是楚悅的位置。
萬年冰山似乎有被感化的跡象。
周荔春看過去的時候，剛好撞上何旭看過來的視線。
她衝他笑了笑，無聲說了句：“加油。”
他揚了揚眉，嘴角一勾，笑了，自信飛揚。
比賽正式開始後，所有人都很激動。
大部分人預測的華西被血虐的場麵並沒有發生，成信不知道是狀態不佳還是輕敵，接連讓何旭、鄧柯和李騰等拿到進球機會，華西輕輕鬆鬆拿下了第一局。
全場嘩然。
周荔春並不覺得驚訝，她見過這群少年訓練到半夜頂著星辰回去的背影，見過他們咬牙負重各種訓練的場麵，見過他們團結一心默契配合的時刻，現在他們打出什麽樣的成績，她都不會感到意外。
畢竟世上哪來那麽多奇跡。
場上穿戴著厚重護盔的少年們從四處如雪花一般聚擁在一起，像一團擁抱的雪球擁有無限的力量，觀眾席瞬間沸騰了。
中場休息的時候，周荔春給他們每個人準備了補充體力的飲料和毛巾等。
竇群集中隊員打氣，同時勉力道：“比賽沒結束之前，一切都是未知。大家不要輕敵，成信的實力還沒有發揮，接下來的兩場才是硬仗。”
果不其然，第二場成信顯然是回過神了，每一個位置都咬得很緊。
第二局打得吃力，比分雖一直緊咬，但還是遺憾敗給了成信。
何旭搭著毛巾坐在休息椅上，神色平靜，直到注意到了表情不太對的李騰。
“怎麽回事？”何旭問。
李騰時不時揉著自己的膝蓋，雖然極力掩飾，但也能從細微的表情裏窺見一絲難掩的痛苦，甚至額頭上有細密的冷汗。
聽到何旭的聲音，所有人朝李騰看了過去。
李騰輕鬆笑了笑，說：“沒事。”
何旭壓根不信，李騰有舊傷的事隊裏都知道，不過具體嚴重到什麽程度，也就錢錚他們幾個老隊員曉得。
何旭抬頭對竇群說：“找人替他。”
竇群想了想，同意了。
李騰著急忙慌地站起來：“沒事，我可以堅持的！”
“堅持什麽堅持，這事開不得玩笑。”竇群難得嚴肅地拒絕了李騰的要求。
李騰急了：“我真的可以！第三場是勝負關鍵，我不能被換下來！”
眾人一時無語，他說的是事實。李騰一向以速度取勝，隊裏無人可比，一旦替換，這個缺口根本就沒有人能夠頂上。
在李騰執意的堅持下，竇群思量許久還是讓他上場了。
現在雙方比分是一比一平，這意味著最後這一場，華西必須達到比前麵兩場更好的狀態和成績，才有可能贏下比賽。
上了場，何旭和鄧柯他們都有意無意護著李騰，避免被人衝撞。
五分鍾不到，成信看出了他們的顧忌，都朝著李騰那邊衝去，試圖打出一個缺口。
成信隊長許川一直是由鄧柯壓製，兩人針鋒相對半天，許川出其不意繞過鄧柯，快速滑行衝向球門。
李騰立馬提速試圖趕超。
眼見球杆已經碰上了球，卻因許川一個突然轉身，李騰刹車不及，直接大力撞向球場邊緣，發出巨大的衝撞聲，李騰抱著膝蓋倒在冰麵，神色痛苦。
“李騰！”所有人朝他圍攏了過去。
何旭心裏猛地一沉。
李騰被快速送上擔架，送去緊急處理，但是場上的比賽還在繼續。
失去李騰的華西隊雖然全力拚搏，依然以不小的比分敗北。
李騰舊傷複發，短時間內無法行走，更不要說返回冰場。
醫院的走廊裏，醫生皺著眉訓斥：“簡直是胡鬧！他原本就有舊傷，長時間的高強度訓練本就不合適，又遭受這麽強烈的撞擊，是要等到真廢了才安心嗎！”
少年們齊齊垂著頭坐在長椅上，一言不發。
成偉樹和幾個隊員眼眶通紅。
竇群問：“他……以後還能比賽嗎？”
所有人都抬起頭，眼帶希冀地看向醫生。
醫生表情很嚴肅，說：“以後說不定，但短時間內肯定不行，他需要充分的休息。”
從醫院出來，何旭一直低著頭走路，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周荔春從握在一起的手中能明顯感覺到他異於尋常的熱度和力量。
她找不到話語來安慰，隻是默默牽著他的手陪著他走。
夜色裏，何旭的聲音悶悶：“如果我當時堅持不讓他上場……”
周荔春拽緊了他的手，鄧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不關你的事，沒有人會預料到這個結果的。”
錢錚跟著說：“是啊，能上場是李騰最開心的事情了吧。”
竇群拍了拍手道：“都打起精神來！今年的聯賽才剛剛開始，你們後麵還有很多場比賽，所有流汗流淚的付出都是必須在賽場上贏回來的理由！你們甘心就這樣認輸？甘心讓李騰就這樣暗淡退場？”
沒有氣壯山河的怒吼豪言壯語和賭咒發誓，甚至看不清這些低垂著的臉上到底是什麽表情，但是周荔春知道，他們不會甘心服輸的！
當晚，何旭沒有去食堂吃飯，周荔春給他送了去，在訓練場卻沒有發現他的蹤影。
“在哪兒呢？”她給他發消息。
“操場。”
她拎著飯盒走到操場，就看到頭發濕透了的少年往後撐著手臂，抬頭看著夜空。周荔春走到他身邊坐下，問：“還在想李騰的事？”
何旭保持著之前的姿態一動不動，輕輕“嗯”了一聲。
周荔春抿抿唇：“當時那種情況，我相信換成是你，也一定會選擇堅持上場的。”
那種隻要上場就再也不想下來的冰球的魅力，隻有站上場的人才能體會。
何旭偏頭看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輕笑了笑。
周荔春下巴磕在膝蓋上，偏頭看著他，說：“何旭，你還記得之前你和他們玩鬧時說夢想是帶著隊友在冰場上走得更遠，走出學校走向全國全世界嗎？我始終記得你當時的樣子，那麽自信那麽閃閃發光，我一直在等著你實現那些夢想。”
“這麽相信我？”他笑。
周荔春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後從衣服兜裏摸出一顆糖果。
透明的包裝，小小一顆躺在她的掌中心。她笑著說：“這是一顆很神奇的糖果，可以實現你一個免費的願望，你要試試嗎？”
何旭失笑：“哪來這麽多稀奇古怪的招數？”
“那你到底要不要試？”
何旭捏了捏她的臉道：“我從來都不會把成敗寄托於奇跡和運氣。”
周荔春一哂，就要往回縮。
何旭抓住了她的手腕，低聲道：“不過我現在倒是有一個願望？你要幫我實現嗎？”
“什麽？”
“閉上眼睛。”
周荔春不明所以，但還是依照他說的閉上了眼睛，黑暗裏，額頭傳來溫熱的觸感，她聽見何旭近在咫尺的聲音，他說：“謝謝你，荔春。”
周荔春心尖一顫，睜開眼睛，撞進了他如夜幕般深沉的眼眸裏，那裏麵有顆星星，是她。
她第一次感激這世間的緣分和際遇，讓她能夠在這茫茫人海裏和這樣一個少年相遇。
時光正好，不早一分，也不曾晚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