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讓你見識見識你男朋友在冰場以外的魅力
李騰的意外，雖然讓大家的信心有些鬆動，但是全隊不管是老隊員還是新隊員沒有一個人抱怨或者鬆懈，每天練習照舊，隻會自己給自己加訓練時間，咬著牙堅持。
但是沒想到這件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大家夥兒約好去探望李騰的時候，才得知李騰被他父母連夜轉院，問到竇群那兒，才得知，原本就反對李騰重回冰場的父母，這次聽聞他舊傷複發，鐵了心要他離開。
李騰家世並不簡單，父母早已為他鋪好了另一條路。
他家裏為他辦理了暫時的休學，也聯係不到李騰，大家情緒越發低沉，壓抑的氣氛縈繞了好幾天，後續的幾場比賽成績也不是很理想。
那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成偉樹小聲問：“我們會解散嗎？”
沒有人說話。
過了半晌。
“不會。”何旭說。
周荔春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匆匆離開。
何旭找到她的時候，她正抱著膝蓋坐在訓練場外邊的石階上。
“幹嗎呢？”何旭問她。
她蔫蔫地說：“思考人生。”
何旭撥亂了她的頭發，在她身邊坐下。
周荔春語帶擔憂，轉頭看著何旭說：“你說李騰還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
何旭語氣放鬆，看著前麵林蔭道上的大樹幹：“不論李騰還會不會回來，我們都得帶著他的這一份期望繼續往前走。”
周荔春沒來由地相信他，他說冰球隊不會解散那就一定不會解散。
訓練還在繼續，生活還是日複一日地往前走，昨天和今天並沒有什麽不同。
竇群罵起人來一如既往毒舌苛刻，何旭倒是很少和他頂嘴了，誰要是不認真訓練，他能跟著一塊罵。
有人問：“缺了一個主力隊員，我們真的能行嗎？”
“為什麽不行？”何旭反問，“這個世界少了誰就不轉了是嗎？李騰受傷沒辦法上場比賽，我們要做的就是帶著他一起站上榮譽的獎台。”
何旭說完，不少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鄧柯他們幾個則是開始默不作聲地加緊訓練，如此，隊裏的氣氛終於回暖，大家的鬥誌也逐漸被再次點燃。
結果不到一個星期，那天周五。
大家都熱火朝天地訓練的時候，門口突然出現了拄著拐杖腿上打著石膏的李騰，少年揚著嘴角微微笑著，說：“兄弟們，我回來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錢錚最先反應過來，然後所有人一擁而上。
錢錚護雞崽一般護著，喊：“哎哎！你們輕點，他腳還沒好呢。”
徐陽說：“你小子跑什麽地方去了，給你打電話都不接？”
李騰無奈：“手機被我媽沒收了。”
何旭跟著問了一句：“那你是怎麽回來的？”
李騰差不多說了一部富家小少爺逃家曆險記，他被關在家裏偷跑了兩回，都被逮回去了。好在他媽看他如此為冰球著迷，在他反複保證不再逞強後，還是默許了。
李騰笑：“在我還沒有加入冰球隊之前，以為人生也就這樣了，照著父母安排的路走。但是經過這幾個月和你們一起訓練，我才明白，站在賽場上的李騰才是完整的，有血有肉的。命運得握在自己手裏，才不枉來這人間一趟。”
說得慷慨熱血，可是徐陽居然捂著胸口痛心疾首吐槽：“你什麽時候一不小心變成哲學家了？”
但是大家是打心底裏為他開心，也為他的回歸感到開心。
雖然李騰暫時不能上場，他在大家訓練的時候也沒忘跟隊員講述速滑的技巧，冰球隊找回了之前的狀態，如虎狼之師，一路從預選賽打到了半決賽，已經讓人覺得是個奇跡。
他們在半決賽的最後一場險勝，一舉挺進了決賽。
這在聯賽場上史無前例，轟動一時。
整個圈子都震驚了，所有人紛紛猜測，這個成立時間也就半年之久的隊伍，最終能夠走到哪兒。
進入決賽的一共有四所大學，除了華西今年讓人跌破眼鏡，和另外兩所實力不容小覷的隊伍之外，成信依舊穩穩地排在了總分第一。
決賽日期定在兩個星期後。
為慶祝李騰傷好回歸，還有大家衝進了決賽，竇群請他們去KTV唱歌。
徐陽是個麥霸，進了包廂就抱著麥克風不撒手，鬼哭狼嚎得讓人恨不得把耳朵堵上。男生們點了一打啤酒，周荔春剛把杯子倒滿就被何旭端走，然後把她攆去和李騰一起喝飲料。
周荔春：“……”
後麵來的，就是鄧柯和楚悅。
鄧柯鐵樹開花，最終還是被攻陷了，惹來滿室的調侃聲。這段鍥而不舍的愛情終於開始生根發芽。
最後連遲到的竇群都帶著邊藍一起來了。
大群單身狗發出絕望的號叫，徐陽把麥克風摔在沙發上，端著一杯啤酒一飲而盡，憤憤：“這晚上是過不下去了。”
竇群好笑地用腳踢了踢他。
大家都挺開心的，喝到半途的時候周荔春去看何旭。
他還是那副懶散的樣子斜靠在沙發上，眼神清明，看不出絲毫飲酒的痕跡。
“你醉了？”她湊近了問他。
“沒有。”
被他定定地盯著，周荔春心下一跳。
剛好有人在喊她上去唱一首，周荔春笑著推諉：“不了吧，我唱歌一般。”
“怕什麽呀，來一首嘛，隊花怎麽能不來一首呢？”
周荔春去看何旭，他笑著推推她：“去吧，隨便唱什麽，我被胖子吼得已經想要去洗耳朵了。”
徐陽在旁邊大吼：“何旭，我可聽見了啊！”
周荔春失笑，依言接過他們遞來的話筒，點了一首《身後》。
……
我喜歡看你孩子般走在前頭
像第一次發現世界的探索 告訴我 鮮豔的顏色好多
……
周荔春一開口，整個包廂靜了那麽一瞬間，徐陽喃喃：“我說何旭，你這是走了什麽大運了，這麽好的寶貝居然就落你手裏了。”
何旭冷冷地吐了一個字：“滾。”
他認真看著不遠處的女朋友，她坐在高腳凳子上，穿一身寬鬆的純白色休閑裝，淡淡的，聲音幹淨美好。
周荔春被何旭的目光盯得有些受不住，笑著移開了視線，接著唱——
能不能答應我
臨別時候或許你就先走
徒留感傷就請你留給我
讓我麵對你往後的寂寞
能不能答應我
分開時候放心回頭看我
讓我明白牽掛著你的手
鬆開後才能拭去淚向你告別
揮手
……
一首歌結束，眾人熱烈鼓掌嗷嗷叫喚，周荔春扔了話筒紅著臉快速坐回何旭身邊。
錢錚隔著幾個人彎腰調侃：“荔春，你唱歌居然這麽好，都可以直接去參加選秀了。”
“啊？我就瞎唱的，之前嘶……”
周荔春剩下的話被何旭突然握緊的力度打斷了。
“你幹嗎？”
他什麽也沒幹，就一隻手牢牢圈在她的腰間，另一隻手把玩著她纖細的手指。麵對周遭調侃的視線，周荔春臉燒得慌。
她掙了掙，沒有掙脫開。
“放開我。”她小聲說。
“不放。”
周荔春小心翼翼抬頭去看他，發現他眼神專注，亮如辰星。
她瞬間有點恍然：“何旭，你醉了吧？”
“我沒醉。”
周荔春：“……”
事實是，何旭真的喝多了，但還不至於到醉的地步，就是占有欲變得超級強，一路上拉著周荔春不放手。
稍稍掙紮，他就瞪她。
周荔春哭笑不得。
散場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周荔春不讓他送，想讓他早點回去休息。錢錚也隨口接話：“就是，荔春反正是回學校，就和我們一起。”
何旭冷哼：“我自己的人自己送。”
“你閉嘴。”周荔春說。
這還是她第一次麵對喝多了的何旭，跟不講理的小孩子一樣，她隻好轉頭讓錢錚他們先走，也不打算讓何旭送自己，叫了車，決定先把他弄回去。
酒的後勁還沒有完全上來，她生怕越到後麵越招架不住，到時候他非要睡大街上，她都懷疑自己拿他沒轍。
“你跟我一起回去？”
出租車裏，何旭第三次向她確認。
“是，能不能別問了。”周荔春紅著臉拍他，司機都轉頭看了他倆好幾眼了。
何旭仰靠在椅背上，修長有力的手搭在眼睛上，揚著嘴角吃吃笑。
周荔春知道他在笑什麽，尷尬得要命。
她帶點兒氣悶地拍他，但是落下去的力道又輕又柔，被何旭反手抓住，十指相扣。
他的頭靠在她的脖頸邊，溫熱的氣息帶著淡淡的酒香味撲麵而來，臊得周荔春臉色緋紅。他還不依不饒地在她耳邊低聲說：“寶貝兒，你是對我太有信心還是太沒有防備？”
“閉嘴！”周荔春急了，紅著臉推他。
何旭看她羞得不行，輕笑了聲，總算放過她，讓司機掉頭，先把周荔春送回了學校。
周荔春最近很忙，學校年終晚會開始籌備，她應朋友的要求去幫忙，同時還得兼顧新聞中心的一些瑣事。
而何旭在百忙的訓練中，保持了一天十條信息發給她，控訴她冷落了男朋友。
周荔春回了他一個小人煩躁抓頭發的表情包，順便說：“是不是生活太平靜，你變著法地想找我吵架啊？”
何旭回了個撓貓下巴的圖。
兩人雖然不是每時每刻都黏在一起，但是有空了都會發消息。
當周荔春在看到晚會男主持名單裏赫然有何旭這個名字的時候，一時間還以為是重名。
“你主持？”她驚訝。
何旭失笑：“我為什麽不能？”
何旭普通話很標準，形象也好，又是校園話題人物，隻是，讓周荔春驚訝的是以何少爺這散漫驕傲的性子，他為什麽會答應這個邀約。
他終於承認：“好吧，我覺得該讓你見識見識你男朋友除了冰場上以外的魅力。”
周荔春無語，想說不用了，您魅力無人能與之匹敵。
晚會正式開始那天，周荔春從朋友那兒借來了學生會的工作證，偷偷去了後台。
剛進去，她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桌子上熟悉台本的何旭。
那還是她第一次見他穿正裝。
何旭的私服大多都是運動裝，要不就是潮牌，現如今一身西裝領帶的精英範兒，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
精心打理過的頭發，交疊著的長腿，拿著筆勾畫的好看的手指，臉頰的輪廓。
怎麽能這麽好看。
她一時間都看得愣住了，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巴掌，是曾月。
曾月促狹地一擠眼，笑她：“都老夫老妻了，還犯花癡呢？”
“你難道不覺得他很好嗎？”
“嗯，是挺好看的。”
“對吧，簡直是上天厚待。”
曾月一臉受不了她的樣子，這才想起來找她的目的：“我們在第二排給你留了座位，完事了過來啊。”
“好，知道了。”
何旭像是有所感應一樣，在周荔春剛應答完的時候，抬頭對上她的視線。
“來這兒幹嗎？”
“男朋友你很帥啊。”
兩個人同時開口，然後雙雙笑了。
晚會正式開始了。
舞台的燈光下，兩個男主持搭檔兩個女主持，每每輪到何旭的時候歡呼聲總要比其他人高一些。哪怕已經成了男女朋友，周荔春也發現身處人群中，她的眼裏心裏隻能裝得下他一個身影。
這一年的晚會，不少人評價是曆屆晚會中最精彩的一屆。
可是令周荔春大跌眼鏡的還不止何旭，當她看到冰球隊全體成員一個個輪番出現在各種節目中的時候，真有種重新認識了一遍的新鮮刺激感。錢錚表演了一場精彩的魔術；鄧柯低沉著嗓子唱了一首情歌；最意外的是李騰，戴著黑色連體帽跳了場炫酷的街舞……周荔春下巴都要驚掉了，沒想到這些個在冰場上打打鬧鬧的少年個個身懷絕技。
這些風頭正盛的少年，又因這場晚會徹底刷了一把存在感。
在之後的兩天，走到哪裏都能聽見人談論關於華西冰球隊的事。校園論壇上關於他們的話題都刷爆了，華西冰球隊一下子火出了圈。
最離譜的是，有人挖出了竇群剛二十出頭剃著寸頭的照片放上網，順便感慨了一頓歲月是把殺豬刀，導致那兩天竇群下手越來越黑，練得一群人苦不堪言。
終於迎來當季大學生冰球聯賽決賽，決賽分兩天進行，四所大學分組賽，勝出的隊伍再角逐冠軍之位。
華西抽到了“南州大”，南州大的實力雖沒有成信那麽強，但也不容人小覷。
冰球場館裏，加油聲此起彼伏。
比賽還未正式開始之前，邊藍突然挽著一個帥氣高大的青年走進了休息室。
大家還在疑惑這個男的是誰，青年卻突然開了口：“瞎了？不認識？”
“竇教練？”
一眾人的表情都有些精彩紛呈。
竇群摸了摸自己光潔的下巴，笑說：“怎麽樣？這個形象站在決賽現場是不是顯得更有氣勢？”
刮了胡子的竇群簡直大變樣，看起來年輕了不少，很帥，也很有魅力，尤其是站在邊藍身邊，看起來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徐陽收回驚掉的下巴，終於承認女神還是厲害，居然透過現象看到了本質。
很快，所有人換好隊服，排列著進入了比賽現場。
隨著他們的出現，場上迎來了一波熱潮。
華西的應援色統一為大紅，像一片火海熱烈盛開在觀眾席，還有不知道是誰在最上排拉了一個很長的條幅，寫著“冰球之魂，華西為尊”。
李騰堅持要上場，被竇群和何旭共同阻止了，何旭說：“不要急，這場我們一定會贏。”
他說得雲淡風輕。
不過何旭既然這樣說了，就證明他們對南州大的實力是知道的，並且有信心。
他一直是華西隊的靈魂，無畏且勇猛，永遠站在最前線。
周荔春倒是不怎麽擔心，因為她知道他們之前對對手做過技術分析。她站在教練身邊，看著何旭說：“加油。”
他戴上手套拍了拍她的頭頂。
果然，決賽的氛圍從一開場就無比緊張，兩支隊伍的比分始終緊咬著追趕著。在周荔春她們嗓子都快叫啞了的時候，華西最後以兩分的差距險勝。
隨著裁判哨聲響起，賽場內一片震天響的歡呼—
“華西！華西！”
“冰球之魂，華西為尊！”
應援聲像是要把場館的頂給掀了，場上少年們四麵聚攏，在一片歡呼聲中擁抱在了一起。
周荔春看著看著，在一片喧囂中安靜下來，突然無言落淚。賽場內穿著高大護盔的少年們取下頭盔，向他們的方陣表示感謝，那一雙雙赤誠的帶著無限光芒的眼睛，就那樣直直地看過來，少年們臉上的笑容能融化一切寒冰。
周荔春想起莽撞衝動的少年何旭，滿不在乎地應下冰球之戰；想起當初建隊的艱難，從孤立無援到如今成為希望；想起少年曾不可一世地宣稱要帶著隊伍走出國門，也想起同一個少年咬著牙拚命地堅持……
成信毫無懸念地碾壓另一支決賽隊伍，下一場，就是華西和成信的冠軍爭奪戰了。
那些汗水與偷偷流過的淚水澆灌出來的花朵，如今如此耀眼奪目。
而她，一直站在他們身邊，看過他們為此付出的艱辛，他們真的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光明正大地走在成信的對麵。
比賽結束後，所有人回了酒店。
徐陽他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裏，討論激烈。
而何旭，她偷偷打量他，從上車開始他就沒有笑過，若有所思的樣子沒有一點兒放鬆的狀態。她心裏隱隱擔憂，大概知道他在擔心明天的比賽。
她不知不覺跟著他，連走到哪兒都忘記了。
直到何旭突然轉身。
周荔春被嚇了一跳，抬頭還有些蒙，問：“怎麽了？”
他眉毛一挑，一隻手撐在門框上，一隻手垂著，就這麽把她籠罩在自己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也不說話。
周荔春看了門牌號一眼，頓生尷尬，結結巴巴地說：“我……那個……我走錯了！”說完急急忙忙就想從逼仄中擠出來離開。
何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另一隻手打開門帶著她往裏麵走，邊走邊說：“現在才開始慌是不是有些晚了？”
“哈哈，那個……”
“進來吧，我又不會吃了你。”
周荔春暗歎了口氣，有些想捂臉，心想這也太丟臉了吧。
她僵著身體坐在沙發邊上，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何旭從飲水機接了一杯水放在她麵前，然後隨意地坐在她身邊。
周荔春本能地想往旁邊挪挪，單獨的室內相處她依然緊張不適應，可還沒來得及反應，何旭就已經一把抱住了她。
她心跳如鼓，偏頭看他，看到何旭黑黑的發頂和直挺的鼻梁。他閉著眼睛，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周荔春有些自責，他都累成這樣，她還在想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從他頂替了鄧柯的位置起，他就強迫自己逐漸成長為被人可以信任和依賴的對象，但他自己要承受的，卻隻能自己消化。
少年，正為了當初的約定全力以赴。
周荔春感慨著，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
“餓嗎？要不要吃東西？”她問。
“別動。”他的聲音很低，像是快要睡著。
周荔春想了想，輕輕在他耳邊說：“明天我會一直一直一直在你身後，不管結果如何。”
所以，不要有壓力，不要害怕。
他突然在她頸邊低笑了兩聲，少年呼出的熱氣燙得她忍不住縮了縮。
“你不擔心我輸嗎？”他問。
周荔春認真地看著他：“我不擔心，我隻擔心你。”
何旭愣了愣，放開她，笑得開心而愉悅。
他仰躺在沙發上，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突然說：“我爸昨天給我打了個電話。”
“嗯？”
“你知道的，他以前看我跟個混賬差不多。昨天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何旭自顧自笑了笑，“他說，體育競技最怕找不到意義，走到後來，多數都是自己和自己搏鬥，隻有戰勝了自己，才能去戰勝對手。”
何旭給自己老爹下了個定論：“第一次發現那老頭子還是個哲學家。”
周荔春跟著笑了，看得出他真的很開心。
褪去強撐的那一層滿不在乎，這個少年其實初心閃亮。
她努力控製不讓被激動催生的淚水落下，真誠地帶著滿腔的潮湧，說：“你始終在往前走，沒有想過放棄和回頭，這就是最大的意義。”
何旭看著她，笑得如天上的旭陽，在心裏偷偷說：你和冰球一樣，都是非凡意義。
正式決賽那天，C城下了近三年來最大的一場雪，道路兩旁的花壇上鋪滿了厚厚一層。
一行人上車前往賽場。
車上的氣氛還挺放鬆，徐陽努力說著笑話。
周荔春坐在何旭身邊。
聽著他們吵吵鬧鬧，錢錚看著車窗外突然說：“我忽然有點緊張怎麽辦？”
看著隊員們為之一震，錢錚和煦地笑了：“別擔心，我隻是緊張看台上我的家人看到我這麽英姿勃發的，會不會以後都崇拜我。”
一句玩笑話瞬間衝淡小小的緊張氣氛，李騰隨著大家一起出征，雖然醫生建議他要注意自己的腿，不可有過激運動。但這麽重要的時刻，他依然希望能和隊友們並肩站在一起。
他感慨：“從來沒有想過我們會走到現在。”
“是啊。”徐陽大笑，“我當初加入冰球隊純粹就是因為何旭在廁所幫成偉樹打了一架，覺得這丫忒厲害了這大佬可以跟！盡管私下覺得大佬和人打賭也太‘中二’了一點。”
何旭踢了踢徐陽的椅背，笑罵：“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一路感慨著笑罵著，大巴車載著這群意氣風發的少年奔赴決賽場。
這一場決賽吸引了眾多的關注，門票早就被搶購一空，還有許多這兩所學校的學生偷偷求著學生會摸進來，寧願坐在走道也不想錯過親眼觀戰。
五年前華西慘敗在成信手下，冰球隊從此解散；五年後，在短短時間內重新組隊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再次和成信比肩論劍，兩支積怨已久的隊伍狹路相逢，究竟誰勝誰負，這個噱頭著實讓人驚歎又期待。
比賽還沒開始，雙方的氣氛就已經劍拔弩張，隔了老遠，就見對麵的謝勝朝他們伸出了拇指再突然往下一倒，挑釁意味十足。
徐陽幹脆地橫空回了他一個中指。
雙方啦啦隊各不相讓，此起彼伏的口號喊得熱火朝天，把賽場的氣氛更是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和熱度。
終於，哨聲一響，比賽正式開始了。
何旭和許川在中長線對立而戰，麵色俱凝，一開球，許川搶先拿到了主動權，直接運球過人朝著他們身後的球門迅疾滑去。他速度極快，像一道白色的閃電左突右衝靈活過人，觀眾席上所有人一口氣都提了起來。
揮杆、射門，所有人都以為會進的時候，徐陽卡著點跪倒，球從旁邊滑了出去。
有人歡呼雀躍，有人遺憾長歎。
場上依舊熱烈角逐，你追我趕，衝撞著摔倒又迅速爬起，不論是華西還是成信，都在拚盡全力。
第一場結束，成信以2:1領先。
華西走到今天，雖然不是什麽頂尖隊伍，但也不會出現被碾壓的情況。
顯然成信那邊是提前對華西有過深入了解，不再是將他們當入門的菜鳥，開始嚴陣以待。
下了場，鄧柯滑行至何旭身邊，喘著粗氣道：“第二場怕是難了。”
“嗯。”何旭點頭，眸光沉沉，隨即他挑眉一笑，“幹他們就對了。”
他滑到正在給隊員分發飲料的周荔春身後，一隻胳膊直接圈上她的脖子，笑：“放那兒他們自己拿就行了，陪我坐兩分鍾。”
周荔春被他套了一個趔趄，感受他濕漉漉的帶著溫度的胳膊。
這大庭廣眾之下，他絲毫不見收斂。
周荔春紅了紅臉，掰開他的手說：“放開我，我工作呢。”
果然，很快身後就傳來徐陽的調侃：“何旭，你看看場合，這麽關鍵的時候，可千萬別飄啊！”
“滾蛋。”
第二場開局，沒兩分鍾周荔春就發現這一場比上一場的節奏快了很多。
成信改變策略，看似保守放緩了進攻，但明顯就是想從體力上拖垮他們。
華西和成信這種成立很久連替補隊員上了場實力也還說得過去的隊伍不同，何旭他們幾個主力一旦體力跟不上，後續替補的人很難代替他們的空缺。
成信抓住了他們的短板。
李騰喘著氣遊魚般滑到何旭身邊，汗涔涔地問：“怎麽辦？拖得太狠了。”
何旭咬牙，眼底蹦出倔強的光：“硬打。注意他們右後衛，兩次突圍都是被他攔截的。”
“好。”
“等等。”何旭叫停李騰，“讓鄧柯來，注意你的腳，不要和人硬撞。”
“知道。”
場上的人相互配合，也沒讓成信的人討到什麽大便宜。
成信一看比分拉不開，後半程越打越急，謝勝明知李騰有舊傷，還利用監控死角使小動作故意往他身上撞。
裁判並沒有發現，哨聲沒響，但周荔春的角度卻看得分明。
打到後來，站位都有些混亂了，何旭顯然也發現了，一個抬腳就朝謝勝那個方向滑去。
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衝動！
周荔春暗道糟糕，腦子一蒙，衝口而出：“何旭！”
在加油聲震耳欲聾的比賽場館裏，周荔春的聲音實在說不上大，但是何旭卻猛地回頭朝她的方向看過來，周荔春隔了好遠對上他的視線。
何旭腳下動作一停，周荔春那顆揪著的心終於稍稍落下。
他明白她的意思。
第二局結束時，比分5:3。
少年們喘著粗氣下場，錢錚悄悄朝周荔春豎了豎拇指，小聲說：“也就隻有你，能讓那家夥在頭腦發熱的時候迅速冷靜下來。”
周荔春一顆心七上八下，勉強彎了彎嘴角算是回應。
何旭走在最後，烏黑的頭發被汗水浸透，燈光下有著水樣的光澤，周荔春遞上一條毛巾。
何旭盯著她的眼睛，無聲握了握她的手。
等所有人聚齊，竇唯難得地沒有罵誰誰誰剛又犯了什麽錯，他表情嚴肅，說：“沒到最後一秒，一切都是變數。我們還有機會，你們壓力也不要太大，全力以赴就是成功。”
周荔春問何旭：“教練今天不大對啊。”
何旭笑了笑：“他應該比我們都緊張。”
周荔春看著難得囉唆的竇群一個個給隊員們按摩打氣，心裏湧過一股熱流。
竇群進過國家隊，見識過最輝煌的風景，最後因傷落寞退場，他一定在隊員們身上看到自己年輕時的影子，倔強、不服輸，有過相同心理，所以他會對他們愛之深責之切。
最後一場，不管是場上還是場下，人人都緊張而激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比分從5:3，變成5:4，再從5:4變成6:4，場館的熱潮越掀越高，解說員解說時也越來越激動。
解說A：“今天的比賽真是太精彩了！”
解說B：“是啊！場上氣氛已經到達白熱化！成信連續三年蟬聯冠軍，今年終於遇上對手。華西這匹黑馬……好！華西的前鋒好樣的！進攻進攻！”
解說A：“今年的冠軍究竟花落誰家……”
比賽時間還剩下最後十分鍾。
按道理，成信這個時候隻要保證不讓何旭他們再進球，這場比賽贏定了。
謝勝運球，何旭上前攔截。
謝勝挑釁一笑：“服嗎？你們輸定了，半路出來的野雞隊伍，等著跪下叫爸爸吧。”
何旭哼笑：“就你？”
話音未落，他一個加速從謝勝杆下搶過了球，在接下來的一兩分鍾裏，何旭一直故意繞行在謝勝身前，卻讓他連摸球的機會都沒有。
謝勝氣瘋了，之前本來就積怨已深，打架還吃過虧。
何旭笑得風輕雲淡，偏頭衝他一揚眉：“來，叫聲爸爸來聽聽。”
被激怒的謝勝猝不及防就朝何旭揮出一拳。
所有人都看到了謝勝揮拳的動作，看到了何旭仰身倒在了地上，裁判吹哨。
謝勝被判犯規，那家夥梗著脖子瞪著眼喊：“老子根本就沒打著他！”
並不知道真相的錢錚氣不過，衝上去就要理論，被何旭一把拉住，他笑得頑劣，說：“別去，好不容易有了個以多打少的機會，兄弟們，抓住機會。”
徐陽一愣：“那他說的是真的？”
“你覺得呢？頭大無腦人品差，我能在他手下白白挨一拳？”
“你忒陰險了。”
少了謝勝這麽個阻力，五分鍾的時間裏，鄧柯阻斷了許川，成信很容易就露出了空缺，以何旭和李騰為主要帶線力量，在最後一分鍾裏將比分拉到了6:6平。
全場沸騰。
最終加時賽五分鍾，哪個隊伍先進球，哪個隊伍就獲勝。
這一次，沒有單挑，沒有誰被罰下場。
少年們腦子裏閃過他們一路走來的畫麵，頂著大雨在操場上拉練，負重練習累癱在地上，所有人為練習默契度係著繩子接連摔倒再一次次爬起來……
他們的心中點燃了熱血的**和火焰。
哨聲吹響，許川首先拿到了球，李騰上前被謝勝擋開，何旭繞到後方。
鄧柯再次和許川麵對麵，兩人同時朝著球的方向滑去，相差無幾的速度和動作，鄧柯率先碰到了球，迅速傳給何旭。
全場起立尖叫歡呼，場上氣氛熱切焦灼。
對方因為搶球球門失守，何旭抓住機會，一路衝在最前麵，動作迅速運球繞過對方的後衛，提速，揮杆。
解說員狂喜地嗷嗷叫：“球進了！華西在解散球隊五年後，直接一舉拿下了大學生冰球聯賽總冠軍！不可思議！簡直是奇跡！”
……
冰場上，穿著護盔分不清誰是誰的高大少年們扔了杆，快速聚攏擁抱在一起。
徐陽和成偉樹抱在一起哭到不能自控，連話都說不出。
錢錚則目視著看台上高興到不斷跳躍的珠珠，紅了眼眶。他一時做下的決定，沒有想到會能夠站在這片賽場上的一天。
萬年冰山鄧柯像是鬆了一口氣，轉頭和何旭對視一眼，說：“謝謝。”
這聲謝謝，可以有千萬種理解。謝謝你點燃了我熄滅的夢想之火，謝謝你成為我最好的戰友，謝謝你和我們一起創造了奇跡……
兩人心照不宣。
周荔春笑著笑著，一臉濕潤，她努力去分辨何旭的身影。
少年何旭如疾風驟雨，抓不住也不曾想過為誰留下。
如今，他像是紮了根，已經可以隱隱窺見未來參天大樹的雛形。
前有坦途大道，伴有兄弟隊友。
是冰球，成就了他。
淚眼模糊間，她分不清誰是何旭，但場上的每一個人，都是這一片潔白中閃耀的鑽石。
賽事結束後，竇群替他們接了地方電視台的采訪，結果一個兩個羞於出現在鏡頭前，最後把何旭給推了出去。
何旭顯然很不喜歡應付這樣的場景，全程麵無表情。
奈何他長得好看又十分上鏡，負責采訪的女記者全程笑眯眯。
記者問：“今天贏了比賽，心情怎麽樣？”
“開心。”
女記者：“……”開心是不是該笑笑？
她又問：“能跟我們分享分享平常訓練的趣事嗎？”
“沒有趣事。”
……
何旭官方簡短又無趣地回答，慢慢地，記者臉上的笑都快要掛不住了，試圖開玩笑緩解氣氛，問說：“今天看台上很多你的粉絲啊，能替她們問問你有女朋友了嗎？”
何旭聞言一轉頭看向周荔春。
他的小姑娘正站在不遠處垂著頭在手機上敲敲打打，一臉高興。
估計是在跟舍友報喜，何旭收回目光，勾著嘴角直視鏡頭，說：“有。”
女記者見他一笑，愣了，像是找到了采訪竅門，繼續追問：“女朋友也是華西的學生嗎？能說說怎麽認識的嗎？”
“私事無可奉告。”
何旭並不想多說什麽，隻是之前眼底的冷漠因為這個話題而逐漸柔和，那個女孩讓他眼睛閃光。
他想到那個懵懵懂懂為學分加入冰球隊、穿過迷霧一路走來，至今一直並肩的女孩。
她瘦瘦小小的身體裏，其實蘊含了巨大的能量。
她那麽平凡，但是又如此不凡。
許川第一次鄭重地跟鄧柯握手，第一次把他當成對手約戰明年。
兩隻手握在一起的時候，周荔春有種新時代開啟的激動。
他們拚盡全力，終於為自己贏得了尊重。
當晚，一行人並沒有急著回學校。
李騰提議：“天這麽冷，咱們去泡溫泉吧。我知道有個地方離這裏不遠，今晚就當換個酒店住了。”
男生們行動起來說風就是雨，等周荔春反應過來已經坐上了何旭的車。
地方不遠，過去不到半小時。
她的房間在全隊中間，周荔春拖著行李箱進門，準備先換身衣服，手機叮的一聲傳來消息。
“出來。”是何旭發的。
出來？出哪兒？
周荔春不明所以地把門打開一條縫，發現何旭就拿著手機站在門外。
“怎麽了？”她抬頭問他。
他牽起她的手：“給你包了個私場，先帶你去認認路。”
“啊？還有私場？”
“這家溫泉酒店是李騰家親戚開的。”他說著笑了，“放輕鬆，好不容易拿了冠軍，他們今天估計會鬧到很晚。”
“嗯。”
周荔春還是第一次泡溫泉，感覺挺新鮮，這家溫泉酒店環境非常好，綠化和服務都是一流。
她一個人在湯池裏泡得昏昏欲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因為她這邊沒人，隨後裹著浴袍出去的時候沒想到堪堪和人相撞。
滿目**結實的胸膛。
周荔春差點尖叫，條件反射地掉頭轉身狂跑，心都快跳出來了。
周荔春驚訝了一下，回頭。
看清他全身上下就隻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周荔春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看了，垂頭看著自己腳尖紅著臉問他：“你怎麽過來了？”
“看你這麽久沒出來有點擔心，過來看看。”
何旭的拇指擦過她的側臉，因為泡了溫泉的緣故，女孩的臉透出一層薄薄的粉。
他的目光淡淡刷過她掙紮間不小心拉開的領口，又不太自在地轉開，掩飾地咳了咳說：“整理好了就過來，他們現在鬧著要在房間裏煮火鍋，等你過來就差不多可以了。”
“酒店還可以煮火鍋？”
“偷偷的。”
“哦好，我馬上！”
周荔春其實今天也一直處在一種很興奮的狀態裏，他們贏了，她也和他們一樣開心。
等她整理好了，去到何旭他們的房間時，食材已經準備好了。
徐陽興奮地朝她招手：“快來，就等你了。”
周荔春走過去找了個凳子坐下。
何旭正舉著一把水果刀，和李騰他們爭論怎麽切菜可以最大程度保留鮮味，鬧得不行。
錢錚把一盤水果放在她麵前。
“謝謝隊長。”周荔春笑。
錢錚朝何旭那個方向看了看，轉頭解釋：“我雖然掛著隊長的職，但其實我們隊裏的核心一直都是他。”
周荔春知道他說的是何旭。
錢錚接著說：“就是俗稱的隊魂吧。你看我們這些人，表麵上看沒幾個有正型的，尤其是還有鄧柯和李騰那種骨子裏高傲的家夥，但我們大家一直都挺願意聽他的指揮。何旭是那種乍一看不怎麽靠譜，其實比誰都認真的家夥。”
剛好何旭和徐陽因為黃瓜是切條還是切片又吵起來了。
你一句我一句，幼稚得不行。
周荔春失笑，這段時間沒日沒夜地訓練，她很久沒有看見他這麽放鬆了。
錢錚道：“我一直覺得你和何旭很配。”
“啊？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其實很早我們就發現了，何旭對你多多少少都和別的女生不一樣。你能理解他支持他，這對何旭來說很重要。他那個人吧，能讓他在乎的人不多，但真放在心上了，就是一輩子了。所以荔春，雖然現在看一切才剛剛開始，但你們好好的。我想不論是我們冰球隊，還是何旭，都很需要你。”
周荔春無意識地抓了抓衣角。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說這些，還是有些感動。她笑笑，點頭說：“我們會好好的。”
那邊有隊友在喊：“隊長，你和我們隊花說什麽呢？快要開吃了啊！”
“來了。”錢錚很快站起來，走了過去。
錢錚前腳剛走，後腳何旭就無聲無息地靠了過來。
“剛說什麽呢？”他問。
他不滿地嘖了一聲，躬身從茶幾上拿起一隻雞翅喂到周荔春的嘴邊，笑：“快吃，特意給你留的，再晚兩分鍾，胖子估計連個骨頭渣都不會剩下。”
周荔春撲哧一聲笑了，乖乖把雞翅吃到嘴裏。
這人怎麽這麽可愛！
吃了飯，他們又鬧到很晚，玩遊戲玩得一點都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架勢，看樣子估計是打算通宵了。
何旭悄聲問她：“累嗎？累了就回自己房間睡會兒？”
周荔春不想擾了他們興致，強撐著搖搖頭說：“沒事。”
結果剛說完就打了個哈欠。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何旭。
何旭失笑，摸了摸她的頭發說：“你自己去睡吧，不用和他們說。”
“那你呢？”
“我？”何旭看著她挑挑眉，“我不困。怎麽，沒我你睡不著？”
周荔春抬手就給了他胳膊一巴掌：“別瞎說！”然後扭開頭，一下子從脖子紅到了耳朵根。
何旭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一下子都蒙了，愣了半天才猛地回神。他幹脆拉起周荔春對隊友們說：“我先送她回房間，你們繼續。”
幾個人隨意擺擺手：“去吧，去吧。”
周荔春被何旭拽回房間的時候還有點兒抗拒，主要是羞的。房間就在旁邊，還特地當著那麽多人聲明。
何旭劃卡開門，帶著她進了房間。
他回頭看她一眼，低聲笑：“還在不好意思呢？”
周荔春佯裝怒意地瞪了他一眼：“不用特地告訴他們你要送我回來吧？”
“主要是怕他們不懂事。”
“什麽？”
周荔春不明所以地抬頭問，才陡然發現何旭離自己實在太近了，他隻要一低頭，就能碰到她的臉。
“你……你要幹什麽？”周荔春暗罵自己：磕巴什麽呀！
看她臉紅得要滴血的樣子，何旭忍不住笑出聲，彎腰湊上去親了親她的鼻尖：“別這麽緊張，我就算想對你幹什麽也不會選現在，時間地點都太不合適。”
越說越沒譜，周荔春急得伸手去捂他的嘴。
手心一癢，她驚得縮回手，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何旭。
他眼睛亮閃閃地自上而下專注地盯著她：“從比賽結束就沒時間和你好好單獨待一起，你睡會兒吧，我不走，看著你。”
說到這個，周荔春又有點心疼了。
他這段時間壓力有多大，訓練有多苦她都看在眼裏，比賽結束後就一直沒停，估計這會兒也累了。
“要不……你睡會兒吧，黑眼圈都出來了。”
“沒事，我不怎麽困。”
“那……看電影嗎？我們隨便找個片子看吧。”
何旭想了想，有他在她估計是睡不著了，但他又不想離開她，幹脆答應下來，打開房間的電視隨便找了個片子，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起來。
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蓋了個毯子，室內的頂燈熄滅了，隻餘書桌上方一盞溫暖的小燈。
何旭坐在她旁邊，回著消息，手機的白光打在他的臉上，更襯得他俊眉朗目高鼻薄唇。
周荔春一動不動，就這麽靜靜地仔細地看著他。
感受到注視的何旭側目過來，看見她閃亮的眼睛，他好笑地伸手替她拉拉滑下去的毛毯，笑問：“我好看？”
“好看。”
不甚明亮的環境下，何旭的瞳仁似乎縮了縮，眼神更加深邃，身體也越湊越近。
周荔春驚得本能地彈起來，裝模作樣地扒拉著頭發，一開口，聲音都不對了：“不好意思，我睡了很久嗎？”
何旭笑得前仰後合，周荔春在心底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有點兒後悔是怎麽回事？
“既然睡醒了，那走吧！”何旭伸手將她提起來，“他們現在要去放煙花，你要去看看嗎？”
內心又遺憾又懊悔的周荔春簡直把自己虛擬淩遲了個遍，正好找個台階趕緊下去，再單獨待下去她怕自己會爆炸。
“走啊。”
兩人裹著外套出去的時候，酒店後麵的那片空地上，人已經到齊了。
徐陽調笑：“喲，小兩口來了，還以為你倆早睡下了。”
“閉嘴！”何旭說。
周荔春到了現場才發現煙花分量還挺足的，問了一句：“這大晚上你們上哪兒找來的這東西？”
李騰說：“酒店之前慶祝活動剩下的，我就找人弄來了。”
“誰點火啊？”徐陽吼。
有人提議：“我們是不是該來點致辭發言什麽的，一點儀式感都沒有。”
何旭笑罵：“什麽儀式感，感謝你母校，還是感謝你爹媽？”
“也對啊，是挺傻缺的。”
“不過我們贏了啊！”
對啊，贏了，一個不經意的賭約居然撐著走到了最後，這場勝利的到來經曆了多少辛苦的訓練，流了多少汗水，他們都是參與者。
徐陽吸了吸鼻子：“突然有點想哭是怎麽回事？”
何旭說：“有什麽好哭的，就贏了場比賽而已，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場比賽。”說到這兒，語氣就開始嫌棄，“你要是場場這麽哭，爸爸覺得有些辣眼睛。”
“何旭，你大爺！”
一夥人全笑了。
有人接著問：“那我們到底慶祝什麽？”
當大家都認真思考時，周荔春突然靈光一現：“就祝我們華西冰球隊一往無前吧。”
她說著就站在中間伸出手背，目光閃閃地望著眾人。
何旭挑了挑眉，嘴上說著真二，但是毫不猶豫就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周荔春的手背上。
接著一個、兩個、三個，所有人都聚攏過來。
“華西加油！”
煙火璀璨的星空下，少年們歡呼雀躍，無憂無愁，隻剩下眼前這一刻的盛景美好。
他們腳踩著實地，未來就在前方。
雖然依然會經曆失敗痛苦、喜悅和傷悲。
但這才是冰球，是他們自己選擇的，願意為之去堅持去付出的冰球。是他們站上場就不願意下來，體驗過就不願意放棄，執著的，不悔的青春。
而這場屬於他們的時代。
已經開始引領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