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世間美好的祈願

願你的過去現在未來,都是晴天

願世間所有風霜雨雪,都不落在你身上

願你前途光明燦爛

信山一中的廣播站一向有專門的老師進行管理,這學期由學生會接手之後,進行了一係列的調整,宣布中午休息的時段免費接受全校學生的投稿和點歌。

以信件投遞的形式。

把你想要點播某首歌和想說的話寫下來,投入廣播室門外的小紙箱子裏,播音員每天會去查收。

計劃實施的第一天,紙箱爆滿。

廣播站的人慌了神,中午時間段有限,根本播不了這麽多。兩個播音員隻好從中篩選,也沒有什麽具體的標準,看哪條順眼就播哪條。

“今天是高一15班程立夏同學的生日,她的朋友給她點了一首《奇妙能力歌》,祝她生日快樂。”

廣播裏音樂前奏響起,慢慢傳出歌聲:“我看過沙漠下暴雨,看過大海親吻鯊魚,看過黃昏追逐黎明……”

林滿和穆之菏剛吃完飯,走到食堂門口青蔥的翠柏旁駐足,不由得自覺停下來聽廣播。天空顯得很高很遠,清朗明淨,幾朵白雲飄浮,清風宜人,是個好天氣。

林滿笑嘻嘻地跟穆之菏說:“感覺我們學校越來越人性化了,同學們也越來越浪漫。”

穆之菏問:“你什麽時候生日?我明天也去寫一字條給廣播站祝你生日快樂。”

林滿說:“我生日早過了。”

“不一定要過生日才能點歌。”

“也對。”林滿想了想說,“總覺得在廣播裏聽起來很有感覺,比自己塞著耳機聽效果更好,不知道怎麽回事。”

“你想聽什麽歌?”

“《昨天的你的現在的未來》。”林滿突然想到這一首。

穆之菏跟著她口頭複述了一遍,抬頭看天上遮住太陽的雲層,像一麵巨大卻輕盈的羽毛扇,邊緣露出淺淺的金光。

“歌名念起來好拗口啊。”

隻經過半天時間,大家都知道了廣播站前小紙箱爆滿的情況,寫字條前去點歌的人依舊絡繹不絕,熱情絲毫沒被削減,哪怕被選中的概率很小。

幾位廣播員的地位水漲船高,不少人趕著上去巴結,想走後門。

但據說廣播站內部開會的時候,那位已經許久不曾露過麵的站長特地出席了,嚴肅指出來這一問題,希望廣播員篩選字條時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則。

林滿湊個熱鬧,準備跟穆之菏一起去試試,把寫好歌名的字條塞進箱子裏,卻在廣播站門口迎麵碰上周彧。

他挑眉:“來點歌?”

林滿點點頭:“也不一定會被選中,那麽多同學都往裏投了。”

“那麽林滿同學,”周彧笑了笑,“要‘特殊照顧’一下你嗎?”

林滿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好奇地問:“你認識廣播站的人?”

“跟他們站長比較熟。”

周彧問:“你點了什麽歌?”

林滿不說。周彧看向穆之菏,用眼神詢問,穆之菏主動忽略掉那道目光,扭頭欣賞壁磚上青灰色的裂紋。

周彧說:“今晚培優班的理綜試卷我幫你解決。”

“《昨天的你的現在的未來》。”穆之菏脫口而出,一秒也沒猶豫。

林滿:“……”

等到第二天,林滿已經把這事拋到一邊。中午,關帝找幾個同學幫忙打掃教室旁邊的雜貨間,空間很小,平常用來堆放書籍。

林滿閑著沒事就去幫忙了。

小房間裏久不通風,開門進去,空氣中有灰塵的味道。

散亂的書堆在牆角,壘得很高,有的半路折腰,砌起的堡壘轟然倒塌,橫七豎八地歪在地上。

林滿打開灰蒙蒙的玻璃窗,一伸手,留下兩個指印。

外麵的陽光肆無忌憚地照進來。

他們的主要任務是把倒了的書整理好,擦擦灰,掃掃地。

關帝說了,不用太細致,稍微能讓人伸進腳就好。

林滿和另外兩個女生分工合作,她蹲在窗戶下清理書和雜物。陽光下無數塵埃跳躍翻飛,如蜉蝣振翅,午後的校園沐浴在歌聲之中。

有人給自己點了一首《祝我生日快樂》,然後是兩首不知名的小眾歌曲,林滿一邊幹活一邊分心聽歌。

廣播裏忽然傳出熟悉又陌生的嗓音:“高二13班的林滿同學,下麵這首歌送給你——《昨天的你的現在的未來》,願你的過去、現在、未來,都是晴天。願世間所有風霜雨雪,都不落在你身上。願你前途光明燦爛。”

歌聲響起。

林滿從驚愕中久久不能回神,她問旁邊的女生:“你知道廣播站站長是誰嗎?”

女生不太確定地說:“好像是鞏夏秋老師。”

林滿跑去找周彧,手上還拿著抹布,挽起的袖子都沒放下:“你今天去廣播站點歌了嗎?”

“跟站長提過。”周彧剛洗了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蹦她一腦門水珠子。

林滿報複地去踢他的後腳跟,一邊問:“廣播站站長……是鞏老師?”

“對啊。”

鞏夏秋雖然沒教13班,但一直在帶物理競賽,周彧素來跟她有交集,兩個人也算比較熟了。周彧在鞏夏秋麵前提過一句林滿想聽的歌,沒想到她會這麽重視。

深藏功與名的廣播站站長居然親自上場播音,還送那麽煽情的祝福。

周彧想,鞏夏秋對林滿,確實重視得有些過頭了。

信山一中的廣播站,甚至整個學生會,當初都是由鞏夏秋一肩擔起的。

前期非常辛苦,後來逐步進入正軌,把各部門交到學生手上,她專注於教學工作,才慢慢從中退出來。而一中的廣播站一向不成氣候,也沒受到過重視,隻選拔了幾個播音員偶爾播播音,無人擔任站長的職務,便一直掛在她名下。

林滿這才弄清楚其中緣由。

周彧說:“她昨天才說讓廣播站的人有點兒原則,別以權謀私偏袒自己的朋友,今天自己帶了個好頭。”

“都怪你。”林滿把鍋推到他身上。

周彧莫名:“都怪我?”

林滿理直氣壯:“對呀,誰讓你在她麵前多嘴的。”

肩頭一重,周彧的手臂搭上來,林滿立即站得筆直,她在他麵前認錯已經變得十分熟練且流暢,張口就來:“我錯了,我剛才什麽也沒說。您說的一切都是對的,您做的一切決定都正確。”

周彧訝異:“台詞念得這麽順了?”

“熟能生巧、熟能生巧,念多了也就順了。”

她忽覺自己矮上一截,飽受壓迫。

“明天想聽什麽歌?再去給你點。”

“不……不用了吧?”

周彧眼睛睨了睨她。

她視死如歸:“那就再來一首《真心英雄》吧。”

天氣越來越冷,林滿跟穆之菏兩人同桌經常發生火花的碰撞,隨便遞個東西,指尖稍微一碰觸,也會被相互電到。

靜電越來越厲害了。

晚上,林滿坐在**脫毛衣,一陣劈裏啪啦響,黑暗中還有幽藍的光閃過。

她偶爾關門關窗,接觸到金屬物品,冷不防就會手指尖一麻,被電一下,導致她心有餘悸,伸手碰個什麽東西時,得先用手摸一摸牆壁,十分慎重。

“你在幹嗎?”周彧問。

林滿說:“放電。”

周彧揶揄:“對著牆放電有什麽意思,你回頭看看我。”

“看你幹什麽?”

“對我放電,這樣管用。”

他調戲得過於明目張膽了,林滿捂住耳朵蒙頭讀書,拿課本蓋住臉。穆之菏怕她悶死,讓她消停點兒。

林滿說:“我在用知識進化心靈。”

林滿在網上各論壇瀏覽了一圈兒,關於如何消除靜電,官方提出的建議大同小異。譬如洗頭要用護發素,洗衣要用柔順劑。譬如在室內使用加濕器,或者多灑點兒水,增加空氣的濕度。還有多穿純棉的衣物,避免使用化纖的。

但是都沒對林滿起太大的作用。

還有網友說放一截幹電池在口袋裏,她也試了,感覺像騙人的。

在知乎上看到一種正經卻搞笑的說法,找一根鐵鏈,一頭套腳脖子上,一頭拖在地上,把身體裏的電都導入地下。

林滿想象了一下那畫麵,笑得不能自已。

第二節課課間跑操,從樓梯間下去,樓道裏一貫擠滿了人。

摩肩接踵,胳膊擦著胳膊而過,林滿謹慎叮囑走在她旁邊的穆之菏:“衣服一摩擦身上的電就更多了,千萬記得別碰我的手。”

“如果我偏要碰呢?”周彧的聲音插進來。

自從他知道林滿今年冬天被靜電環繞,飽受困擾之後,他就像多了一樣樂子,時不時來找她的碴。

他上前,她避開,不讓兩人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

“啊,”他微揚下巴,短暫地感歎了一聲,“還不能碰了是不是?”

周彧壞起來的時候很欠揍,故意裝作要去抓她的手。林滿雙手在空氣中劃槳似的胡亂揮動,不讓他得逞。

兩人能這樣玩十分鍾。

幾位旁觀者看得目瞪口呆。

齊子帥學起了關帝的口頭禪:“你們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麽幼稚啊……”

冬天上體育課既享受又痛苦,如若能撞上一個晴天,站在操場坪裏曬曬太陽也不錯。跑步時風往臉上割,深呼吸一口氣,透心涼,心飛揚。

體育老師吹口哨宣布自由活動之後,林滿跟穆之菏去麵包店買熱飲。

新入駐一中才一個月的糕點房,每天生意爆好,課間十分鍾很難擠進去,隻有陳頌齊子帥那樣的先鋒選手踩著下課鈴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奔下樓才能搶占先機。

林滿和穆之菏每次在門外看見裏麵人山人海,就止了步。

體育課簡直是絕佳的時機,沒什麽人,可以進去好好逛一逛。

看上去占地麵積很小的店鋪,裏麵一分為二,用一塊厚重的棉麻混紡門簾把區域隔開,大紅色的門簾上繪有一隻可愛的胖嘟嘟的招財貓。

一邊作為糕點房,售賣麵包、各種甜品和飲料。另一邊布置成簡單的休息區,擺了一張淺色木頭小圓桌和兩把椅子。桌上杏色的寬嘴矮陶瓷罐裏插著虞美人幹花,窗台上一排多肉植物整齊列隊站著。

空氣裏混著麵粉烘焙時暖融甜膩的味道。

林滿跟穆之菏人手一杯熱乎乎的奶茶,還是決定出去曬曬太陽。

男生們聚集在球場打籃球,歡聲笑語中偶爾夾雜著兩句罵聲,異常熱鬧。她們站在旁邊的台階上看熱鬧。

籃球場的一側靠近灌木叢,葳蕤的花木在冬季換上枯黃的外衣,頹敗蕭瑟地被寒風壓低,匍匐貼著地麵。

穆之菏眼神一瞥,意外看見一團毛茸茸。

“那裏好像躲著一隻貓?”她語氣不太確定,畢竟隔得有點兒遠。

林滿沿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花白的蘆葦穗下麵露出兩隻尖尖的耳朵,小家夥隱藏得很好,身上的顏色跟周圍的環境幾乎融為一體。

“是隻幼貓。”林滿肯定地說。

兩人正準備越過柵欄,走進瞧瞧,體育老師大聲拍手喊集合了。

等下了體育課她們再去找貓,一無所獲,連貓影子都不見了。

“如果不是家養的,幼貓在外麵估計很難挨過這個冬天。現在天這麽冷,天氣預報說接下來一周還會持續降溫,將迎來暴雪天氣啊……”穆之菏語氣有些悵然。

還剩下一半沒喝完的奶茶已經冷掉了,林滿搓搓手,不由得露出擔憂的表情。

下一節是輕鬆的自習課,好心情卻被打了折。

她苦惱地揉揉頭發,穆之菏忽然看著她說:“你什麽時候去剪頭發嗎?”

“怎麽了?”

“我想這個周末去剪,邀一個伴。”

難得穆之菏邀約,林滿立即答應下來:“好呀,我就稍微剪短一點兒。”

她想了想,心血**地說:“要是能換個發型就好了。”說完順了順百年不變的黑直長發。

周彧幾人剛打完籃球回來,大冬天出了一身汗,外套全脫了拎在手裏,正好聽見林滿的話。

“想換發型?”周彧從講台前經過,拿起關帝落在上麵的鋼筆,沿著自己深色的毛衣下擺來回摩擦了兩把,說著往林滿腦袋上一貼,“給你換個爆炸頭怎麽樣?”

靜電頓時讓林滿的頭發根根豎起,直往上飄。

“啊——”一直注視著這邊的齊子帥第一時間目睹了作死現場,“老大牛啊!對小滿同學也下狠手了。”

齊子帥邊說邊笑,被林滿的新發型逗得不行,笑聲引得大家都往那邊瞧。

林滿先是一愣,接著連忙捂住頭,又連忙捂住臉,雙手不夠用,最後幹脆一頭紮進圍巾裏,把整個頭包住。

周彧見她慌慌張張想藏起來的樣子,忍俊不禁。

等他笑完,這事沒完。

徹底把人給得罪了。

在圍巾裏憋了一分鍾後,林滿鑽出來,鎮定地把頭發理好,紮成穩當的丸子頭,一根頭發絲兒也沒落下。

周彧霸占她前桌一個女生的位置,一直坐著沒走,人家也不敢趕他。

林滿偏不搭理周彧,隻當他是空氣。

可他存在感太強,即便刻意忽略,最終也還是沒辦法當他不存在。

“你回自己座位上去吧。”林滿說。

“你別生氣了。”

林滿斜睨他一眼,學著他一貫冷淡的語調,嚴肅地指出:“我形象毀了。”

“哪有,在我心裏還是小仙女。”

“我可沒見過留爆炸頭的小仙女。”

“你就是呀。”

“你還說——”林滿氣得想撓他臉。

周彧收斂表情,一本正經哄她:“別氣了,跟你鬧著玩兒呢。”

“突然聽到你說想換發型,就來了靈感,一時沒控製住手,我承認是我手賤行不行。”

大佬都低頭了,林滿也不好再揪著不放。

此事圓滿和解。

周彧站起身,臨走前看見她擱在一遝書本後麵的奶茶杯,故意逗她:“奶茶是買給我喝的嗎?”

事情雖然已經和解,但林滿氣還沒全消,語氣生硬:“不是。”

“我渴了。”他說。

“自己倒水去,奶茶是我喝剩下的。”

“你喝剩下的更好,別浪費。”周彧說著就要伸手去撈。

林滿趕緊抱住了自己的奶茶杯,齊子帥及時跳出來:“老大你想喝奶茶呀?我跟阿頌剛好打算去買,你要啥口味的?”

周彧指指林滿手裏捧的,說:“跟她一樣的。”

齊子帥嘿嘿笑了兩聲。

下節關帝的語文課,上到一半,從後門踱進來一個小家夥,背部棕黃有暗紋,腹部和四肢爪子雪白,尖尖的耳朵豎起。

沿著教室後麵的牆角走,像老幹部視察。

先是後排的同學看到這隻貓,漸漸注意的人多起來,引起一片轟動,叫人都沒心思上課了。

林滿驚喜道:“之菏你快看,是不是咱們體育課上看到的哪隻?”

穆之菏說:“體育課上也沒瞧清楚。”

“我覺得應該就是!”

“有這麽巧嗎?”

“這就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啊……”

關帝打斷大家的竊竊私語:“還上不上課了?不就是來了一隻貓,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你看看你們,都多大的人了……”

不知道過道旁的誰突然擼貓,伸出鹹豬手摸了一把,把小家夥嚇得一躥,撒開腿橫衝直撞。

關帝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隻見一團黃白影子鑽進講台底下,他下意識後退一步。

關帝:“……”

講台底下線路多,投影儀設備和音響的連線,還有網線,密密麻麻交織在一起。關帝擔心貓隨便張嘴咬一口,就惹來大麻煩。

關鍵他這麽大個人了,小時候被咬過一口,現在還怕貓。

“來個人啊,給我把貓捉出來!”

課後大家還在議論紛紛。

之後有女生在樓下花壇仔仔細細搜羅一圈,沒找見。課堂上是陳頌把小貓從講台底下抓走的,他稍不留神一鬆手,就叫它溜了。

當時不少人從窗戶探頭去看,發現它跑去了花壇,在兩株美人蕉下轉圈,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

等過一陣大家的熱情消散了,大多數人也就忘了這事。

林滿沒想到兩天後又在宿舍樓裏看見了那隻貓。

它被高一的兩個女生喂食,吃飽喝足了,卻不給人摸。一爪子把麵前的手拍開,故作凶狠地露出尖牙齒,叫了一聲,又開始四下逃竄。

林滿正好打開寢室門。

它一溜煙順著門縫鑽了進去。

開燈之後,林滿在床底發現了它。

寢室有貓,陸續回來的室友一個個興致又起,幾人蹲在床底下逗貓,想引它出來。

不一會兒就打就寢鈴,宿管阿姨喊著要熄燈。

今天遇上教官過來查寢,小貓跟踩準了時機似的沾著一身灰塵突然冒出了頭。

“教官就快走過來了!”

林滿實在沒辦法,拿起搭在床頭的圍巾往它身上一蓋:“小朋友,安分點兒,稍微配合一下。”

這次小貓意外地配合,沒有再搗亂。

教官從窗口經過,朝裏麵打量,清點完人數後趕去下一個宿舍。

眾人鬆了一口氣,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地上拱起的一團。圍巾的流蘇下鑽出一個圓圓的小腦袋,眼睛圓溜溜,琥珀色的瞳孔,身上的毛奓乎乎的。

“媽呀,我的心化了,我們養著它吧?”

“如果它不跑的話。”

“我看它應該跑累了,現在癱在林滿的厚圍巾上覺得暖和,就不想動了。”

幾人圍成一圈,七嘴八舌地小聲討論起來。

“喵……”有道稚嫩的聲音也加入其中,好像在表示讚同。

她們找了一個幹淨的鞋盒墊好毛巾,臨時給小貓搭建了一個窩,一寢室人決定姑且先養著它。

總算平安無事地度過了一晚。

次日,她們決定把小貓的窩挪去鍋爐房,那裏暖和。

隻是喂食麻煩了點兒,平時有事沒事都跑去看看,早中晚都得過去一趟喂食。

林滿寢室共有八個姑娘,起初八人全興致高昂,堅持兩天後,有三人盤算著退養,開始找借口不去鍋爐房。比如時間來不及,比如學習很忙。

放完周假之後,又有倆打退堂鼓。

還剩下三人,想給小貓當親娘,林滿是其中之一。

三人終於開始好好合計,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每天輪流去喂食,警惕小貓有沒有被鍋爐房的師傅給一鍋端了。

讓林滿欣慰的是,喂養的時間一久,人跟貓好歹混了個半熟。

小貓雖然有時候白天還是會出去浪,但已經把鍋爐房牆角的鞋盒當作自己的窩,每到飯點會在窩裏守著。

林滿她們跟鍋爐房的大師傅打過招呼,對方雖然很不情願,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沒影響到他工作,也就隨她們去了。

“林滿,今天晚上文學社有講座,我得早點兒過去布置會場,你幫我去看看貓吧?”

“林滿,我學生會的工作實在太忙了,還得去值班,今天你替我去喂食行不行,對不起啊,我真的抽不開身。”

最後的最後,另外兩人也接著跑路,隻剩下林滿。

誰叫她既不是社團成員,也不是學生會骨幹。

穆之菏知道這事,毛遂自薦:“我陪你去。”

周彧也聽聞了風聲,打電話讓蘇靈茵買好了貓糧送來學校。蘇靈茵還納悶:“你不是從小就不喜歡貓貓狗狗的嗎,最近轉性啦?”

周彧說:“小時候不懂事,沒什麽愛心,現在長大了,知道要愛護小動物。”

蘇靈茵是他親媽,對自己兒子還算了解:“你就算長大到一百歲,也沒法成為愛心天使,頂多扮作一個披著純良無害外衣的狼外婆。”

“別寒磣我了,好壞都是你生出來的。”

周彧拎著貓糧揮揮手,跟蘇靈茵道別,走幾步又折返回蘇靈茵的車邊:“這種是適合幼貓吃的沒錯吧?”

蘇靈茵說:“是,你在電話裏千叮嚀萬囑咐,我都快要以為是你給自己當零食吃的不是給貓吃的,買的時候我特地問清楚了,而且給你買的絕對是最貴的、最好的,你放一千個心。”

“那行,謝謝您嘞。”

“少貧嘴。”

傍晚,林滿去鍋爐房,發現身後跟著個大部隊。

她和穆之菏走在前頭,陳頌緊隨其後,周彧、徐東鑫兩人邊走邊說話,齊子帥落在最後忙著跟小學妹搭訕。

鍋爐房有一扇又矮又窄的側門。

林滿停下,大部隊全擁堵在側門外,原本就不大的空間,此時顯得格外逼仄。

牆角的兩棵桂花樹在暮色和寒風中晃動著枝丫,齊子帥被擠得貼近了樹幹,他嚷嚷:“小滿同學,咱們趕緊進去呀。”

林滿說:“你們幹嗎都跟來啊?”

周彧揚了揚手裏的貓糧,理由充分:“喂貓。”

徐東鑫說:“跟著老大喂貓。”

陳頌跟著說:“跟著老大喂貓。”

齊子帥說:“你是複讀機嗎?”然後他自己笑眯眯地跟著說,“跟著老大喂貓。”

林滿無奈:“我們這麽多人進去,那待會兒得快點兒出來,我怕鍋爐房的師傅說閑話,大家千萬都低調點兒。”

幾人保證沒問題。

投食,喂水,小貓吃得津津有味。

特別是周彧帶的肉罐頭,尤其討它歡心,它翹起尾巴蹭了蹭周彧的褲腿。

林滿心裏不平衡了:“狗腿子。”

“喵……”叫聲很嗲。

林滿:“……”

周彧問:“你給它取了名字沒有?”

林滿說:“還沒想好。”

齊子帥小心伸手順毛,提議道:“取一個吧,這樣才養得熟,就叫‘二狗子’怎麽樣?”

來自四麵八方的白眼接二連三向他發射。

“不行嗎?那換一個,人都愛美,貓估計也差不多,‘西施妹妹’怎麽樣?”

沒人應聲給他捧場。

齊子帥麵子掛不住,絞盡腦汁,傾盡平生智慧打算力挽狂瀾:“我覺得‘小貓’本身就很好聽,以後就稱呼小貓為‘小貓’好了。”

徐東鑫用關愛智障的眼神注視他:“你快走吧,我媽不讓我跟傻子玩。”

齊子帥說:“走就走。”

他站起來,腳步卻沒挪動一步,陳頌落井下石:“還杵著幹啥,你不是要走嗎?”

齊子帥聲音哆哆嗦嗦:“教官——”

陳頌說:“還教官呢,你怎麽不叫爺爺。”一抬頭,“教官!”

黑著臉的教官就站在他們身後。

林滿最近飽受困擾。

高二換班也換了寢室,她睡在下鋪,鋪位靠近最內側的洗手間門口。那一扇門的開口朝著她的床。

每晚熄燈就寢,她把門閂好。

雖然提醒過多次,但半夜爬起來上廁所的室友總是裹著羽絨服急急忙忙開門進去,出來隨手把門一帶,也不上橫閂。

過不久,被風一吹,露出一條窄窄的門縫。

那一道不過兩三指寬的縫兒,對林滿造成的可謂是酷刑。

一整夜的風從那裏灌進來,直往她**撲,凍得她蜷縮成一團,冰冷的雙手抱住冰冷的雙腳,怎麽焐也焐不熱。

淩晨三四點被凍醒,她起來重新把門上鎖,怎麽也睡不暖和了,把腿伸直都缺乏勇氣。

小姑娘悶頭躲在被子裏懷疑人生。

一秒一秒熬著時間,冬天的天空很難亮起來,仿佛永遠透著朦朦朧朧的灰與黑。

耳朵貼緊了枕頭,偶爾能隱約聽見火車的汽笛聲,感覺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還有水管裏流動的水聲。

她又冷又無聊時,想到那隻小貓一波三折的命運,所幸結果不壞。

那天他們被教官當場抓住,學校是不允許養任何寵物的,雙方協商無果,教官發怒叫來了教導主任,而周彧請來了蘇靈茵。

最終,小貓被蘇靈茵接走。

蘇靈茵送它去寵物醫院檢查,醫生說它很健康,給它剪了指甲,洗幹淨澡,過段時間再帶去免疫驅蟲。

小貓從此落戶周家。

這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除了周彧他爸不太滿意。滿臉寫著“嚴肅”二字的周教授不喜歡貓,更別提給它當鏟屎官,他一連幾天氣哼哼的,上課也皺緊眉頭,害得手底下的學生上課戰戰兢兢。

蘇靈茵對他說:“我給貓取了個名字,叫‘土豆’,你不是最喜歡土豆嘛。”

周繼昶一聽,頓時看貓也覺得順眼了許多。那麽大的眼睛,圓乎乎的臉,爪子白白的一點兒也不髒,要吃罐頭的時候還知道蹭蹭你撒個嬌。

多可愛。

至少比親兒子周彧可愛。

周教授被妻子一句話哄好,正式接受了家庭新成員土豆的存在。

早晨跑操時,林滿沒什麽精神,天還沒亮透,跑道旁雜草上結著厚厚一層晶瑩白霜。她跑得直喘粗氣。

“昨晚上做賊去了?”周彧與她並排跑,放慢步速。

林滿問:“黑眼圈很明顯嗎?”

天光迷蒙,其實看不太出來,周彧卻故意說:“跟熊貓一樣。”

林滿覺得更喪了,拖著沉甸甸的腳步:“那你不準看我了。”

“眼睛長我臉上。”

林滿連跟他鬥嘴的勁兒都沒有了:“我昨晚沒睡好。”

“因為太冷了?”周彧問。

她模棱兩可地點頭:“腳冷睡不熱。”沒說清楚具體的緣由。

中午天氣暖和一點兒,她伏在桌子上補眠,踏踏實實睡上一覺,又喝了杯牛奶,下定決心晚上回寢室再跟室友們重申一下上完廁所出來要鎖門的事情。

她性情內斂,不喜與人爭執。

這隻是生活中細小的瑣事,但卻著實讓人煩憂。

下晚自習之後,齊子帥神秘兮兮地拎回來一個大包裹,教室裏隻剩下在打掃衛生的值日生和周彧。

“老大,你要的東西弄到手了。”

齊子帥把包裹扒開,從裏麵變出一樣樣東西,熱水袋、暖寶寶、暖足貼、又厚又長針織襪,應有盡有。

“老大,你這是準備去南極過冬?”

周彧著重檢查熱水袋,問:“質量怎麽樣?”

齊子帥拍胸脯跟他保證,絕對杠杠的:“充電八分鍾,溫暖一晚上。狗耙子從他親舅手上進的貨,有保障的,你放心用。”

齊子帥試試手感,一摸毛茸茸,柔軟舒適:“就是顏色太娘了,粉白粉白的。”

周彧說:“行了,沒你的事了,趕緊閉嘴吧。”

“哎,老大你往哪兒走?你不回寢室呀?”齊子帥在背後叫喚。

周彧去的是校醫務室。教室裏唯一有插座的地方是講台底下,但每天教官和學生會的人各個時間點會過來搜,禁止學生攜帶電器在教室充電。學校校醫跟周彧他們算是老熟人,去那兒給熱水袋充電最保險。

周彧趕在就寢鈴聲響起的前一分鍾把東西交到林滿手上,說:“今晚你睡個好覺。”

林滿抱著又暖又軟的熱水袋,愛不釋手。她仰頭看著麵前的少年,眉眼彎彎,笑得像朵金燦燦的向日葵。

“如果還覺得冷,就把暖足貼貼上,雖然不一定管用,但你也試試。”

周彧還有法寶。

“還冷的話,這裏麵有幾雙加加厚的襪子,你也套上。”

林滿等他說完,問:“如果還覺得冷呢?”

少年眉間起了淡淡的褶皺,大概被這問題難住了,很愁人,思索兩秒後他垂眸,視線落在她翹起的嘴角。

風裏傳來他無可奈何的歎息。

“那就隻能去給你彈棉花被了,一百斤的那種,把你壓死,你就不會覺得冷了,也不會再來煩我。”

“那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他深海似的眼睛裏藏著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溫柔笑意,像頭頂安靜閃爍的星空。這一刻很想擁抱,手指卻報複似的捏住她臉頰。

“怎麽會有你這麽麻煩的小姑娘?”

林滿抱著大堆東西回到寢室,再跟室友重提關好後門的事情,希望引起她們的重視。所有人照舊跟以往一樣滿口答應,但終究事不關己,做不到感同身受時刻記掛在心上。

林滿之前跟她們提,說多了次數,也怕人家嫌她煩覺得她大題小做,會有怨言。

但今晚卻像有了底氣,這份源源不斷的力量來自於一個人。

仍然有喝多了飲料的姑娘起來跑廁所,仍然沒有上好門閂。躲在被窩裏打手電筒刻苦學習到午夜十二點多的寢室長,臨睡之前起身,確認一遍後門有沒有關好,順帶幫林滿壓了壓腳上的棉被。

林滿這晚如周彧所說,睡了個好覺。

翌日太陽照常升起。

總還有溫柔相待的善意。

期末考試前,林滿打算要臨時抱佛腳,問周彧周末能不能幫她複習,梳理梳理知識點,押一押考題。

周彧問:“約在哪裏?”

林滿原本想去老圖書館,想想又算了,圖書館太安靜,怕打擾到別人。

“要不我們去KFC?”林滿說。

周彧問她:“你當你是小學生聚在肯德基麥當勞裏抄寒假作業呢?”

“那你來挑地方。”

穆之菏給林滿提了個建議:“你們可以去穆榛的清吧。”

“在清吧搞學習?”

“環境不錯,還不花錢,我周末常去。”

徐東鑫說:“你常去哪兒?我也要去。”

“去哪兒玩?加我一個!”齊子帥和陳頌加入。

一群人最後討論的結果是這周六去穆榛的清吧補習,由學霸周彧和穆之菏擔任主講,成員有林滿、徐東鑫、齊子帥、陳頌四人。

林滿問:“清吧是穆老師的嗎?”

穆之菏說:“之前她跟她前男友合夥開的,渣男劈腿,兩人分手。渣男把酒吧股份全部轉讓給她,現在就是她一個人的了。”

周六下午兩點,大家陸陸續續到齊。

清吧這時候還沒營業,穆之菏掏鑰匙開門,放人進去。一側牆壁上的美式複古木板畫引人注目,那些大多出自穆榛本人之手,她一筆一畫用線條勾出來的。木框做舊處理,整麵牆也做舊處理,色調看上去很舒服。

大家圍著一張不規則的橡木長桌坐下,掏出書本。

頭頂有一盞造型別致的大燈,邊沿綴著密密麻麻長短不一的鋁鏈條,一通電,猶如柳樹垂下綠絲絛,被春風千剪萬裁成形,絲絲縷縷傾瀉而下。

齊子帥把數學書翻開第一頁,覺得這體驗太新奇了,他周末居然會主動來搞學習。再看看對麵翻著《王後雄學案》準備講課的周彧,感覺更加奇幻。

“不對呀,陳頌人呢?”

大家這才發現少了一個人。

齊子帥給陳頌打電話,好久沒人接,接通了又沒人說話:“頌啊,還活著嗎?活著就給吱個聲。”

陳頌還躺**不動。今天他爸媽不在家,也沒人叫他起床,一覺睡到下午。

齊子帥連續“喂”了好幾聲,那頭沒人答應。

陳頌打了個哈欠,終於醒了瞌睡開嗓子回罵。

兩個大齡兒童抱著手機吵起來,齊子帥最後說:“趕緊過來,補習班就要開始了,今年老子可不陪你墊底了,丟人!”

“嘿喲喲喲,你還嫌丟人,你從小考試不及格從小丟人丟到大,現在倒嫌棄……”

齊子帥沒讓陳頌把話說完,直接掐斷電話:“開始吧開始吧,倒數第一有啥好等的,沒價值,浪費在座各位寶貴的時間。”

陳頌四點多才趕到。

六點多的時候,穆榛和兩個店員過來這邊,三人看著裏麵的景象驚呆了。

穆榛感歎:“你們真是酒吧裏的一股清流。”

穆之菏揉了揉太陽穴,剛講解完英語閱讀理解的小技巧:“休息一下。”

“大家都還沒吃晚飯吧?辛苦了,我請你們吃東西。”穆榛說。她親自去後廚煮意麵,店員也很熱情,拿出做好的甜品招待他們。

時間還早,沒有客人過來,眾人吃飽喝足聚在壁爐前烤火,聊八卦。

再過了一會兒,駐唱的小姐姐到了,倒扣著一頂鴨舌帽,抱著吉他給大家唱歌,溫柔的嗓音有點兒沙啞。

人多,坐得很擠,一個挨著一個。

林滿左邊是穆之菏,右邊是周彧。她抻長了脖子聽歌,眼睛盯著小姐姐撥弦的手,全神貫注的樣子。周彧稍一低頭,似乎就能聞到她頭發上淡淡的香,混合著某種植物清新的味道。

她忽然回頭。

額頭磕碰到他下巴,驀地一愣。

跳躍的火苗照映在臉上,灩灩緋紅的顏色。

一時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說不出話來。周彧另一邊的齊子帥、陳頌跟店員三秒鍾混熟,正聊得熱火朝天。

徐東鑫接著在問穆之菏英語作文怎麽寫,聽她一遍一遍複述重點句型,他眼也不眨地盯著她側臉,笑道:“哦,這樣啊,我沒記住,你再說一次我就記住了。”手裏端著穆之菏喝水的杯子。

穆榛收到前男友的短信:“我想你了,我們以後還能做朋友嗎?”

她回複:“不和畜生談感情。”毫不猶豫把人拉黑。懟完人把手機收起來,心情意外還不錯,坐在一群孩子中間感覺朝氣蓬勃,自己竟也好像年輕了幾歲。聽歌,喝酒,錯了的人就此翻篇。

夜色越來越深,門口風鈴清響,來了客人。

期末考試考英語那天的晨讀,徐東鑫鉚足了勁記單詞。

關帝走他旁邊過,特地停留一會兒,大概覺得班上又有一個頑劣少年迷途知返,懂得了學習的重要性,可喜可賀。他臉上掛著微笑,心情舒暢地繼續巡邏。

打鈴後,幾人沒急著走。

陳頌看看徐東鑫,又看看還在背句型的齊子帥,納悶:“一個個的都突然被學霸附身了?”

齊子帥說:“我媽說了,這次考好了有獎勵。”

陳頌笑:“你還沒被騙夠啊?讀一年級那年,你開學不肯去學校,你媽說你要是乖乖聽話就帶你去周遊世界,後來怎麽著,給你組裝了輛小單車,說坐騎給你準備好了,你自己去看世界吧,你圍著小區周遊了一圈。”

齊子帥說:“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這次的獎勵是摩托。

哪個少年中二的時候不想踩油門半夜在空無一人的大道上飛馳,體會一把放縱和自由,覺得自己很酷。

陳頌改問徐東鑫:“你這邊又什麽情況?你可是最討厭英語的,偏科偏成了瘸子。”

徐東鑫說:“為了不辜負老師的一片苦心。”

“家長聽了會沉默,老師聽了會流淚。”

每逢大考,考生座位都是打亂的,被分配到各個教室。

徐東鑫跟陳頌同一考場,跟穆之菏同一層樓。

考前十五分鍾,穆之菏抱著資料書和草稿本從走廊上經過,吸著一袋酸奶。坐在窗戶旁的徐東鑫叫住她:“穆穆——”

徐東鑫沒什麽誠意地笑:“喔。”想著要邀功,求誇獎,“你給我的單詞本上麵的單詞我全記住了。”

穆之菏打擊他:“就三四頁紙而已,誰都能記住。”

“這樣啊……”徐東鑫點點頭,椅子往後蹺起兩隻腳,玩兒似的,維持著平衡,“我還以為我很厲害呢,這次特地努力了一把,準備好好考。既然誰都記住,誰都比我強,英語我還是放棄算了,幹脆墊底,還沒那麽費勁。”

“你幼不幼稚,考試還要別人哄嗎?”

徐東鑫冷笑一聲,索性承認:“我三歲。”

穆之菏:“……”

“之菏——”林滿從上一樓下來,看見熟人就跑過來問,“你有多的2B鉛筆嗎?”英語填答題卡要用,她自己的落在寢室了,忘記帶出來。

“嗯,我有備用的。”穆之菏說著拉開筆袋拉鏈,掏出一支給林滿。等林滿走了之後她才想起來,之前晚自習上她自己不小心摔壞了另一支,筆尖部分都裂了,沒法再用。

穆之菏轉臉問徐東鑫:“有多的2B鉛筆嗎?”

徐東鑫仍沉浸在剛才的打擊中,不太配合:“求我啊,你求我我就給你。”

穆之菏說:“我去商店買。”

徐東鑫衝出教室,在樓梯間半路把人攔截住,急道:“離開考隻有五分鍾了,商店如果人多,你根本來不及,考試會遲到……”

穆之菏滿不在意:“我沒關係。”學霸無所畏懼。

“我有關係。”徐東鑫妥協,“我把我的給你,我再去找別人借。”

穆之菏依舊木著臉,說不清是質問還是嘲諷:“你不是幹脆放棄英語考試了嗎,應該連筆都用不上吧?”

“我認錯。”徐東鑫立即明白過來症結所在,一改之前的說辭,“你看你周末辛辛苦苦給我補了那麽久的英語,我哪能不好好考呀。”

他一手插進穆之菏的校服兜裏,晃了晃,說起來還有點兒委屈:“我都那麽努力記單詞了,想好好發揮,你居然打擊我,我當然會有意見了。”他一一指出,“你還說三四頁紙誰都能記住,我不要麵子的嗎?”

他堵在穆之菏麵前,像棵攔住去路遮天蔽日的大樹,手卻揪著她的衣服口袋搖來搖去,眼神在示弱。

樓道裏來來往往的人,朝他們投以好奇目光。

徐東鑫人緣好,路過的男生一人一句調侃,恭喜恭喜,兩位百年好合喲。

僵持兩分鍾,穆之菏臉上就快掛不住了,說:“把鉛筆給我。”

“好嘞。”徐東鑫興高采烈地應著。

他立即去教室拿,穆之菏突然扯住他的手腕。她隻稍微一用力,他卻像輕而易舉被牽製住,地上灰色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這是春風夏雨般的一句誇獎。

她說:“英語考試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