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本能惹的禍

【問:特別逗的是什麽呢?

答:是無所不及的巧合。

莫子衿頂著厚到可以夾三明治的黑眼圈,碰到打哈欠的馮智勳。

兩個人在教室過道外狹路相逢,彼此無縫銜接的疲倦氣場,讓看官又多了幾分好奇—

“你們兩個昨天晚上這是?”

“難道你們……”

“不是吧,進展這麽神速?!”

莫子衿瞪著馮智勳,尷尬到不能再尷尬。

她身邊的許跳跳和馮智勳身邊的白宇飛幾乎同時吼道:“我做證他昨晚一直都跟我在一起!”

許跳跳和白宇飛四目相對。

許跳跳眨巴著眼睛,頓了頓補充 :“子衿昨晚是……是失眠了。”

這是什麽解釋?越解釋越亂!莫子衿想要阻止許跳跳,但已經來不及。

白宇飛雙手插口袋,跟著補充:“智勳昨晚是累的。”

有人聽到這話撲哧笑出了聲來,交頭接耳的嗡嗡聲像蜜蜂采蜜一樣。

許跳跳和白宇飛再次四目相對,尷尬更甚,不知道眼睛要看向哪邊才好。

怎麽明明解釋了,卻更說不清了呢?

這時,馮智勳突然神還原昨晚靠近莫子衿的姿勢:“失眠?昨晚是想我了嗎?”

莫子衿經過一夜的“馮智勳聲像”轟炸,現在又被襲擊,出於人類的自我保護本能,下一秒她狠狠地踩在對方的腳背上,並快速跑開。

一口氣跑回教室,莫子衿的情緒像撒開的大網,嘩啦一下全然釋放,狼狽、緊張、羞惱交織。

她維持這麽久的平和形象,被那個叫馮智勳的家夥給接二連三地打破了!

因為他,食堂她暫時不能去了。

因為他,難道之後走在校園裏她還要退避三舍嗎?

不,她莫子衿什麽時候這麽沒出息了?!

莫子衿回到座位上,扭頭看向窗外對麵的教學樓,決定反擊。

“你在看什麽?”一個好聽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莫子衿回神看到門口的來人,立刻低頭:“沒看什麽,在記英文單詞。”

秦竹天左手一瓶牛奶,右手一個麵包,走過來放到她桌上:“吃完再用功吧。”

“謝謝。”

“昨晚沒睡好?”盡管莫子衿反應迅速地低頭,秦竹天還是看到了那不可忽略的黑眼圈。

“嗯……”莫子衿咬著牛奶吸管,不置可否。她還是第一次像這樣不敢看秦竹天的眼睛,也不知道在心虛什麽。

“應該是……學習太累了吧。”秦竹天抿抿唇,努力繞開到嘴邊的名字,頓了頓,道,“你這樣我會心疼的。”

莫子衿怔了怔,抬眸。

現在是早餐時間,教室裏隻有她和他。

她坐著,他就站在她麵前。

晨曦的光落在教室的課桌上,折射出好看的光暈,黑板是背景,映襯著秦竹天蔚藍色的襯衫。他眉眼裏的溫柔好像自動感應一樣,對上她就會開啟。

他們兩家是鄰居,彼此算是雙方成長的見證者。

有一種孩子可以做到表麵和私下一樣乖,懂事得像個大人,秦竹天就是這樣的人,像永遠向陽而生的向日葵。

他喜歡她,她一直都知道,他從沒有說破,她就裝傻。

這是默契,莫子衿並不想打破。

感情之所以微妙,就是因為不說時有之,說時又不像有之。

被莫子衿的注視弄得有些無措,秦竹天笑了笑,說道:“馮智勳應該沒再來騷擾你了吧?如果他還來騷擾你,你跟我說,我去幫你教訓他。”

提到了正主,莫子衿垂眸:“我自己會解決,你不用擔心。”

秦竹天的笑容一下子收起,臉色變得嚴肅:“子衿,季文濤的事現在還沒完全結束,這段時間你最好按兵不動。”

慶宴會上,秦竹天當著大家的麵宣布把調查神秘播音員的事交給了她,就是想要保護她。

莫子衿鉤唇,似在自嘲:“我知道,大家都想抓到那個神秘播音員。”

兩人說話間,有同學陸陸續續地來了。

秦竹天不方便再開口,便輕拍了一下莫子衿的頭,轉身離開。

許跳跳沒有按時回來,回來的時候臉頰紅紅的。

莫子衿問她,她也不說,上課上到一半的時候居然還哭了起來。

這把莫子衿給嚇到了。要知道許跳跳人如其名,每天都是跳著過的,見她哭一般隻會有兩種情況 :看韓劇的時候被感動到哭;被人欺負了委屈大哭。

結合實際情況,很顯然,今天是後者。

借著肚子疼的說辭,莫子衿扶許跳跳去醫務室。

耐著性子問了好幾遍,莫子衿才問出來她的眼淚是為何而流—

“子衿,你知道嗎?”

“知道什麽?”

“白宇飛他他他……”

“他怎麽了?”

“他居然約我去吃飯了,哇……”

莫子衿提到嗓子眼的心重重地跌在許跳跳毫無建設性的眼淚裏,像拳頭打在棉花上。

她站起來轉身想走,被許跳跳拉住:“哎,子衿,你是不知道,這白宇飛可是美術係的雕塑美男,每天想找他吃飯的女生不計其數。這對我來說就是中頭彩啊,我怎麽可能不感動得痛哭流涕呢?”

“那你一個人感動去吧,我就不陪著你浪費眼淚了。”莫子衿麵無表情地推開許跳跳挽留的爪子,她心裏一萬匹野馬奔騰而過,不跟某人計較全看在室友兩年的情分上。

許跳跳不依不饒,大眼睛瞬間轉換成兩台掃描儀:“莫子衿,你是不是嫉妒我?”

“嫉妒你什麽?”莫子衿駭然,這跳躍思維真是捅破天際。

“白宇飛約我,馮大公子卻還沒有對你有所表示。”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莫子衿一時間不知道該說哪一句,她扭頭看向門口:“這校醫怎麽還沒來?我去請一請,不行的話就送你去醫院,你病得不輕。”

“喂,莫子衿,你回來!我還沒跟你說完呢,你回來……”

莫子衿離開校醫室,沿著長廊走向體育館。

校醫室和體育館挨得很近,中間的長廊還用玻璃打造成一景,下雨的時候站在裏邊,既不會被淋濕又可以看兩旁的風景。

當初是為了方便在體育館運動時意外受傷的同學,所以學校把校醫室挪到這邊來。

校醫不是在校醫室裏待著,就是在體育館裏。

經過體育館就能進入教學樓區域。

不過體育館隻會在下午開放,現在是上課時間,按理說體育館的門是不會打開的。

莫子衿經過體育館的時候,無意識地朝門口瞥了一眼,竟看到門半掩著。

有人在裏邊?

莫子衿駐足,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沒聽到裏邊有打籃球的聲音。

憑借著對事物的敏銳觸覺,強烈的直覺告訴莫子衿這裏邊有重大新聞。

莫子衿左右環顧,沒有人,她的手輕輕地落在門把手上,慢慢推開門,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空曠的體育館聲音回響的效果特別好,沒有人的時候,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莫子衿躡手躡腳地往裏走,借著柱子隱藏身體,慢慢探頭,就這樣看到兩個高大的男生立在籃球架下,相對而站,似在說著什麽。

高高的格子窗外邊透進來的光,將他們兩個人的身影投在黃色的地板上。

從莫子衿的視角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麵向自己的男生穿著黃色的籃球背心,留著清爽的寸頭,立體的五官清晰可見,他就是學校籃球隊隊長衛天明。

而背對著她,和衛天明說話的男生,雖看不到臉,但身影是那麽出眾和熟悉。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像在交談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事實上,躲到這裏說話,自然是不想讓人看到和聽到。

莫子衿心裏按捺住狂喜,稍微分析了一下靠近的路線,一點點不動聲色地從觀眾席那邊靠近。

借著一張張遮擋視線的桌椅,莫子衿成功進入了可以竊聽的範圍中。

衛天明:“怎麽樣?成交吧?”

衛天明:“這事兒你不虧,以馮氏的名義冠名我們籃球隊進入聯賽,也是為馮氏爭光啊!”

“可是你們球賽沒有成績,讓我強行帶你們進入聯賽,那等於作弊。”

馮氏?

莫子衿慢慢探出眼睛,在衛天明側過臉的瞬間看清另一人果然是馮智勳。

她迅速縮回腦袋,整個人蜷縮成一個穩穩不動的球,心“怦怦”狂跳!她才不要出現電視劇裏凡偷聽一定會被發現的橋段。

衛天明:“以馮大公子的能力,這是小事。接下來會有一場和H大的比賽,馮大公子稍稍計劃一下,就能讓我們贏的。”

馮智勳沒聲音了。

莫子衿再次探出視線,看到衛天明竟遞給馮智勳一個厚的信封。

馮智勳盯著信封,伸手接過了。

莫子衿抱緊自己的雙膝,盯著地上的灰塵,聽到兩個人先後離開的腳步聲。

確認他們走後,莫子衿才從椅子後邊站起身,一點點地邁下台階。

剛才她看到的是交易現場嗎?

馮智勳接過的信封裏,應該是錢。

衛天明說得很明顯,是讓馮智勳在接下來和H大的比賽裏想辦法讓衛天明隊獲勝,從而得到進入聯賽的資格。

馮智勳缺錢嗎?

那棟圖書館還明晃晃地立在學校一角,熠熠生輝呢。

可是他接了錢是事實。

莫子衿沒想到許跳跳這一哭也不是全然浪費,誤打誤撞讓自己發現了馮智勳的大把柄!

她正愁沒什麽辦法將馮智勳打擊回去呢,這顯然是個好機會。

隻是……

莫子衿興奮後,還是沒辦法解釋其中不符合邏輯的部分—

馮智勳不缺錢,又怎麽會為了錢而答應衛天明呢?

如果這個答案無法搞清楚,她就無法斷定整件事的合理性和真實性。

從體育館出來,莫子衿決定調查真相。

調查座右銘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二天下午,歌唱比賽的複賽就要開始了。

莫子衿用大學入校起就沒用過的信用卡,去買了Hogan(意大利的奢侈品牌)的一款球鞋,用了兩千塊錢。

別人隻道她是時尚有加,穿戴風格明顯,其實天知道她隻是懶得在這上邊花工夫,黑色百搭也不花哨。

真沒想到馮智勳一雙看似普通的鞋,居然這麽貴。

得,真是舍不得鈔票套不出真相。

她決定拿這個去跟他套近乎。

宿舍裏,馮智勳和白宇飛背對背在玩遊戲《王者榮耀》,連帶著三盤都是白宇飛輸,原本就不怎麽喜歡玩遊戲的他索然無味地拿下耳機:“不玩了。”

馮智勳扭頭:“再送你一套裝備?”

白宇飛擺擺手:“這宿舍的天花板太矮,壓得我呼吸不順。我都想去外邊兜風了。”

馮智勳起身伸懶腰:“有嗎?我覺得挺好的。”

白宇飛哼哼,斜眼瞅他:“我以為馮大少爺是為了盯著播音員才心急火燎地搬回學校住,搞了半天原來是為了一姑娘啊!”

馮智勳扭頭來了一記眼神殺。

白宇飛不怕死地挑眉:“哎呀,都一記額頭吻了,還否認個什麽勁啊!喜歡她不丟人……”

馮智勳目光含煞:“你覺得我的眼光會和你的眼光一樣嗎?”

白宇飛一副某人打死都不承認的模樣,點頭:“好,那你倒是說說看,你這三番五次和她產生交集,是為了什麽?”

“第一次是她主動和我有交集,第二次是我路見不平,勉強要說有第三次,也是學校裏有概率的偶然相遇,哪裏有三番五次?”馮智勳拍拍白宇飛的肩,“倒是你,勾搭她朋友許跳跳,是何居心?”

某人說得這麽正義凜然的,白宇飛一句“還不都是為了你”就不好說出口了。

唉,還不是以為某人對人家莫子衿情不自禁,他才犧牲色相請許跳跳吃飯,讓她幫忙尋找捷徑嗎?

吃了悶虧,白宇飛擺擺手轉移話題:“離你說的七天抓人可隻剩下三天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馮智勳雙手背在身後,氣定神閑:“這不是還有三天嘛,急什麽?”

“……”

得,皇帝不急太監急。

馮智勳微眯眼眸,從窗口看向播音室所在的教學樓。

看來這幾天是沒有什麽大事發生,所以晚上格外安靜,又或者是因為他放出去的豪言,對方被嚇得不敢了?

如果是前者,他主動製造一樁事件已經讓人放消息出去了;如果是後者的話……不會的,一個敢做那種事的人怎麽會這麽容易被嚇破膽?那不就太沒意思了嗎?

下午歌唱比賽複賽開始,馮智勳不用來搬搬抬抬做粗活,但也是早早就來調試設備什麽的。

大家都圍繞著舞台忙碌著,馮智勳站在音響設備邊和幾個女生聊著天。

莫子衿提著球鞋走過去喚他:“馮智勳。”

馮智勳扭頭,笑容明媚:“咦,這不是早上見到我就跑開的莫子衿嗎?你來得正好。”

莫子衿已經習慣其油腔滑調,自動忽略他那讓人發怵的笑容,走過去“主動致歉”:“早上的事很抱歉,我特意帶了東西來跟你賠罪。”

她把手裏拎著的袋子打開,笑道:“希望你可以笑納。”

馮智勳打量莫子衿溫軟的笑容,雖然沒搞清楚她的目的何在,但敵方突然示好,一定有詐。

馮智勳伸手接過袋子,袋繩上沒有塗膠水,一切正常。他再把鞋子拿出來細看,確實是正品沒差。

馮智勳拿鞋子對比了一下自己的腳,居然大小合適。

“你這……”

怕他又要說出什麽奇怪的話來,莫子衿趕緊開口:“我問了白宇飛,他告訴我尺碼的。”

馮智勳意興闌珊地把袋子塞回給她:“你還真是有心了,不過你的心意我收下,這鞋拿回去吧。”

“為什麽?”莫子衿一愣,馮智勳的反應讓她始料未及。

“送鞋是送人走的意思,你想送我去哪兒?”馮智勳眼底露出狡黠,“送去你心裏嗎?”

“那你要進來嗎?”莫子衿臉隻微微扭曲一下,心念一動,轉而順勢迎上。她原想通過送鞋達到靠近他的目的,他要這樣以進為退的話,那她索性見招拆招!

莫子衿一秒之間變了性子,馮智勳一怔,挑了挑眉。

兩個人四目相對,旁邊的女生自動退避三分,捂著張大的嘴巴,不知道是驚訝還是遺憾。

好像……心目中的男神已經有主了?

“等一下比賽,你贏了可以跟我對唱,我就告訴你答案。”馮智勳狡黠一笑。

莫子衿挑眉:“好,一言為定。”

隻要有機會調查到真相,她假裝喜歡他又何妨?

想要得就先舍,誰叫“舍”字在“得”字前麵呢。

…………

“你知道嗎?莫子衿主動找到馮智勳,用一雙球鞋表白了耶。”

“真的啊?他們兩個還真是不打不相識啊,好像偶像劇啊……”

“下午的比賽看點十足啊!”

“快走快走,這個消息得告訴別人才行。”

比賽開始,看台下邊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

大家觀看的目的格外統一,重點就是莫子衿能否贏得最後的對唱名額,和馮智勳來一場情歌互動!

秦竹天是被袁飛舞拉著來的,情敵奔向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這件這麽利己的事,袁飛舞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到了這輪比賽,男生拚命是為了獎金,女生拚命就是為了馮智勳。

這之中唯一的例外,就是莫子衿了。

她想贏馮智勳,是想要贏得調查真相的機會。

大家都鉚足了勁表現。根據賽製會先晉級三個,剩下兩個晉級名額需要剩下的五個人在清唱環節打動評委,才可能獲得。

遊戲規則是,一旦和別人唱了一樣的歌,就代表著要和對方battle(對決)。

碰巧,準備了五首歌的莫子衿還和別人唱到重複的了,對方還主動指明要和她battle,揚言她唱什麽,自己就唱什麽。

莫子衿看向評委席,隻見馮智勳托腮道:“現在大家的票都投完了,隻剩下我。你和容佳佳的票數一樣多,你能打動我的話,我的票就是你的。”

容佳佳氣勢洶洶地拿著話筒,瞪著莫子衿。

莫子衿唱歌不錯是在KTV裏練的,和容佳佳這種聲樂係科班出身的人還是不能比的。

比賽進入白熱化,大家的觀賞興致更加濃鬱,絕地反擊是最精彩的戲碼,大家都想看莫子衿能否做到。

莫子衿望著馮智勳,腦子飛速旋轉,剛才容佳佳已經唱了一首難度很大的《K歌之王》,現在她無論唱什麽,想要展現自己的優勢都很困難。

時間仿佛靜止一般,大家都屏息望著台上。

莫子衿暗暗深呼吸,臉頰開始紅起來,心中有主意後,悶聲問:“馮智勳,是不是隻要打動你,我就可以贏?”

“當然。”馮智勳雙手抱臂,切入認真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