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解開謎團

【到了公司,餘朝清已經在研究所裏等了,見白初晗進來,他隻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然後招呼她過去,看他剛獲得的一批啤酒花品種。

蘇達見白初晗的左手臂上纏著繃帶,驚呼道:“學姐,你的手怎麽了?”

“昨晚摔了一跤。”白初晗換上工作服,戴上手套,走過去,拿了個放大鏡觀察啤酒花。她看了看呂教授,呂教授站在一邊沒有說話,想必這批東西他已經看過了。

“我們以前使用的是青島大花,但種植這個品種已經超過五十年了。一個品種的啤酒花,使用年限不能超過三十年,否則就無法達到應有的質量標準。”餘朝清說,“所以我讓人在國外找了一批新的,這個是我覺得最好的,但是成本太高,你們看看能不能找到成本較為低廉的替代品。”

“其實馬可波羅和劄幌一號都不錯。”呂教授說,“雖然我不是啤酒領域的專家,但還是略知一二。據我所知,這兩個品種也是目前啤酒行業裏用得最多的。”

餘朝清瞥了呂教授一眼,走了幾步,坐在椅子上:“我們就要用跟別人不一樣的!否則怎麽打造差異化優勢?我成立這個研究所可不是聽你提意見的,我隻要結果。”

一把年紀的呂教授被餘朝清這個愣頭青說了一頓,臉上很是不好看。汪源見了,上前解圍:“教授也是為了餘總著想,如果能省錢當然就省一點,也沒別的意思。”

白初晗附和道:“是啊,呂教授是實用主義。”

餘朝清並沒理會,說:“月底我要看到進展。”

“那不就隻有半個月了……”一旁的蘇達小聲嘀咕了一句。

白初晗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餘朝清好像並沒聽到,在研究所裏待了會兒就離開了。

“半個月時間,算多還是少呢?”蘇達悄悄問白初晗。

“打個比方吧……”白初晗說,“愛迪生在發明燈泡之前,失敗了九百九十九次,但是在第一千次嚐試之前,他是不知道自己要經曆多少次失敗的。我們目前的情況跟愛老師差不多。”

蘇達打了個嗝,再回頭,白初晗已經工作去了,他隻好東看看,西瞧瞧,看能不能幫得上什麽忙。

“別晃來晃去的。”汪源一直看不慣蘇達,覺得他什麽都不懂,還礙手礙腳的。

兩個年輕氣盛的人眼看就要吵起來了,呂教授一聲輕喝:“要吵出去吵!”

於是兩個人都閉了嘴。

蘇達悻悻地回到白初晗身邊,問她需不需要喝水。

白初晗知道他無聊,便讓他去泡茶:“把我昨天帶來的那罐茶泡了吧,記得泡之前洗洗。”

“好嘞。”蘇達拎著水壺屁顛屁顛地離開了。

茶是薑遊山帶回來的,白初晗對茶沒什麽研究,但一來二去倒喜歡上了喝茶。

蘇達去了很久都沒回來。白初晗完成手裏的事後就坐在沙發上休息,見蘇達還沒回來,她便站起來準備出去看看。結果她剛打開門,就瞧見蘇達一臉驚慌地往回跑。

白初晗堵住蘇達,問:“有鬼在後麵追你嗎?”

蘇達大口大口地喘氣,吞吞吐吐道:“比……比鬼還可怕!”

白初晗把蘇達拉到一旁,示意他說清楚。

蘇達看了看周圍,理順了呼吸,眼神還是帶著些驚恐:“我剛在洗手間碰到餘總了……”

“然後呢?”

“洗水壺的時候我不小心把水壺打碎了。”蘇達說,“然後我就彎腰去撿破了的內膽,結果我的手被割破了。”

白初晗看了眼蘇達的手,明明什麽傷口都沒有。

“餘總過來幫我,結果他的手也被弄破了。”蘇達說到這裏,深吸了口氣,“怪事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因為我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我的傷口沾到了餘總的血,結果你猜發生了什麽?”

白初晗眨了眨眼睛,說:“你的傷口自動愈合了?”

本來這情節講得很有懸念,沒想到一下就被對方猜到了,蘇達驚呼:“這你都能猜中?”

“因為你手上沒有傷口啊!”白初晗問,“那餘總呢,他的手怎麽樣?”

“他的手好像沒什麽變化。”

“給我看看你的手。”

蘇達有些不好意思,結果白初晗直接把他的手拉了過去,仔細看了看他的手,確實完全看不出傷口。

“你怎麽知道是他的血讓你的傷口愈合的?”

“怎麽說呢……”蘇達頓了一下,繼續道,“就是在接觸到他的手時,我覺得我的傷口一陣癢,我抬起手來想抓抓傷口周邊,仔細一看,我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然後我用水一衝,就什麽都沒了。”

“這事餘總知道嗎?”白初晗問。

“我怎麽敢告訴他!”蘇達小心翼翼地道,“你說他是不是個怪物?”

白初晗翻了個白眼:“他要是怪物,早把你在洗手間裏大卸八卦,直接吃掉了。”

聽到這裏,蘇達覺得不寒而栗。

“這事你保密,別跟任何人說。”白初晗覺得光這樣說可能效果不大,於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來,萬一他真是個怪物,要是知道你把這事說出去了,肯定會找你算賬。二來,職場法則第一條,就是管好自己的嘴巴。”說著,白初晗在嘴前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說得就像她在職場裏混了幾十年似的。

蘇達點點頭,畢竟在這個公司裏,他能信任和依靠的隻有白初晗了。

“那個……”蘇達猶疑道,“你是不是早就發現餘總異於常人了,所以才和他分手的?”

白初晗笑了笑,再次對蘇達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蘇達立馬捂住嘴,用力點了點頭。

白初晗拿了紗布和紅藥水去餘朝清的辦公室裏,見他正忙著工作,便敲了敲門。

“進來。”

“聽說你的手受傷了。”白初晗說,“我幫你清理傷口吧,不然傷口感染就麻煩了。”

餘朝清靠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這才好好看了一眼白初晗。今天白初晗紮了個馬尾,看上去很素淨,白襯衣從工作服裏露出領子,纖細白皙的脖子邊有一綹頭發,讓人有想幫她綰上去的衝動。

“我不是說……”

“我可沒有勾引你。”白初晗已經知道餘朝清要說什麽了,無非就是他不會喜歡自己,不要做無用功什麽的。

餘朝清有點自找沒趣的意味,便伸出右手:“真巧,昨天你的左手受傷,今天我的右手受傷。”

白初晗看了看他的手掌,那裏有一條很明顯的傷口,不過血已經止住了,跟普通的傷口並沒有什麽兩樣。所以,他的血隻能治愈別人的傷口,不能自愈嗎?

“你看什麽呢?”餘朝清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掌看,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是手控嗎?我知道我的手長得好看,但麻煩你克製一下,啊!”他的傷口被白初晗狠狠地按了一下,痛得他叫出了聲。

“好了。”白初晗收拾好藥水,轉身要走。

“白初晗……”餘朝清其實也沒什麽要說的事,但不知怎麽的,他張口就喊出了白初晗的名字。

“還有事嗎?”白初晗轉過身來。

餘朝清瞥到辦公桌上袁叔剛送進來的兩張話劇票,這是為明天見餘偉業介紹的那個女生準備的,於是他開口問道:“我明天要去相親,你們女生都喜歡什麽禮物?”

空氣裏瞬間散出一種尷尬的氣氛,沉默了幾秒後,白初晗俏皮地歪了下頭,說:“用人民幣折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送給她,保證感動得她涕泗橫流。”

“我沒那閑情逸致。”餘朝清說,“而且對方是拉小提琴的,這樣做太俗了吧?”

“不俗不俗,越是這種看上去優雅、高高在上的女生,越是容易被接地氣的行為感動。”白初晗繼續瞎編,“不是有句話嘛,‘如果她涉世未深,就帶她看遍世間繁華;如果她曆經世事,就帶她坐旋轉木馬’,想要打動人心,就要給她從未經曆過的。再簡單點來說,兩個字:稀罕。”

“好像有點道理。”

“我怎麽會騙你呢。”白初晗笑得人畜無害,看得餘朝清毛骨悚然,“如果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出去了,餘總。”

這是白初晗第一次叫“餘總”,餘朝清一時沒反應過來,再看過去,白初晗已經消失在辦公室裏。

送人民幣折的玫瑰花?餘朝清忍不住笑了,虧她能想出這樣的餿主意。不過這正好是他想要的結果,於是他打電話給袁叔,讓袁叔去銀行取現金。

第二天是周六,白初晗一大早就醒了,她像往常一樣做早餐、看書、做有氧運動,但今天她總是心不在焉,腦子裏想的都是餘朝清要去相親的事。

年紀輕輕的,一天不忙於工作,整天想著情情愛愛,肯定沒什麽出息。白初晗不滿地想道,然後隨意吃了幾口東西,圍上圍巾便出門了。

快過年了,街上許多商店都掛上了燈籠,貼上了喜氣洋洋的貼紙,超市也已經打出年貨特賣的招牌招攬著路上的行人。白初晗吸了吸鼻子,冷氣直躥腦門,她想到去年過年的時候,接了個外地的兼職,過年那天她是一個人在宿舍裏燙著火鍋度過的。過年對別人而言是節日,對她而言是找罪受,因為在那天,她會深刻體會到什麽叫作“熱鬧是別人的,我什麽也沒有”的心情。

不知不覺,她竟走到了餘朝清的家附近。

這個時間,他肯定還在睡懶覺。白初晗走累了,便在花壇附近的長椅上坐下來休息,彎腰揉了揉腳踝。

她一轉頭就見到前方一雙黑色運動鞋慢慢朝自己走近,然後在她麵前停下,她一仰頭,就看到逆光站著的餘朝清。這麽冷的天,他隻穿了一件短袖,戴著運動耳機,看不清表情。

“我說……”餘朝清本來準備發火的,但白初晗剛抬頭的那個表情,生動又無畏,他突然就什麽也不想說了。這個女人會不會太愛他了?大早上跑到自己家樓下來吹冷風?

白初晗驚訝地張了張嘴,坐直身子:“你這麽早起床?”

“跑步啊!”餘朝清在白初晗旁邊坐下,伸了個懶腰,“一天之計在於晨,生命在於運動。”

白初晗:“……”這話怎麽聽也不像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吃早飯沒?”餘朝清問。

“吃了。”

“你是來找我的吧?”餘朝清站起身,“有事?”

“純粹路過。”白初晗說。

餘朝清瞥了她一眼,滿臉寫著“你就坦白吧”,但他什麽都沒說,隻是站起身來,問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你知道拉普拉斯妖嗎?”

“知道一點。”白初晗說,“根據牛頓定律,隻要能夠測量宇宙中所有粒子的當前位置和速度,原則上就有可能精準地推測出任何時刻的情況。”

餘朝清露出讚賞的表情:“我身邊的人裏,隻有你回答出了這個問題。”

“有什麽意義嗎?”

“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如果可以推測任何時刻的情況,那我們就是這個世界的上帝了。”

“我對當上帝沒興趣。”

餘朝清笑了起來:“我對無法把握的事情沒興趣。但是做企業、賺錢、研究物理、成為自己的神,卻是可以把握的事。”

白初晗的睫毛顫了下,她清楚地看見餘朝清說這些的時候眼裏的欲望,仿佛有一團在熊熊燃燒的火,可能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可是……”白初晗舔了舔嘴唇,問,“做到這些以後呢?”

“長生不老。”餘朝清收斂了笑容,嚴肅起來,“我相信未來永生是肯定的。”

“你是學植物學的,肯定知道龍血樹吧。”餘朝清說,“龍血樹的樹齡可達八千多年,甚至上萬年,是地球上最長壽的樹木。呂教授一直在研究龍血樹,發現了它長壽的基因。如果可以把這長壽的基因移植到人體上,人的壽命將會大大增加。”

“呂教授?”白初晗愣了愣,“他什麽時候開始研究這些了?”

“我忘了告訴你。”餘朝清說,“呂教授的主要任務並不在啤酒花,所以這個項目你多上點心。”

見白初晗沒再說話,餘朝清有點沒勁,便說:“我要去吃早飯了,你繼續坐這兒?”

白初晗站起身,理了理坐皺的衣服:“我要回家了。”

餘朝清望著白初晗離開的背影,總覺得似曾相識,但又什麽都想不起來。

餘朝清和相親對象約的是晚上八點見麵。袁叔把用錢折成的玫瑰花束送到家裏,見他已經換好衣服,猶豫地開口道:“你這樣做,白小姐會不會傷心?”

“她傷心關我什麽事?”

袁叔沒再說話,心裏覺得自家少爺自從失憶後,除了智商高了點外,在道德方麵變化了很多。

餘朝清抬頭看袁叔還站著,便讓他回去:“我這裏沒事了,你可以下班了。”

餘朝清拿上那束玫瑰,聞到了一股紙鈔的味道,一陣惡心,便回臥室拿男士香水噴了噴,剛出來,他就聽到一陣貓叫。

“小白?”餘朝清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小白了,這隻貓真是非常不顧家。

小白懶洋洋地趴在沙發上,自顧自地舔爪子。

餘朝清一眼看到小白左爪上的傷痕,然後走過去抓起它的爪子瞧了瞧:“再外麵玩野了吧,受傷了才知道回來。”

“喵。”

“我要出門了,你自己在家反省反省。”說完,他拿上車鑰匙,抱著花開門離去。

小白看見餘朝清的臥室門沒關,便溜了進去,然後跳上書桌,去看餘朝清房間裏的那排書架。架子上都是些光看名字就很高深的書,一個人從傻瓜變成天才後,第一個夢想竟然是長生不老,誰給他的膽子?

小白在書桌上走了圈,想到餘朝清去相親,心中一股無名火湧了上來,然後一揮爪子,把架子上的東西全給揮到了地上。小白剛在客廳的桌上看見了那兩張話劇票,並記住了地址,於是它跳下書桌,準備過去瞧瞧。

餘朝清到達劇場門口後,突然想不起相親對象的名字了。不過,一下車他就看見了對方,是一個非常清秀的女孩,齊耳短發,左側別了一隻海豚圖案的發夾,穿著乳白色的大衣,圍一條蝦紅色圍巾。對方瞧見他後,先露出了笑容。

“你好,我叫思甯。”女孩先伸出手來。

這倒是免了餘朝清想名字的煩惱,他輕輕握住對方的手,搞得像是見客戶。

小白等他們走進劇場後,便走到餘朝清的車旁邊蹲下來。它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手挽手的情侶、三五成群的人,大家都熱熱鬧鬧的,好似趕著參加一個盛會。它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人類的夜晚時光了,雖然它也沒什麽朋友,沒談過戀愛,但如果保持人類的樣子,至少還能參與到同類的生活中,變成了貓,它是沒法和那些真正的貓為伍的。

兩個多小時的話劇結束後,門口湧出來的人吵醒了熟睡的小白。它抬起頭來,在人群中尋找餘朝清,過了會兒,便看見那張熟悉的臉。不過他沒看這邊,而是對著旁邊的女生在笑。

看來很合心意啊!小白心想。

他們說說笑笑朝這邊走來,餘朝清為女生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然後從裏麵拿出花束遞給她:“送你的禮物。”

小白頓時坐直了身體,等待好戲開場,估計這個美妙的夜晚會被一個耳光結束掉吧。

思甯見到那一大束用人民幣疊成的玫瑰花束,顯然被驚住了,她往後輕輕退了步,然後雙手捂在嘴邊,驚呼道:“這些是你折的嗎?”沒等餘朝清回答,她已經開心地接過了花束,然後靠近他,踮起腳吻了吻他的臉頰,“謝謝你,費心了。”

餘朝清完全沒有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看見思甯的臉蛋紅撲撲的,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小白看著他們上車,然後揚長而去。它在原地自找沒趣地舔了舔爪子,第一次發覺這個冬天原來這麽冷。

周一上班,餘朝清發了份文件給市場部的人,然後去研究所辦公室要這個月的報告。他推開門,呂教授和汪源都沒到辦公室,白初晗和蘇達兩個人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喝茶,桌上的茶壺還徐徐冒著白煙,不知道的還以為誤入了一間茶室。

餘朝清雙手抱在胸前,喊了聲“白初晗”,才說:“月報告。”

白初晗不疾不慢地喝完手裏的茶,然後站起身去拿文件。

蘇達站起來,問:“餘總,喝茶嗎?”

餘朝清看了看,說:“看來你們很閑啊!”他接過白初晗的文件,轉念一想,“要不你們去倉庫幫忙吧,最近那邊的人手不夠。”

他本以為白初晗會立馬反對,沒想到她脾氣甚好,應道:“好的,餘總。”

餘朝清疑惑地掃了她一眼,覺得似乎不太對勁,但又懶得多問:“那,一會兒等倉庫那邊的人聯係你們。”

餘朝清走後,蘇達嗚呼道:“學姐,我們可是研究人員,為什麽要去做苦力啊?”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白初晗說,“誰讓他是老板呢。”

蘇達心裏嘀咕道:看來是前任的報複。

中午,他們兩個人吃完飯,就去倉庫幫忙了。有一批啤酒要搬上貨車,大家都在忙碌,倉庫裏都是男人,白初晗一進去,大家都朝她看去。她沒一點不自在,戴上手套和口罩,幹起活來不比旁人差。

負責管理倉庫的人叫徐明,據說是餘朝清失憶前介紹對方到這裏工作的。失憶後,餘朝清壓根兒忘記這號人了。不過因為徐明的身手快,頭腦聰明,很快就升為了主管。白初晗記得這名字,不就是因為這個人,餘朝清才被王斌那夥人追著打嗎?

徐明進來檢查的時候,白初晗正在搬一箱啤酒,被擋住了臉。徐明看見女生來倉庫工作,有些驚訝,便過去幫忙,剛抬起啤酒,兩個人四目相對,白初晗差點沒控製住心裏的驚訝。而對方的心理素質明顯比她好,徐明地眼裏閃過一絲驚詫,隨即用親和的、不動聲色的笑容掩蓋了過去:“你一個小女生怎麽來倉庫工作了?”

“哪裏需要我,我就去哪裏。”白初晗做灑脫狀,“我叫白初晗,初次見麵,還請主管多多指教。”

“哈哈,別人是研究所的。”旁邊的工人笑起來,“徐主管可別上當啊!”

“原來是高才生。”徐明笑道,“今天真是榮幸。”

待徐明轉身,白初晗慢慢收斂了笑容。她沒有認錯,徐明就是前段時間跟蹤餘朝清的那人,就是他抽了餘朝清的一管血。

“學姐,學姐!”蘇達在遠處叫白初晗,“過來一下。”

白初晗走過去,見蘇達蹲在地上,問:“怎麽了?”

“我肚子痛。”蘇達的額頭上一層冷汗,“可能是吃壞肚子了。”

白初晗向徐明請了假,扶蘇達去醫院了。

蘇達是急性腸胃炎,醫生推他去病房輸液,白初晗就幫他辦理住院手續。排隊的時候,白初晗聽到一個聲音有些熟悉的人在打電話:“晚上不回去吃飯了,我在醫院陪遊山。”

白初晗轉頭就看到了小嘉。小嘉掛完了電話,轉身朝這邊走,一眼看見了人群中的白初晗,表情愣了一下,然後驚訝地走過來:“小晗,你怎麽在這兒?”

“朋友生病了,我幫他辦理住院手續。”白初晗問,“遊山哥哥怎麽了?”

“他的身體有些不舒服,這幾天一直在醫院裏呢。”

“他生了什麽病?”白初晗一點都不知道這事。

小嘉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支支吾吾道:“也沒什麽,一點小病,過幾天就好。”

“他在哪個病房?我待會兒過去看他。”

白初晗處理完蘇達的事就找去薑遊山。薑遊山住在醫院頂樓的私人病房裏,這裏跟下麵人山人海的景象完全不同,安靜得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白初晗敲了敲門,是小嘉來開的門。

“小晗來啦。”小嘉衝房內的人說。

白初晗進去,聞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薑遊山掛著點滴,躺在**看書。他抬頭見到白初晗,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還好嗎?”白初晗不知道如何開口,見薑遊山手背有些腫,想必是輸液紮針紮的,“你瘦了。”

“瘦點兒好。”薑遊山合上書,“一點小病,過幾天就好了,正好減減啤酒肚。”

白初晗知道薑遊山沒有啤酒肚,並不拆穿,隻是笑:“你不照顧好身體,小嘉姐該擔心了。”

薑遊山轉頭看向了站在門口的小嘉,她溫柔,楚楚動人,嘴角微勾。她是個好姑娘,既體貼又細心,這天底下可能很難再找到這樣的好女生了。

“好多吃的。”白初晗轉頭便看見桌上放著的水果、零食和糕點,她伸手拿過一盒綠豆糕,然後打開包裝吃了起來,“搬了一下午的東西,餓死了。”

薑遊山收回了視線,看到白初晗饑腸轆轆的模樣,不自覺笑了起來。

“我帶你出去吃飯。”小嘉走過來,“吃這些太沒營養了,都是朋友送的,我都不讓他吃,怕傷身體。”

“那不如都給我吧。”白初晗說,“別浪費了。”

小嘉無奈:“如果你不嫌棄,當然可以。”

白初晗坐了會兒,然後找了個袋子把桌上的東西都搜刮走了。本來她想拿出一部分零食給蘇達,可想起他是急性腸胃炎,隻能喝稀飯,便作罷了。

等白初晗再回到公司,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她打了卡,收拾了一下辦公室,也準備下班。走的時候,她路過餘朝清的辦公室,看見裏麵的燈還亮著,便忍不住多看了眼,結果看見了徐明,她幾乎是下意識就衝了過去。

餘朝清和徐明聽到門口的動靜,紛紛轉過頭來,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你幹嗎?”餘朝清皺起眉來,厲聲道,“進辦公室前敲門是基本的禮貌,你不是知道嗎?”

白初晗怔在原地,後知後覺徐明是來做匯報的,她趕緊道歉:“對不起,我……我有點兒急事。”

“什麽事?”餘朝清按捺住怒火。

“你們先聊,我待會兒找你。”白初晗趕緊退出去。

結果餘朝清叫住了她:“你給我站住,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上次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很能幹,就能無視公司紀律了?”

“我沒這個意思。”

餘朝清看向徐明:“報告放我桌上就行,你下班吧。”

徐明點點頭,退了出去。

餘朝清站起身,深吸了口氣,看向白初晗:“你說吧,要是事情不重要,你明天就不用來上班了。”

白初晗見餘朝清這副姿態,氣不打一處來,跟他頂嘴道:“不來就不來。”

“這是你要說的事?”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杠上了,僵持了幾分鍾後,餘朝清的表情有些奇怪,先讓了步:“我餓了,陪我吃個晚飯吧。”

白初晗這才反應過來已經六點了,直接拒絕道:“我還有事。我是想跟你說,上次騎摩托車追我們的那個人就是徐明,你自己注意點。”

“你說徐明?”餘朝清笑了,“怎麽可能,聽袁叔說,我可是他的恩人。”

“恩將仇報沒聽說過嗎?”白初晗說,“雖然我不知道他在為誰做事,但這事沒那麽簡單。你別以為自己現在智商高了就什麽都不怕了,你還是血肉之軀。吃完飯早點回家。”

餘朝清突然笑了起來,臉上帶著一絲漠然,看向白初晗:“我覺得比起徐明,你更加值得懷疑。”

“我?”

“你擅自闖入我家,還告訴我有人跟蹤我,現在又來告訴我小心徐明。”餘朝清想了想,就算白初晗真的對自己有其他感情,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吧,“我倒是懷疑你一直在跟蹤我,而且我當初出事的時候,你不是跟我在一起嗎?”

白初晗愣住了,她確實沒想到這一點。她忘記餘朝清已經失憶,她對他而言不過是個剛剛的陌生人,聯想到他身邊那些若有若無的危險,她才是這些事裏做得最多、說得最多的角色,他懷疑她也不奇怪。

見白初晗沒吭聲,餘朝清心裏的猜疑多了幾分:“還有,今天上午你來我辦公室,是因為發現是我的血讓蘇達的傷口愈合了吧。”

白初晗眸光微轉,感到眼前的餘朝清突然變得深不可測。

餘朝清臉上的笑更冷了,聲音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眼鏡蛇,感覺涼絲絲的:“還有,林桃是你殺的吧。”

不是疑問句,而是帶著篤定的陳述句。

空氣裏有淡淡的空氣清新劑的味道,辦公室裏的暖氣很足,人待久了會有些憋悶。白初晗覺得鼻子有點堵,大概是在外麵冷風吹太多了。她吸了吸鼻子,也跟著笑起來,隻是她這笑看上去格外淒慘:“我承認我如此大費周章地接近你,有我自己的原因,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永遠都不會是你的敵人。”

餘朝清看著她,沒有說話。

“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白初晗轉過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向餘朝清,“我明天還用來上班嗎?”

餘朝清此刻的心裏有些亂,他的腦子裏一團糨糊,沒法從裏麵理出頭緒。

“我又沒開除你。”餘朝清的嗓子有點幹澀。

白初晗點了點頭,步伐沉重地走了出去。

餘朝清回到椅子上拿出手機看了眼通話記錄,兩個小時之前,莫覃打了通電話來,莫覃是他現在唯一的朋友。自失憶後,他與所有朋友都失去了聯係,唯獨因為跟莫覃有業務上的往來,又重新聯係起來了。聽袁叔說,他以前經常跟莫覃一塊玩,連禍都一塊闖。

“我要提醒你當心那個叫白初晗的女生。我前女友和白初晗是大學一個寢室的,後來出了事,我一直懷疑跟她有關,就請了人調查她,發現她很有問題。因為你是我朋友,我才打電話特意提醒你,你可以自己仔細想想。”

莫覃隻說了這些,但經過這樣一提醒,餘朝清坐下來仔細想了想後,是發現了很多端倪。他突然想起白天在洗手間裏自己不小心被水膽弄破手,蘇達的傷口碰到了自己的血後就愈合了,接著白初晗就來自己的辦公室,說要給自己包紮傷口……其實她是來看自己受傷的情況吧。還有,農曆十五那天自己的身體出現異常後,她是怎麽進到自己的家裏的?種種事情聯係起來,他倒覺得自己身邊最危險的人是她。

他放下手機,轉頭看向窗外,外麵夜色濃重,夜幕裏亮著幾點燈光,稀稀疏疏的,像是盤子裏的珠玉。

餘朝清覺得左眼突突跳著,心中湧現出些許悵然。

薑遊山出院那天,白初晗去醫院接他。小嘉扶著他,白初晗替他們拿行李,默默地跟在後麵。到了家後,他見白初晗要走,執意要留她吃晚飯。他知道白初晗這些年和薑乾之間生了嫌隙,他一直很想讓他們和好。

看在薑遊山的麵子上,白初晗推托不過,便留下一起吃晚飯。

徐阿姨燒了一桌豐盛的菜,薑乾還特意開了瓶酒。不過薑遊山不能喝酒,隻能看看。吃完飯,徐阿姨收拾碗筷的時候小聲地向薑乾問了句,這周五她可不可以請假,因為她的兒子過生日。

薑乾已經微醺,心情爽朗,一口答應道:“去吧去吧,你也好久沒休息了。”

白初晗這才知道,原來徐阿姨還有個兒子,因為她很少在家,所以對徐阿姨的了解甚少,隻知道徐阿姨家裏經濟情況不是很好,還不到三十歲就離了婚,七老八十的父母都需要她賺錢養活,非常辛苦。

“你兒子現在怎麽樣?”薑乾問徐阿姨。

徐阿姨說:“挺好的,前段時間剛升了主管。”

薑乾點點頭:“這小子很有出息嘛。”

徐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回了廚房。

白初晗愣了愣,轉念一想,便站起來朝廚房走去。

“徐阿姨,你今天做的那個南瓜甜品真好吃!”白初晗說,“你可以告訴我方子嗎?我好回去自己做著吃。”

“好啊!”徐阿姨說,“我待會兒寫在紙上給你。”

“謝謝了。”白初晗笑道,然後裝作不經意地關心道,“你兒子今年過多少歲生日啊?”

“二十六了。”一提到兒子,徐阿姨臉上的笑就收不住了,“也不小了。”

“哪裏,還年輕。”白初晗問,“他叫什麽名字呢?”

“徐明。”徐阿姨說,“隨我姓,明白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