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帥哥與野貓

【白初晗最初的想法是和餘朝清這個掃把星分頭跑,這樣她就能脫身了。沒想到餘朝清好像並不能領會她的意思,一個勁兒地跟在她身後,像個跟屁蟲一樣,甩都甩不掉。

“你能不能不要跟著我?”白初晗一邊喘氣,一邊衝後麵的餘朝清大吼。

一心逃命的餘朝清壓根兒沒聽清白初晗在說什麽,以為她回頭是在關心自己,便回道:“你放心,我沒事!”

白初晗翻了無數個白眼,兩個人終於跑到了人漸漸多起來的商業街,她看到旁邊有個快餐店,裏麵有很多排隊取餐的人,就直接鑽了進去。

王斌和林躍他們三人追過來後,在快餐店裏找了一圈,但沒找著人,就離開了。躲在正在用餐的客人桌子下的白初晗探出頭看了看外麵,確認沒有危險後鑽了出來。餘朝清朝受到驚嚇的客人鞠了一躬,連聲說了好幾句“對不起,打擾了”。

走出快餐店,見餘朝清還跟著自己,白初晗徹底怒了:“你能不能別跟著我?”

“我……我也回學校。”餘朝清不好意思道。

白初晗瞪著眼,問:“他們為什麽追你?”

原來那個眉眼處有傷疤的人叫莫覃,他和王斌、林躍都算是餘朝清的狐朋狗友,幾人經常一起玩。餘朝清家裏有錢,脾氣又好,是幾人裏麵的冤大頭。

前段時間,莫覃買了輛新車,就帶大家出來玩,結果喝多了,在回去的路上發生了車禍,將一個老奶奶撞倒了。他們中有個叫徐明家境普通的男生,因為有事求莫覃,就跟著大家一起出來玩。車禍發生後,莫覃讓徐明頂了包。

本來他們都以為這事就這樣了了,沒想到餘朝清把莫覃給供了出去。要不是莫覃家裏有點關係,又花了一大筆錢,現在他人還待在牢裏呢,而他臉上的疤就是出車禍撞的,縫了六針。醫生說,就算以後傷口痊愈了,也會留下印記。

“嗬,看不出你還挺有正義感的。”白初晗說。

“我不是有正義感,我是怕自己晚上睡不著覺。”餘朝清這人膽子小,自從那次車禍後,他總會想起被冤枉的徐明被警察抓走時的畫麵,就連晚上做夢都會夢到。有時候是徐明化身成厲鬼在夢裏糾纏他,有時候是徐明開著車帶他衝下懸崖……還沒到一周時間,他就被自己的愧疚感給弄崩潰了。

他本想拿點錢給徐明家,表示一下心意。結果去到徐明家,他看到徐家的客廳還沒自己家的廁所大,一家三代擠在一個老居民樓裏。作為獨子的徐明擔負著贍養一家的重任,而徐明有求於莫覃的事,竟然隻是一份工作。這種事在他的認知裏是從來沒有過的,他實在無法想象,一個人竟然會為了一份工作委曲求全,甚至願意承擔自己壓根兒沒有犯過的錯誤。

他與生俱來的悲天憫人的性格讓他決定“拯救”徐明這個可憐人,所以他不僅幫徐明洗脫了罪名,還給徐明在自家公司裏安排了一份工作。

隻是他忘記了莫覃。莫氏集團因為莫覃的這件事股價大跌,莫覃的信用卡全部被其父母凍結,在牢裏待的那段時間對莫覃來說,真是生不如死。

白初晗覺得餘朝清這人蠻有意思的,但嘴上隻淡淡說了句:“你真是個大傻子。”

餘朝清沒有生氣,還露出了笑容:“今天你又救了我,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你要有什麽事,我一定幫忙。”

“得了。”白初晗退後兩步,“你還是先把自己的事處理好,別連累我就行。”說完,白初晗轉過身,準備離開。

但走了一段距離後,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又轉過身來,對還站在原地的餘朝清說:“既然是朋友,那幫我搬下家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餘朝清的車被餘偉業沒收了,他就租了輛車幫白初晗搬家。他一直以為自己現在租住的地方已經夠簡陋了,但進了白初晗的屋子才發現,自己的格局還是太小了。

他站在不少都已經開裂的瓷磚地板上,望了望空****的房間,猶豫著該如何開口:“這個屋子裏好像沒空調。”

“沒有。”白初晗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答道,她扔了瓶水給餘朝清,“你隨便找個地方坐。”

他昨晚幾乎就沒睡著過,加之早上驚嚇過度,現在屁股一挨著地板,人就被困意攫住。他隨手拿了個墊子枕在腦袋下,閉上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

他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先前空****的房間現在被各種各樣的家具填滿。窗簾是新掛上去的,白底透著綠色的小碎花,微風輕輕吹起窗簾,陽光灑了進來,整個房間都是暖色調的。

餘朝清揉了揉眼睛,看時間快到六點了,他喊了一聲白初晗,卻無人應答。於是他又躺下來,然後打開手機準備點份外賣。

“不如吃個火鍋好了。”餘朝清點了一個兩人份的火鍋,填上這裏的地址和自己的電話號碼,隨手將手機扔到一旁,然後翻了個身,又睡過去了。等到送外賣的小哥打電話給他,他才醒來。

白初晗還沒回來。餘朝清站起來的時候差點被腳下的書絆了一跤,他撿起來那本書一看,覺得有些眼熟,瞳孔瞬間放大,這不是他在圖書館見到的那本書嗎?叫《藥用植物》,他沒來得及細想,外賣小哥又催他了。於是他把書放到茶幾上,打開門,見一臉不耐煩的外賣小哥提著外賣盒,抱怨道:“我還有其他單子要送呢!”

“不好意思。”餘朝清覺得很抱歉,接過外賣盒後,就準備關上門。

“對了,這是你家的貓嗎?”外賣小哥攔住門,指向樓道一角,“我來的時候就見那貓一直待在樓梯間,它好像受傷了。”

餘朝清探出頭,樓梯間果然有隻貓。

“小白?”雖然這個世界上有成千上萬隻白貓,但餘朝清下意識覺得眼前的這隻貓就是小白。他走出門把小白抱進屋裏,小白縮著身子叫了聲,這時他才發現小白的左腿受了傷,傷口還沒有結痂。

“你是小白吧?”餘朝清在屋裏找了半天才找到醫藥箱,然後開始給小白處理傷口,“你怎麽總是受傷?我看你啊,就是薄情寡義。上次我救了你,結果第二天你就不見了,今天我又救了你,你是不是明天又要跑掉?”

餘朝清抱起小白,然後把自己的腦袋湊向小白,但小白十分嫌棄地把頭扭向了一邊。

“我問你話呢,你倒是回答我啊!”餘朝清晃了晃小白,然後把它放到了地上,又看了眼時間,“奇怪,白初晗怎麽還沒回來?她去哪兒了?”

小白趴在地上,看到茶幾上放著的外賣盒後,吸了吸鼻子,嗅到了火鍋的香氣,於是“喵喵”叫了兩聲。

“怎麽,你想吃?”餘朝清的肚子餓了,等不了白初晗回來,便決定一邊吃一邊等,大不了到時再幫她點一份。

外賣盒一打開,食物的香氣立刻散開。餘朝清咽了咽口水,拿出一個空的塑料小碗給小白夾了些毛肚、魷魚和火腿腸,然後放到地上給小白吃,小白直接埋頭吃了起來。

餘朝清還是第一次遇見能吃火鍋的貓,並且不怕辣。

就這樣,一人一貓把兩人份的火鍋解決了。餘朝清吃得很飽,便倒在沙發上休息。見小白也趴在地毯上,還眯縫著眼睛,餘朝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它小白的腦袋。小白感到有人在摸自己,便翻了個身,兩隻前爪向上翻著。粉嘟嘟的肉爪子看得餘朝清心生憐愛,他直接將小白抱了起來,放在自己身邊:“是不是累了?今晚朕允許你睡朕的旁邊。”

小白睜開眼睛,伸出爪子朝餘朝清抓去。不過鑒於上次的經曆,餘朝清在給小白塗藥膏的時候直接把小白的指甲剪掉了,所以小白的“九陰白骨爪”失去了作用。

“不過白初晗怎麽還沒回來?”餘朝清開始擔心了,該不是遇到莫覃他們了吧?可惜他沒有白初晗的電話,否則還可以打電話聯係她。對了,他可以打電話給袁叔讓袁叔幫忙查查。在餘朝清的心裏,袁叔就是哆啦A夢般的存在,小時候自己闖禍了,每次都是袁叔幫著善後的。

這是袁叔第一次聽餘朝清主動提及陌生女生,聽說是查電話,他立馬答應了:“我跟青德大學教務處的主任正好認識,我幫你問問。”他想,餘朝清長大了,估計是要追這個叫白初晗的女生,就自作主張把白初晗的其他資料一並查了。

大約半個小時後,袁叔打來電話,餘朝清聽出他的聲音不太對勁,便問道:“沒查到嗎?”

“查到了。”袁叔說完頓了一下,小心試探道,“你是不是很喜歡這個女生呀?”

“啊?”餘朝清沒反應過來,而後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想什麽呢袁叔,我們是朋友。”

“這樣啊!”袁叔鬆了口氣,隨後把白初晗的電話告訴了餘朝清,又加了句,“這個女孩的身世很可憐啊!不過她的成績很好,也很上進。”

可憐?餘朝清聽到袁叔對白初晗的這個評價時,還以為聽錯了:“哈哈,她可憐?不可能吧……”

而後,袁叔用了五分鍾簡單介紹了一下白初晗的身世:“這個孩子的母親生下她之後,沒幾個月就因為身體不好去世了,她的父親是個中醫,不過也死得很早。她不到十歲就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你說可不可憐?”

餘朝清沒想到白初晗這麽慘,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也幸好袁叔提早跟他說了,免得日後他不小心問及白初晗的家人,那樣豈不是在揭別人的舊傷疤?

“那她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那倒不是。”袁叔說,“她的個人檔案上的監護人姓薑,可能是她的養父母吧。”

因為突然知道了白初晗的身世,這個原本平靜的夜晚在餘朝清心裏頓時變得很不平靜了,他突然覺得自己有義務好好保護、照顧這個女生,也突然明白之前她吃診所的回扣是為什麽了。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隻是原因都在意料之外。

此時此刻,餘朝清把自己幻想成一個英雄,而白初晗就是身世可憐的落魄女孩。一番遐想後,他才想起自己還沒給白初晗打電話。

手機通了,但是無人接聽。

該不是真出事了吧?餘朝清更加擔心了,眼看天越來越黑,一個大活人不回家,也不接電話,肯定是出事了。加上早上發生的事,餘朝清判斷十有八九跟莫覃他們有關。

餘朝清的心中湧起一陣愧疚,抱起小白,把臉貼近它,蹭了蹭:“都怪我,又連累了別人。”

小白“喵喵”叫了兩聲,感到身上一股濕熱,抬頭一望,餘朝清竟然哭了。

“我得去救白初晗。”說完,餘朝清把小白放到沙發上,在屋裏找到一個掃把,準備當作武器。臨走前,他摸了摸小白的頭:“要是我明天早上還沒回來,你就重新找個主人吧。”

小白大聲地叫了叫,用爪子去扒餘朝清的褲腿,而餘朝清擺出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架勢對小白說:“我必須去救她,她是因為我才被人抓起來的!”

小白不叫了,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餘朝清。

餘朝清走到玄關處開始換鞋,雖然他心裏壓根兒沒底,不過他已經做好被莫覃他們揍一頓的準備了,至於會被揍到什麽程度,完全聽天由命。

餘朝清正要開門離開,轉頭看了眼小白,這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

小白打翻了茶幾上的一瓶紅藥水,然後用它的肉爪蘸了蘸藥水,在茶幾上寫字。

餘朝清這才想起小白不是一隻普通的貓,它可是會在圖書館看書的貓,所以其實它是一隻貓妖嗎?不過好歹他也算是它的救命恩人,按照《聊齋》裏麵的劇情發展,接下來應該是它報恩了吧?

餘朝清抻長脖子去看桌上的字,瞳孔漸漸放大……

雖然小白的字跡潦草,字寫得歪歪斜斜的,但餘朝清還是認出了那幾個字:我是白初晗。因為晗字太複雜,所以寫得走形嚴重,餘朝清辨認了許久才認出來。

餘朝清覺得自己見鬼了,他抬頭看了看小白,又看了看那排字,接著揉了揉眼睛,又確認了一次:“你是白初晗?”

小白叫了一聲。

餘朝清竭力讓自己鎮靜下來,他坐到小白的對麵,對小白說:“如果你是白初晗,你就叫兩聲;如果不是,你就叫一聲。”

然後小白連著叫了兩聲。

餘朝清被嚇得往後退了幾步,隨手抓了個坐墊抱在懷裏,一臉驚恐:“你真的是白初晗?所以你不是人,是貓妖?”

小白叫了一聲。

“不是貓妖?”餘朝清愣了愣,覺得眼前發生的事太魔幻了,現在他的腦子一團亂,不知該如何捋清思緒,“你怎麽會變成貓呢?”

小白沒再叫,而是用爪子撓了撓頭,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餘朝清伸出右手食指想要碰一碰小白,結果小白機敏地躲過,並順勢撓了他一爪。

這脾氣跟白初晗倒還真的挺像的。

餘朝清就這樣看了小白一晚上,看小白喝水,看小白踩著貓步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看小白扒拉出一本書悠閑地看著……不過,餘朝清絞盡腦汁也沒法弄清楚這裏麵的原因。變成貓的白初晗居然這麽自在?她不會感到害怕或者著急嗎?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一個晚上就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度過了,最後餘朝清實在太困了,眼皮上像掛了兩個鉛球,眼前的小白逐漸模糊……

第二天,餘朝清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他一睜眼就看到背對著他坐在茶幾旁吃方便麵的白初晗。

“你……你……”話在餘朝清的嗓子裏打了好幾個轉,就是沒說出來。

白初晗咽下嘴裏的泡麵,轉頭看向餘朝清,淡淡道:“對,我變回來了。”

原來不是夢。

餘朝清一下跳了起來,蹲坐在白初晗對麵左看看,右瞧瞧,一低頭,發現昨晚小白腿上的傷,白初晗的腿上也有。

“你真是小白?”

白初晗翻了個白眼:“別亂給我取名!”

“你怎麽變成貓的?又是怎麽變回來的?”

“我有義務告訴你?”

見白初晗不想說明,餘朝清便壓製住自己的好奇心,搖了搖頭:“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

白初晗撲哧一笑:“你就不怕我是個貓精或者怪物,到時候直接把你給吃了嗎?”

“不怕。”

“為什麽?”

“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白初晗愣了一秒,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餘朝清真是她這二十四年來遇到過最奇怪的人,不過不知怎麽回事,一向討厭笨蛋的她好像不怎麽排斥餘朝清了。

“你還是回家多補補心眼吧。”白初晗收拾好碗筷,站起身朝廚房走去。

等白初晗出來,餘朝清已經等在門口了:“一起回學校吧,我開車送你。”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如赤子一般的成年人,估計就是餘朝清這樣的了,但作為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要保持這樣的天真,那他周圍的人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白初晗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羨慕還是嫉妒,從櫃子裏拿了盒餅幹扔給他:“送你的早飯。”

餘朝清接住,欣喜萬分地道:“謝謝。”

不過白初晗笑不出來,她的心被其他事攫住了,她變成貓的時間越來越早了,從之前的晚上八點變成了七點。昨天她收拾好家裏的東西後,想出門買晚餐,結果在回來的路上突然變成了貓。幸好沒有人看到,不然她估計自己早就被人捉住交給實驗室做研究了。如果繼續這樣,也許她會成為一隻真正的貓,再也變不回來。

餘朝清撕開餅幹包裝袋開心地吃起來,畢竟是白初晗給他的餅幹,所以他吃的時候格外喜悅,壓根兒沒注意到此時的白初晗正憂心忡忡。

到了學校後,白初晗便去上課了。餘朝清還了車子,準備在校園裏隨便逛逛。青德大學是在全國都排得上名次的學校,對餘朝清來說,這裏就是知識的殿堂,如果能考上這裏的研究生,餘偉業肯定不會再整天罵他沒出息了。不過,他已經住進來半個多月了,而他買來的考研資料連塑料薄膜都沒撕開。

對了,白初晗不是成績很好嗎,而且身世可憐,估計平時手裏的錢也不多,不如請她給自己當老師?這樣他既可以幫助她,也可以幫助自己,兩全其美!餘朝清簡直要為自己的智慧點讚了。

“給你輔導功課?”在麻辣燙小店裏,坐在餘朝清對麵的白初晗一臉嫌棄,“你想考哪個專業?”

“你學的什麽專業?”之前餘偉業打算讓他報考金融專業,不過現在他準備當白初晗的學弟,她學什麽專業他就考什麽專業。

“植物學。”白初晗夾起麵前的麻辣燙開始吃。

“這個學科有點冷門啊!”要是他考這個專業,估計就算考上了,餘偉業也照樣罵他。畢竟他以後是要繼承自家公司的,學植物專業,總不能他畢業後到自家公司裏當園丁吧?

白初晗早料到餘朝清的反應了:“你還學嗎?”

“嘿嘿,那你輔導我英語、數學、語文就行。”

白初晗把掛在嘴邊的粉絲吸溜進去,喝了口水,頭也沒抬:“你不怕我?”

“不怕,如果你變成貓了,我還可以保護你。”餘朝清說,“你住的地方連個保安都沒有,那多危險啊!要是像上次那樣遇到了野貓、野狗,沒人幫你可怎麽辦?”

白初晗終於抬起頭來,因為她吃飽了。她放下筷子,看著餘朝清真誠的臉,說:“我補課很貴的,一寸光陰一寸金。”

“沒事,我有錢。”

於是,這事就這麽說定了。白初晗每天空出來的時間就用來給餘朝清補課,補完課餘朝清再把她安全送回家。現在她每天變成貓的時間提前了,所以時間對她而言越來越重要。

兩人吃完麻辣燙,白初晗去櫃台付錢,卻被餘朝清攔下:“我來吧。”

白初晗從外套的兜裏掏出一把零錢遞給老板,然後對餘朝清說:“這點錢我還是有的。”

餘朝清怔了怔,反應過來時,白初晗已經走出十幾米遠了。她的背影在深夜路兩旁昏黃的燈光裏,顯得更加清瘦、單薄。餘朝清覺得她剛才結賬的樣子格外帥氣,又窮又跩。

白初晗在學校南門的公交車站牌等車,耳朵裏插著耳機,她不時地看看時間,估算著從學校到家的時間,心裏想著下周一就要出發的野外考察。這次考察加上她一共有八個人,目前最大的問題是,她要如何避人耳目待在團隊裏。據她所知,到時候男女分別有一間宿舍,她得和三個女生住在一起。她開始有點頭疼。

這時,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抬起頭,看到薑遊山正對著自己眨眼。

她取下耳機,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薑遊山露出委屈的神情:“昨天我們不是約好了今天我來學校找你嗎?結果今天一天我都打不通你的電話。”

白初晗這才想起昨晚隨口答應的事,歉然道:“抱歉,我換了電話卡,忘記跟你說了。”

“那你把你新的電話號碼給我。”薑遊山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才一年多不見,連換了號碼都不給我說了。”

“這不答應了薑叔叔要和你保持距離嘛。”白初晗像個沒事人一樣,存完號碼後就把手機還給了薑遊山。

薑遊山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剛想開口,白初晗就衝他揮揮手說:“車來了,我得走了。”

“都這個時間了,你去哪兒?”

“回家。”白初晗說,“我在外麵租了房子,不想住學校了。”

“我送你。”薑遊山說,“我的車就在附近。”

白初晗急忙搖頭:“不用了,真不用。”

薑遊山這一送,出於禮貌她怎麽也得邀請他進屋裏喝杯茶,可是離七點隻有一個小時了,她不願冒這個險。說完,她立馬跳上車,在車門關閉的一瞬間衝他露出了一個笑容,希望他不要多想吧。

回家後沒多久,薑遊山發來一條短信:之前的事,我替我爸向你說聲抱歉,也希望你不要對我爸有什麽看法,以後我們還是一家人。

白初晗拿著手機看了會兒,點開對話框,愣了半天,卻不知道回什麽好。就在她發呆的這幾分鍾裏,七點鍾到了,她變成了一隻白色的小貓。

餘朝清沒想到白初晗會主動找自己,還提出請自己去學校食堂吃飯。而這次白初晗算是大出血了,選了三食堂。跟其他食堂不一樣,三食堂這裏是吃小炒,所以價格要貴上許多。

“我下周一要去外地。”白初晗夾了塊紅燒肉放進餘朝清碗裏,“這樣我就沒法給你補課了。”

餘朝清受寵若驚,趕緊把那塊肉喂進嘴裏,含混不清地問:“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難說。”白初晗故作煩惱,“十天半個月是肯定有的,如果中途再遇到點什麽事,就很難說了。”

“這麽久啊!”餘朝清歎了口氣,“你們這個專業真麻煩。”

“不過你要是不怕麻煩,可以跟我一起去。”

餘朝清正在夾盤子裏的肉,聽到白初晗這麽說,驚得他握筷子的手抖了抖,肉掉到了桌上。

“這……沒什麽問題嗎?”餘朝清抓了抓腦袋,“那我應該以什麽身份去呢?”

“身份?”白初晗一臉茫然,“你要什麽身份?”

餘朝清臉紅了:“畢竟這是你們係裏的考察項目,我一個人外人參與進去,總得有個理由吧。”

“哈哈哈……”白初晗大笑起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我們的考察目的地附近租間房,每天我忙完了就去找你。當然,前提是你自願,也不嫌麻煩。不過嘛,這眼看馬上就要考試了,為了學習辛苦一點也是值得的。”

餘朝清終於明白白初晗的意思,但他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猶豫地皺起了眉頭。

白初晗見他似乎不太情願,不由得緊張起來,用筷子戳了戳他的手,說:“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別苦著一張臉呀。”

“不是的。”餘朝清說,“因為每天中午我爸的秘書都會來給我送飯,雖然說是為了照顧我的健康,但其實也是我爸監督我的一種手段。要是我突然離開學校了,我爸會以為我玩去了,到時肯定會暴跳如雷。”

白初晗把身子往後靠去,靜靜地盯著餘朝清看了幾秒,然後問:“你今年多大?”

“二十五。”

“你都二十五歲了,怎麽還像個小孩一樣被家人控製?”白初晗說完,開始吃飯。

聽了這話,餘朝清的心再也平靜不了了,被自己有好感的女生說像個小孩,無論是哪個男生都會覺得不好意思吧。不過仔細想想,餘朝清的這二十五年一直都活在家人的庇護下,無風無浪的,最大的事也不過是被莫覃他們幾個找麻煩,而且那到底還是自己交友不慎。

白初晗見餘朝清沒動筷,抬頭看了看他,心想是不是自己話說得太重,以至於讓他開始懷疑人生?白初晗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因為她的初衷是為了自己,她需要一個知根知底的人照應她,否則很可能會被人發現她變成貓的事。

白初晗又夾了塊肉給餘朝清,語氣變得溫柔起來:“快吃飯吧。”吃完午飯,白初晗還要去上課。

兩人告別時,餘朝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白初晗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多大點兒事,不能去就不能去唄。”

餘朝清點點頭,沒有說話。當然,他覺得難過不是能不能去考察地的事,而是他發現,在白初晗心裏他就是個一直靠著家裏這棵大樹的小孩。在回去路上,他接到了袁叔打來的電話,說今天的午飯送過來了,問他人在哪裏。

“我剛吃過了。”餘朝清說。

袁叔大吃一驚,畢竟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袁叔便問:“你一個人嗎?”

“和一個朋友。”餘朝清老實地回答,“就是上次我讓你幫我查電話的那個女孩。”

袁叔立刻明白了幾分,就說:“我還是給你吧,你放在冰箱裏,晚上吃。”

袁叔一進家門,就看見餘朝清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見他和平日裏不太一樣,袁叔關心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餘朝清望著天花板,幽幽地歎了口氣:“袁叔,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餘朝清突然問起這樣的問題,袁叔不禁起疑是和白初晗有關,便問:“是那個白初晗說的嗎?”

“你怎麽知道?”餘朝清轉過頭來。

“袁叔也是過來人。”袁叔關上冰箱門走過去,“男人啊,一輩子都是長不大的小孩。但如果一個女生嫌你幼稚,隻能說明她不喜歡你。”

“誰要她喜歡了!”餘朝清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事,立馬否認,“我們是純潔的朋友關係。袁叔你想什麽呢?”

“我就是隨便這麽一說。”袁叔聰明地轉移開話題,“對了,你爸最近投資一個項目賺了一大筆錢,心情不錯,要不你趁這幾天回家向他認個錯,搬回家裏住?”

“他也隻能為賺錢開心了。”餘朝清不滿道,“我才不回去,我在外麵住得挺好,自由,回家又要看他的臉色做人。以後我要更加獨立,我都二十五歲了,不能總靠著家裏生活。”

袁叔語氣溫和,開解道:“別人要獨立,那是家裏沒這條件,你別一天天聽那些人胡說,你以後是要繼承餘氏集團的。”

餘朝清用抱枕蒙住腦袋,悶聲道:“你別理我了,我想一個人靜靜。”

白初晗下午的課在大教室裏上,因為老師非常有名,所以如果去晚了她連位置都占不到。平日裏都是林桃幫她占位置,所以她一直有恃無恐。不過今天等她到教室後,發現林桃身邊的位置都有人坐了。她從前門進來的時候,正好和林桃麵對麵,但林桃看見她後,漠然地將視線移向別處,好像全然沒看見她似的。

怎麽了?白初晗覺得莫名其妙,心想是不是自己哪裏得罪她了。

下課後,白初晗找到林桃,想借林桃上周的筆記來抄。但一向脾氣溫和的林桃“啪”的一聲將本子扣在桌上,瞪了她一眼,直接繞過她走了。

“林桃。”白初晗喊住她,追上去問,“你吃炸藥了?”

“對,我吃炸藥了!”林桃生氣道,“你都沒把我當朋友,我幹嗎要理你?!”

“什麽意思?”

“你自己都意識不到嗎?白初晗,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朋友啊?!”林桃一激動,白皙的皮膚上就會染上兩團紅暈,胸口劇烈起伏,“這一年多來,你每天晚上不回宿舍的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但這是你的私事,我不方便過問,我想等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可你這幾天一聲不吭地搬出去住,連招呼都沒跟我打一聲,你壓根兒就沒在意過我的感受吧?”

白初晗愣了一下,林桃說得沒錯,她確實沒有考慮過林桃的感受和想法,但這並不是她沒有把林桃當朋友。

“抱歉。”白初晗說,“這事是我的錯。”

這些年,她已經習慣自己做決定了,不征求任何人意見,自己對自己的行為負責。雖然之前她生活在薑家,但她的大小事情一直都是她自己做決定。雖然在發生那件事之前,薑乾對她不錯,但那種“好”不是家人之間的,更多是一種禮貌客氣。她明白,在薑家她一直都隻是一個外人。

“我以為,之前我晚上沒回宿舍的事你不知道呢。”一年多前,白初晗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變成貓的時間沒有如今這樣長,所以她每晚都是等宿舍熄燈後溜出去,天快亮的時候溜回來的。直到這幾個月,變身為貓的時間越來越長,她才決定在校外找房子獨居。

“真的對不起,我有我的苦衷。不過搬家這件事,是我欠缺考慮了。因為我想到,我每天還是要來學校上課,咱們還是照常見麵,就沒說什麽。”

這還是林桃第一次見白初晗這麽低聲下氣地說話,便有些心軟了,但是嘴上仍舊不依不饒:“一句對不起就行了嗎?你可是害我難過了好久!”

“那你說,要怎樣你才能消氣?”

林桃想了想,說:“請我吃飯。”

白初晗撲哧一聲笑了,林桃也跟著笑起來,兩個人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又和從前一般了。

白初晗請林桃去新開張的泰國餐廳吃飯,但林桃知道白初晗的經濟不寬裕,都挑便宜的菜點。白初晗拿過菜單,向服務員點了一些招牌菜,而後對林桃笑道:“我難得請人吃飯,不抓住機會狠狠宰我一頓可惜了。”

吃飯的中途,林桃去洗手間。白初晗靠在椅子上發呆,突然眼前出現一隻手,抬頭一看,是薑遊山,他身後還跟著一個長相、打扮都頗具名媛風的女生。

“和誰吃飯?”薑遊山讓那個女生先去找位置,然後用一副審問的姿態看向白初晗,“沒時間和我聊天,倒有時間和別人吃飯。”

白初晗笑道:“和同學。”

“昨晚你怎麽不回我信息?”

“太累了,我睡著了。”白初晗說,“最後不小心忘記了。”

薑遊山還想說什麽時,林桃回來了,他便起身讓座,又衝白初晗眨了眨眼,離開了。

吃完飯,白初晗急著回去,謊稱自己有事便先走了。林桃又有些不滿,但見她神色慌張,便理解似的和她道別了。

“你好。”

在林桃轉身之際,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站在她麵前。她覺得有點眼熟,再一細想,不就是她從洗手間回來時正和白初晗說話的那人嗎?她有些臉紅,問:“有事嗎?”

薑遊山露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容:“我是初晗的哥哥,想問點兒關於她的事。”

白初晗還沒到家,遠遠便看見了餘朝清的身影,他立在路燈下,影子被拉得老長。

“你怎麽又來了?”白初晗問。

“我等你回家了才能放心。”餘朝清退後一步,到了陰影處,白初晗才看到那裏放了個箱子,餘朝清拍了拍箱子,對她說,“猜猜這是什麽?”

高大俊逸的餘朝清隱在黑暗中,有幾分像薑遊山。白初晗心裏動了動,笑道:“別賣關子了,你說。”

餘朝清立即跳了起來,興奮地拆開箱子,抱著一台空調喜滋滋地衝白初晗道:“之前看你家裏沒空調,我便買了台送你,當新家禮物。”

那恍若薑遊山的樣子瞬間不見了,重新成了餘朝清本人,白初晗覺得這樣就挺好。她朝他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給本宮搬上樓。”說完,她昂首闊步地上樓去了。

餘朝清愣了一秒後,立馬大聲回答:“喏。”

餘朝清安好空調後,用遙控板把溫度開到二十八度,溫暖的風立即吹了出來。白初晗正在收拾明天出發的行李,她再不收拾就沒時間了。

“那個,其實我挺想跟你去的。”餘朝清想起之前的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隻……隻是……”

“別說了,其實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白初晗扣上箱子,決定對餘朝清說實話,“這次考察一共有八個人,到時我得和其他女生住一起,這樣被她們發現我變成貓的概率很大,幾乎是百分百了。所以我想讓你住在附近,我可以以和男朋友一起住為借口,每天晚上去你那裏待著。我很自私,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所以你用不著覺得愧疚或者不好意思。”

餘朝清怔了怔,腦子裏想的是“男朋友”這個身份,他的臉開始泛紅:“這個考察對你很重要嗎,非去不可?”

“因為我變成貓,起因就是一年多前我參加了學校的野外考察。這次去的地方和上次的一樣,我必須去那裏找到自己變成貓的原因,才能想辦法恢複成正常人。”

“那個地方沒有許可證不能進,不是隨隨便便什麽人都能去的。”

“那……那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白初晗歎了口氣:“至少目前我還沒想到。”

“可以跟我說說你為什麽會變成貓嗎?”

白初晗看了眼牆上的鍾,已經六點半了,她拿了個坐墊墊在屁股下,盤起腿來:“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我猜測是跟我在那座山上吃的東西有關。”

一年多前,白初晗和其他同學在老師的帶領下,去了一座名叫邽山的地方。因為十幾年前隕石墜落在這裏,這地方就一直處於被封鎖狀態,並由專門的人看管。有過很多科學家和學者到這個地方考察研究,至於他們究竟是在研究什麽,沒人知道。後來,邽山的封鎖漸漸鬆弛,青德大學的教授便申請帶學生進入邽山考察。

白初晗學的植物學,她的夢想是以後做學問。因為她成績優異,發表的多篇論文在圈子裏都引起了轟動,所以教授破格把還是研究生的她也帶過去了。當時去邽山考察的人隻有五個,考察的時間為一周。

一行人在邽山上發現了一些未知植物,在采集樣本的時候,白初晗不小心跟大家走散了。山很大,路又不好走,再加上下雨,她隻好找了個山洞歇息。上山前,大家分好了要帶的東西,吃食都在另一個隊員身上。她餓得不行,正好瞧見有可以吃的野草、野蘑菇,便采回了山洞裏,然後生火烤著吃了。

她本來就是學植物的,所以哪些植物有毒哪些沒毒,她一眼就能認出來。她吃完東西就睡覺了,準備第二天早上再回營地。不過半夜,她冷醒了,本想翻個身繼續睡,卻發現身體有點不對勁,她坐起來才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白貓,她嚇得差點魂飛魄散。她都忘記當時是怎麽挨到早上的,等太陽出來了,在她近乎無望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又變回來了。

大概是場夢吧。她這樣安慰自己,隨後背著東西下山和教授他們會合。白天她的精神一直不集中,生怕一轉眼自己又變成了隻貓,那非得被教授他們抓去實驗室研究不可。到了晚上,她上床睡覺,但因為前天晚上的事,她失眠了。直到深夜,她才剛有了困意,突然發現自己又變成了貓。幸好同一房間的另外一個女生睡得很沉,一個晚上都沒有醒來過,所以她變成貓的事才沒有被人發現。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一到晚上她就會變成貓,第二天天亮才會恢複人形。更可怕的是,半年後,她發現自己變成貓的時間越來越長,這也是她不得不盡快找到解決辦法的原因。

餘朝清像聽都市傳說一樣聽完了白初晗的故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是不是你吃的野菜有問題?”

突然,餘朝清一拍大腿,問:“你知道《王子變青蛙》,還有《美女與野獸》的故事嗎?”

白初晗點點頭。

“故事裏不是都說,王子得到公主的吻和野獸得到美女的真心後,就能恢複原形嗎?”餘朝清頓了一下,繼續道,“我覺得可能你也需要這樣一段真誠的戀情。”

白初晗翻了個白眼,抓起抱枕朝餘朝清砸去:“滾。”

他伸手就去擋,待回過神來,就發現麵前的白初晗已經不見了,坐墊上的小白用碧綠的眼睛瞧著他,還“喵”了一聲。

餘朝清托著下巴,對小白說:“咱們呀,就是帥哥與野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