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三二一,你願意嗎
喬粟沒想到,第一次出國居然是去阿爾伯克基。她以為最起碼也是去哈薩克斯坦、敘利亞之類的國家。
畢竟他曾經在那裏待過,況且現在不是正流行“把你走過的路再走一遍,看看那些讓你想起我的風景”之類的嗎?
雖然喬粟覺得這些有些矯情過頭了,可是說實話,她還挺想去的。
季南舟坐在她的旁邊,拉下舷窗的擋風簾,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淡淡地說出兩個字:“不去。”
“那正好……”話音未落,卻被忽然蓋過來的毯子擋住了全部的視線,眼前的人變成半透明,剪影的輪廓在陽光下像是蒙上了一層絨絨的光塵。
季南舟慵懶的聲音落下來:“是挺好的。”
那個地方不用再回去了,也不用擔心離開一陣子就被某個沒良心的姑娘忘得一幹二淨。
喬粟索性躺下來,閉上眼睛睡覺之前又說了兩個字:“無聊。”
喬粟完全清醒的時候,已經到酒店了。
季南舟正將她從車子裏抱出來,感覺懷裏的人動了動。
“醒了?”
“放我下來。”
季南舟不放:“從機場抱了你一路你都沒說,現在晚了。”
“季南舟,”喬粟的聲音透著隱隱的威脅,“放我下來。”
季南舟忽然揚起一絲笑。
三,二,一……
在喬粟屈肘準備頂他的時候,他鬆了手。
喬粟穩穩地落在地上,手卻撲了個空,被季南舟順勢握住。
不甘心。
季南舟回過頭,嘴角笑意不減:“喬粟,你有沒有發現,在你做出決定的時候,總是會在心裏默數‘三二一’?”
喬粟想了想,是嗎?
無所謂。
她跟在季南舟後麵看他辦完手續,拿過他手裏的房卡,雙手插在口袋裏徑直往前走。進房間之後,她落上所有的鎖,還在門後裝上了千斤頂,防止季南舟又撬鎖。
果然,季南舟推了兩下門:“開門。”
“我困了,要睡覺。”
“我可不是千裏迢迢帶你來這裏睡覺的。”季南舟想了想,又補充道,“至少不是讓你一個人睡。”
“閉嘴。”
季南舟果然閉了嘴。
外麵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了。
喬粟看著棕褐色的門,硬生生地忍住了想走過去聽聽外麵動靜的衝動。她脫了鞋躺在**,默默決定,季南舟再喊一聲,她就真的開門了。
喬粟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麽縱容他了?
難道想要的多了,妥協的也多了?
她皺著眉,死不承認這就是自己。
這是季南舟特意安排的房間,她抬眼便是透明的落地窗,風吹著簾子像是風在輕柔地呼吸。外麵一整片澄澈的天空,與綿延不盡的嫩綠色的草甸在遠方交匯,看不見盡頭。
“季南舟。”喬粟覺得他肯定是在外麵的,於是情不自禁地喊了他的名字,可是並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外麵像浪一樣拍過來的,是人群瘋狂的呼喊聲。喬粟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卻能聽清楚那些人語氣裏的焦灼,好像在說:“快跑!”
喬粟皺著眉,季南舟是不是又瘋了?
她走到陽台,往下看去,黑壓壓的一群人像是開了閘的洪水,從酒店大門爭相擁出來。甚至還有人麵色驚恐地朝她揮手,意思大概是:“快走啊,你怎麽還在那裏?是不是找死?”
相比之下,她要淡定多了。
她在這裏很奇怪嗎?喬粟覺得,就算是待會兒有顆原子彈投過來她應該也不怎麽怕,因為他也在這裏。
因為知道他在這裏,所以她無所畏懼。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
喬粟側過頭,看著從旁邊緩緩升起來的紅色熱氣球,下一刻,她就看見了季南舟,他站在熱氣球上,剛好在與她平行的位置。背後是藍天白雲,包攬這世間萬物,無窮無盡。而眼前就一個他,僅此而已。
“你瘋了?”喬粟問。
“沒辦法。”她不肯出來,他也隻能換點兒花樣把她逼出來了。雖然是夏嬋想的餿主意,不過效果還不錯。
季南舟朝她伸手:“你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過來?”
喬粟偏頭:“為什麽?”
“不然等我過去抱你?”
“不用。”喬粟走過去,季南舟的小把戲她應該已經猜到了八成,她撐著陽台的玻璃護欄利落地躍進熱氣球的吊籃裏。
熱氣球迅速上升,甚至能聽見劃開風的聲音。與此同時,地麵上早早就準備好的其他熱氣球像是收到了某種命令,緩慢升起,在這廣闊大地之間像是被風吹散的草籽,漫天飛揚。
喬粟不屑:“就這樣?”
“就這樣了。”季南舟承認,毫無羞恥之意,“群眾是從顧承禹那兒借來的人,三千個熱氣球是租的,剛好是阿爾伯克基一年一度的熱氣球節,至於這辦法……是夏嬋想出來的。”
“那關你什麽事?”喬粟問。
“當然有關,”季南舟想了想,很認真地看著她,“我是來求婚的。”
盡管覺得很沒誠意,喬粟還是愣了一下:“哦,跟誰?”
“喬粟。”
“哦,她不是很情願。”喬粟移開目光,看著周圍漸漸圍上來的紅色熱氣球,地麵的一切慢慢變小。
一切都在遠離,除了他,一直在這裏。
季南舟笑了一聲,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本來這輩子沒打算愛上什麽人,可見她的第一眼就覺得自己這輩子完了,我沒辦法阻止自己愛她,也沒辦法不娶她。所以這麽多年反反複複地出現在她身邊,等她三番五次地對我說一見鍾情,還是等不及了。”
喬粟聽見胸腔裏漏掉的一拍心跳,又問他:“那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記性呢?”季南舟沒有回答。
喬粟以為他不會說了,卻聽見他的聲音隨風繚繞在耳邊——
“喬粟,也許我們之間還有一萬種相遇的可能,不管在哪一種相遇裏,我大抵都會愛上你。”
就算我不是季南舟,你不是喬粟。
可我愛你是這個瞬息萬變的世界裏,亙古不變的真理。
所以,我相信一見鍾情,也相信我總會愛上你。
“是嗎?”喬粟沒來得及理清心跳的頻率,下一刻卻被熱氣球上忽然飛過來的長絲布遮住了眼睛。
喬粟皺眉,伸手去掀,沒看清他嘴角的笑意,卻先被堵住了唇。
季南舟吻著她,溫柔繾綣,直到他的氣息一點點地將她包裹纏繞,她心底的那些動**的情緒才終於塵埃落定。
沒什麽不好承認的,她喜歡他,一見鍾情。
末了,季南舟留給她一些喘息的空間,抵著她的額頭,又問:“喬粟小姐,要不要嫁給我?”
忽然,“嘭”的一聲,周圍紅色的熱氣球次第熄滅,然後忽然炸開,隨即是漫天絢爛的白日焰火,看不清顏色,卻一陣接著一陣炸得熱鬧,季南舟莫名其妙,喬粟也覺得神經病。
隻有地上的夏嬋笑得不能自持,他們一定很開心吧!這是屬於她的祝福,給季南舟和喬粟的。
可是季南舟並不怎麽開心,太吵了,所以他始終沒有親耳聽到喬粟說出那個字。
“要不要嫁給我?”
要。
可惜,他沒聽見。
不過無所謂,喬粟做決定的時候,永遠會數三秒。
而這三秒,是喬粟對季南舟的妥協。
三秒過後,看著季南舟的她,永遠會說好。
所以很久很久以後,某個剛上幼兒園的小朋友聽同班小朋友講,自己的爸爸是在水裏跟媽媽告白的,然後在水裏求婚,覺得很厲害。
於是小朋友回去問媽媽:“媽媽,爸爸是在哪裏跟你表白的?”
媽媽很煩,隨口說:“天上。”
天啊,好厲害!小朋友內心膨脹,暗自竊喜,又問:“那他是在哪裏跟你求婚的?”
“天上。”
“真的嗎?”
“愛信不信。”媽媽仔細想過了,的確是這樣。
最後一個問題,小朋友支支吾吾:“那我……是在哪裏出現的呢?”
媽媽終於忍不住,皺著眉頭懷疑小朋友是不是瘋了?爸爸卻幽幽地走過來,似笑非笑:“天上也不錯,下次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