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永遇樂
高考前一天。
桑恬陪焦湘看完考場後,兩人一起搭車去了名襄一中南校區。
焦湘被分配在了名襄二中考試,名襄二中離名襄一中北校區很遠,離焦湘家裏更遠,她叫苦不迭,一直反複提醒自己高考當天得早起,千萬不能遲到了。
坐了半小時公交車,兩人才從名襄二中抵達名襄一中南校區,桑恬正是被分配到了這裏。
一個教室一個教室地找過去,焦湘望著文科樓四樓最右邊的那間教室由衷感歎:“哇,桑桑你好幸運,居然被分配到了你們原來11班的教室考試。”
桑恬眯著眼睛笑:“的確超幸運!”
焦湘給她打氣:“所以你一定會好運的!”
說著,兩人往教室裏走。
整個校園都很空,為了準備高考,高一高二的學生都放假了,裏頭的座位也按照高考要求擺放好了。桑恬數著座位,在自己明天要坐的位置上提前感受了一番。
她指了指右邊,一本正經地說:“希望我的右邊是個學霸。”
她又指了指左邊:“希望我的左邊也是個學霸,如果不是學霸的話,長得帥我也勉勉強強可以接受,至少養眼嘛。”
焦湘被逗得哈哈大笑,她一下子恍然大悟,噔噔噔跑到教室門口敲了下門,門上粘貼了座位分布表:“對了桑桑,這裏貼了考生照片,你可以提前看看你的左右帥不帥。”
桑恬嘴裏罵罵咧咧,苦惱道:“真是太不人性化了,直接把照片貼出來,讓長得沒我美的多自卑!”她一邊一溜煙兒地跑到門口看,一邊嘖嘖感歎,“唉……可惜,目測我的左右都不是學霸啊。”
焦湘驚訝:“你怎麽看出來的?”
桑恬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學霸怎麽可能留那麽長劉海?你想想羅彰?豈不阻擋學習的視線?”
“……有道理。”
桑恬突然想起什麽,在教室裏一張桌子一張桌子地仔細找了起來。很快,她找到了一張熟悉的桌子。
桌麵上刻了淺淺的“LFJST”五個字母。
LFJST,路逢久桑恬。
她驀地彎唇一笑。
高二纏他纏得厲害的時候,她感覺自己超級喜歡他。可她得很,不敢表白,隻敢明目張膽地暗戀,那時候她恨不得在每樣東西上都寫上他的名字。下雪了她在雪地上寫,起霧了她在窗戶上寫。
她摩挲著那淺到幾乎要看不清的字跡,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機對著桌子拍了張照,然後給一個熟記於心的號碼發了過去。
“我明天在我們11班考試哎!超級幸運的!”
等了很久都沒有收到回複。
在桑恬幾乎要以為他把她拉黑了時,她終於收到了路逢久的短信,依然是簡單的幾個字:“高考順利。”
桑恬覺得內心生出一陣從未有過的安寧,她又回:“這兩年能認識你真的超開心的,謝謝你,路逢久。”
靜了十多秒,他才回:“我不開心。”
“為什麽?”
“你很煩。”
看桑恬捧著手機笑得開心,焦湘疑惑地問:“桑桑你在笑什麽?”
桑恬收起手機,正色道:“沒什麽。”
如果焦湘看到短信內容,大概會懷疑桑恬腦子出毛病了,居然看著一句嫌棄的話笑得這麽開心。
桑恬不禁感歎:“高考結束後,咱們的苦日子就到頭了。”
“那倒是。”焦湘望著公交車外熟悉的商鋪,“終於可以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了!”
“喲,”桑恬壞笑,“小香蕉你想幹什麽壞事?”
“哪有!我隻是想一連睡個三天三夜,好補償我這幾個月的早起晚睡。”
“你也太沒追求了吧?”桑恬嫌棄。
“就你有追求行了吧,那你說說,高考結束了你想幹什麽?”
“我嘛……”
“什麽?”
“不告訴你!”
“喂!桑桑你太壞了!”
……
2013年6月7號到6月8號,桑恬經曆了十七年來最緊張的兩天。
7號上午考語文,下午考數學;8號上午是文綜,下午是英語。語文和英語對桑恬來說相對比較容易,數學和文綜中的地理對她而言則有點兒懸。
不過,這回,她對自己很有信心。
考完英語出來,便見校門口熙熙攘攘擠滿了焦急等待的家長,桑海和曾慧也在裏麵。
曾慧沒像其他家長一樣問“考得怎麽樣了”這種問題,而是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在曾慧看來,考完了就是考完了,不管是發揮超常還是發揮失常,都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了。
“乖女兒,媽媽買了很多你愛吃的菜,等會兒回去就做給你吃!”曾慧說。
“沒有西紅柿吧?”桑恬警惕。
曾慧真的特別喜歡在很多菜裏加西紅柿,美其名曰多一種顏色多一種心情。
一旁的桑海笑了,和桑恬同仇敵愾地站在了同一戰線:“你媽就是喜歡逼迫我們吃那些所謂有營養我們卻不愛吃的東西,還喜歡找一堆理由,其實明明就是她自己喜歡吃!”
前段時間,功夫不負有心人,桑海憑借豐富的工作經驗得到了一家大企業的邀請,過幾天便會去上班,所以桑恬家裏重新回暖,多了不少笑容。
生活就是這樣,高低起伏不定,大部分是平穩向前,但偶爾也會陷入低穀或者到達高峰。
桑恬說:“隻要不吃西紅柿,萬事好商量!”
曾慧叉腰故作生氣:“好啊,你們父女倆一起聯合起來對付我是吧?”
桑海朝桑恬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她在曾慧發飆前快點兒溜。
“媽,我今晚還得跟同學去聚會!”桑恬撒嬌。
“不影響吃飯的!”曾慧說,“我沒買西紅柿!”
桑海在一旁拆台:“你媽肯定是想騙你回家吃飯。”
曾慧冷哼一聲:“桑海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
和爸媽說說笑笑坐上了車,桑恬回頭望了眼校門,“名襄市第一中學”七個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在心裏默念,“6月7”“6月8”,連起來讀的諧音是“錄取吧”,她一定會考到自己滿意的分數的。
晚上幾乎家家KTV都爆滿,黃亦鑫找了好久才找到合適的大包廂。
他在11班的QQ群裏通知大家的時候,桑恬正好剛吃完飯,剛打算回複,就看到好幾個月沒冒過泡的羅彰發了句話:“我去,你們就高考完了?還背著我搞聚會?還有沒有人性?”
熟悉的語氣,讓桑恬一下子回想起他賤兮兮的臉來。
他一說話,不少男生都熱情地回複起來:
“彰哥什麽時候回來?”
“彰哥速來!哥幾個等你!”
桑恬回:“居然能拿到手機,日子過得不錯嘛。”
羅彰回得很快:“老子好不容易拿到一回手機,容易嗎?”
群裏氣氛正熱烈,羅彰突然找她私聊,他發了個壞笑:“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裝傻就沒意思了,桑桑姐!老子問你和路逢久怎麽樣啊?!”
“就這樣唄。”
“你還沒表白啊?都畢業了,再不表白人家就跑了!”羅彰痛心疾首。
“表白了有什麽用?他馬上去國外了。”桑桑悶悶地回他。
“不應該啊桑桑姐,憑你的性格應該直接跑去國外把他追回來啊!”不正經地開完玩笑後,羅彰發,“異地戀怕什麽?桑桑姐你對自己的這張臉自信一點兒!”
又跟他互罵了幾句,桑恬還是把儲熙川輟學的消息告訴了他。
羅彰沉默了很久,居然隻輕飄飄地回複了句:“哦。”
桑恬意外,調侃他:“喲,我還以為你會大罵她爸媽呢,這麽平靜啊?”
“罵她爸媽做什麽?都過去這麽久了,再罵也沒什麽用,改變不了什麽,而且說不定她爸媽還是我未來的嶽父嶽母呢。”
桑恬錯愕,然後罵了他一句,說:“敢情你在打這個主意?”
“說不定等我回來,男未婚女未嫁的,老子還有機會不是?”
“你想得美!誰說人家一定會等你了!而且你不是拒絕人家了嗎?”
“此一時彼一時嘛,情況不一樣!等老子立了功,絕對讓你們刮目相看!”
桑恬笑:“那我等著。”
“不說了不說了,我們要集合了。”
桑恬失笑:“滾吧。”
與羅彰聊完,桑恬點開QQ好友列表裏路逢久的頭像,組織了一下語言才問他:“今晚聚會你會來嗎?”
她一口氣接著刷屏:“來嘛來嘛,都高考完了,咱們好好放鬆一下,反正你也無聊不是嗎?來嘛來嘛來嘛……”
又等了幾分鍾,他終於慢悠悠地回了消息:“可以帶親屬嗎?”
桑恬心裏咯噔一下,感覺給自己砌了好久的勇氣之牆一下子坍塌了。
她小心翼翼地問:“你女朋友啊?”
不等他回複,她就立刻否決:“如果是女朋友的話就不行!咱們11班聚會有不成文的規矩,不能帶男女朋友的。”
那頭,路逢久舒舒服服地坐在沙發上,他抬眼看著路逢北打開門走進來把書包一丟,大喊:“哥我回來啦!”
他微微勾唇,視線回到聊天界麵,發了兩個字過去:“我弟。”
桑恬長出一口氣,一下子鬆懈下來:“北北呀,那當然可以,你帶他一起來玩吧,正好我很久沒見過他了。”
“你很喜歡他?”
“我當然很喜歡他。”
他破天荒地問了句:“為什麽?”一頓,他又發,“他很醜。”
桑恬覺得他在吃他弟的醋,她厚臉皮地邊笑邊發:“當然是因為你呀,愛屋及烏知不知道?”
路逢久看到這句話,慢條斯理地收起手機,起身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在經過路逢北時,他步子稍稍停頓。
他抬了抬眉:“阿北。”
“啊?怎麽了哥?”
他不鹹不淡地問:“你覺得桑桑怎麽樣?”
“啊?桑桑姐很好啊,我很喜歡她……不過你是說哪方麵?”
路逢久沉默了幾秒:“各個方麵。”
路逢北一頓,他懂他哥的意思了,這是路逢久第一次問他這個問題,哥哥在尋求他的建議。
他笑得燦爛:“我覺得她很好,和你很般配!當然,和我更般配!”
路逢久輕輕笑了笑,嘴角彎起很淺的弧度。他推開衛生間的門進去,然後淡淡丟下一句:“桑桑說你是烏鴉。”
路逢北:“……”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哥去洗澡,老半天反應不過來。
不是……你幹嗎特意把這句氣人的告訴我呀?幼不幼稚啊?!
他不服氣,衝衛生間喊:“那也是隻帥氣的烏鴉!”
剛到KTV門口,桑恬就看到路逢久和路逢北兩個不緊不慢地往這個方向走。
她停下腳步,很興奮地衝他們揮手:“在這邊!”
走到跟前,路逢久很平靜地瞟了她一眼,她化了個淡妝,明顯精心打扮過。
見她笑得熱情,他把路逢北往她那邊一推:“我有點兒事,你先照顧下阿北。”
“啊?”桑恬一時反應不過來,“喂?你去幹嗎呀?倒是說清楚啊。”
看著路逢久的背影走遠,桑恬一臉蒙。
她和路逢北大眼瞪小眼後,她說:“你哥拋下你了。”
路逢北興奮地撲到桑恬身旁,親昵地說:“那正好,咱們私奔!不理他!”
桑恬一噎,戳了下他的額頭:“跟誰學的你?”
“還能有誰?我那個心口不一的哥唄。”
桑恬撲哧一笑:“你說你哥心口不一?他怎麽個心口不一法?”
路逢北老成地擺擺手:“算了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桑恬揪他的耳朵:“哎,你這個小屁孩兒!”
進了包廂,巨大的音樂聲瞬間轟炸了她的耳朵。
她按捺不住好奇心,還是忍不住問路逢北:“你哥他到底幹什麽去了?”
“我不知道。”
“他為什麽帶你來?”
“當僚機唄。”路逢北脫口而出。
“什麽雞?”桑恬沒聽清。
路逢北自知失言,趕緊找補換了港台腔說:“我‘母雞’啊,我不知道。”
見桑恬帶了個生麵孔來,不少人都調侃桑恬從哪裏找來這麽個小男友。
桑恬笑著解釋,說他是路逢久的弟弟。一解釋,大家看她的目光更曖昧,丁鵬甚至開玩笑說:“敢情是提前和未來的弟弟聯絡感情啊。”
“去你的!”桑恬毫不客氣地拍了丁鵬一把,“別亂說話,帶壞小朋友。”
路逢北撇嘴:“我才不是小朋友。”
黃亦鑫往她身後張望:“路逢久沒來嗎?”
“他等會兒就來。”
“嘖嘖嘖……”大家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和同學們打了招呼,一杯啤酒碰了一整輪,互相祝福“畢業快樂”後,桑恬帶著路逢北找了個角落坐下。
大家都沒什麽心思唱歌,便調小了音量,聊天的聊天,玩遊戲的玩遊戲,畢竟,下一次這麽齊的聚會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了。
路逢北忍不住豔羨:“真羨慕你們,高考完了多爽,想怎麽玩就能怎麽玩!差不多能玩三個月,而且沒作業!”
“有什麽好羨慕的?等你要高考就知道了,整天除了學習就是學習,不能更慘。還有啊,北北你聽姐一句勸,千萬不要早戀,你看有幾個早戀的發了財?”
“……”
“該學習的年紀就該好好學習,”桑恬苦口婆心地勸導路逢北,“桑桑姐是過來人,你看,我以前成績很差,就是因為沒早戀,然後認真學習——”
路逢北打斷:“變得成績很好了?”
桑恬正色:“變得成績沒那麽差了。”
路逢北:“……”
“勉勉強強也能算不錯吧,要是談戀愛,不知道得差到哪裏去了。”見他表情不對,桑恬補充了句。
路逢北一臉懷疑,總覺得她是早戀未遂才說這種話。
一頓,桑恬故作不經意地試探:“你哥談過戀愛嗎?”
“沒有,哥哥向來不喜歡太主動的女生,而且之前一直沒遇到過能讓他心動的。”
“啊?不喜歡主動的?”
“他喜歡自己主動。”路逢北認真分析。
“……”桑恬瞬間覺得自己沒希望了,路逢久從來沒對她主動過不說,她倒是每時每刻都在對路逢久主動。
“我倒覺得高考沒什麽好怕的,”路逢北繼續剛才的話題,滿不在乎地說,“我每次考試都是班裏第一名,高考應該也不會難到哪裏去。”
桑恬:“……”
她無奈扶額:“好好好,你厲害,你們全家都厲害。”
路逢北撲哧一下笑出來:“那倒沒有,哥哥的確厲害,可爸爸媽媽卻不算多厲害。”
桑恬來了好奇心:“怎麽說?”
路逢北撇嘴:“或者應該說,他們根本算不上什麽好父母,在我和哥哥很小的時候就覺得我們是累贅,把我們丟在名襄市自生自滅,自己跑去德國發展了,偶爾才會回來一趟。他們走的時候喊了個阿姨定時來給我做飯,然後打生活費給那個阿姨讓她照顧我們。最開始隨便找的那個阿姨,貪了爸媽給我們的錢,後來人都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桑恬一愣。
“哥哥最頹廢的時候,不想問爸媽要錢,在外麵欠了不少高利貸,他整天喝酒泡吧,揮霍無度。這不,後來還得了胃病,把身體搞壞了。”
“難怪……”桑恬若有所思。
路逢北一股腦兒地對她說:“而且初中的時候,哥哥特別反感別人說他是沒有父母的人,每次聽別人說這話準和別人幹架,每次都鬧得沸沸揚揚的,不過現在倒是沒再打架了。”
桑恬點點頭,默默地想,路逢久真是個好哥哥,這兩年打架都打得很低調。
路逢北故作老成地拍拍她的肩膀:“所以啊桑桑姐,你要是和哥哥在一起了,對哥哥好點兒。”
桑恬撲哧一笑:“誰說你哥會和我在一起?”
路逢北眼神閃爍了一下:“我希望嘛。”
“那就借你吉言。”
桑恬想了想,還是把埋在心裏的那根刺問了出來:“聽說你們馬上快去德國了是不是?”
“你怎麽知道?”
路逢北驚訝了一瞬,然後了然:“是哥哥告訴你的吧?他居然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你們是什麽時候去?”
“不去了。”路逢北說得輕鬆。
桑恬愣了愣:“啊?為什麽不去了?”
“哥哥跟爸媽說不想去了,哥哥不去我也不去,名襄市多好啊,我玩得好的兄弟都在名襄市。
“不過說起來,哥哥以前一直不甘心來著,不知道爸爸媽媽為什麽要丟下我們在國內。後來爸媽幫著他把欠高利貸的錢還了之後,他才漸漸振作起來,一心想憑自己的本事考上德國的大學,證明給他們看。”
“既然這樣,為什麽不去?”她問。
“現在,他大概想通了吧。”路逢北看了桑恬一眼。
幾個同學來跟桑恬碰杯,桑恬便沒機會跟路逢北閑聊了。
又灌了兩杯啤酒下肚,路逢北有些不滿她被這麽灌酒,推開丁鵬:“喂,你們別老灌桑桑姐的酒!”
丁鵬笑嘻嘻地去摸路逢北的頭:“這個小弟弟怪可愛的啊。”
路逢北甩開他的手,隻覺得除了哥哥外,誰站在桑恬身邊都不般配。
桑恬拍拍路逢北的肩膀,笑眯眯地說:“不喝就不喝,正好我也不想喝。”
聽了羅彰的話後,她琢磨著自己的確該趁著現在跟路逢久表白。本來想著他要出國了,再不表白就沒機會了,現在他既然不出國了,那更好,此時不表更待何時?
雖然俗話說,酒壯人膽,但從上次的經驗來看,她喝多了酒估計不是表白給人驚喜,而是直接嘔吐給人驚嚇了。
仔細想想也是,人人都叫她一聲姐,而且她長這麽好看,有什麽好怕的?
她暗搓搓地摸出手機,剛打算給路逢久打個電話,便看到手機上顯示十分鍾前有兩個路逢久的未接來電。
她暗道一聲糟糕,忘了把靜音模式調回來了。
她趕緊給路逢久撥了回去,很快接通。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剛打算約他出來見麵,就聽到他說:“來A20包廂。”
桑恬一臉莫名其妙:“你在那兒幹嗎?有熟人?”
“沒有。”
桑恬更奇怪了:“這兒不是有包廂嗎?你去那兒做什麽?”
路逢久語氣有些不耐煩了:“快點兒。”
“哦……那要喊北北一起來嗎?”
“你一個人來。”
推開門時,桑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複古麥前的路逢久,整個包廂裏就隻有他一個人。包廂裏燈光很暗,看不清他的眉眼。
“你……這是幹嗎?”她試探。
路逢久睨她一眼,嘴角邊似笑非笑:“終於來了,等了你十二分鍾。”
桑恬吐舌頭:“抱歉,沒看手機。”
“這個包廂是別人預訂好的,我隻借到半小時。”路逢久說。
“借到半小時?”
看桑恬還是一臉摸不著頭腦,路逢久蹙了下眉,指了指沙發:“坐。”
桑恬依言乖乖坐下。
“不是要聽我唱歌嗎?”他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
“嗯?你是特意要唱歌給我聽?”
他默認。
偌大的包廂裏隻有她一個聽眾。
路逢久看了她一眼,手指在旁邊的點歌機上按了一下,熟悉的旋律傾瀉而出。聽到這個前奏,桑恬一愣,突然笑起來,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路逢久沒有笑,他看著顯示屏裏的畫麵低聲開始唱:“把你捧在手上,虔誠地焚香……”
要進入副歌部分的時候,他有些不耐煩地皺眉,按了暫停鍵:“剩下的不會了。”
桑恬還是笑得停不下來。
路逢久輕扯嘴角,眉眼淡漠:“你不是想聽這首歌嗎?”
桑恬抹了把眼角的淚水:“所以……所以你特意去學了嗎?”
路逢久一默:“隻學了第一段。”
“很好聽,真的,你唱得特別好聽!”她真心實意地誇,“路逢久,從今天開始你就取代小香蕉在我心目中的歌神地位了。”
聽她誇得天花亂墜,路逢久微微一彎唇,切了另一首歌。
是一首張國榮的《春夏秋冬》。
這是桑恬第一次正式聽他唱完整的一首歌,而且是粵語歌。她漸漸收起笑,怔怔看著他。
他眼睛牢牢看著她,每一句歌詞仿佛都是唱給她聽的。他的嗓音真的很好聽,仿佛天生就該用來唱情歌。
“……能同途偶遇在這星球上,燃亮縹緲人生,我多麽夠運。”
他微微合眼,唇邊噙著很淺的笑容,一隻手抓在複古麥上,手指骨節分明。
“……能同途偶遇在這星球上,是某種緣分,我多麽慶幸。”
他嗓音清淡,似含著無數說不清的情愫。
“……初春中的你,撩動我幻想,就像嫩綠草使,春雨香。”
音樂聲平息時,桑恬還遲遲不能反應過來。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路逢久……是在借歌主動跟她表白吧?!
路逢久抬眼,見她不說話,便主動開了口:“很久沒唱歌了,就上次羅彰生日那晚練了練。”
桑恬故作鎮定地開玩笑:“不會也是你隨便選的歌吧?”
他一頓,否認:“不是。”
桑恬一愣。
她聽到他繼續說:“阿北其實是個慢熱的人,自從那次他因為我被打了後——”
他一頓,低頭自嘲地笑了聲:“但他很喜歡你,也很親近你。”
桑恬眨眨眼睛,嘴角不可抑止地上揚:“然後呢?”
“他覺得你很好。”他說。
桑恬莞爾,不等他說下去,她已經一下子撲進他懷裏,她摟住他的脖頸,額頭貼著他的額頭,笑得眉眼彎彎:“老是說他,你怎麽不說一說你自己?路逢久你呢?你呢你呢你呢?你怎麽想?”
路逢久定定看著她的眼睛,摟住她的腰。
“桑桑,春夏秋冬該很好,你若尚在場。”他低低呢喃。
桑恬忍俊不禁,一下子脫口而出:“我也是,我也喜歡你,真的超級無敵喜歡你!”
看她這麽主動,路逢久驀地輕笑一聲。
桑恬笑眯眯地說:“你是不是也超級無敵喜歡我?”
他不鹹不淡地說:“還行。”
桑恬偷笑:“明明就是超級喜歡嘛,幹嗎口是心非?!”
“快說,我是不是你的小甜心?”她故意膩歪。
路逢久微微擰了下眉,不是很想承認這個稱呼。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他抵不過她的纏人,說:“再問就不是了。”
桑恬滿足了,然後她又迫不及待地問:“那你是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路逢久不說話了。
“說嘛說嘛,我想知道。”她心情愉悅得不得了。
“你還記得你偷看我打架那天嗎?”他說。
“記得……不對,我哪裏偷看了,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看的。”
“那天你真蠢。”他似笑非笑地說。
“……”
桑恬皺眉:“然後呢?然後你就喜歡這麽蠢的我了?”
他散漫地應:“對啊。”
桑恬不服氣:“說我壞話你就這麽開心?如果我蠢,那你也不怎麽樣嘛。”
“嗯,我瞎。”他漫不經心地承認。
“……不是,我到底哪裏蠢了?”
“不僅蠢,歌也唱得難聽。”他說。
“……”
為了給自己正名,桑恬點了首周傑倫的《甜甜的》。
在音樂聲中,望著路逢久的眼睛,她邊笑邊唱:“……我輕輕地嚐一口你說的愛我,還在回味你給過的溫柔,我輕輕地嚐一口這香濃的**,我喜歡的樣子你都有。”
她不再繼續唱,拿著麥克風眼睛亮晶晶地對他說:“我可以嚐一口你嗎?路逢久?”
路逢久沒說話,隻深深看著她。
“可不可以啊?我都這麽有禮貌地問了,你倒是給句回複啊!”
路逢久低頭看了眼時間,打算站起身來:“時間快到了。”
“啊?”桑恬見他不接話,尷尬地從他懷裏站起來,“那我們該回去了,都出來這麽久了,北北一定覺得很奇怪,而且班裏同學還在等我們去……”
“所以別浪費時間在說話上。”他勾起嘴角,手掌撫上她的後腦勺兒,薄唇直接覆了上去。
音樂依然在一刻不停地流淌,少年身形挺拔,側臉清俊。少女的臉頰漾起紅暈,她悄悄踮著腳,屏住呼吸——
我輕輕地嚐一口你說的愛我,舍不得吃會微笑的糖果。
我輕輕地嚐一口,分量雖然不多,卻將你的愛完全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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