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你真看不出來嗎?”他興致盎然地挑了挑眉,“我是在追你。”

鶴安醫學院和往日一樣,校園裏到處是抱著書匆匆趕往各個教室上課的學生。

顏小彎的心境卻和往日完全不同了。

她本該在解剖室裏開始新的課程,現在卻正陪著身旁那個無所事事的人到處閑逛。

簡直糟透了!

由於覃洲木對鶴安醫學院做出的貢獻,院長特許他參觀學院的人體標本陳列室,美其名曰“深入了解醫學院”。

不僅如此,他還特意安排了成績出類拔萃的顏小彎陪同講解。

不過,這究竟是學院方麵安排的,還是覃洲木自己提出的要求,顏小彎就不清楚了。

總之,天大地大,衣食父母最大。

覃洲木人傻錢多,心甘情願做貢獻,她總不能阻止他。

顏小彎不得不請假陪同這位“衣食父母”參觀,雖然她內心憤懣良多。

她其實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想參觀這種地方,畢竟對大部分不學醫的普通人而言,這種地方還是怪瘮人的。

不過,有機會與他多多接觸,對她說不定也是件好事,也許能套出什麽訊息來。

除了和室友關係不錯外,顏小彎習慣了獨來獨往,以至於她一時間並不知道該怎樣和一個不太熟悉的人接觸。

兩人走進人體標本陳列室,顏小彎一本正經地指著最靠近門的大罐子解說道:“相信不用說你也能看出來,這個罐子裏陳列的是人類的大腦。它的捐獻者是學院一位非常受人尊重的老師……”

覃洲木散漫的目光一一掃過室內一排排透明的罐子,好像對這些並不是很感興趣。他隨口問:“我死了以後是不是也會製作成標本,出現在這裏?”

顏小彎想起他簽署了遺體捐贈書這回事,說:“不一定,製作成標本的話,必須有一定的成就才夠格,陳列在這裏的大多是為學院奉獻了一生的老教師……”她打量覃洲木兩眼,見他一副衣冠楚楚的貴公子做派,“你比較有可能作為大體老師供學生解剖使用,這樣也是貢獻巨大,非常了不起的。”

覃洲木聞言微怔,靠近她幾分,語氣裏莫名帶了些蠱惑的味道:“如果是解剖的話,我隻情願讓你一人解剖。”

顏小彎退遠一步,耿直地搖搖頭:“等到你自然老死,捐贈遺體那會兒,我肯定早就退休了,老眼昏花,不會再從事醫學相關的工作,也不會再幹解剖。所以,你的願望肯定實現不了……哦,當然,除非你死於非命。”

覃洲木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麽回複,覺得有些好笑。

“你真看不出來嗎?”覃洲木興致盎然地挑了挑眉,“我是在追你。”

追我?在氣氛這麽凝重的標本室,麵對著許多零零散散的器官,聞著刺鼻的福爾馬林的味道……分手都不至於選在這麽不合適的地方吧?

顏小彎愣了愣,卻絲毫沒有害羞,而是認真地盯著覃洲木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看不出來。”

“哦?”覃洲木笑了,“看不出來?”

顏小彎皮笑肉不笑:“你這麽說,讓你的演員小女友情何以堪?”

“演員?小女友?”覃洲木笑意越濃,“你很介意這個嗎?”

“……”

“這都什麽跟什麽?”顏小彎無語地推開擋在自己麵前的覃洲木,“你可能誤會了,我並不關心你的私生活,隻是想知道被傳緋聞的感覺怎麽樣。”

“是嗎?”

“對,所以你別再開玩笑了,一點兒也不好笑。”

“不信就算了。”他漫不經心地別開眼低笑,打趣道,“有沒有人說過,和你說話,容易被你噎死?”

顏小彎一頓:“沒有。”

覃洲木再也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顏小彎不再搭理他,本著盡職盡責的原則,她剛準備講解另一個大罐子裏的器官,覃洲木卻突然轉開了話題。

“聽說,五年前鶴安市發生了一起爆炸案。”

他繞過排列整齊的木架,隨手拿起最靠近手邊的小罐子,仔細審視著浸泡在裏麵的一截手指。他唇畔邊明明還帶著笑,眼睛裏卻已是冰涼一片:“你有沒有聽說過?”

顏小彎身形一頓。

覃洲木不徐不疾地繼續說道:“我還聽說,那年你們醫學院好像收納了不少在爆炸中炸得麵目全非無人認領的殘缺屍體吧?你說,這間房裏會不會就有當年的屍體?”

他此時此刻的話落入顏小彎耳裏,像極了挑釁。

顏小彎心跳加速,渾身冒出寒意來。

他難道又在試探自己?

顏小彎開始懊惱自己為什麽沒有一副好口才了,她不知道該怎樣插科打諢糊弄過去,甚至有些語塞。

“那時候我才讀初中,”顏小彎沉默了好一陣,才僵著臉說,“所以並不是很了解醫學院的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傳言是否屬實,我建議你去問問學院裏的老教授,他們肯定很樂意幫你解惑。當然,前提是你又得捐一大筆錢。”

覃洲木看她一眼,輕笑一聲,一字一頓道:“我不是在說醫學院,我是在說爆炸案。”

“爆炸案”這三個字就像一聲悶雷砸在顏小彎的心上。

她的臉色霎時間一片蒼白。

醫學院的人體標本陳列室除了偶爾上課需要觀察研究外,基本不會有人來。而現在本就是上課時間,到處安安靜靜的,裏麵兩個人的對話誰也沒有聽見。

顏小彎有些拿捏不準覃洲木的心思,索性保持緘默。

一時間,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氣氛緊繃得很。

隔了許久,覃洲木才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就隨口問一問而已,想必你也看過新聞,我的父母和弟弟都是死於那場爆炸案,屍骨無存。所以,我想了解了解當年爆炸案的一些詳情。”

顏小彎不著痕跡地鬆口氣,覃洲木情緒太多變,她有些摸不準。

但她明白一點,那就是多說多錯,對笨口拙舌的人而言,少說甚至不說才是最好的選擇。

“其實……”她開口。

“嗯?”

“其實不隻是學院的老教授,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那些常年打掃解剖樓的保潔人員,應該也能解答你的疑問。”

覃洲木輕笑:“算了。”

他神色變得淡漠起來,好像剛才的曖昧和咄咄逼人通通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已經參觀得差不多了,我們走吧。”覃洲木淡淡地說。

顏小彎見狀,也不再多說。她放下手中的罐子,帶上門,跟著他一起走出了人體標本陳列室。

兩人走下樓梯,再往右走是解剖樓的方向,顏小彎停住腳步,正色道:“既然你主動結束參觀,那以後院長問起來,你不要賴我,可不是我敷衍了事。”

覃洲木輕輕挑眉:“我是這種人?”

顏小彎麵不改色:“難道不是嗎?”

樓梯上突然傳來腳步聲,覃洲木微微一笑,突然俯身將顏小彎籠在陰影裏。

他眸中暗芒一閃,聲音有些低啞:“是你給我發短信,引我過來的,是不是?”

“什麽短信?”顏小彎一愣,她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古怪問題給問住了,一時忘了掙脫出他的束縛。“你在說什麽?”

覃洲木並沒回答她,隻是戲謔地笑著看她,目光似打趣又似審視,似乎在觀察著她此時此刻這驚訝的表情有幾分真幾分假。

“顏小彎?”熟悉的男聲自不遠處響起。

顏小彎眼睛驀然睜大,扭頭望著那個剛剛走下樓梯一臉詫異的男人,突然意識到此刻和覃洲木的動作是多麽引人遐想。

她飛快地推開覃洲木,尷尬得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聲音細若蚊蚋,簡直要欲哭無淚了。

“徐老師……”

徐倦正準備走過來,卻被身後幾個追著問問題的學生纏住了。

學生們看見顏小彎和覃洲木在一起,表情也顯得十分訝異。徐倦見狀,不得不帶著學生離開了。

待徐倦和臉色古怪的學生們離開後,覃洲木嘴角噙笑,絲毫沒有悔改之意。

“開玩笑而已。”他隨手揉了揉顏小彎的頭頂,丟下一句“被傳緋聞的感覺怎麽樣”後就離開了。

敢情他還記著剛才自己嫌棄他傳緋聞那回事?擺明了就是想看她出糗!

他這個人怎麽這麽惡劣!

顏小彎臉色更難看了,她加快腳步往解剖樓的方向走,一時也忘了追問他口中的短信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