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該死的人,是他。

夕陽西下,層層疊疊的晚霞鋪滿天際。

下班歸來的徐倦端著剛剛出鍋的熱粥,敲了敲許桑婭的房門。

“門沒鎖,直接推就行。”房裏的她說道。

徐倦一頓,緩緩推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許桑婭亂糟糟的頭發和一地的垃圾食品的包裝袋。

她腿上放置著手提電腦,手裏還抱著一包剛剛撕開的薯片,正在津津有味地邊吃邊看視頻。

徐倦眉頭皺起來,口吻是少見的嚴厲:“我同意讓你暫時過來住,不是為了讓你把我家弄成垃圾場的。”

許桑婭一愣,歉意地抓抓頭發:“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收拾……”

徐倦見許桑婭準備起身去收拾東西,又輕歎一聲:“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話語剛落,許桑婭拿到手裏的東西就突然摔落在地,整個人也踉蹌了一下,險些摔下床。

徐倦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力度卻無比輕柔。

“還是這麽毛毛躁躁。”他低聲責怪,卻看出了她因為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四肢已經僵硬了。

他揉了揉她麻痹的胳膊,問:“為什麽不好好吃晚飯?”

許桑婭呼吸一滯,很怕驚擾了這片刻的溫情。

她在徐倦鬆開手的那一刹那,乖巧地接過他遞過來的粥,小聲反駁:“你下班這麽晚,我餓了當然隻好叫外賣咯。”語氣居然有些委屈。

徐倦麵不改色地看著她:“廚房有新鮮的食材。”

“我不會做。我要是真動起手來,肯定會把廚房搞得一團糟。況且,我隻想吃你親手做的嘛!”許桑婭撒嬌,那理直氣壯的口氣讓人無法反駁。

徐倦向來是說不過她的,於是,隻好閉口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你再這樣翹課下去,會畢不了業的。”他說。

許桑婭滿足地將最後一口粥吞入肚子裏,才開口說:“你的課我明明都有去上,你不要汙蔑我!”她眉眼彎彎,雖不施粉黛,看起來卻明豔不可方物,“就算畢不了業又怎樣?我才不想這麽早就規規矩矩地畢業,我要一輩子賴在鶴安醫學院,一輩子賴……”

“桑婭。”

“嗯?”

“到底發生了什麽?”徐倦凝視著她的雙眸。

許桑婭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前幾日,那個暴風雨交加的夜晚,許桑婭失魂落魄地跑來他家敲門。

她全身已經被雨淋透了,臉色也慘白得更嚇人。除了將她救出爆炸現場那次外,徐倦從沒見過她這麽落魄的樣子。

許桑婭向來慣於隱藏自己的內心想法,不管怎樣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所以當他驟然看到她軟弱的姿態時,不由得心驚。

他趕緊找來毛毯給她披上,可當晚不管他怎麽問,她都不肯說話。那眼睛泛紅的倔強模樣,讓感情一貫淡薄的他,沒來由地有些心疼。

沒有辦法,徐倦隻好將空房間收拾出來讓她休息。可一夜過後,精神恢複了大半的她便一賴不起,說什麽也不走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徐倦耐心地再次詢問。

“你是在擔心我嗎?”許桑婭反問。

徐倦垂眼接過空碗,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作為老師,我當然會擔心我的學生。”

“哦。”許桑婭有些失望,她輕輕扯了扯嘴角,敷衍道,“沒什麽,和室友鬧了點兒矛盾,心情不好而已。”

她不想告訴他。

意識到這一點的徐倦突然有些煩悶,他淡淡地說:“那好吧。”然後起身出門。

但在門即將掩上的那一刹那,許桑婭又出聲喊住了他。

“徐倦。”

徐倦停住了腳步,並沒有回頭。

她的聲音有些疲倦和沙啞,還有一絲莫名的無助:“徐倦,我問你,如果……你以前無意間做了一件錯事,那件事折磨得你日日不得安生。好不容易你以為這件事過去了,可是、可是……我的意思是,你能原諒自己嗎?你能放下嗎?”

徐倦沉默了好幾秒,不知想到了什麽,極輕地歎息一聲,才答:“能。”

門被關上。

許桑婭愣愣地坐在床沿,腦子裏一片雜亂。

能。

徐倦說能。

她最信任、最依賴的徐倦說能,那她……

這時,門外又傳來敲門的聲響,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徐倦還沒走,他按在門把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緊。

“換身衣服,帶你出去走走,整天悶在房裏不好。”

他溫潤的嗓音讓許桑婭低沉的情緒一下子好轉起來。

“給你五分鍾。”他說。

許桑婭的笑臉微微綻開,明知道門外的徐倦看不到,卻還是用力地點頭。

“好,等我,我馬上就好!”

或許,她真的可以拋開過往,拋開那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的負罪感。

覃洲木再度出現了又如何?

當年……當年分明就是他一手策劃了爆炸案。

是他對不起所有無辜死去的顧客,是他對不起自己。

該死的人,是他。

該墜入深淵的人,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