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他說這句話的語氣裏帶了絲難以言喻的溫柔。
天色已經很晚了，樓下的記者們都四下散開了，估計是打算養足精力明日再來。
覃洲木合上窗簾，單手插在兜裏，走過來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
他看一眼已經看完所有資料、兀自陷入沉思中的顏小彎說：“我送你。”
他沒有讓馮助理開車，而是親自驅車送顏小彎到了鶴安醫學院，一路無話。
下車前，顏小彎客套地說：“別送了，我自己進去就好了。”
覃洲木卻並沒有把車門鎖打開，而是慢悠悠地看著她：“你說不送就不送，那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顏小彎微微有些訝異：“如果你被其他同學認出怎麽辦？騷擾事件鬧得大家人心惶惶，你就不怕？”
覃洲木覺得好笑：“我有什麽好怕的？”他的手肘搭在方向盤上，單手撐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還是說，你怕被牽連？”
顏小彎耿直地搖搖頭：“如果你被認出，大家隻會同情我吧，我有什麽好怕的？”
覃洲木輕笑一聲，低頭解開自己的安全帶，車頂的燈光映在他眼睫上，在他下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他嗓音淡淡的：“這麽晚了，你以為停車位很容易找嗎？”
“啊？”顏小彎的眼睛微微睜大。
他聲音一頓，轉而道：“你也不擔心真有變態出沒？”
顏小彎認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經道：“陸翩芸說過我有一張正氣凜然的臉，任誰見了都退避三舍，很安全的。”
她很難得地開了一個玩笑，想嚐試著緩解緩解氣氛，但可能是她表情過於嚴肅，覃洲木並沒有笑。
覃洲木默默抬眸，眼神裏帶著些說不清的意味，不顧她有什麽反應，骨節分明的手指極快速地在她頭頂揉了一把，然後道：“好了，傻姑娘，快下車吧。”
“……”
顏小彎知道自己第一次正式地開玩笑，以失敗告終了。
兩人一路慢吞吞地走在校園裏，這個點隻有三三兩兩的情侶在散步，估計是受性騷擾事件的影響，沒什麽女生敢單獨出來了。也因為人不多，所以也沒人注意到覃洲木和顏小彎。
這時，顏小彎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們大概是將她和覃洲木也當成一對普普通通的情侶了吧？
這一閃而過的念頭把顏小彎自己都嚇了一大跳，她趕緊搖頭將這個想法拋開了。
寢室樓下的綠化帶旁有一排長椅，覃洲木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顏小彎看他的樣子，以為他還有話要跟自己說，便也跟著他坐下。
可覃洲木卻半晌沒有說話，顏小彎本就話少，便也跟著保持安靜，她將覃洲木剛剛給她看的文件，仔細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根據資料上的內容，再加上許桑婭最初的篤定，她終於無比確認，當年爆炸案的始作俑者就是假死的覃嶼樹。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其實不是很關心。她的想法很簡單，隻是為了替無辜枉死的父親找出真相罷了。
她明白，覃洲木想找到弟弟覃嶼樹，可自己呢？
如果有朝一日真的見到了覃嶼樹，自己還能義正詞嚴心無旁騖地舉報他嗎？
她心如明鏡，非常明白自己心裏的答案是不能。
她會忍不住顧及覃洲木的情緒，她已經知道覃嶼樹是覃洲木的弟弟了，所以她無法做到完全的冷漠。
覃洲木其實是為了保護弟弟，所以才以退為進，邀請自己一起查清真相的吧……
顏小彎縱使無比清楚這一點，對他的行為，卻一點兒也不反感，一點兒也不排斥，還隱隱有些開心。
這大概是魔障了吧！顏小彎默默想著，看來自己該多看看書補補腦子了。
寒風絲絲縷縷鑽進衣服裏，顏小彎打了個噴嚏，喃喃一句：“今天晚上好冷。”
覃洲木“嗯”了一聲：“入冬了。”
五年前的爆炸案正是發生在冬天，時光荏苒，一晃已經過去五年了，覃洲木不禁有些恍神。
顏小彎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陸翩芸日日給她灌輸的戀愛思想，按道理男生對女生說這句很冷的台詞的時候，不是應該主動脫外套給她披上嗎？
她側頭看了覃洲木一眼，看他一點兒要脫外套的意思也沒有。
嗯，看來這種話很不靠譜啊，以後她還是不能信陸翩芸的話。
“不早了，進去吧。”覃洲木起身，仿佛剛才隻不過是因為累了，才坐下來休息會兒。
“再見。”顏小彎說。
“嗯。”
嘴上雖這麽說，顏小彎卻沒有動，她繼續坐在原地，默默注視著覃洲木。
覃洲木的身形很好看，高挑頎長，絲毫不比模特差。看著看著，她不禁有些發怔。
覃洲木沒走幾步，就停住了。他突然轉身定定地望著她，剛好和她呆愣的眼神對視。他似笑非笑地輕輕抬眉道：“怎麽，你是打算坐到過年嗎？”
顏小彎清了清嗓子：“沒有啊，現在離過年還有好幾個月吧？”
“那怎麽還不進去？”他尾音微微上揚，低啞而有磁性的嗓音，此刻如暖風般輕巧地在她心上撓了一下，有些癢。
顏小彎在他的注視下慢慢站起來，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他。
她剛想說“我隻是沒來得及起身”，卻又哽住。
縱使覃洲木經常笑，一副溫潤體貼的樣子，卻往往笑不及眼底，給人遙不可及的距離感。而此時，他整個身影籠罩在一片朦朦朧朧的月光下，襯得冷峻的輪廓一片柔和。他眼底的冰涼淡漠也消散了不少，讓人忍不住想親近，哪怕是沉溺其中。
她突然有些舍不得這麽快就進去，一下子就改變了主意，又坐下，語氣鎮定：“今晚月色很美，空氣也很清新。”她生硬地躲開覃洲木的目光，“嗯，我還想再坐會兒，你先走吧，別管我。”
覃洲木一頓，似笑非笑地彎了彎嘴角：“哦，舍不得我？”
顏小彎果斷站起來，往寢室樓入口走去。
顏小彎剛一步入樓梯口，不知怎的，又鬼使神差地回頭看向他剛剛站立的位置。
覃洲木還站在原地，雙手抱胸，好像知道她會回頭一樣，眉眼深邃，唇畔邊噙著慣常的笑盯著她看。
她一愣，這一刻，空氣中仿佛有某種曖昧的電流流過。
過了好幾秒，覃洲木才再度開口：“快進去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裏帶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溫柔，顏小彎幾乎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
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霎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扭頭極快速地跑進了寢室樓裏。
直到跑到二樓與三樓之間的轉角處時，她才停住腳步，捂住心口大口呼吸，有些無法解釋自己突如其來的緊張和手心冒汗。
顏小彎平複了好一陣，才小心翼翼地朝敞開的窗口向下探去。
覃洲木還站在那裏，望著樓梯口，不知道在看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他好像確信她不會再跑下來幹吹冷風這種傻事，才慢悠悠地邁步離開了。
顏小彎遠遠地看過去，一盞接著一盞的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仿佛要一直蔓延到她的心裏。
覃洲木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什麽。
而幾分鍾後，顏小彎的手機在口袋裏振動了一下，她拿出，點開，是覃洲木發來的短信。
“晚安。”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