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難忘的滋味

唐果將手中的酸奶一口氣喝到底,說:“這麽一看的話,還真是有點不要臉啊。”

吃過午飯唐果和安輅站在六樓走廊的盡頭曬太陽。這個空當裏安輅背了十個英語單詞,順著唐果的目光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除非被我們抓了個現形,否則就算知道是裝的也沒有用,能給她開假病曆,那醫生跟她關係肯定不一般。”

唐果望著在樓下邊曬太陽邊背英語單詞的蘇舟,滿臉正義地說:“不然,我們去拆穿她?”

“拆穿什麽?”話聽了一半趕來的文清問,“看,我媽給我新買的羽絨服,好看嗎?”

唐果看了一眼:“不錯,哪兒買的?”

“太古裏,”文清笑眼彎彎,“下次我們一起去逛。”

“那就這個周末吧,買了衣服正好可以去京都大學。”唐果臉上浮現一圈不可掩飾的粉紅。

文清問:“你的成績是還可以,但還不至於能考上京都大學吧,你去那兒幹嗎?”

“嘖,”唐果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還有一年半的時間呢,我不一定就考不上啊,為了我們家孫一言,怎麽著,我也得拚一把。”

“你們家孫一言?”安輅不可思議地說,“你倆認識還不到24小時吧?”

“什麽情況?”文清八卦,“你們背著我認識帥哥?”

“認識帥哥是不假,但可不是背著你啊,我是冒著去見古阦的風險才認識的他。”

“說說!說說!”文清迫不及待地問,“長得帥嗎?有沒有我們家鄧丞宴帥?”

聽到“鄧丞宴”三個字,安輅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睛。唐果又捅了捅文清,低聲說:“哪壺不開你提哪壺。”

“怎麽著啊,總不可能躲著一輩子不見吧,總有一天還不是得去麵對。”文清看了一眼安輅,見她沒作聲,就又問唐果,“說說你的孫一言啊。”

“一句話總結,少年天才。我的天,你是不知道啊,他15歲就被京都大學錄取了,和我們一樣的年紀,但人家現在已經大三了,厲害吧?這還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是,他的顏完全是我的菜啊,一笑起來的時候……”

“我看未必,”安輅打斷她,“那種人,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你那是嫉……”話說到一半,唐果突然停了下來,指了指樓下,“蘇舟……”

正雙手抱著一棵不粗的香樟樹,伸長了右胳膊在夠飛到樹梢上的卷子,一點也沒有經脈受損該有的樣子。

“我就說是裝的吧!”文清話剛落,再回頭,那倆人已經沒影了。

安輅和唐果飛奔下樓的時候,蘇舟已經將繃帶重新綁好,正晃著朝教學樓裏走。

唐果一把抓住蘇舟,說:“別裝了,剛才我們在樓上都看到了,你胳膊根本就沒問題。”

蘇舟麵不改色地繼續往前走:“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安輅堵住她的去路拉住她的另一條胳膊:“我說,你喜歡古阦就光明正大地去表白,這樣耍手段又什麽用,能圈他一輩子?”

蘇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你呢,你表白了嗎?”

“我……”安輅語塞。

唐果看不下去這磨磨唧唧的場麵:“現在的重點不是誰表不表白的問題,問題是,你用這種方法拖住古阦不厚道。”

蘇舟望向唐果:“你覺得,是我勉強他的?”

唐果冷笑一聲:“嗬!不然你是要告訴我們他是心甘情願的?”

“是啊,心甘情願。”蘇舟又望向安輅,“他有心甘情願為你做過什麽嗎?”

“你瘋夠了嗎?”安輅覺得蘇舟有點不正常,“他要是錯過這次麻省招錄的話,又得等一年。”

“等一年怎麽了?”蘇舟推了推眼鏡,“換作是我的話,我能等他更久的時間。”

“你要點臉行不行?”唐果嫌棄地說,“問題是他不想等你,而且也不想讓你等啊。”

“你們猜猜看,”蘇舟輕輕一笑,“要是我再受傷的話,他會不會緊張我?”

安輅對視上蘇舟那雙不大的眼睛,渾身一抖,再回神,就見蘇舟,猛地往後一退掙開了她和唐果的手,整個人撞在了身後的香樟樹上,然後無力地倒向通往足球場的那排階梯。

說時遲那時快,安輅和唐果飛一般衝向她想要把她拉住,但根本就來不及,蘇舟雙眼一閉,扔掉了手上的書本和鼻梁上的眼鏡,整個人重重地摔在階梯上,然後骨碌兩聲滾到了足球場上。

而這時,不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都像是安輅和唐果推的。

安輅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古阦正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她們跑來。

“我們中計了,她肯定是看到古阦了才……”唐果哆嗦著說,根本不敢上前去。

少年如風的身影輕擦過安輅的鼻尖,還是那隱隱聞起來讓人十分舒朗的味道,他往日寡淡的臉上起了一層漣漪,那漣漪落入安輅的眼裏戳傷了她的一顆心。

他彎腰抱起蘇舟再次經過安輅,安輅在他眼睛裏看到了不盡的慌張和埋怨。

他在為蘇舟慌張,他在為蘇舟埋怨她。

而她,隻是為他感到不平,甚至,什麽都沒做。

難怪蘇舟那麽自信,蘇舟瘋狂的舉止裏,又有多少成分是來自古阦的容忍,她說不好,隻是心裏很難過就是了。

蘇舟又住院了。

安輅懶得解釋。

王炸覺得所有的懲罰都不足以平她心頭的怒氣,於是讓安輅回家思過兩周,念在唐果是初犯隻罰了她寫檢討。

安輅坐在後陽台上翻看古阦給她整理的物理筆記,心不在焉地背著《過秦論》:秦孝公據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

“人生不如意者十八九,”安輪從房間裏出來,站在安輅麵前,眉目間一片泰然,“平常心對待。”

安輅笑了笑:“你要出門了嗎?”

“如果改變不了眼前的狀況,享受它總比反抗它來得好。”安輪沒有回答安輅的問題,說完便推門出去。

迷蒙的天空裏,飄著小雨,安輪走進雨中,心平氣和地與周圍的一切融為一體,所有的怒與怨在他看來,不過是不滿足罷了,而這人世間總有你得不到的東西,若不學會享受當下僅有,這一生,必然是淒苦的。

隔了一個多月沒來的鄧丞宴,在門口遇到了正在往外走的安輪,他買了一把傘塞到安輪手中,問:“輪哥,安輅在家嗎?”

安輪點了點頭,謝過鄧丞宴就出了胡同。

商店老板搖了搖頭:“真是作孽啊,好不容易有個考上京都大學的人,還指望他能賺大錢呢,結果要去當和尚,這安家啊,肯定是祖墳的風水不好。”

鄧丞宴笑:“解放後都不能成精了,您還迷信。”

“哼,你看著吧。”老板轉身就又進了屋。

鄧丞宴正猶豫著要不要去找安輅,畢竟就騎著車到他麵前,問:“去找安輅?”

“咳,也不是,就隨便瞎逛逛,走到這裏,來看看。”

畢竟也不拆穿:“是我告訴王老師的。”

“什麽?”鄧丞宴不理解他那沒頭沒腦的話。

“安輅推蘇舟的事情。”

“你……”

“我是一班的班長,蘇舟是一班的學生。”

“所以?”

“所以,我有義務站在她那邊。”

不等鄧丞宴再說什麽,畢竟腳底一蹬,車子就進了院子。

鄧丞宴心頭冒火但又沒有立場發飆,抬頭看了看一單元三樓,陽台上封著的玻璃已經破掉了兩塊,風從那裏鑽進去,想必屋子裏一定不暖和吧。

畢竟上樓的時候看了一眼鄧丞宴,鄧丞宴還站在樓下,沒動。

安輅聽到有人敲門,打開一看,竟然是畢竟。她有些意外地問:“有事?”

畢竟指了指樓下說:“鄧……鄧……鄧丞……”

“鄧丞宴來了?”安輅問。

畢竟點了點頭,轉身上樓。

安輅打開前陽台的窗戶果然看到鄧丞宴跟個傻帽一樣縮著脖子站在細小的風雨裏。

“要我給你開門嗎?”安輅問。

聞聲,鄧丞宴抬頭,看到安輅立馬露出一排大白牙,笑著鑽進了樓道。

“怎麽也不開個暖氣?”鄧丞宴縮著身體坐在安輅身邊。

“還不是你安叔叔把交暖氣的錢拿去喝酒打牌了。”安輅漫不經心地說。

鄧丞宴指了指頭頂上的燈泡:“你這燈泡忽明忽暗地看著對眼睛不好,去換一個吧。”

“用得少,沒必要。”

“那個……”他看了她一眼,“你最近好不?”

“你指的是哪一方麵?”安輅合上語文書,問。

“各個方麵。”

“上次月考,因為古阦不在,所以我擺脫了千年老二的稱呼,終於考了一次第一……”

“我問的不是這個。”

“那你想問什麽?”

“你這次,被王炸處分的事。”

“我活該唄,招惹了惹不起的人。”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裏想到的並不是蘇舟,而是事出之後,明明看到過程,知道真相居然一言不發的古阦。

“你真的喜歡他?”鄧丞宴盯著安輅問。

安輅垂眼,掃過筆記本上古阦潦草的字跡點了點頭。

鄧丞宴心裏有點難受,嗬嗬一笑:“我怎麽……怎麽有一種,養了多年的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去你的,誰是豬啊?”安輅被他這句話逗心裏一鬆不再像之前那麽沉悶。

鄧丞宴看到她終於笑了就說:“對不起啊。”

“什麽對不起?”安輅問。

“在過去的那些時間裏,我太自私了,從來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害你因為我受了不少委屈,我真的害怕我們以後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

“鄧丞宴,”安輅打斷他,“我們的關係,是那麽容易就會改變的嗎?”

“當然不是,”鄧丞宴一掃眉目間的陰鬱,“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

“那不就完了。”安輅接。

那種關係就是我身邊的人未必是你,但你會永遠看著我,見證我的成長,而我也會為你鼓掌。

“對。”鄧丞宴哈哈大笑起來。

“所以,快回去吧。”

“那個,”鄧丞宴看了看她手下的數學作業,“我……”

安輅苦笑一聲,將習題冊抽了出來遞給他:“這是最後一次,下學期要是你沒有考進重點班,以後就真的別來了。”

“沒問題,”鄧丞宴起身,“明天晚上,我給你送來。”

而第二天晚上,給她送數學習題冊的人並不是鄧丞宴。

安輪出去雲遊,說是過年前不回來了。

陳杏秋從三單元王叔叔那裏拿了他沒賣完的排骨剛進家門,安轉就一酒瓶子朝她砸去,嘴裏罵著:“你個臭不要臉的,是不是要把這家屬樓裏所有的人都勾搭一遍,你才開心,能不能給老子留點麵子?”

陳杏秋當然不是軟柿子,撇開了他的酒瓶子,隻聽“咣當”一聲,酒瓶子落空拍到牆上碎成了渣。

在安轉愣神的瞬間,陳杏秋舉起手中的排骨不分輕重地往安轉身上砸,邊砸邊說:“老娘就是勾搭了怎麽樣,老娘就是把這一片所有的男人都給睡了,你能咋的?你個窩囊廢,有本事打女人,怎麽沒本事賺錢?”

安轉使勁一用力,將陳杏秋推到前陽台,隻聽又是一聲“咣當”,前陽台又碎了一塊玻璃。

安轉雙目赤紅:“老子沒本事?老子這套房子要是拆了,老子就是百萬富翁了,到時候,你給老子舔腳,老子都不稀罕!”

“去你的百萬富翁!”

……

安輅將英語聽力的聲音調大最大,即便這樣也還是沒有辦法完全蓋住外麵的吵鬧聲。

“離婚!”

“離就離。”

“走。”

“誰不去,誰是王八蛋。”

“砰”的一聲巨響,大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之後,這世界終於安靜……

安輅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取下耳朵上的耳機,敲門聲響起。

看了看時間,心想應該是鄧丞宴來送數學習題冊了,於是就穿著睡衣,散著頭發去開門。

“你來得還挺準時……”安輅迷糊著打開門,一股冷風就鑽進了她的衣領,她縮了一下脖子,回過神,卻見門口站著的不是鄧丞宴,穿著黑色中長款的羽絨服,靜靜看著她的人,竟然是古阦。

“砰”的一聲,安輅幾乎是下意識地將門重新關起,恨不得再反鎖一圈,慌亂地用背抵著門,生怕他會衝進來。

“安輅。”沉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他隻是叫著她的名字,並沒有再敲門。

“安……安……安輅不在。”安輅揪著胸前的衣服,結結巴巴地回。

古阦挑起嘴角,笑了一下:“外麵很冷。”

“裏麵也……也……也很冷。”這是實話。

“那我等你,你準備好讓我進去了,就來給我開門。”

這話一出,大有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氣勢。安輅慌張地奔向房間,先把**的髒衣服塞到衣櫃裏,然後把幾百年不疊一次的被子疊了起來……

古阦聽到裏麵“哐哐當當”響成一片,還以為她在裏麵搞裝修,扯起來的嘴角怎麽也放不下去。

大概十分鍾,安輅才將門打開。

裝修肯定是來不及的,她隻有時間把安轉和陳杏秋製造的狼藉收拾好而已。

“抱歉,沒有打招呼就來了。”古阦將安輅的數學習題冊遞給她。

“啊,不存在。”安輅嗬嗬一笑,“畢竟我去你家的時候,也沒有給你打招呼。”

“嗯。”古阦找了個地方坐下。

安輅卻全身拘謹得不知所措。

“坐。”古阦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就好像他才是主人。

安輅緊張地坐過去,抿了抿嘴,腦袋靈光一現:“你要不要喝個熱水?”

古阦沒拒絕。

房間裏實在是太冷了,前陽台還有三塊嗤嗤冒風的玻璃,就算不喝,拿來焐手也是不錯的。

也難怪唐果第一次來安輅家的時候,感歎她家看起來簡直像是跟他們其他人不在一個次元裏。

安輅家裏以前就來過鄧丞宴和唐果,而那兩個人是完全不用在意的對象,可是古阦不一樣,她一點都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囧狀。

就算她不是喜歡他,他也是她的競爭對手,讓競爭對手看到了自己的窘迫,那無疑是給了對方一個可以傷害自己的機會。在這敏感的年齡裏,沒有什麽會比語言的威力更大,雖然她知道古阦不會把這種事放在心裏,再八卦地跟其他人講,可她依舊覺得很沒臉。

而讓她更難堪的是,她去倒水才想起來,她家根本就沒有燒熱水的習慣。

她紅著臉從廚房走出來,對他說:“你稍等一下,我現給你燒。”

古阦點了點頭。

安輅轉身進了廚房就再也不想出去,不想去麵對他。他的到來,給了她無限的想象,那想象裏包括了安慰、鼓勵、關心甚至還有很小一份希望是關於喜歡的。

可眼下,沒有再比眼下更讓她為難的了吧——

髒亂的客廳,忽明忽暗的燈泡,陽台上碎了的玻璃,以及沒有暖氣的房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安輅差不多感覺自己睡了一覺醒來,灶上的水冒出了熱氣,她才回過神。

倒了一杯熱水,調整了呼吸和情緒,她笑著從廚房出去,卻看到古阦脫了外套,隻穿了一件白色的衛衣,正站在凳子上修理那隻燈泡。

“你在做什麽?”

“我剛下樓,在門口給你買了一隻燈泡,忽明忽暗的光線對眼睛不好,”說著,他又指了指去前陽台,“碎掉的玻璃,用紙堵住,這樣風就進不來了。”

安輅眼眶一熱,努了努嘴,忍住湧上心頭的委屈,說:“你為什麽要做這些?”

古阦從凳子上下來,接過她手上的水杯:“你因為我被王老師懲罰……”

“所以,”安輅心一涼,“你是來還我人情的?因為是覺得對我有所愧疚,所以才趕來做這些的嗎?做了這些就會讓你感到心安,就會讓你覺得同我之間依舊是清清楚楚的?”

古阦看著她:“是很愧疚……”

“不需要。”安輅的心裏湧上一股失望,“我做什麽,與你無關好嗎?別說蘇舟不是我推的,就算真的需要做到那一步,我推了她,也與你無關。”她望著他,“對啊,我是喜歡你,可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有什麽關係?你不必覺得為難,裝作不知道就好了,沒有人會因為別人喜歡自己就覺得對對方感到抱歉,你到底懂不懂啊?”

“……”

安輅有點同情,但不知道是同情自己還是他。

“因為蘇舟喜歡你,而你不想虧欠她,所以即便你不喜歡她,看到她受傷也會慌張。因為覺得我喜歡你,而你不願接受這份感情又不想傷害我,所以盡管不樂意也會大老遠地跑過來做這些事情。古阦,你真的太自以為是了,你根本就不知道這樣做,其實很傷人的吧?”

“對她是,對你不是。”古阦將水杯放下,走到她麵前,“看到她受傷我很害怕,害怕你會因此受到牽連。來看你,是因為想來看你。”

“想……想……想來看我,是……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他對視著她,直接又坦**。

在那個朔風南下的夜晚,安輅擁抱著他。生平第一次被溫暖感動的古阦,回抱了她,說不上來那種感覺,隻是覺得心中全是滿足,是很異樣很不熟悉但很美好的感覺。

可是這一周,那種感覺,漸漸地又消失了。所有人文的、自然的科學都無法來解釋,古阦陷入了一陣短暫的焦躁。而後鄧丞宴堵在他麵前,用不容回避的目光直視他。

鄧丞宴將安輅的數學習題冊塞進他的手中,說,你該去找她,不管為了什麽。

他恍然。

古阦走後,房間再度陷入寂靜無聲的狀態。

安輅重新拿起英語聽力,靠在冰涼的牆上,溫和的男音鑽進耳朵,背後漸漸溫暖起來,她的眼前似有春光,緩緩流過。

古阦走到樓下的商店門口,問:“請問,你們這裏交暖氣費的地方在哪兒?”

商店老板看了看時間,指著胡同盡頭說:“直走500米,你還有十分鍾的時間,他們就要下班了。”

“謝謝。”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