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命運交響曲

陳池就那樣呆呆地站在那裏,任憑程小雅抱著自己。程小雅的嘴唇貼到了他的嘴邊,他感覺一股幽蘭之氣衝進嘴裏麵,不由自主地迎合上去,然後他用力抱緊了程小雅,一團火從心底燒起,再也無法自製……

1

陳池走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的終點在哪裏。這個習慣是多年來養成的,每當心情低落或遇到困難的時候,他都習慣走路。大街上,人潮洶湧,每個人行色匆匆,沒有人會去過問誰的傷痛。

周波的話依然在陳池的腦子裏盤旋,他的每一句質問都像是針一樣紮在陳池的心裏,讓他的呼吸都伴著疼痛。

你有沒有這種感覺,明明不是你做的事情,但是很多跡象卻表明是你做的,讓你百口莫辯。

現在陳池的心情就是如此。的確,麵對周波對關風的質問和分析,他無法反駁,周波的話很對,難道所有這些都是巧合嗎?巧合太多就成了疑惑,這在刑偵裏麵本就是一個方向,更何況現在是連環凶殺案。

陳池知道關風相信自己,正是因為這個他才告訴關風,左明明被害的現場,上帝之手留下的下一個目標的提示是五。

五號房間?第五個人?第五天?具體是什麽,現在陳池已經沒有心思思考,他現在隻有憂傷。這種憂傷猶如一張巨大的網,把他深深地卷在裏麵,讓他無法翻身,如果掙脫不開的話,他會停止呼吸,就此死去,永不會再醒過來。

陳池坐了下來,這是南寧路一條小巷,因為遠離市區,所以顯得僻靜異常。陳池靠在巷口,夕陽慢慢落下來,陽光灑在巷口,讓他有短時間的恍惚。他又想起了白瀟瀟。

有人說過,當我們的思緒沉寂下來,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思念。

陳池的記憶中,唯有白瀟瀟是思念的對象。那是他第一次喜歡一個女孩,可惜愛情的種子還沒有發芽便已經夭折,正因為這份愛情沒有發芽,他的思念才更濃烈。在他寂寞的時候,在他難過的時候,在他感覺空洞的時候,思念便會從心底泛起。

自從喬羽死後,陳池幾乎沒有再回過以前的宿舍。王誌以及其他人的疏遠,讓陳池的心墜到了極低點。難道說每個來到特別班的學生都會如此嗎?陳池想起到特別班的前一天晚上,喬羽和王誌以及其他人在宿舍為他送行,那時候他覺得以後還是可以跟大家在一起的。人類的情感可能就是隻有這一瞬間,天黑的時候還互道好兄弟,天亮的時候便已經分道揚鑣。

天漸漸黑了,整條巷子一片昏暗。陳池就那樣蜷縮著身體,呆呆地坐在地上,他的思緒飛到了十萬八千裏之外。他感覺自己脫離了這個世界,靈魂脫殼,他在記憶中盤旋,那些快樂的片段在他眼前飛舞旋轉,他看到白瀟瀟明眸如水的眼睛,他看到喬羽碩大的腦袋,還有媽媽溫和的笑容。

“哎呀。”一個人絆倒在陳池身上,同時打斷了陳池所有的回憶。

“對不起,不好意思。”陳池慌忙站起來解釋。

“是你?”被絆倒的是個女孩子,她看見陳池,驚叫了起來,她竟然是特別班的音樂天才程小雅。

“哦,是我,不好意思。”陳池看清眼前的人,更加不好意思,右手捏著衣角,心跳個不停。

“你怎麽在這裏?”程小雅奇怪地看著他。

“今天心情不好,走著走著便來這裏了。你呢?你家是在這裏嗎?”陳池慌忙岔開了話題。

“不是,我奶奶家以前是這裏的,不過現在沒人了,我沒事的時候會來這裏看看。我們走吧。”程小雅說話有些猶豫,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

陳池點了點頭,向前走去。剛走了幾步,他發現前麵是一個十字路口,自己來的時候根本沒注意,所以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這邊。”程小雅看出了他的困惑,徑直向左邊的路走去。

一路上,兩人都是沉默不語。陳池一直都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而程小雅似乎有什麽心事,隻是簡單問了一下上帝之手的事情,似乎並不害怕上帝之手會殺她。陳池心裏分析起程小雅的心理特征來。

在音樂上有造詣的人,無非是兩種因素促成的。第一種是父母都是有音樂天賦的人,他們把希望寄托在兒女身上,所以無論花多少錢都會給兒女請名師指導,最終有所成就;另一種便是因為一些原因在正常社會生活中無法得到自己需要的東西,所以把這種缺失寄托在音樂上,從而讓音樂才華得到十足的發揮。這兩種情況,第一種是現在很多家長的做法,第二種則是很多著名音樂家的經曆,比如貝多芬。對於程小雅,顯然她屬於第二種。陳池相信一定是父母離異給她造成了某種缺失,在特殊的情況下,遇到了鋼琴,所以才會如此迷戀鋼琴,最後在這一方麵取得了如今的成績。

“我們進去坐坐吧。”程小雅突然停了下來,她指了指前麵一個音樂吧。

“好。”陳池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陳池以前來過這個音樂吧,不過是跟著喬羽來的,自從喬羽出事後,他就沒有再來過這裏。這裏是情侶約會的好地方,此刻人不太多,大都是一些情侶坐在一起竊竊私語。

程小雅點了兩杯飲料,然後和陳池坐到了一個角落裏。陳池四處看了看,他有些不自在,這要是讓熟識的人看到,學校裏一定又會傳出謠言。

“左明明出事了,對吧?”程小雅說。

“嗯。你怎麽知道的?”陳池點點頭,左明明出事的情況,警察應該還沒有通知學校。

“看你的表情就能想到啊!其實,昨天晚上,左明明跟我表白,說他喜歡我,我拒絕了他。”

“左明明喜歡你?”陳池出乎意料。

“是的,他說從進入特別班就喜歡我,他之所以昨天告訴我,是怕萬一出事了留有遺憾,沒想到他真的出事了。我想問問你,上帝之手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他為什麽要殺我們特別班的學生?”程小雅看著陳池問。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唯一知道的是,他很熱衷於玩這個遊戲,並且他的特長非常多,至少在體力、美術、魔方以及遊戲上,都要勝過我們特別班的人。現在特別班的人越來越少,他的選擇範圍也越來越小……”陳池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如果他下一個目標是我,我倒很想看看他的樣子。有時候活著比死亡更痛苦。”程小雅眼裏泛出一絲哀傷。

“不,活著才是希望。很多時候我們因為沒有經曆過死亡,所以才會覺得活著比死亡沉重。如果你看到最好的朋友離開你,你卻無能為力,你就會知道死亡是多麽可怕,生命是多麽可貴。”陳池的眼前浮現出一個畫麵,那是喬羽站在天台上最後飛翔的姿勢。

“我想讓你聽個東西,這個東西現在在我們學校內部網上傳得很瘋狂。”程小雅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個MP3,遞給了陳池。

2

這是上帝之手下一個目標的提示,什麽意思?關風和周波坐在辦公室已經想了三個小時,他們在特別班剩下的幾個學生身上找了很久,雖然有一些關於五的信息,但是並沒有確切的依據。

關風曾經想給陳池打電話,但是一想到上午周波說的話和陳池的表情,他就放棄了。他知道這一次,陳池一定不會再管了。

周波此刻也是滿臉愁雲,他麵前的紙上畫滿了各種猜測,比如五的數字、拚音、英語單詞,甚至連五在密碼學裏的意思都找了出來。

體育天才方宇的生日是5月7號。

音樂天才程小雅的學號是54號。

舞蹈天才陳雪嬌的宿舍是第五排。

陳池是5號來到特別班的。

所有和五有關係的東西都出現在眼前,根本沒有一個確切的方向,給破案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也許我們應該再看看現場,興許上帝之手給出的提示不是五呢?”周波提出了另一種思路。

“那個現場當時我們就看了無數遍,唯一的可能就是陳池給出的答案。左明明在五號包房,並且那個房間的位置在網吧的第五排,還有左明明被殺的時候電腦的時間被調成了五點五十五。你覺得這個暗示還不明確嗎?”關風說道。

“可是我們根本不知道上帝之手的意思是什麽。如果我們不能破解,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學生監控起來,這是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周波說道。

“目前隻能這樣,也許這樣正好可以為陳池洗清嫌疑。”關風點了點頭。

夜空中,無數的星星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像是給迷路的人指引方向。此刻,舒暢卻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是什麽,當她望向病**的姑姑時,蒼白的臉上才露出了一絲溫暖的微笑。

姑姑說過,活著就是希望,她一定不會死,因為她還沒有看到舒暢站在領獎台上,這是舒暢的父母多年的心願,他們在死的時候都不願放棄的心願。

舒暢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姑姑的手,輕輕地趴在床邊:“姑姑,我一定可以拿到冠軍的。有了這筆獎金,你的病也會好起來的。”

姑姑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著身旁的舒暢,露出了一絲會心的笑容。舒暢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當初的小女孩。她遺傳了她媽媽的美麗,白皙的皮膚、細細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和粉紅的小嘴,隻是這張清純的臉上總是流露著一種說不出的孤獨無助,讓人看了頓生憐惜。

啪,病房外傳來一個輕微的聲音,姑姑轉過頭,看見一個男孩不好意思地站在外麵,手裏拿著一個保溫杯。

姑姑笑了笑,示意男孩進來。這個男孩已經來了好幾次,從他看舒暢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一定非常喜歡舒暢,可惜舒暢對他總是愛答不理。

男孩的走動驚動了舒暢,她皺了皺眉頭,有些厭惡地看了看男孩,沒有說話。

“這是雞湯,對身體恢複很好。”男孩不知道該說什麽,把手裏的保溫杯放到了桌子上。

“謝謝。”舒暢硬硬地說了一句。

“舒暢,我想休息會,你們先出去吧。”姑姑微笑地看著他們。

“好的。”舒暢把姑姑的被子掖了一下,和男孩走出了病房。

兩人沿著醫院的走廊默默地走著,男孩幾次開口得到的回應都隻是沉默,隻得低頭不語。

“九點了,我得去練舞了。”舒暢看了一下前方的大鍾,突然說話了。

“哦,好。”男孩似乎想到了什麽,應了一聲。

舒暢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快速向前走去,她的樣子和動作與之前的緩慢壓抑截然不同。男孩終於明白了舒暢是真的不喜歡自己,她之所以沒有拒絕,大概是因為怕傷害自己吧。

半小時後,舒暢來到了舞蹈房,她拿出手機看了一下,高翔的短信還沒有來。她想打過去,想想還是放棄了。愛情就是這樣,對於不喜歡的人,無論他對自己做什麽,都覺得不開心;但是對自己喜歡的人,哪怕隻是一個短信,都可以很幸福。

這一次舞蹈大賽,舒暢是第五個出場,高翔是第四個。因為喜歡,這個順序讓舒暢覺得他們一定是有緣分。每次練習舞蹈的時候,舒暢都會偷偷打量高翔,看著他優美的舞姿和俊朗的麵容,她心裏一陣陣激動。她當然知道那是喜歡的感覺,可惜高翔是一個受很多女生喜歡的白馬王子。私底下,舒暢曾經聽很多女生說過對高翔的愛慕,但沒有一個能得到高翔的青睞,甚至有向高翔表白的人被拉入黑名單,從此不再理睬。所以,舒暢不願意告訴高翔,害怕自己也被高翔拉入黑名單,她寧可躲在遠處偷偷愛著高翔。

今天她接到了高翔的短信,約她晚上九點來舞蹈房一起練習舞蹈。這樣的邀請有些突然,但是卻讓她興奮不已。吃過晚飯,她就一直在想這件事,如果不是後來那個男孩來找她,她早和姑姑說這件事了。

“啪啪……”,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舒暢轉過頭,看見一個人影走過來,應該是高翔來了,她心裏禁不住地歡喜,同時也有一絲緊張。

腳步聲停了,門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臉上戴著口罩。他不是高翔。

“你是誰?”舒暢的心頓時揪緊了。

“喜歡你舞蹈的人,可惜以後再也看不到了。”來人的聲音很沉悶,可能是戴著口罩的緣故,這種聲音加上他所說的話讓舒暢毛骨悚然。

“你……你幹什麽?”舒暢一邊說一邊後退,她知道後麵還有一個後門。可是她的意圖顯然已經被來人發現,還沒等她退幾步,來人已經走到她麵前,扼住了她的脖子。

“不,不要,不要。”舒暢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慢慢脫離這個世界,她的眼睛開始發酸,身體慢慢變冷,恍惚中她看到爸爸媽媽站在旁邊,悲傷地看著眼前這一切。終於,她失去了意識。

“對不起。”看著癱軟下來的女孩,男人悲傷地說了三個字。

“啊,你是誰?你個混蛋。”猛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一個男孩衝了過來。這顯然是男人沒有預料到的,不過他很快就掌握了主動權,他的目光變得凶狠,一腳踢向男孩的胸膛,然後一把尖刀一下割破了男孩的喉嚨……

3

陳池聽完了那段對話。這是個屬於程小雅的故事。

有人說過,我們每個人都有秘密,它們藏在心靈最深處,深得就連自己都不願意碰觸。現在,程小雅的秘密公開了。

陳池沒想到這麽悲劇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程小雅身上,如此殘忍,又如此真實。

音樂吧在播放一支鋼琴曲,陳池不知道名字,他隻是覺得此刻的音樂輕柔、溫和,仿佛是教堂裏神父的布道聲,又似乎是母親的目光,既溫柔又充滿憐憫,讓人忘卻痛苦,忘記眼淚。

“這是安魂曲,不過此刻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程小雅閉著眼睛她的樣子很溫和,像一個孩子,隻是孩子的童真被一個秘密徹底打亂。

“我們都會經曆些遺憾,殘缺才是人生。你應該相信自己會過得更好,你會遇到一個更愛你的人,他會因為你的殘缺更加愛你。”陳池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種心理理療法裏的話。

“你會愛我嗎?”程小雅突然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盯著陳池。

“我,我,我……”陳池頓時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嗬嗬。”程小雅突然露出一個笑容,然後站起來去吧台拿了幾瓶啤酒,重新坐到陳池麵前。

“你做什麽?”陳池愣愣地看著她。

“陪我喝酒。”程小雅說著把一瓶酒放到陳池麵前。

陳池沒有說話,猶豫了幾秒鍾,拿起了麵前的酒。

音樂在繼續,陳池和程小雅默不作聲地喝著酒,他們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一切,漸濃的酒意帶著他們回到了各自的世界,找到了各自的回憶。直到音樂吧打烊,他們才趔趔趄趄地相互扶著走了出去。

陳池暈暈乎乎的,旁邊的程小雅顯然要比他醉得厲害,時不時嘟囔著什麽,兩人就這樣晃晃悠悠地向學校走去。

陳池的頭有些痛,剛才喝酒的時候他想起了喬羽,以前他們經常這樣喝酒,王誌總是默不作聲地跟著他們。那些日子很快樂,可是一轉眼的工夫便再也回不來了。陳池討厭這樣,可是他卻無能為力。

“我就是一個爛女人,我被我的繼父強奸,我不敢愛我愛的人,我每天洗澡無數次,我想洗盡身體的肮髒,可是可以嗎?誰能告訴我啊!哈哈,哈哈哈哈。”程小雅大聲笑著,笑聲裏全是心酸與悲傷。

“你何必勉強自己,我們就是太勉強自己了,所以活得不快樂。你看那些把愛情當遊戲的人,她們以愛為借口,男朋友一個一個地換,那才是髒。你是個好女孩,你不可以這樣糟踐自己。”陳池緊緊握著程小雅的手,這些話平常他很少說,但是此刻卻不假思索,脫口便出。

“你知道現在林城刑警學院有多少人知道這個秘密嗎?這不再是秘密,這是一個笑話,特別班程小雅的笑話,哈哈哈。我走路都能感覺到那些女人嘲諷的目光,那些男人鄙視的目光。”

“不,別這麽說,別這麽說,他們嘲笑的人是我,是我。我害死了自己的朋友,我引來了上帝之手,特別班的同學因為我一個一個被殺。他們送我推理天才的外號,可我做了什麽?哈哈,警察懷疑是我殺的人,可是我會殺人嗎?如果會,我第一個殺死我自己。嗚嗚嗚嗚……”陳池哭了,長久以來心裏的委屈一瞬間全被拋出來,他再也無法忍受。

程小雅不再說話,伸手慢慢抱住了陳池,兩人靜靜地站在一個巷子口。四周一片昏暗,沒有人路過,隻有風從四麵八方吹來,吹幹眼淚,風幹悲傷,凝固心情。

哭過之後,陳池的腦子清醒起來,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程小雅身上的香味若有若無地躥進他鼻子,他心裏突然湧現出一種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想起了一個人:白瀟瀟。

那個晚上,陳池和白瀟瀟坐在一起,白瀟瀟的身上似乎就有這種味道。

喬羽說,那種味道是相互吸引,愛的味道。

“陳池,你知道我為什麽拒絕左明明嗎?”程小雅忽然說話了。

陳池沒有說話,他在想白瀟瀟。

“因為我喜歡你,心裏有人了,怎麽會接受別人呢?我連向自己喜歡的人表白都做不到,更何況讓我接受喜歡我的人呢?”

“什麽?”陳池似乎聽見了什麽,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我說我喜歡你,從你第一天來到特別班,我就喜歡上了你。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可是沒有勇氣告訴他。我沒想到的是,在我的秘密被公開後,老天讓我遇到了你,這算不算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啊!”程小雅的眼淚湧了出來,哀傷地看著陳池。

陳池呆住了,他沒想到程小雅竟然喜歡自己,一時之間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該說什麽,該做什麽。

“能這樣讓你抱著,就算被你拒絕,我也甘心了。”程小雅又說了一句。

陳池一驚,他這才發現因為剛才的失態,此刻他和程小雅竟然抱在一起,他剛想鬆手,但是又害怕程小雅誤解,就這樣僵持著,他左右為難。

“過了今夜,我想我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幸福和歡喜。陳池,我好想這一刻永遠不要結束,永遠這樣,直到我死去。”程小雅深深地把頭埋進陳池的胸膛,熱淚浸濕了陳池的衣服,他感覺一片冰涼。

陳池就那樣呆呆地站在那裏,任憑程小雅抱著自己。程小雅的嘴唇貼到了他的嘴邊,他感覺一股幽蘭之氣衝進嘴裏麵,不由自主地迎合上去,然後他用力抱緊了程小雅,一團火從心底燒起,再也無法自製……

P47 上帝之手為什麽跟蹤陳池和程小雅,又為什麽開始想殺他而後來卻改變了主意? 改:刪除這一節。

4

死亡現場,方達舞蹈學院練功房。死者一共有兩名,其中女性死者是方達舞蹈學院的學生,名叫舒暢,二十歲,生前居住在林城市靜河區百小河村。根據調查,死者父母雙亡,隻有一個姑姑,現在在林城市第一人民醫院住院。

另一名死者名叫趙德芳,男性,二十三歲,係方達舞蹈學院門口一家副食品店的老板,生前居住在林城市區盛和花園三號樓四單元202。最近,趙德芳正在追求舒暢。

根據舒暢的姑姑的描述,趙德芳於昨天晚上八點左右來醫院找舒暢,然後兩人便出去了,這一點與醫院值班護士的口供相符。那名護士還證明,舒暢和趙德芳兩人在外麵隻是簡單待了一會就分開了。從表麵看,似乎是舒暢有什麽事情要做,主動提出和趙德芳分開。

關風看完現場勘查報告,推開了練功房的門,這是一個大約五十平方米的練功房,前麵是一個大約三米寬、五米高的練功鏡,此刻法醫以及其他警察正在收拾現場。

舒暢倒在鏡子左邊,她的死亡原因是機械性窒息,雖然法醫還沒有給出報告,但是舒暢的死狀和脖子上那一道暗紅的印記已經給出了答案。趙德芳則倒在距離舒暢大約一米遠的地上,他的死因是喉嚨被凶手割開,因為血液噴射,他的衣服和就近的地上有很多已經凝固的血。

周波走到關風麵前。

“怎樣?有什麽發現和推論?”關風已經習慣了周波在現場的分析和心理推論。

“死者有兩個,距離可以說明他們的死亡時間有一定的間隔。從現場分析,凶手一定是先殺死了舒暢,然後又殺死了趙德芳。根據之前的調查,趙德芳一定是隨後過來的,撞見了凶手殺死舒暢,因此才會被凶手殺死。所以凶手的目標應該是舒暢,趙德芳隻是湊巧發現了凶手,才被滅口。這一點從凶手殺死趙德芳的方法也可以看出來,割喉,一刀斃命,是重殺手。”

“凶手是個慣犯啊!上帝之手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又出現這樣的命案,真他媽的……”關風不禁咒罵道。

“凶手的確是個老手,這一點從他殺死趙德芳的手段可以看出來。還有一點,鏡子的左邊有一個後門,我想當時凶手一定是從前門進來,舒暢才會想從後門逃走,但是卻被凶手發現。根據之前在醫院的調查,護士說舒暢有什麽事和趙德芳分開,可以推測出一個結果,舒暢一定和凶手約在這裏見麵,舒暢先到,凶手隨後過來。”

“哦,難道凶手是舒暢的熟人?”關風心裏一動。

“表麵上看是如此,但是一個一刀殺死趙德芳的老手,不可能留下這麽大的破綻。不過,找到把舒暢約到這裏的那個人,是現在的首要任務。”周波搖了搖頭說。

“好,我們分頭調查,我繼續盯著上帝之手,你負責調查這邊的案子,如果有什麽進展,及時通知我。”關風想了一下說。

關風走出方達舞蹈學院後並沒有回警局,而是去了林城醫學院。以前關風在這裏實習過一段時間,但是這次關風不是來懷舊,而是來找人的。

換上雪白的大褂,關風走進了醫學實驗室,十幾個身穿白大褂的學生正圍著一具屍體,中間一個同樣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正拿著解剖刀在講解什麽。

關風靠在旁邊的椅子上,微笑地看著中間那個男人,這讓他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那是關風剛到林城刑警學院報到的時候,他拖著一個行李箱,上樓的時候撞到了一個男孩,那男孩的肩上扛著一個化肥袋子,裏麵似乎是被子。關風的行李箱頓時從樓梯上滾了下去,但是那個男孩絲毫沒有理會,扛著自己的化肥袋子繼續向下走。

“你急著去給田地施化肥啊!”關風一下就惱了,一把拽住男孩。

後來,關風才知道,他和男孩是一個宿舍的。男孩叫陸明,來自一個偏遠的山村,當時他並沒意識到自己撞翻了關風的行李箱。

陸明是關風宿舍的老大,不僅因為他年齡最長,最主要的是他幾乎包辦了宿舍裏所有人的衣服、床單,甚至宿舍的衛生都是老大一人全包,再加上陸明脾氣溫和,所以老大這個稱號當之無愧。本來他希望能做一名法醫,後來卻因為一件事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想起那件事,關風就覺得傷感。陸明在大學談過一個女朋友,那個女孩叫任雪菲,兩人感情非常好。本來他們打算畢業後一起去做法醫,可是大三那年,任雪菲被查出得了癌症,半年後便離開了人世。這給陸明的打擊很大,也正是因為那樣他才改變了做法醫的初衷,而選擇到林城醫學院做了一名老師。他覺得這樣可以教出更多的醫生,可以為更多的病人帶來福音。

“好,今天的課就到這裏。”陸明說著摘掉了口罩和手套,然後衝關風笑了笑。

“陸老師,聽你講課簡直是一種享受。”關風說。

“胡扯吧,看你剛才的眼神,早飄到老家了,還聽我講課。”陸明瞪了關風一眼,然後向外麵走去。

“今天怎麽忽然想起來找我了?”陸明從口袋裏拿出一盒煙,抽了一根遞給關風,然後自己也叼了根。

“嗬,你怎麽抽煙了?”關風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

“解愁嘛!有時候覺得很空虛,不知道該怎麽辦,尤其是想起雪菲的時候,哎。”陸明說著狠狠抽了兩口。

“咳,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你也不能總活在陰影中啊!得,現在也快到飯點了,走,我們喝點。”關風看了看表說。

“是不是有事求我啊?你小子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陸明問。

“咳,走吧,說那麽多。”

5

陳池躺在**,昨天晚上的事情如同一個舞台劇在他腦子裏慢慢回放,他能感覺到程小雅身上的火熱,還有她嘴裏的味道。如果說白瀟瀟給了陳池愛的感覺,那麽程小雅則給了他愛的體驗。可是,到底該怎麽辦呢?

砰,砰,有人敲門。

陳池坐了起來,遲疑幾秒鍾後他走過去打開了門。

“我可以進來嗎?”來人是程小雅。

“可,可以啊!”陳池頓時有些慌亂,不禁低下了頭。

程小雅走了進來。對於陳池的宿舍她似乎很好奇,尤其是看著那些書架上的書,她不禁笑了起來:“你怎麽亂擺啊。你看,這裏有一個開關的,隻要按一下,書就會自動擺齊的。”

“嗬嗬,我用不慣這個東西。反正自己隨時都要看,也就無所謂了。”陳池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

“昨天晚上的事,不好意思,你別放在心裏,我……”

“不,小雅,昨天的事我會負責的,隻是有些太突然,我一時想不明白。”陳池抬起了頭,看著程小雅。

“負責?我們又沒做什麽,就當是一場夢吧。我不會勉強你的。不過陳池,我是真的喜歡你。”程小雅的眼裏閃著淚光。

“小雅,我心裏有個人,雖然她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但是我從來沒有忘記她,我怕這樣會讓你受委屈。你是個好女孩,我自然也是喜歡,可是我真的很矛盾。”陳池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的想法。

“陳池,我會等你接受我的。”程小雅說著一下抱住了陳池。

砰,門忽然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是周波,看到陳池和程小雅抱在一起,他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什麽事?你怎麽不敲門?”陳池尷尬地說。

“我以為關隊和你在一起,不好意思,我什麽也沒看見。”周波擺了擺手,轉身向外麵走去。

“你找我有事嗎?”陳池衝著他喊。

“哦,也沒什麽事。”周波看了看旁邊的程小雅,違心地說。

“你們有事說吧,我先走了。”程小雅識趣地離開了。

門被關上了,陳池看了看他:“現在可以說了吧?”

“你倆什麽時候好上的?”周波嬉笑著問。

“你八卦什麽,有什麽事快說。是不是有直接證據懷疑我是上帝之手了?”陳池一臉敵意。

“看你說的,其實我找你是想找你爸爸……”

“別提我爸爸,如果你要找他你可以直接去,不要跟我說什麽。”陳池聽到“爸爸”兩個字,先前壓抑的火頓時點著了,一把將周波推出門外。

“陳池,你聽我說。陳池,陳池。”周波拍了幾下門,似乎想解釋什麽,但最終無奈地離開了。

陳池靠在門邊,慢慢蹲了下來,他雙手抱著膝蓋,陷入深深的回憶中。

爸爸,每聽到這個名字他就一陣心痛。在陳池的印象中,爸爸就是一個影子,匆匆地來,匆匆地走。雖然爸爸曾經是這個城市的英雄,是很多人眼裏的驕傲,但是在家裏,在陳池眼裏,他不是英雄,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爸爸。

現在,陳池依然清晰地記得十一歲那年,爸爸下班回家,像一隻瘋了的野獸一樣衝著媽媽大聲罵,把家裏的東西砸了個遍,最後離開了。

那之後爸爸便離開了警察局,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他似乎和家裏也脫離了關係,隻是每個月給家裏送來一筆生活費。

三年前,爸爸和媽媽突然和好了。爸爸重新回到了家裏,但是陳池對他一直冷言冷語,他無法接受這些年中間的空白。爸爸似乎也知道愧疚,他盡力地補償媽媽和自己。陳池也想找一個原諒爸爸的理由,可是每想起以前的點點滴滴,他的怒火便會勝過理智。

終於有一次,兩人的戰爭爆發了。那一天陳池和爸爸媽媽在家裏一起看一部偵探電影,麵對電影裏麵罪犯精彩的詭計,陳池提出了不同意見,他甚至根據自己的思維提出了另一套詭計。陳池的話引起了爸爸的反對,並且告訴他以後不要看偵探片,更不要去鑽研什麽詭計推理,他應該把學習放在第一位。

這讓陳池分外生氣,於是兩人吵了起來,爸爸還打了他一巴掌。盡管媽媽在中間竭盡全力進行調和,但是最終也沒能化解他們之間的矛盾。

陳池不明白為什麽爸爸那麽反對自己學習推理。從小陳池就希望自己能像爸爸一樣做一名警察,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和爸爸一樣,做一個英雄,可是爸爸總是反對。當然,爸爸的反對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他不但考上了林城刑警學院,並且還來到了這裏的特別班。

這個時候,陳池聽見外麵又有人敲門,然後傳進來一個聲音:“陳池,你在嗎?我是蘇雪嬌。”

陳池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站起來打開了門。

“陳池,明天下午我要參加舞蹈大賽的決賽,記得去給我捧場啊!”蘇雪嬌笑容滿麵地說。

“好,一定去,一定去。你給過我邀請書,我肯定去。”陳池點點頭。

“對了,因為我前麵那個選手出了點事不能參賽,我的號碼被提到了前麵,到時候記得支持我啊!”

“哦,我記得你之前是六號,那麽現在成五號了。”說完這句話,陳池忽然想起了什麽,“你前麵那個選手為什麽不能參賽了?”

“因為她死了。”

“什麽?她死了,她叫什麽名字?”陳池頓時呆住了。

“她叫舒暢。”蘇雪嬌想了想說出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