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雙麵人生

“嗚嗚……”女孩搖著頭,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她眼睜睜看著他慢慢走到自己身邊,捋開自己胳膊上的衣服,然後將注射器針頭刺進皮膚。一股氣息緩緩鑽進身體裏麵,跟著四處擴散,最後侵入她的腦子裏麵,她感覺意識有些模糊,男人的臉在眼前晃動,最後終於閉上了眼睛。

1

進入警校的第一個夜晚,無月無星,他和導師喝酒完,在操場上散步。他問導師這個世界上最有力量的東西是什麽,導師說是黑暗,因為它可以吞噬一切,包括人生。

他是秦歌,他的人生死於十七年前那個夜晚。

曾經,他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父母相愛,家庭條件優越,他是整個家庭的核心。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種日子慢慢就變了。最開始是爸爸好賭,白天黑夜地賭,家裏的錢和家具都被他拿去當賭注。然後家裏開始戰爭,原本幸福美滿的家變得支離破碎。

那個晚上,他不敢回家,蹲在門口,門裏麵爸爸和媽媽在激烈地爭吵,傳來媽媽的哭泣和爸爸的怒吼。他看著走廊裏那盞昏黃的燈,感覺自己的生命就像它一樣,也許隻要稍微動一下便會熄滅。他希望自己是動畫片裏的孫悟空,隻要吹口氣就可以阻止父親和母親的爭吵。

奇跡出現在一個人身上,他就是老師。他如同一個天神,從黑暗中走到他麵前。

“你恨他們嗎?”老師問他。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這個問題他沒有答案。

屋子裏漸漸沒有了聲音,隻剩下母親的哭泣聲。

“他們要把你送走,因為他們欠了很多債,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要你了。”老師看著屋子的大門,柔聲說道。

“我知道。”他的聲音瞬間提高了很多。

“你想離開嗎?”老師問他。

“想。”他毫不猶豫地說。

“咚”,這時候屋裏傳來一個巨大的聲音,接著聽到媽媽一聲慘叫。推開門,他看見媽媽倒在地上,鮮紅的血順著臉流下來。爸爸則呆呆地站在一邊,手裏拿著一根木棍。

“媽媽。”他衝了過去。

七歲的他不知道那是死亡,隻知道媽媽躺在那裏不會動。

“滾,你給我滾。”爸爸醒悟過來,一把撈起他,把他往門外推去。

“你壞蛋,你個壞蛋。”他兩隻手拚命地向爸爸打去,但是對爸爸根本沒有一點影響。

老師走了進來,隻一腳就把爸爸踹倒在地。

“你是誰?”爸爸的眼裏冒出了火。

“孩子,不要怕。”老師隻是看著他,眼裏充滿憐愛和慈祥。

“媽媽,媽媽。”他喊著哭著。

老師按住了爸爸,然後問他:“你讓他生還是死?”

他不懂什麽是生死,隻知道爸爸害了媽媽,爸爸經常讓媽媽哭泣流淚,爸爸毀了這個家,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說:“死。”

老師一下扭斷了爸爸的脖子,然後看著他說:“從今天開始,你和你的爸爸媽媽都死了。你不再屬於人間,你是一個幽靈。”

老師說得很對,從那天起,這個世界再也沒有秦歌,他已經被埋在那個悲慘的夜晚。他有了一個新名字:周波。

他用周波的名字開始漂泊,接受各種學習,老師帶他去武校修習了兩年武術散打,然後又帶他去學各種知識,最後通過關係把他送進了警校。

他的人生是一個五彩斑斕的畫板,每一種顏色都是他的經曆。

“是你?真的是你?”陳池有些無法相信,但是並不意外。

“不錯,是我。警隊犯罪心理指導員是我的正麵人生,上帝之手是我的反麵人生。你是第一個見到我雙麵人生的人。”

“其實我早該想到你的。”陳池苦笑了一下,“上帝之手如此精準,而在整個案子裏,對現場最清楚的人隻有我們兩個,當初你懷疑我,我很氣憤,卻忽略了最簡單的一個招數……”

“賊喊抓賊?”周波替陳池說出了後麵的話,隨即反駁道,“究竟誰是賊?那可不一定。”

“你殺了那麽多人,你就是賊。別告訴我,你殺了人還有理。”陳池厲聲喊道。

“我是殺了人,我承認我有罪。昨天晚上我坐車,聽到出租車司機說,上帝之手為什麽不殺那些貪官汙吏,為什麽不殺那些該死之人?你聽聽,人們需要一個執法者。”周波有些激動,旁邊的寧曉婉慌忙拍了拍他的胸口。

“這是你的人生觀嗎?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事情讓你的心理變成了這樣?不過我相信你至少還有愛。你在乎這個女人,你愛她,你舍不得她。可是為什麽你卻可以輕鬆地殺死別人,殺死別人的愛人?難道你不知道別人也有愛人?別人也舍不得愛人離開嗎?”陳池的眼淚流了出來,他想起程小雅倒在自己懷裏的情景。

“陳池,我們是對手。我舍不得曉婉,但是始終要離開她。所以這是我最後的請求,讓我和曉婉告個別,然後我跟你回去自首。”周波的語氣緩和下來。

“好。”陳池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門外,三個孩子靜靜地看著陳池,他們不知道屋子裏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們感覺到事情一定不對。那個女孩拉了拉陳池說:“你不要抓秦哥哥,好嗎?”

陳池沒有說話,他拿出一根煙塞到嘴裏,深深地吸了一口。

屋子裏,周波低下了頭,他的目光如水一樣漫過寧曉婉的臉。這一刻他等了很久,他終於可以以真麵目麵對她。

這是寧曉婉第一次見到周波的樣子,無論他是秦歌還是周波,都是她愛的人。她凝視著這種清秀俊朗的臉,忘記了他們即將麵對別離,生離死別。

“你真好看。”寧曉婉伸手撫摸著他的臉。

“我是一個惡魔。”他苦笑著說。

“你是我的天使。在我眼裏,你永遠是好人。”寧曉婉說著眼裏泛出淚光。

“這輩子我最大的幸福就是遇見了你。你知道嗎?當我在南城亡魂巷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了你。可是我不能出現在別人麵前,我隻能默默地看著你。我多麽想走近你,可是又怕傷害你。我是一個幽靈,本來就不屬於人間。現在終於到了告別的時候了。”他靜靜地說著這一切。

“不,我不會讓你孤單地離開。你走後,我就會去找你。秦歌,這是你的名字嗎?很好聽,和你的樣子一樣,我很喜歡。”寧曉婉閉上了眼睛,鼻子一酸,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在我離開前我會做最後一件事,我已經找到了那個讓旅遊大巴翻車的小轎車,我會為你們家人報仇,他們也是我的家人。你等我,我隨後就到。”周波低頭吻上寧曉婉的嘴,左手多了一把匕首,用力插向寧曉婉的心口。

寧曉婉顫動了一下,眼裏露出欣喜的光芒,然後頭一歪,不再動彈。

“啊啊啊啊”,周波大聲叫了起來,把頭深深地埋在寧曉婉身上。

“怎麽回事?”聽到叫聲的陳池慌忙衝了進來,看到寧曉婉的屍體和痛苦的周波,他不禁停住了腳步。

周波站了起來,輕輕把寧曉婉的屍體放到**,然後轉身說:“拜托你,好好安葬她。”

“這個你放心,等我們到警察局,我會讓關風第一時間安排。”陳池鄭重地說。

“謝謝。”周波最後看了一眼寧曉婉,然後走到陳池身邊。

就在陳池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周波突然一把扼住了他的脖子。

“你想做什麽?”陳池艱難地問。

“我還有件事沒有做完,等我做完,我第一時間去自首。對不起,陳池,這是我最後一個請求,否則我死都不會瞑目。”周波說完伸出拳頭用力向陳池打去……

2

半年前,林城梅花巷發生了兩起連環凶殺案,所有受害者都是拾荒的流浪者,並且在死前受到虐待。因為受害者沒有固定居所,關風帶人調查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得到有價值的線索。無奈之下,專案組隻得用最笨的方法,監控所有拾荒人,等待凶手的下一次出現。

關風帶著兩名警察負責監視林城梅花巷,這裏廢棄已久,很多外來務工者和拾荒者都住在裏麵。之前兩個受害者都是從這裏被人帶走,然後被害的。

以這種方式尋找罪犯,如同大海撈針。關風和兩名警察守了三天三夜,隻抓了幾個小毛賊,那個凶手卻連影子都沒有露。

第四天中午,局裏派來了一個犯罪心理指導員。局長說是犯罪心理專業的研究生,對犯罪心理有著極高的判斷能力。在這之前,局裏唯一的犯罪心理指導員就是陳天保,後來局裏不再接受這類人的幫助。關風以前在學校也學過一些基本的犯罪心理知識,雖然那些理論知識說起來頭頭是道,但是真的到了現場也未必管用。對於局長的安排,他沒有拒絕也沒有歡迎。

那是關風第一次見到周波,他很瘦,但是眼神敏銳。他靜靜地站在一邊,話很少,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來來往往的人。

下午三點半,他對關風說,凶手出現了。

關風看了看他指的凶手,竟然是梅花巷的治安協管員。關風啞然失笑,要知道這裏發生的兩起案子就是這個協管員報的案,並且他曾經和凶手搏鬥過,胳膊上還留下了一道刀傷。

但是周波堅定地說,就是他,不信可以抓回去提審。

關風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把那個協管員帶回去了,沒費多少工夫,那個協管員就交代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案子正是他一個人做的,目的很明確,他的妻子在三年前被兩個拾荒人搶劫殺害,所以他恨透了那些拾荒人。這幾年他殺了不少拾荒人,因為很多拾荒人沒有家人,所以沒有被人發現。現在,他覺得自己犯下的罪惡夠多了,想自首又沒有勇氣,所以便自己報案,希望警察能抓住他。

在後來的分析報告會上,周波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從正常人的心理分析,拾荒者大都是外來人口,沒有工作,沒有固定住所,他們在人們眼裏要麽是乞丐,要麽是可恨的城市垃圾製造者。從以往所有拾荒者遇害的案件分析來看,無非有兩種可能:第一是故意虐待,把他們當做弱小者欺辱,甚至殺害;第二種便是仇視。

林城發生的拾荒者連環被殺案,顯然屬於第二種。第一種被排除的原因很簡單,凶手在殺死死者前虐待他們是泄憤,近乎瘋狂,帶著極大的仇恨,由此可以推斷,凶手是對拾荒者有著極大仇視的人。

所有連環殺人案中,凶手會被那種殺人欲望控製,一次比一次強烈地想進行下一次犯罪,所以警察關注的現場自然就是凶手關注的現場。關風在梅花巷守候了三天三夜,那個協管員一直在,他的精神狀態比警察更好。梅花巷一共三個協管員,另外兩個早已經累得請假回家,隻有這個協管員還興致勃勃地和警察在一起。試想,什麽樣的心理狀態會讓他對自己的工作如此興奮?顯然,他在尋找警察的疲憊期,希望找機會作下一起案子。

周波還說,他在觀察的時候發現那個協管員對拾荒人特別興奮,從臉部情節到身體反應,說明他對拾荒人有著特殊的關注。所以周波判斷,即使那個協管員不是凶手,也和凶手有著無法脫離的關係。

那一次,周波在警局一炮走紅,重新點燃了警局對犯罪心理的信心。也是那一次,局長讓周波留在警局實習,做關風的助手。

漸漸地,周波和警局的人熟悉起來。雖然他隻是一個實習生,卻已經得到很多人認可。

關風無法相信,周波竟然就是內鬼。

可是,剛才的電話裏,周波已經親口承認,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他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說陳池知道更多的真相。

根據警察局的回饋,陳池現在在老城區,關風第一個想到了寧曉婉的住處。他猜想陳池一定是又去找寧曉婉,結果正好遇到了周波。

這一切輕而易舉地連在了一起,周波的真實身份浮出水麵。上帝之手之所以每一次都能如此精準地犯罪,都是因為他本來就在警察內部。關風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懷疑,但是卻被周波一個簡單的賊喊抓賊的招數迷惑。

關風實在想不通,周波究竟是如何走上這條路的,他的背後又有著怎樣的故事呢?也許這一切隻有找到陳池才能知道。

車子在快速地前行,拐過一個彎,關風看到了前麵的老城區,那個鐵門。關風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他忽然希望時間能停下來,他實在不知道聽到陳池的解說後,該如何麵對周波的罪惡。

打開車門,關風走了下來,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是陳天保打來的,他一定是不放心陳池。關風沒有理會電話,而是徑直走入了鐵門。

穿過鐵門,來到寧曉婉的住處,關風看到那三個小孩坐在門外,看見關風,他們緊張地站了起來。關風沒有理他們,直接走進了屋子裏麵。

陳池靠在牆角,兩隻手和兩隻腳被綁在一起,寧曉婉靠在床頭,胸口插了一把匕首,她已經死去多時。

“他呢?”關風幫陳池解開了繩子。

“殺人去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次殺戮。你快點去,也許還可以阻止他。”陳池說。

“他還要殺人?”關風愣了。

“寧曉婉家人被害,那輛旅遊車是遇到一輛小轎車才翻車的,他要去殺了那輛小轎車的主人。具體是誰,我不知道,你可以讓警局立刻查一下。不過也許已經來不及了,他要殺人,從來不會失手。他說過,殺完人後就會自首。”陳池說。

關風站起來,拿起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立刻派人給我定位周波的具體位置,還有,查一起交通事故……”

3

他的人生是一幅黑白圖,唯一的顏色便是寧曉婉。

三年前,他第一次在亡魂巷見到她。那時候,他跟著老師在南城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們躲在一所陌生的宅院裏,很少見人。寧曉婉的出現,如同一塊石頭投進他的心湖,泛出永不逝去的漣漪。

後來,他看到寧曉婉經常會來亡魂巷,但是他不敢見她。他知道,如果讓老師知道的話,他們永遠不會再見。老師說過,再過兩年,他便可以自己去林城了。他還是期待一個人的世界。

他沒想到,在林城遇見寧曉婉的時候,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雙腿。她的世界如同多年前的他一樣,隻剩下孤獨與仇恨。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了她,他愛她,這是一個壓抑多年的秘密。

這裏是林城的招銀大廈,二十八樓的天台,可以把整個城市一覽無餘。城市的夜風狠狠地吹在身上,發出獵獵聲響。

很多年前,老師曾經帶著他來過這裏。一個全身被綁的人躺在腳底下,老師從口袋裏拿出四樣東西讓他選擇,分別是匕首、繩子、毒藥和金箔紙。

那個人是他殺的第一個人,他的樣子一直印在他的腦子裏,甚至到現在都揮之不去。他大睜著眼睛,嘴裏塞著一塊襪子,呼吸聲很重,眼睛裏全是哀求。

他最終選擇了匕首,這種凶器可以很快讓對手失去戰鬥力,並且死去;同樣,可以讓他快速結束殺人的煎熬。

那個人死在了他手裏,他感覺自己經曆了一場馬拉鬆長跑一樣,全身大汗淋漓。老師說,這個男人騙了五個女人,這五個女人為他打掉了七個孩子,他早已經罪不可恕。

老師說過,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罪。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便受到各種教條、法律的束縛,但是有些東西並不受教條束縛。這個道理他很清楚,如同他之前看到的武俠書裏麵說的一樣,邪派並不一定全是壞人,同樣名門正派也不一定全部是好人。

他轉過了頭,目光落在旁邊的女孩身上,她隻有二十多歲,年輕漂亮,渾身名牌,可惜現在卻是一隻待宰的羔羊。三年前,正是她父親的車和寧曉婉所在的旅遊車相撞,才引發了悲劇。當時是因為她調皮,非要掌握方向盤,所以才釀成了慘案。

“嗚嗚……”女孩使勁呼喊,搖著頭,眼裏泛著晶瑩的淚花,睫毛膏被淚花打濕,流到眼角,她的樣子像極了當初的那個男人。

“你父親買通了所有人,讓你逃避了法律的製裁。可是那些死去的人不答應,那些因為那次車禍受到傷害的人在嗚咽,他們在地下等你。我不會殺你,能不能活下來就靠你的運氣了。這一次,錢不再是萬能的。”他從口袋拿出一個一次性注射器,然後從另一個口袋拿出一瓶藥水,將裏麵的藥水抽進去,“這是一支安眠針,你將躺在這裏,兩個小時候後,我會通知警察來救你。如果你醒得太早,身體又無意識地亂翻,就會從這裏掉下去。富家女,祝你好運。”

“嗚嗚……”女孩搖著頭,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她眼睜睜看著他慢慢走到自己身邊,捋開自己胳膊上的衣服,然後將注射器針頭刺進皮膚。一股氣息緩緩鑽進身體裏麵,跟著四處擴散,最後侵入她的腦子裏麵,她感覺意識有些模糊,男人的臉在眼前晃動,最後終於閉上了眼睛。

他把女孩抱了起來,放到天台邊緣。女孩已經睡去,臉上依然帶著淚水,他輕輕幫女孩擦了擦,然後轉身離去。

電梯從二十八樓往下降,到十七樓的時候,進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似乎是某個公司的經理,戴著一副黑邊眼鏡,胡子刮得幹幹淨淨,襯衫領子直立,身上還有淡淡的古龍香水味。

忽然,電梯停在四樓,然後不再動彈。

“怎麽回事?”男人按了幾下開門鍵,電梯沒有反應。

“電梯壞了。”他說。

“怎麽這麽倒黴!”男人按了幾下報警鍵,然後拿出手機想打電話,卻發現手機沒有信號。

“聽到求救,維修工會來的。”他看著男人說,“你急著回家嗎?”

“和一個客戶約好了的,不能遲到啊!”男人有些急躁地回答。

“其實,有時候能停下來也很好,至少這一刻很安靜,可以放下一切壓力。”他舒了口氣,由衷地感歎。

“誰不想安靜啊,可是要是丟了客戶,飯碗都沒了,那就可以永遠安靜了。”男人的話剛說完,電梯的門開了。

一切仿佛隻是一場夢,男人不再說話,他也不再說話。離開電梯的那一瞬間,他聽見男人拿著電話說:“親愛的,你到了嗎?我馬上就到,今天好不容易才把我老婆甩開了,我們晚上可以盡情開心了。”

他愣了一下,卻沒有回頭。這就是現實的世界,說著理直氣壯的謊言,做著道德淪喪的事情。

一輛出租車停在他麵前,他猶豫了一下,伸手拉開門鑽了進去。

十分鍾後,車子停在林城市第一人民醫院門口。他從車子裏走出來,輕車熟路地來到住院區找到了老師的病房。

推開門,他愣住了,病房裏竟然是空的。

“秦先生,你來了。病人上午出院了,他有封信留給你。”一個護士看見他,說話了。

“他走了,是一個年輕男孩陪著他嗎?”他有些意外。

“是的。”護士點點頭,把一封信遞給了他。

他坐到走廊的椅子上,拆開了那封信。這封信和以前老師給他的信一樣,老式的格子信紙,筆跡工整。

信裏麵隻有一句話:要進來,把希望留在門外。

這是但丁的話,走進地獄之前,我們先要拋棄希望,才能迎來光明。他早該想到,老師已經發覺了這一切。他把信折起來,小心翼翼地塞到口袋裏。

離開醫院,他來到了立交橋上,橋下車流不息,橋上夜風淒冷。曾經,他在橋上把寧曉婉從地獄拉回了人間,同樣他在今天又把她送到了地獄。也許每個人的命運都已經注定,再怎麽努力,最終都無法擺脫宿命。

電話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是關風。

“喂。”他接通了電話。

“你在哪裏?”關風的聲音充滿了焦急,他知道關風一定在擔心那個女孩。

“她在招銀大廈二十八樓天台,如果你們去得早,也許還能救她。”他平靜地說。

“你在哪裏?”關風又問。

“半個小時後,我在警察局等你。”說完,他掛了電話。

終於結束了,這一天他等了很久。他的人生終於可以合並了,再也不需要明亮與陰暗打仗,再也不需要為上帝之手的身份煩惱。

他想起以前看的一部香港電影《無間道》,在警察局臥底的劉德華,做警察太久竟然真的想做警察,為了隱瞞自己的身份,不停地殺人。但是,有時候,我們選擇的路注定了自己的結局,即使你用盡全力改變,也不過空留一場遺憾。

從立交橋下來,他攔了一輛出租車。車子經過招銀大廈的時候,前麵圍滿了人,還有很多警察在維持秩序。

女孩始終還是掉了下來,她再也不會有三年前的幸運。她為自己三年前犯下的罪惡付出了代價。她的父母站在一邊哭泣,這是最終的告別。三年前,她的父母為了讓她逃避法律的製裁,用盡各種關係為她開脫。她甚至曾經為這樣的特例感到高興,還在網上向別人炫耀。人性太脆弱,而邪惡,一點星火很容易放大成熊熊大火,希望女孩來生可以明白這一點。

他看著車外麵燈火通明的街道,嬉笑打鬧的孩子,相擁親吻的情侶,還有繁星點點的夜幕,輕輕地說:“再見,人間。”

4

林城法製報頭版新聞:

連環殺人犯“上帝之手”落網,他的真實身份竟是警局犯罪心理指導員。

2×××年×月×日,林城刑警學院校外門口發生第一起凶殺案,凶手自稱是“上帝之手”,死者是林城刑警學院學生龍武。幾天後,凶案陸續發生,林城刑警學院特別班學生王濤、白少傑、左明明等紛紛遇害。

接二連三的凶殺案件發生後,林城市公安局領導高度重視,立即成立專案組,林城市公安局黨委書記、局長朱明任組長,刑警大隊隊長關風任副組長,迅速組織警力展開偵查。

經過調查,專案組發現“上帝之手”的目標是林城刑警學院特別班學生陳池。為了抓捕“上帝之手”,專案組幾經波折,終於將其真麵目揭開,令人意外的是,“上帝之手”竟然是警察局的犯罪心理指導員周波。

作為案件的核心人物,周波一方麵是案件的偵破人,一方麵又是案件的凶手。這種矛盾的結合讓人無法猜測,但是有一點,無論是誰犯了罪,都不會逃脫法律的製裁。我們不知道麵對自己的罪過,周波會做出怎樣的懺悔,但是我們相信隻要有人民警察在,罪犯一定會得到應有的處罰。

關風盯著這張報紙,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他實在搞不懂這個事情是誰泄露出去的。困惑林城這麽長時間的“上帝之手”竟然是警察局內部人員,這要是讓省廳的人知道,真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昨天晚上從招銀大廈回來,關風見到了周波。曾經最熟悉的同事,轉眼間轉換了身份,他是上帝之手——秦歌。他坐在審訊室,低著頭,默默無言。對於審訊人員的提問,他一一作答。每個細節都沒有放過,所有案子的時間、作案方法以及現場如何布控他都講得一清二楚。當然,這裏麵的很多內容關風已經知曉。隻剩下方宇被殺的真相。

當特別班的學生一個一個遭遇不幸後,秦歌找到了方宇,建議他離開特別班,這樣也許可以躲避上帝之手的追殺。當然,秦歌是以另一個身份出現在方宇麵前的。對於秦歌的提議,方宇欣然接受,然後在秦歌的幫忙下,他去了林城體育學院。經過這件事情後,他對秦歌有了十足的信任。本來秦歌是準備放過方宇的,可是當他知道寧曉婉被發現後,他內心的憤怒徹底被點燃了,於是他約方宇到操場上,借機殺死了他。

關風沒想到,一個警隊的犯罪心理實習指導員竟然有如此精準和可怕的犯罪能力。

“肖光是你什麽人?”審訊結束的時候,關風突然想起陳天保的話,於是問了一句。

“不認識。”秦歌搖了搖頭,沒有一絲閃躲。

走出審訊室,陳池問關風肖光是誰,關風簡單說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雖然秦歌對肖光一點都沒反應,關風還是覺得有些奇怪。雖然整個案子裏所有的被害者,秦歌都有充足的時間空當殺人,但是在蘇雪嬌被殺之前,在方達舞蹈學院被殺的兩個學生舒暢和趙德芳身上,時間上有一些出入。對此,秦歌解釋他在第二天的驗屍現場做了一些手腳,成功地避開了自己的嫌疑。可是,關風還是有疑問。

關風離開警局後去了一趟陳天保的律師事務所,在那裏他把整個案情講了一遍,希望陳天保能給他提供一些意見。

聽完關風的敘述和疑問,陳天保卻提出了相反的意見。對於舒暢和趙德芳被殺的疑問,陳天保說秦歌說得很對,他的確是利用了現場勘查來避開嫌疑。在那個案子上,因為上麵一直關注上帝之手的案子,所以當時關風交給秦歌來負責,他完全可以做一些手腳。

“難道上帝之手就是他一個人?這和你之前說的肖光好像沒有多少聯係呀!”關風說。

“對於之前的爆炸案,他說過什麽嗎?”陳天保問。

“這個我沒問,不過那時候他正在體育學院保護方宇,從體育學院到爆炸發生的現場至少有一個小時的車程。我查過那個時間段,有很多人證明他並沒有去爆炸現場,所以我可以確定爆炸案和他沒有關係。”關風說著從文件裏拿出了一個時間表。

“莫非這是兩個根本沒有關聯的案子?可是上帝之手這個名字,還有他的目的,顯然就是肖光所為呀!”陳天保不禁有些疑惑。

雖然這些疑問沒有得到解答,關風心裏的石頭還是落了地,畢竟上帝之手已經落網。這幾個月為了上帝之手的事情,整個警局幾乎全部繃著弦,現在案子告破,大家也鬆了口氣。隻是想到上帝之手竟然是身邊的人,他的心情依然有些沉重。

砰,門被撞開了,局長朱明走了進來。關風慌忙站起來,看見他鐵青著臉,關風知道他一定是看到了報紙上的新聞。

“局長。”關風站起來剛想解釋,朱明卻擺了擺手,一屁股坐到他對麵,連珠炮似的喊了起來:“我問你,昨天晚上你去了哪裏?你怎麽和陳天保走到一起的?上帝之手的事情是不是他泄露出去的?”

“這……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關風聽得一頭霧水。

“你別說沒有。你知道陳天保為什麽離開警局嗎?我承認,他很優秀,但是天才都他媽的是怪胎。因為他,徐副局長、黃光義和侯銳他們死了。你知道嗎?侯銳那時候剛有兒子,兒子還不會叫爸爸,他就死了。”

“朱局,我知道你對陳天保有些看法,但他的確是個好人,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九年前的那個案子雖然我不清楚內幕,但是我知道那絕非陳天保的意願。他一直在追查,害死徐副局長和另外兩名前輩的人不是他啊!”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樣的愧疚,陳天保不但沒有,反而離開警局,像一個縮頭烏龜一樣躲起來。他就是一個混蛋。”

關風沒有再說話,隻是沉默著。陳天保說過,朱明對他有很大的意見,這些整個警局都知道,關風可以想象出當年朱明失去戰友和表哥時的那種傷心和絕望,也許這一輩子他都無法原諒陳天保。

九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呢?

“好了,上帝之手的案子結束了。你們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也知道你們這段時間太累。”朱明的聲音緩和了下來,站起來向外麵走去。

“關於周波他……。”關風不知道該說什麽,話說了一半噎住了。

“周波罪大惡極,根據我國法律,我們會對他提起訴訟,明天你把他親自送往法院,接受審判。”

“是。”關風點了點頭。

這時候,一個警察衝了進來,差點撞到朱明身上。

“急急忙忙的,做什麽?”朱明剛剛下去的火頓時又躥了上來。

“周波、周波自殺了。”那個警察喘著氣,大聲說道。

“什麽?”關風一聽登時站了起來。這個結果他自然是預料到了,但是聽到結果後還是有一些難過。

5

這裏是林城老街,十年前曾經是林城的市中心,隨著時間的流逝、經濟的發展,市中心已經偏離,但是這裏依然褪不去熱鬧與繁華。

老街的盡頭是一片住宅樓,因為時間久遠,整個建築樓已經有些破敗,露出了裏麵的紅磚。樓下是到處叫賣的小商販,還有討價還價的人群。

他看了看手裏的地址,目光在前麵的樓房繞了一圈,最後看到一個狹窄的入口,入口旁邊的牆壁上貼著一個有些發白的門牌,門牌上的地址正是他要找的地方。

穿過擁擠的人群,他走進了那個入口。樓梯很窄,一進去便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他早就料到這些年陳天保一定過得不好,就連住房都是這種幾乎要廢棄的舊樓。他的內心開始激動,他迫切希望見到陳天保的老婆,那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會不會和這個住宅樓一樣破舊、醜陋?

三樓西戶,他停了下來,身體有些顫抖,喘著氣。他的身體真的不如以前了,也許外人看來他已經是個花甲老人。他深吸了一口氣,敲響了麵前的防盜鐵門。

幾秒鍾後,門開了,裏麵是一個女人,四十多歲,頭發有些短,麵容也有些憔悴,不過可以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她一定很漂亮。

“你找誰?”女人看著他,目光有些警惕。

“我找陳天保。”他微笑著打消女人的警惕,他覺得女人似乎有些眼熟,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但是卻想不起來。

“他不在家。”

“是嗎?我能去家裏坐坐嗎?”

“好吧。”女人點了點頭。

這是一套兩居室的房子,進門後左首是個客廳,右首則是廚房。客廳的中間掛著一張全家福,陳天保和女人依偎在一起,他們中間是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客廳有一張普通的沙發,前麵是一個老式電視櫃,上麵放著一台康佳電視。

“喝點水吧。”女人把一杯水放在茶幾上。

“謝謝。你是天保的愛人吧?”他回過神,目光落到了女人身上。

“是,我叫於慧,不知道您是?”女人看著他問。

“我是天保的老師,剛從國外回來。”他雖然撒了謊,但是他覺得自己做陳天保的老師綽綽有餘。

“是嗎?我、我喊他回來吧。”於慧一聽,不禁有些緊張。

“不用了,我看你們的關係似乎也不太好。”他擺了擺手,“等會兒我去律師事務所找他吧。”

“哦,那也行。”於慧尷尬地笑了笑。

“看來這麽多年,他還是忘不了韓雪啊!”他回頭盯著於慧,“委屈你了。”

“韓雪?韓雪是誰?”於慧愣住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本來應該讓他跟你說,但是看到你們現在這個樣子,我還是告訴你吧。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天保還是刑警學院的學生,他和最好的朋友肖光救了一個女孩,那個女孩就是韓雪……”

他又回到了那個夜晚,清晰的場景仿佛就在眼前。陳天保瘋了一樣揪著那個痞子的腳,直到警察來到,而他早已昏了過去。

陳天保在醫院昏迷了三天,韓雪守候了他三天。那一刻,他便看出來了,韓雪愛上了他。心理學上說過,女孩都有英雄感動情結,當一個女孩看到一個男人可以為她拋棄性命,自然會對他傾心不已。

醒過來的陳天保卻對人說,那是他應該做的。

他就是看不慣陳天保這一點,做什麽事情都是一本正經。同樣是救人,為什麽陳天保收獲了愛情和名譽,而他卻什麽也得不到呢?

韓雪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之前他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但是這個女孩卻愛上了陳天保——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嘴上開心地祝福他們,心裏卻恨恨地詛咒。

“你一定有很多心事吧!”男人的聲音很難聽,仿佛是故意壓著嗓子。

“你是誰?”他看著男人。

“我是誰不重要,關鍵是你是否清楚你是誰。最愛的人卻被最好的朋友搶走,確切地說,不僅僅是心儀的女孩被搶走,還有你所有的一切——成績、榮譽……有他在,你永遠是第二。你不恨他嗎?”

“你到底是誰?”他看著眼前的男人,心裏不禁有些恐懼。

“我說過,我是誰不重要,關鍵你是否清楚你是誰。你是不是願意一直這樣,微笑地看著別人幸福,自己卻暗自哭泣。你有沒有想過看到陳天保落魄,看到他難過,看到他傷心,你卻很興奮、很開心?”

“你他媽的胡說什麽?你他媽的到底是誰?”他的怒火頓時燒了起來,一把揪住男人的衣服。

男人輕輕推開了他:“你還是沒有看清你自己,你應該看看真實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樣子。你甘心做一名警察嗎?總有一天,你會明白警察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陳天保注定是一個優秀的警察,一山不容二虎,你和他要麽是主仆關係,要麽是對手關係。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那個男人說完,轉身離開了,如同一個幽靈,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那韓雪現在在哪兒呢?”於慧打斷了他的回憶。

“韓雪死了。死於一場火災。”那場火災是他和陳天寶之間關係的分水嶺,從此以後他們成了真正的對手。那場火災顯然不是一場意外,但是所有人視而不見,就連陳天保都說自己無能為力。

依然是在校外的河邊,依然是那個神秘的男人。

“火是一個名叫蔣明峰的男孩放的,他父親是這個城市有名的包工頭,他買通了所有人,包括死者的家屬。你看,警察是正義的的代表,但是卻無法懲治這些人。這是明和路23號天河賓館204房間的房卡,蔣明峰就在裏麵,如果你想為愛人報仇,那麽今天晚上砍掉他的頭,然後扔給你的對手,讓他知道他不配得到韓雪的愛。”男人留下一個房卡,然後離開了。

他盯著那張卡,想起韓雪離開前給他的最後一個電話,最終他拿起了那張房卡,攔了一輛出租車向天河賓館而去。

男人說得沒錯,當他把蔣明峰的頭砍下來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不過如此,即使他不是警察,他依然可以懲治罪犯。他提著蔣明峰的頭回到了學校,然後把陳天保喊到操場,驕傲地告訴他,他為韓雪報仇了。

從那以後,他陷入了無法跳出的罪惡輪回。警察很快發現了蔣明峰的屍體,為了躲避追捕,他在那個神秘人的安排下假死,最後離開了林城。

一直到九年前,他又回來了,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了衰老的痕跡。九年的時間,他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變成了城府很深的男人。他看過了太多罪惡,他在自己的世界沉淪。而且,他還知道了另外一個真相,當初韓雪竟然另有死因。為了尋找這個死因,他不得不做了一係列事情,包括那次綁架案,可惜卻是一無所獲。

後來,他重新遇到了那個神秘人,神秘人告訴他隻要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一件事,那麽他就把真相告訴他。神秘人要求他做的事正是上帝之手所做的每一件事。

回憶如同一張網,緊緊包圍著他的心。

“怪不得天保一直悶悶不樂,原來他心裏是有人的。”於慧喃喃地說,臉色有些難看。

“是的,他愛韓雪,不過韓雪已經死了。所以他才想重新生活,也許他和你結婚是希望可以重新開始吧,但是他始終過不了這一關。”他安慰於慧。

“可是,他心裏有別人,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於慧終於無法忍住內心的悲傷,哭了起來。這麽些年她一直以為丈夫是因為事業上的低穀才對自己冷漠異常,突然得知竟然是因為別的女人,她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了。

“你們的兒子很優秀,長得很像他。”他受不了女人的哭聲,開始轉移話題。

“是的,他很優秀,隻是對天保有些誤會。”於慧止住了哭泣,現在兒子是她唯一的安慰。

這時候,門突然響了一下,然後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天保,你回來了。”於慧驚訝地站了起來。

陳天保點了點頭,目光落到他身上,臉色有些陰沉。

“天保,你好。”他的語氣有些僵硬,多年不見,他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遇見,今天陳天保應該有三個案子要跟,怎麽會突然回來呢?

“肖光,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竟然在我家裏遇見。我想我現在應該報警抓你。”陳天保一邊說一邊把於慧往身後拉。

“天保,你多慮了,如果我要害她,何必等你回來呢?你認為我會主動送上門讓你抓嗎?”他笑了起來。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你害的人還不夠多嗎?肖光,我真沒想到,你現在竟然變成這樣了。你,你這是何苦?”陳天保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

“是啊,何苦?”他心酸地說,“人生就是一次選擇,一旦做出決定就無法回頭。現在我們總算可以坐下來好好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