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解謎

那是兩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個老人和一個男孩,他們穿著白色的外衣,在黑色的夜幕下顯得特別清晰。他們站在一個很高、比一般墳墓要大兩倍的墳塋前,身上的衣服被夜風吹得飄個不停。

1

夜已深。

前麵三裏處便是林城的西郊墓園,這裏的荒涼和那裏的豪華簡直是天上地下。

每個繁華都市背後都有這樣的蒼涼。這裏以前就是林城的墳場,林城人死後都會安眠在這裏。此刻在慘白的月光的映照下,顯得十分淒涼。

在這荒涼的墓地裏,陰冷的夜色下,有一縷白色在寒風中不停飄舞,遠遠望去,像插在墳前的白幡。

那是兩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個老人和一個男孩,他們穿著白色的外衣,在黑色的夜幕下顯得特別清晰。他們正站在一個很高、比一般墳墓要大兩倍的墳塋前,身上的衣服被夜風吹得飄個不停。

慘淡的月光下,老人的臉色顯得很蒼白,是那種久居暗室長年看不見陽光導致的令人發冷的慘白。他久久地注視著這座墳墓,眼裏流露出留戀,似乎這座墓穴是他居住了十年的家,如今卻要長別一般。他輕輕地撫摸著墓碑上的刻字,把上麵的灰塵擦掉,動作溫和輕柔。

旁邊的男孩一動不動,像一尊冰雕一般,久久佇立在墳前,木然凝視著眼前這座墳墓。

過了許久,老人終於轉過了身,緩緩地,像幽靈一般,穿越過一座又一座墳墓,朝一個遙遠的方向走去。男孩緊跟著老人,似乎生怕老人摔倒一樣,但是老人的步履很穩健,每一步走得都很穩。

是的,他還不老,他才四十多歲,但是他的樣子已經如同一個垂暮老人。他走在這荒涼的墳塋中間,好像看到了他的整個人生。

死亡與重生。

月光照在那座墳墓前高高聳立的墓碑上,映出上麵的名字:肖光。

這是他的名字,已經好久沒有人提起,似乎人們早已經忘記。但是,他知道有一個人不會忘記。

走出墳場,眼前的路變得平坦起來,兩邊還出現了路燈,和之前的情景如同兩個世界。眼前是岔路口,一條路通向西郊墓園,一條是回市裏的路。

“老師,我們回去嗎?”男孩看著老人,恭敬地問。

“不,我想去看看她。”老人微微搖了搖頭,指了指通往西郊墓園的路。

男孩點了點頭,默默地跟著老人向前走去。路上沒有人,安靜的路燈照著兩邊肅穆的柏樹,給人一種沉重感。

老人走得很慢,時不時看看四周的風景,這裏的路沒有了先前的破舊,路麵修得很完整,路邊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個涼亭。這種建設如同現在人一樣,老人活著的時候不孝順,等到死了以後卻大張旗鼓地“盡孝”。

很多時候,細節反映的是大問題。

終於,他們來到了西郊墓園的門口,此刻墓園大門緊閉,隻有一盞昏黃的燈亮著。墓園裏黑糊糊的,隻能隱約看到一些墓碑矗立在裏麵。

男孩剛準備去敲門,老人卻拉住了他。

“我們就在這裏看看。”

男孩順著老人的目光望去,他猜想那裏一定埋著老師最愛的人,因為他跟著老師這麽久,從來沒有見過老師這樣。以前,他一直覺得老師是這個世界上最神秘的人,他簡直就是武俠小說裏麵的高人,來無影去無蹤,總是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他知道,老師不是好人,但是他絕對不是壞人,他會在天橋邊給乞丐錢,也會在那些敲詐瓜農的小混混臉上劃刀子。

這個時候,老人轉過了頭:“你覺得師兄怎麽樣?”

“他,很好呀。”雖然男孩隻見過師兄一次,但是他覺得既然是老師選擇的人,一定不會是壞人。

“這個世界沒有好人,同樣也沒有壞人。”老師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以後我不在了,記得每年來這裏給你師兄上一炷香。”

“什麽?”男孩一下愣住了,他不明白老師的意思。

“沒什麽,我們該回去了,要不然那個護士又該說我了。”老師說著抬了抬手,向前麵走去。

兩個人離開了西郊墓園,來到大路上,男孩攔了一輛出租車。車子前麵坐了兩個人,似乎是兩口子,夜半出車,很多人會找一個押車的。司機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麵目和藹,一邊開車一邊和他們聊天。

男孩一直沒有說話,他在看著窗外的夜景。大約過了十分鍾,男孩突然說了一句話:“師傅,我們去第一人民醫院,這不是往市裏的路。”

“是,……前麵在修路,我們繞路了。”司機吞吞吐吐地說。

“嗬嗬,第一次做這種事吧。”老人說話了,聲音裏帶著慈祥。

“什麽?你說什麽?”副駕駛座上的女人問道。她二十多歲,但是歲月已經給了她一張飽受生活摧殘的臉。

“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老人說,“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出租車司機,他是一個典型的窮人,每天隻能靠開出租車賺一點錢。有一天回到家,他發現自己的孩子得了重病,急需要一大筆錢來救治,但是他根本拿不出來。無奈之下,他和妻子商量怎麽籌錢。他們找了很多親戚,但是沒有借到多少錢。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們決定鋌而走險——搶劫。於是,他們在夜裏開著車來到人煙稀少的西郊。他們知道這樣做並不對,可是為了救孩子的命他們無從選擇……”

吱!出租車司機一下刹住了車,驚恐地問:“你,你怎麽知道?”

“我們來自西郊墓園。”老人溫和地說。

“鬼,鬼,有鬼。”司機旁邊的女人嚇得就要奪門而出。

“我們不是鬼,師傅不用怕。”男孩看著他們。

“那他怎麽知道,怎麽知道的?”男人看著老人,一臉恐懼。

“第一,你們神色慌張,顯然不是慣犯;第二,你們麵前放著一張男孩的照片,照片前麵還放著一道平安符,如果我猜得不錯,那是從福安寺求來的吧。這兩點結合在一起,你們一定是因為孩子有事,缺錢,所以才想出來搶劫。至於說你們借錢,這很簡單,如果你們能借到也不會出來搶劫了。”男孩說完看了看老師。

老人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對前麵的司機兩口子說:“送我們回市裏吧。至於錢的問題,你們不用擔心,我可以給你們。”

2

該怎樣開場呢?

沉默是彼此之間的對峙,更多的是回憶。

陳池和上帝之手對視著,無聲的視線內,包含了太多的仇恨和疑問。陳池猜測上帝之手究竟有著怎樣的心理,或者說,是什麽原因讓他做出這麽多人神共憤的事情。

“不如我們坐下來吧。”上帝之手說著坐到了床邊,寧曉婉靠在他身上,擔憂地看著陳池。

陳池走到床前一張椅子旁邊,坐了下來,然後他說話了:“我沒想到你會來這裏,這不像你。”

“哈哈,的確,知我者,陳池也。不過我已經來了,你要不要猜一猜理由?”上帝之手左邊的眉毛動了一下,似乎有些興奮。

“我想你是放不下寧曉婉吧!其實不管是誰,隻要他是人,就會有感情。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可以離我們而去,唯有感情和記憶是永恒的。”陳池說。

“說得真好,唯有感情和記憶永恒。”上帝之手會心地笑了起來,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奇怪,那張麵具仿佛一個死去的靈魂覆蓋在他臉上,抹去了他真實的靈魂。

“一直以來我都在夢想能和你有相見的一天,我有太多疑問想問你,同樣我也知道,你也有太多疑問想問我。既然等到了今天,我想我們彼此都不要錯過吧。”陳池把手機從口袋裏拿出來,取下了電池。

“你不怕我殺了你?”

“不怕。如果你要殺我,何必等到現在呢?對於你的心理我早已清楚,隻不過現在我又開始模糊了。我想不但我摸不透你現在的心理,恐怕你自己現在也摸不透自己的心理吧!”

“是的,我根本沒有心。我已經是個死人,我不屬於人間。”上帝之手喃喃地說,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睛裏閃過一絲憂傷,“既然我們都有疑問問對方,那麽不如給對方三個問題,如何?”

“不謀而合,如果不介意,我想先問你?”陳池借機說。

上帝之手沒有說話,微微點了點頭。

“你為什麽選擇我成為你的目標?”陳池的第一個問題。

“因為你是陳天保的兒子。”上帝之手不假思索地回答。

“喬羽是不是你殺的?”陳池的第二個問題。

“不是。”上帝之手略微沉思了一下說。

“第三個問題,是什麽原因讓你改變了殺害方宇的心理?”

“你。”上帝之手盯著陳池,“現在輪到我問你了。第一個問題,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我不知道你在這裏,來這裏純屬偶然。”

“第二個問題,你對我了解多少?”

“八九不離十,其實你不來這裏,我也會去找你。”

“第三個問題,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誰,那麽我想聽聽你對我作案現場的分析。”上帝之手似乎有些意外,陳池竟然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實在想不出是哪裏出了漏洞。

“好,如果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還需要你提出來。不過我想我的分析不會再出差錯。”陳池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這麽自信?”上帝之手盯著陳池。

“這不是自信,這是事實。現在我們一起回到你出現的第一個命案現場。”陳池說起了自己的整案推論,“死者龍武,他的死應該是一個意外,因為本來他並不在你的計劃內。龍武父親的一個錯誤決定,斷送了他的性命。你最初的計劃就是讓我入選特別班,但是前麵卻突然多了一個龍武,於是你不得不殺了他,讓我順利進去。這一點從龍武的現場便可以看出來。你最初的計劃一定是一個完美的計劃。王濤的死亡現場留下魔方提示圖,白少傑的死亡現場留下遊戲單詞拚圖,左明明現場留下“五”的提示,這些提示線索非常完美,但是龍武現場的悲傷屍體畫就有些牽強,想必是因為他的死本來不在計劃之內,是被你強接上去的。所以,龍武的死成了整個計劃的序言。那天晚上,你趁著龍武和鄭曉菲分手跟蹤龍武,在他走到那條巷子的時候,你突下殺手,有著武術基礎的龍武雖然突然遭襲,但是還是和你揪打起來,但是畢竟因為你的先下手,讓他最後輸掉了性命。做完這一切,你便悄無聲息地離開現場,回到了擁擠的人群中。”

“嗯,繼續說。”上帝之手微微點了點頭。

“第二個命案,王濤之死。在你的計劃裏,對每個受害者都做了詳細的分析。王濤喜歡畫屍體,所以你在龍武現場拍照。你知道我和警察一定會因為王濤的這個癖好找他了解情況,所以那時候你就在特別班宿舍樓。等我和關風離開後,你便走進了畫室。王濤性格很怪,他很反感別人進入他的畫室。但是當你拿出那些龍武死亡現場的照片時,他接納了你。你們還進行了一場比賽,具體比賽內容我不清楚,但是這個比賽讓王濤咬破自己的十個指頭,並且用自己的血畫了一幅畫。顯然,這一切早就是你計劃好的,那幅畫自然是魔方提示圖。當王濤畫完整張畫的時候,你在他後麵突下殺手,於是便造成了鮮血淋漓的詭異現場。”

“不錯,我和王濤的比賽是畫一幅靜態畫,誰輸了就按照對方的要求畫一幅畫,並且是用自己的血來畫。對於這個比賽,王濤欣喜若狂,他以為自己必勝無疑,但是他輸了,所以他幫我完成了留在現場的提示線索。”上帝之手補充說。

“計劃按照你的預想進行下去,我和警察如同舞台上的小醜,而你則是唯一的觀眾。我想那時候你一定為自己的計劃興奮不已,你一定覺得自己就是掌控一切的救世主,你以為所有的計劃都可以順利進行,可你還是忽略了一點,在殺死白少傑的時候,你留下了自己的第一個漏洞。”陳池繼續說。

“什麽漏洞?”聽到這裏,上帝之手不禁愣住了。

3

關風掛了電話,他的腦袋如同電話的忙音一樣,嗡嗡響個不停。車子已經沿著環城路繞了兩圈,天黑了,燈亮了,夜晚的城市,像一朵綻放的花。

關風以前沒事的時候,喜歡晚上開著車,慢慢地在街道上行駛。兩邊的霓虹燈與步履從容的行人,還有眾多違章占道經營的商販的吆喝聲,都讓他感受到一種極濃的生活氣息,還有對自己工作的自豪,保一方平安乃是警察的職責。

但是,警察也不是萬能的,也許有些時候,他們也會感到很無奈。現在越來越多的小說和影視作品都有警察的影子,曾經普通低調的職業被作者和編劇擴大,變成了各種各樣的英雄。英雄的出現,總是伴隨著罪犯,為了故事的好看,罪犯的身份五花八門,有窮困潦倒的底層人,也有尋找刺激的富家子弟,還有警察知法犯法。

生活不是小說,但是小說來自生活。

關風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遇見如此離奇的小說生活劇。

他的腦子裏依然在回放下午遇見陸明的情景,其實即使沒有陸明的點撥,他也應該會想到的。

陸明是因為喬羽來找他的。

陸明三天前去了任雪菲的老家,那是一個叫明澤的地方,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山明水秀。以前,任雪菲總是對陸明說等他們結婚了就去明澤度蜜月。那個時候,年輕的愛情,如同一幅美麗的圖畫,誰都能想象出它的美好與幸福。自從任雪菲離開後,陸明的情緒一直很低沉,即使很多年過去了,他依然無法放棄對任雪菲的愛。

三天前,陸明忽然想起以前和任雪菲在一起時說的這話,於是他請假獨自去了明澤。那個地方距離任雪菲的墓並不遠,時下正是旅遊的好時節,巍峨的青山,潺潺的溪水,還有很多不知名的野花開放。

陸明沿著山間小道慢慢走著,他想起以前對任雪菲的承諾,眼裏不禁多了一絲傷悲。不知不覺,陸明竟然迷路了,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荒野中,眼前是數不盡的荒草與樹木,本來隻有一條下山的路,此刻變成了無數條岔路,並且每條路都很相似,而手機信號指示符號連一格都不到。無奈之下,陸明隻好憑著記憶往前走,但他轉來轉去,一直到天黑也沒有找到下山的路。

看看天色越來越晚,陸明心急如焚。以前任雪菲說過,明澤的山是山道繞山道,解放前有一隊日本鬼子在裏麵繞了半個月,最後死在了裏麵。所以除非有當地人做向導,很少有人敢獨自進山。

陸明有些累了,為了尋找到正確的方向,他開始往製高點走去。在一個小山頭上他看到東麵幾百米遠的地方有間屋子,並且屋子裏還亮著燈。這個發現讓陸明欣喜若狂,他仔細確定了那屋子的位置,然後朝著它走去。

走了十幾分鍾,陸明來到那座屋子前麵,屋子裏亮著燈,似乎是蠟燭。推開門,還沒有開口說話,他就愣了。

屋子裏麵沒有人,中間停著一口猩紅的棺材,棺材上麵放著一根粗大的白蠟燭,已經燒掉了一半。

荒山中,一個孤零零的小屋,小屋裏的紅棺,這一切顯得詭異萬分。但陸明並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他隻是覺得眼前這一切有些奇怪。也許是職業的關係,他甚至有些好奇棺材裏會是什麽人?這個想法驅使著他慢慢走近棺材,就在他準備挪動棺材蓋子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進來的是一個老人,五十多歲,看見陸明站在棺材前,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快。

對於陸明的遭遇,老人並不驚訝,他說,在這裏迷路很正常。幾句話熟絡起來,陸明問起屋子裏的棺材。老人沒有隱瞞,他說棺材裏是一個冤死的孩子,是從林城運回來的,因為死得太冤,所以按照這裏的風俗沒有直接下葬。

聽到這裏,陸明的好奇心越來越重了,他說自己就是來自林城,並且是一個醫生。借著話頭,老人告訴陸明,棺材裏的人叫喬羽,是明澤鄉一個村子裏的人,他本來在林城上大學,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跳樓自殺了。

陸明沒想到棺材裏的人竟然是喬羽。他曾經聽關風說過上帝之手的案子裏有一個死者叫喬羽,當時關風還說陳池一直說喬羽也是被上帝之手殺死的,但是喬羽是自殺的,這個是很多人看到的,所以並沒有列入偵查範圍。

隨著交談越來越深入,陸明知道了喬羽的基本情況。他是家裏的老大,從小學習優秀,是他們村裏唯一的大學生,他的家人對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可是沒想到他竟然自殺了。老人說,喬羽的家人根本不相信他是自殺的,因為在喬羽出事前幾天,他還跟家人說畢業後想做警察。

在上帝之手的案子裏,陸明一直覺得喬羽是一個很特殊的角色。首先,他是陳池最好的朋友,但是卻在陳池加入特別班後幾天就出事了,他的死不在上帝之手的計劃中,但是也不是正常的死亡。如果說因為愛情便綁架尋死,那麽肯定是在特定的情況下才能發生。

那天晚上,陸明和那個老人待在一起。得到老人的允許後,他對喬羽的屍體進行了粗略的檢查,喬羽致命的死因是在他從樓上跳下來的時候自己插在胸口的刀傷,但是從傷口看,似乎有些不合情理。一般人對刀子插入體內的感覺先是冰涼,跟著便是劇痛,所以自殺的人都是最開始刀子插得很用力,但是感覺到痛楚之後,力量便小了很多。但是,從喬羽的傷口看,似乎是整個刀子一下全部插進了胸口。

第二天天一亮,陸明便離開了那座屋子,然後回到了林城。他並沒有直接去找關風,而是一個人在實驗室模擬了現場,並且仔細研究了喬羽的死和之前關風給他的卷宗,然後他又來到林城刑警學院,找到了喬羽生前的室友。原來,喬羽在出事前曾經一直在網上和一個人聊天,那個人的身份很神秘,不過喬羽似乎對他很信任。為了找到喬羽和那個神秘人之間的聊天記錄,陸明和喬羽的室友一起找到所有喬羽上過網的網吧,通過技術手段,終於還原了所有的聊天記錄。

關風看到那份聊天記錄的時候,心裏驚訝萬分,因為對方的IP地址赫然就是他們警察局的技術部。

“在喬羽出事後,這個IP地址還曾經和左明明聊過天。警察局的IP地址是專門加過密的,所以很少有人會查到。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一句,你們出了內鬼。這個內鬼可能是上帝之手的幫手,也許根本就是上帝之手。”

現在,關風還清晰地記得聽完陸明的話後,他的內心有多麽震撼。那個IP地址的使用者並不多,確定人選很容易,他隻是不願意相信這種事竟然會出現在自己身上。警察局裏的每個人都是他的戰友,都是他的好朋友,無論那個IP地址的使用者是誰,他都覺得無法接受。同時,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麽上帝之手可以輕而易舉地了解他們的動向,一次又一次成功犯罪。其實,這個想法早就有人想到過,周波就曾經懷疑過陳池,但是關風因為對陳池的信任疏忽了這一點,但是現在事實證明,當初周波的懷疑是對的,上帝之手就在他們身邊。

他是誰呢?

關風慢慢停住了車子。

4

對峙依然在繼續,解謎也在繼續。

對於上帝之手的第一個漏洞,陳池誰都沒有說,包括關風,這是他一個人的秘密,他說過要親自抓住上帝之手。

天龍魔方俱樂部老板孟天龍曾經對警察說過,上帝之手預訂房間的時候戴著一個麵具,看起來很神秘。當然,他不會讓別人看到他的樣子。漏洞就在這裏。陳池在現場看到孟天龍後發覺他是一個偽娘癖,從平常心理分析,很多偽娘癖都有同性戀傾向。一個冷漠神秘的男人來天龍魔方俱樂部預訂房間,作為老板的孟天龍一定非常好奇這個男人是誰。

陳池抓住了這個漏洞,他在所有人離開天龍魔方俱樂部後,找到了孟天龍,通過簡單的聊天便套取了他隱瞞下來的真相。

上帝之手離開天龍魔方俱樂部後,孟天龍第一時間跟了過去。他跟著上帝之手來到天龍俱樂部後麵,他看見上帝之手走進一個公廁,因為經常沒有人打理,所以那裏很少有人去。看見上帝之手走進公廁,孟天龍立刻追了過去。

他剛踏進公廁,便被一雙手掐住了脖子,他感覺那個人如同地獄裏爬出來的幽靈一樣,那一刻他甚至感覺到死亡的氣息侵入他的身體。當然,上帝之手並沒有殺他,隻是把他打暈了。

雖然孟天龍並沒有看見上帝之手的樣子,但是他聞到了上帝之手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種淡淡的巴斯消毒液的味道。

“這是你留下的第一個漏洞,你身上的味道,雖然你可能做了最大的努力去掩飾,但是依然無法避開一些敏感人的嗅覺。”陳池說。

“是嗎?我當初真應該殺了那個人妖。”上帝之手皺了皺眉頭,有些後悔當初自己的慈悲。

“你不會殺他的,因為你對他沒興趣,你真正的興趣是左明明。如果說之前的計劃幾乎完美的話,後麵的計劃就有些瑕疵了。警察和我發現了你留在現場的提示,左明明自然就被保護起來。顯然,這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內。前兩天,你什麽也沒做,而是在熬警察和左明明的耐心。直到第三天,你出現在左明明的QQ上,並且給他聽了一段關於程小雅的錄音。如果我猜得不錯,左明明的電腦早就被你裝上了木馬程序。”

“不錯,我想這些一定是程小雅告訴你的吧。我真沒想到,你和程小雅竟然談起了戀愛,人性這個東西真的很奇怪。本來我是想利用左明明把程小雅作為下一個目標的,可惜你和程小雅在一起,所以我不得不改變了計劃。如同你說的,因為計劃改變,自然就出現了瑕疵。”

“你真的是神通廣大,程小雅的那個錄音都能找到。你把這個錄音給左明明,激起他的情緒,然後和之前的王濤、白少傑一樣,你和左明明比起了他最擅長的遊戲。當然你知道隻要左明明在宿舍,你就沒有辦法下手。所以你和他約定去酷點網吧,並且讓他擺脫警察。就這樣,他中了你的圈套。“你把事先準備好的刀子裝在電腦顯示器下麵,那個機關已經被警局技術部破解,實在是一個很簡單的殺人方法。但是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麽左明明會沒有注意到刀子?”

“哈哈,其實很簡單,因為我先進入遊戲,然後撥通了他的電話,在我的指導下他找到遊戲的房間號和作戰模式,根本沒有時間去注意顯示器下麵的刀子。”

“不高明的手段,但是因為加上了你的心理知識,很順利。至於蘇雪嬌的死,則是你所有計劃裏最大的失敗。你找到了程小雅,通過威脅利誘讓她充當了你的殺手。你成功地在警察包圍圈裏進行了一場精彩的舞台殺人秀。也許真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和關風無意中在劇場遇到的兩個小孩竟然讓我們找到了你和這個世界唯一有聯係的地方。就連我都覺得如此精巧的計劃出現了這樣的紕漏,真是可惜。”陳池說著把目光落在寧曉婉身上。

“是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之前我帶著那兩個小孩去過那裏玩耍,也許他們根本不會偷跑到那裏去。我承認這點是我的疏忽。但是你覺得事實真的是你想的這樣嗎?”上帝之手忽然反問了一句。

“也許事實並不是我所想的這樣,因為我們都是人,我們有著誰也無法操控的感情,所以任何精密的計劃都不可能沒有一點瑕疵。鄭曉菲送給龍武的那個接吻豬,本來是愛情的留念,但是卻成了為他找出凶手的鑰匙。我實在很好奇,現場的東西你怎麽竟然拿回來,並且送給了寧曉婉?”

“這個真的是天意,那天我殺死龍武。等我回到這裏的時候才發現在和龍武爭執的時候,竟然把他的東西帶到了自己的口袋裏,就在我準備扔掉的時候,小婉看到了它,並且堅持要我送給她。無奈之下,我才把東西給了她。我知道這是一顆炸彈,曾經幾次想拿走,但是卻沒有合適的機會。唉!”說到這裏,上帝之手歎了口氣。

“你所做的一切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但是你疏忽了一點,所有事情即使你做得再冠冕堂皇,你依然是在犯罪。無論你說的這些理由多麽正當,也不該拿這麽多人的性命做賭注!”陳池搖了搖頭,語氣裏有一絲憂傷。

“你覺得他們都是無辜者,對嗎?現在我來告訴你另一麵,西方國家有七宗罪,分別是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貪食及色欲。同樣我們中國有十宗罪,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我們每個人都有罪。龍武的父母為他行賄,甚至還為了他的前途害過一個善良的女學生。王濤為了滿足自己的畫屍癖,曾經偷殺過多少流浪貓和流浪狗?白少傑為了得到一個魔方,寧可讓家裏的人借錢也買。蘇雪嬌對人冷漠,嫉妒他人。至於程小雅,為了自己的痛苦,可以答應我的要求殺死別人,這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不,你錯了。你疏忽了一點,這個社會是講究公正的,是法製社會,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為了你,多少警察不顧生死,日日夜夜奮鬥在一線,為的就是能夠尋找到案子的真相,每次案件的發生,對於警察來說,都是一次考驗,不僅僅是因為你再次作案了,而是他們覺得你的犯罪心理又一次升級了。他們除了要找出案子的真相,更希望的是拯救你,拯救你的靈魂。你自己錯了,徹底錯了。你說的一切都是借口,這個社會有它自己的體係,人們的罪與功過有評判的標準,輪不到你來審判。你以為你是誰?拋開這些虛偽的麵具吧,現在讓我揭開你的真麵目吧。”陳池怒聲打斷了上帝之手的話。

“好,現在我們坦誠相見。”上帝之手緩緩揭開了自己的麵具,露出一張俊朗的臉。他對陳池微笑著說:“我的真實姓名,叫秦歌。”

5

警察局技術部。

電腦屏幕上,數字在快速地跳動,一行行命令符號從眼前瞬間掠過。技術員小張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生怕一不留神錯過一個。關風坐在一邊,他知道這些就是整個警察局內部網的使用情況,隻要對方在警察局登陸網絡,就會找出詳細的日誌資料。

字符轉換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停住了,上麵是幾行詳細的日誌資料。小張把它們輸入到另一個軟件裏麵,很快整個警察局的內部機器全部出現在屏幕上,光標開始快速選擇,最後停在其中一個上麵。

“怎麽樣?這是誰的電腦?”關風緊張地問。

小張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著鼠標。

“你倒是說話呀!”關風有些急了,拍了一下桌子。

“真的要說?”小張抬起頭看著他。

“當然啊!”

“那個電腦是你的。”

“我的?”關風愣住了,“媽的,一定是他害怕暴露自己,所以用我的電腦。”

“不用急,關隊,我可以查出他是什麽時間登陸的,再配合局裏的監控錄像,就能確定他到底是誰。”小張說。

“監控錄像肯定沒有留下他的影子,隻能從時間上推算了。”關風擺了擺手,本來他以為很容易就能找到這個內鬼,可是現在又陷入了未知。

從小張手裏拿到時間表,關風便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顯然,對方既然敢在警察局犯罪,自然不會讓人抓到把柄。時間表上的那些時間都是一些不太會有人注意的時間,即使有人來,關風也記不清楚。

突然,桌子上的電話響了起來,關風拿起話筒放到耳邊,然後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是陳天保。”

“你好,有什麽事嗎?”關風有些意外。

“我想和你談談,關於陳池。現在方便嗎?”

“好,我去哪裏找你?”關風猶豫了一下,答應了他的請求。

“我在你們局對麵的陳記麵館。”

關風掛掉電話,向外麵走去。此時已是晚上十點多,但一些飯店依然沒有打烊。關風走出警局,輕車熟路地找到陳記麵館。這裏是他和同事經常來的地方,老板是一個地道的北方人,為人熱情,深受附近食客的喜歡。

剛走進麵館,老板就熱情地迎了上來,還沒等關風說話,老板便指了指前麵一個包間。關風這才想起來,這個麵館已經在這裏開了快二十年,老板也認識陳天保。他沒有說什麽,徑直向那個包間走去。

推開門,關風看見陳天保正在端著一杯水沉思,聽到門響,他轉過了頭。

“陳老師。”關風還是習慣喊他老師。

“很久沒人這樣喊我了。”陳天保自嘲地笑了笑,示意關風坐下。

“我知道陳池和你走得很近。”陳天保開門見山,“我也知道陳池有一定的推理能力,你是警察局的隊長,自然也不是一般人。但是,你們麵對的對手太過強大,你們根本無法應付。”

“這個我們知道,但是我們不能因為對手強大就退縮吧。”關風苦笑著說。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今天找你來,是想給你一些幫助。我不希望陳池有事,他是我的兒子。”陳天保的聲音有些沙啞。

“謝謝陳老師,不過我們馬上就能抓住上帝之手了。雖然現在我們還沒確定他到底是誰,但是他已經在我們的視線內了。”關風眼裏充滿自信。

“對於你們的偵破,我無法介入。你也知道,朱明一直對我心存芥蒂。今天我隻想給你一些關於上帝之手的資料,希望對你們有用。上帝之手,這是一個代號,確切地說是一個複仇的代號。他是一個心思縝密、頭腦冷靜、忍耐力非常強的人。他精通各種學科,尤其是犯罪心理,他曾經被杜德蒙教授認定為百年難遇的人才。”

“杜德蒙?你是指刑警學院的名譽院長杜德蒙教授?”關風不禁插了一句。

“是的,他也是我的老師。其實我和上帝之手在二十年前是最好的朋友,可惜因為一些事情,我們走了不同的人生道路。”陳天保點點頭。

“你認識上帝之手?”關風更加吃驚了。

“他叫肖光,死於二十年前。但是他卻並沒有死,九年前他死而複生,出現在林城,作了一起驚天大案。九年前,他從十八樓跳下去,然後失蹤了,但是現在他又出現了。他就像一個不死幽靈,讓我實在無法捉摸。”陳天保想起肖光的聲音,仿佛一個冰冷的刀子輕輕劃過皮膚。

“九年前的案子就是徐副局長遇害的那起綁架案?”關風心裏一動,脫口問道。

“不錯。這次的爆炸案也是他的傑作。不過我可以確定他有幫手,並且是一個年輕男人。”陳天保微微點了點頭。

“他難道真的是鬼嗎?身重兩槍,然後從十八樓跳下去竟然沒有死?”關風愣住了。

“當時我也很納悶,現在想來其實當初他之所以能夠逃生,我想一定是利用了那個建築樓的窗台,我記得那個建築樓的窗台外沿是比較長的,也許當時他根本沒有跳下去,隻是抓住窗沿,跳到了十七樓,然後從那裏離開了。”陳天保分析著肖光沒有死的原因。

“可是,他中了兩槍啊!”關風還是不太相信。

“他可以穿防彈衣,雖然那時候警務防彈衣並不多,但是我們在警校學過,很多東西可以抵抗子彈的衝擊的。”陳天保說道。

“他究竟想做什麽?他真是罪不可恕。”關風沒想到,上帝之手竟然做了這麽多案子,並且都是窮凶極惡的案子。

“他已經不再是人,從二十年前離開這個世界起,他已經變成了惡魔。他恨我,所以一直以來他都針對我,無論是九年前的案子還是現在。我離開警隊就是想忘記這段往事,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九年前他根本沒死。對於他和我的恩怨,我不想說什麽,但可是我不會讓他傷害陳池,我已經虧欠陳池太多了。”陳天保說著低下了頭。

“你放心,我們這次一定抓住他。不過我不明白,既然九年前他跳樓了,怎麽可能活過來呢?會不會現在的上帝之手不是他?”

“你和陳池之間也許是有些誤會,不過你們畢竟是父子,總會好起來的。”關風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對了,這裏有個東西,是關於九年前那件綁架案的證據。這個證據我尋找了九年,前幾天才拿到手。”陳天保說著從包裏拿出一個老式攝像機,放到了關風麵前。

“這是什麽?”關風盯著那個攝像機,心裏不禁動容。

“九年前發生綁架案的時候,在那個大樓的隔壁有一個DV愛好者正在拍風景。於是,整個案子過程拍了下來。這個人把這段珍貴的錄像留下來,直到三年前我才找到他,並且給了他一大筆錢,買下了這個帶子。上麵詳細拍攝了九年前綁架案的內幕,你有時間拿給朱局長看一下吧。看過這個錄像你就知道肖光對犯罪心理的理解能力有多高。”

“你是說他對犯罪心理理解能力很高?”關風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他似乎想起了什麽,急忙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