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死藥

蘇雨城隱瞞了一些話,原因很簡單,他害怕林若離會怪他。因為在他跟林若離來木蘭鎮之前曾經答應過她,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會告訴別人他們的事,尤其是關於秦朗的事。現在他之所以找警察幫忙,因為他實在沒有辦法了,林若離和秦朗失蹤了。蘇雨城找遍了木蘭鎮任何有可能的地方都沒有找到他們,雖然林若離在紙條裏麵留言讓他先離開,但是他還是不放心,尤其是那個秦朗他是個殺人犯。

對於蘇雨城的報案,孫偉和高成並沒有當回事。他們隻是簡單的替蘇雨城做了一個記錄,然後讓蘇雨城留下了聯係方式便讓他離開了。臨走的時候,蘇雨城還從背包裏麵拿出一張林若離的照片交給了高成。

蘇雨城走後,高成和孫偉重新回到了之前的討論中。除了最近木蘭鎮失蹤案以為,高成還特意向孫偉請教了一下木蘭祠的事情。因為之前葉紫娟是來這裏進行采訪任務,後來她在木蘭祠呆了一夜,回到南城後便自殺了。所以,這一次高成把木蘭祠當作最大的調查對象。

孫偉帶著高成來到警局的資料室,在那裏他拿出一張木蘭鎮的地圖和幾本資料。地圖上,整個木蘭鎮的情況清晰的展現在高成眼前,木蘭鎮是一個凸形城鎮,木蘭祠就在凸形的最前頭,這裏的民風很重,每年的三月,五月,九月,十二月都會舉行隆重的廟會。

高成順著地圖仔細端詳了一下,在木蘭祠的下麵是木蘭鎮的東城墓園,西邊則是一條河流。

“如果要去木蘭祠,必須經過這個墓園嗎?”高成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摩挲著。

“不錯,墓園旁邊以前有條大路,除非是廟會的時候,一般情況下不會開放的。”孫偉點點頭。

“我想去趟木蘭祠,你可以陪我去嗎?”高成頓了頓說道。

“可以,什麽時候?”

“現在。”高成沉聲說道。

天已經蒙蒙亮,微暗的光亮下,前麵的青林山顯得特別沉重,仿佛一個年邁的老人,靜靜等待死亡的降臨。地圖上沒有顯示東城墓園的北麵竟然靠著一座大山,從南麵的小路上去直達木蘭祠。車子是無法上去了,於是,高成和孫偉隻得徒步向上走去。沿著山腳的小路繞到山的南側,一條水泥路出現在眼前,迂回曲折,直通到前麵。

水泥路走到半山腰可以看見整個墓園的情況,密密麻麻的“白蘑菇”,一個挨一個的矗立在下麵的墓園裏。這種景象和山上麵的木蘭祠互相搭配,看上去如同將軍塚統領著一群將士一樣。確切地說,修建這個墓園的人不正是此意嗎?木蘭祠站在山頂,地下躺著她的軍士。

這個時候,東方露出了一絲魚白肚,晨曦微現,整個山林間飄**著一股淡淡的清新。天地間沉寂悄然,整個墓園莊嚴肅穆。走在這裏,你必須屏氣凝息,懷著兼備恭謹的心態,因為我們每個人最終都會有這一天,無論你走得多遠,始終都要回來,躺在這個沉寂肅穆的墓地裏麵。

終於,一座仿古建築出現在眼前,門樓上的三個字正是用草體寫的木蘭祠。兩邊的樹林草木顯然經常被人修理,顯得錯落有致,高雅大方。

“這裏有一個專門負責看守的工作人員,她是一個寡婦,這裏的人都叫她福嬸。”孫偉介紹著木蘭祠的情況,然後走到大門邊,用力敲了敲門。

幾分鍾後,門開了,一個大約五十多的女人從裏麵探出了頭,她應該就是福嬸,看到孫偉她有些驚訝,不過還是打開了門。

說明來意後,高成和孫偉走了進去。木蘭祠也終於以真實的姿態走進了高成的眼裏,一共五個屋子,主堂在中間,名叫木蘭殿,裏麵供奉著花木蘭的雕塑。雕塑旁邊還畫滿了手工畫,上麵是花木蘭從軍記以及在木蘭鎮作戰的故事。

“兩位警官,還沒吃飯吧?要不要一起吃啊!”福嬸端著兩碗稀飯走了進來。

“不用了……”

“好,謝謝你了啊!”高成打斷了孫偉的話,他伸手把福嬸手裏的飯接了過來,然後示意孫偉也接過去。

坐在木蘭殿旁邊的屋子裏,高成開始和福嬸聊起天來。從最初木蘭祠的建立到每年特定時期的廟會,最後高成引到了正題,“福嬸,你記不記得半年前有個女記者來這裏。她在這裏呆了一晚上,是來采訪花木蘭事跡的。”

“半年前,哦,記得,記得。你說的是小葉記著吧!”福嬸略微思索了幾秒,點頭說道。

“對,就是她。你能給我說下她來這裏後的一些情況嗎?”高成把手裏的碗放到了地上。

“好,其實我的記憶並不好,不過小葉記者的事情我記得非常清楚,因為那天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福嬸說著陷入了回憶中。

葉紫娟來到木蘭祠的時間正好是二月的最後一天,因為第二天木蘭祠要開始三月的第一天廟會,所以當時木蘭祠人比較多。接待葉紫娟的人正是福嬸,她對於這個外地人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特別是聽說她是記者後,福嬸更是把她當作上賓,因為木蘭祠一直都希望有媒體能給他們推介一下。

那天晚上,葉紫娟拿著一個記錄本和DV,聽著福嬸和其他人的介紹,時不時給他們拍幾個照片,並且在記錄本上寫幾行字。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多,福嬸和其他人才離開了。

三月的木蘭鎮,因為挨著大山,很多積雪還沒有融化。為了取暖,福嬸在葉紫娟的屋子裏麵放了一個暖爐。

半夜的時候,福嬸起來上廁所,經過葉紫娟的屋子時她想看看那個暖爐裏麵的炭還夠不夠,但是她敲了葉紫娟的門半天也沒見有人應。福嬸有些擔心便回屋裏拿出備用鑰匙打開了屋子的門,可是沒想到的是,葉紫娟竟然不在屋子裏。

就在福嬸關上門準備四處尋找的時候,葉紫娟回來了。她是從木蘭祠外麵回來的,當時她穿著一件紅色的大衣,看見福嬸她顯得有些神色匆匆。福嬸簡單問了幾句也沒有再說什麽。等到葉紫娟回到屋子後,福嬸走到了木蘭祠的大門,然後順著葉紫娟的腳印尋了過去。

福嬸講到這裏,突然停住了。

“那後來呢?”高成問道。

“後來,後來我下了山路,來到了東城墓園。”福嬸的眼睛裏陡然一驚,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驚悚的夜晚。

福嬸沿著葉紫娟的腳印來到了東城墓園,然後她看見一副詭異的畫麵,四個身穿古裝的人,他們抬著一個大紅轎子,前麵還有一個人提著一個燈籠。

“你說什麽?”高成愣住了,“四個人抬著轎子,前麵還有一個人領路?”

“是的,這種風俗我以前見過。是木蘭鎮的一種嫁女,不過是給死人嫁女的,所以又叫鬼嫁。木蘭鎮上的人對這種風俗很忌諱,如果遇見鬼嫁的,一定要轉過身體,避開眼睛,否則不出三日會有血光之災。當時我看到鬼嫁,便慌忙掉頭回去。我猜想著,小葉記者一定也是看到了鬼嫁。

第二天一大早,小葉記者便離開了木蘭祠。她走得很急,似乎有什麽急事要做一樣。我本來想問她昨天晚上的事情,但是她卻並不想多說什麽。”

“福嬸,你說的鬼嫁我怎麽不知道啊!”孫偉插了一句問道。

“你們這些外來的人,當然不知道。這個是木蘭鎮的一個風俗,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了。”福嬸說道。

2

車子是林城刑警隊隊長關風的,此刻他正和蘇雲在酒店討論案情進展。宋飛則是二話不說,把關風的車鑰匙拿走,開著車跑了出來。對於他這樣的舉動,關風並沒有多大反應,因為他早已經從高成嘴裏知道這個辦事奇怪,邏輯不正常的法醫警察宋飛。

這輛切諾基已經沿著林城的主要路線跑了兩圈,夜幕下的林城夜晚和其他城市一樣,燈光閃爍,恍若一朵綻放的花。宋飛以前下班的時候,很喜歡開著車慢慢在夜的街道上溜達。街兩邊的霓虹燈與步履從容的行人,還有眾多違章占道經營的商販在人行道上的吆喝聲,都能讓他感受到一種濃重的生活氣息。

宋飛的誌願是當一名警察,但是卻選擇了醫學。宋飛是一個性格嚴謹的人,他深深知道自己需要什麽樣的專業與選擇,所以在醫學裏麵他選擇了法醫學,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重新圓自己的警察夢。小時候,宋飛感覺警察簡直就是英雄,他們猶如神話故事裏麵的神仙一樣,保佑一方平安。但是現在,宋飛感覺警察並不是萬能的,他們有時候會比普通人更加無奈。

車子緩緩停了下來,這裏是林城的一條舊街道,因為距離市區偏遠,路燈都沒有。微弱的月光照下來,讓整個街道顯得詭異陰森。

宋飛以前聽爺爺說過,夜裏會有很多白天不能出現的東西,開始四處遊**。它們也許是些心懷鬼胎的人,夜晚出來尋找目標,危害人民,也許是一些早已經死去的鬼魂。所以,在夜晚,你不能提到它們的名字,否則讓它們聽到會來到你的身邊。所以,閻王會派夜叉和夜遊神來管理這些東西。

在聽完爺爺的話後,宋飛曾經一度懷疑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夜叉和夜遊神。甚至在上學的時候,每到夜晚,他都會守在窗戶邊希望能看到夜遊神的樣子。當然,很多年後他明白,其實所謂的夜叉和夜遊神就是警察,他們才是那些詭異陰險的壞人的克星。

打開車窗戶,夜風吹了進來。宋飛深深舒了口氣,他的眼前又想起依蘭的樣子。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她的背部皮膚全部變成了淡綠色?如果是皮膚病,為什麽依蘭身體正麵的皮膚正常呢?

似乎隻是一瞬間,宋飛明白了過來。依蘭的事情讓他悲傷沉淪,他甚至忘記了自己來林城的目的和任務。他發動起車子,掉頭向回開去。他發誓,一定要把依蘭的死調查清楚。然而在這樣情況下,唯一可以幫助他的人,隻有關風。

當宋飛推開酒店房間門的時候,關風和蘇雲正在因為一個細節問題爭論。對於宋飛的這種做法,蘇雲有些不高興,他想說但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於是便問了一句:“宋飛,我們在討論案情,你要不要一起來?”

宋飛沒有說話,把外套掛到門後麵,徑直坐到了他們中間。

“來,我們繼續。”關風看了看蘇雲說話了,“整個案情,我想你們高隊長一定已經進行了深入的分析。我就拿林城之前的不死族案件說吧,我的個人感覺不死族的案子隻是一個開頭,因為開始時沒有原因,最後結束的時候也是這樣。雖然我們抓住了那個老板,但是他根本不是案子的核心,那個逃走的黑衣人才是案子的關鍵。沒有抓住那個黑衣人,他完全可以到另一個城市找一個利欲熏心的老板東山再起。”

“關隊長,不死族案子裏麵的那個藥究竟是什麽?真的能讓人死而複生嗎?”宋飛忽然說話了。

“不是,其實那隻是一種麻痹心髒的藥物。就是讓人暫時出現死亡的特征,但是並沒有死。這個是省裏給的鑒定,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關風搖了搖頭。

“從醫學上講,所謂的死而複生藥物其實就是讓人吃掉讓心髒功能麻痹的麻醉藥物,等藥效過去後,之前被人誤為死去的人也就活了過來。”這一點,宋飛很清楚。看來省裏給出的鑒定結果很專業。

“是的,當時省裏的專家也是這麽說的。你們在這裏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說,我會全力支持你們的。你們也知道,最近這裏的醫院出了一點事,忙得我是焦頭爛額。下午的時候,那些家屬差點就鬧起來。”關風說著歎了口氣。

“他們該鬧,自己的親人出事了,卻得不到回應,放到誰的身上都是無法忍受的。”宋飛冷冷的拋出了一句話。

“你怎麽了?宋飛?”旁邊的蘇雲拉了他一下。

“宋警官說得很對,但是你別忘了,你也是一名警察。我們是維持社會秩序的,不是和老百姓一起胡鬧的。即使醫院的醫生真的犯了罪,我們也應該依照法律程序,而不是根據自己的意願去處理。如果那樣做的話,我們和那些沒有醫德的醫生不是一樣?”關風厲聲反駁了宋飛的話。

“對不起,我情緒有些不好,因為,因為那個受害人是我的一個朋友。”宋飛低下了頭,眼淚跟著落了下來。

“你說什麽?你的朋友?”旁邊的蘇雲呆住了。

“是我的前女友。”宋飛點點頭,擦了擦眼淚,“她死得很慘,我剛才去醫院看了看她。你們不知道她是一個多麽愛美的女孩,可是她卻在自己最不美麗的時候離開了。我想,她一定非常難過。”

關風和蘇雲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關隊長,我希望,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出殺害她的凶手。”宋飛抿著嘴唇,咬著牙齒說道。

“你放心,隻是,這個案子的確有些複雜。我也很頭疼。”關風皺了皺眉頭,歎了口氣。

“這個不是普通的醫療事故嗎?”蘇雲愣住了。

“不,這個案子很奇怪。事情其實很簡單,就是死者來醫院分娩,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麽當時負責手術的醫生在手術前給麻醉師一種新型麻醉藥,當麻醉師發現問題的時候,那個醫生已經不在手術室了。因為當時正好是晚上,醫院隻安排了那一個醫生,所以等另一個醫生趕到醫院的時候,死者已經不行了。死者家屬在第一時間報案,我們警察迅速找到了之前那個醫生的家裏。等我們撞開門進去的時候,卻發現那個醫生吊死在了家裏。這樣的案子簡直就是一個死案,我們根本不知道該找誰。所以一直卡在中間,醫院不出麵,死者家屬又不肯放手。”關風說道。

“手術的時候,麻醉師的藥物都是之前配置好的,怎麽那個麻醉師會聽從醫生的話,放著配好的麻醉藥不用,用新藥呢?”宋飛提出了疑問。

“這個當時我們也很奇怪,後來了解了一下,因為那個麻醉師最近有一個職稱評選,她需要那個醫生幫忙,所以才聽了醫生的話。”關風說道。

“那那種麻醉藥去哪了?你們有去化驗嗎?”宋飛問道。

“沒有,那種藥被那個醫生帶走了,沒有找到任何殘留的痕跡。我們本來打算從死者的身體上進行檢驗,但是卻遭到了家屬的阻攔。不過,這種檢驗方法不會有太大作用。”關風無奈的說道。

“原來依蘭身上的綠色皮膚是因為那種麻醉藥,那究竟是什麽藥呢?”宋飛皺緊了眉頭。

“你說什麽綠色皮膚?”關風看著他問道。

“哦,依蘭的屍體背部皮膚現在呈現淡綠色,我之前還一直納悶這是怎麽回事,現在看來是那種麻醉藥的作用。”宋飛解釋道。

“淡綠色,是不是呈螺旋狀?”關風的眼睛陡然一驚。

“你怎麽知道?”

“不死族的案子裏麵,所有的死者在複活前屍體背部顏色也是呈這種淡綠色的螺旋狀。”

“什麽?”宋飛和蘇雲對視了一眼,驚呆了。

3

鬼嫁在木蘭鎮有一段很長的曆史。大約在明朝崇禎年間,那時候這裏還不叫木蘭鎮。因為邊境戰亂,所以朝廷下令征兵打戰。為了報效國家,這裏很多年輕人離開家鄉,奔赴邊疆。戰爭是殘酷的,無數人為了國家和平獻出了年輕的生命。當一具具年輕的屍體被運回家鄉的時候,所有人都陷入了悲痛中。已經死去的男人中,有一些還沒有成家,於是便有了鬼嫁這一風俗。那個時候,隻要是能夠嫁給為國而死的戰士,是分外的榮譽。很多女子為了這種榮譽,投身嫁鬼。她們會在夜裏被一頂紅身白邊的轎子從家裏抬出來,然後送到丈夫的墳前,等到天亮的時候才能回家。

這種傳統一直到民國時期才悄然結束,因為當時有人利用這種風俗偷屍賣錢,再加上國家改製,所以木蘭鎮的長輩商議後取消了這種風俗。

福嬸也是在小時候聽她母親講過這種風俗,並沒有親眼見過。半年前的那個晚上,她也是第一次見,雖然很好奇,但是還是不敢看,因為那些恐怖詭異的傳說在她心裏是一個不可侵犯的信仰。

從木蘭祠離開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站在山頂上,俯身望去。山下的墓群像是一個個列隊整齊的戰士一樣站在那裏,清晨的山上,除了清新的空氣,此刻更多的是一種別樣的情懷。

高成和孫偉沿著山路徐徐下山,一夜的奔波讓他們有些勞累。雖然這一次沒有從木蘭祠找到葉紫娟自殺的原因,但是至少他們知道了一個細節,昨天晚上高成看到的那一行神秘人竟然是鬼嫁。既然木蘭鎮已經對這種風俗早已經取消,為什麽還會存在呢?還有那些人眨眼的功夫去了哪裏?這些疑問簡直就像一張巨大的網,深深的把高成困在其中。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走到墓園門口的時候,高成聽見裏麵傳來一個低沉的哭泣聲,似乎是一個老人在哭。他看了看孫偉,順著哭聲尋去。

那個老人仰麵躺在一個墓碑前,他隻是哀聲哭著,根本沒有感覺到有人走過來。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裏躺了多久,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死了,這個墓碑是屬於他的,他離開了人世,沒有感覺,沒有思想。

“他是李老漢,上次你來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他的女兒去城裏看病,結果被那個醫生欺負了,他便成這樣了。之前一直在木蘭祠,這是他女兒的墓碑。”孫偉輕聲說道。

高成看了看那個墓碑,上麵貼著一張女孩的照片,女孩的樣子眉清目秀,隻是嘴唇緊閉,耳朵微傾。高成皺了皺眉頭說:“她的女兒是不是聾啞人?”

“嘿,高隊,你真神了。你怎麽知道的?”孫偉叫了起來。

“照片上看到的,你看她的耳朵前傾,嘴唇緊閉,這個是聾啞人照相時最典型的表情與動作。我們走吧。”高成說著轉身向前走去。

走出墓園,太陽已經升了起來,陽光照下來,高成有些眼暈。他拿出煙,摸了半天卻沒有找到打火機。

“來,高隊。”孫偉拿出自己的打火機給他點著了。

高成用力吸了口,然後深深吐了口氣,此刻望著遠處,高成感覺自己的身體是真的不行了。離開南城已經一天了,宋飛和蘇雲早已經到了林城,也不知道他們那邊怎麽樣了。想到這裏,高成拿起手機撥出了宋飛的電話,電話響了幾聲,一直沒有人接。

回去的路上,孫偉開著車子。高成坐在副駕駛,望著車窗外的風景,不禁有一種莫名的傷感。這種傷感從他看到墓園的第一眼便從心底升騰起來。墓園本身就是一個悲傷的地方,那裏是死亡和眼淚的聚集,每個人來到這裏不是生命終結就是吊唁親人。

路麵開始變得平坦,兩邊的風景也從山木樹林變成了建築樓房。隻是路上不見一個行人,就連那些房子也看起來有些模糊,仿佛上麵蒙著一層霧氣。這種景象高成還是第一次見,不知道為什麽他甚至感覺眼前的這種景象有些奇怪,讓他想起墓園裏麵的那些墓地,冰冷詭異,帶著屬於死亡的氣息,撲麵而來。

就在高成疑惑的時候,車子突然緩緩地停了下來,旁邊的孫偉竟然趴在方向盤上睡著了。高成剛想喊他,前麵一個房子的門突然打開了,裏麵走出兩個人來,他們穿著黑色的風衣,頭上戴著同樣是黑色的帽子。

高成慌忙拍了拍孫偉,孫偉身體動了一下,抬起了頭,他的臉竟然是陰森森的白色,上麵的肉一塊一塊往下麵掉,眼睛裏流出黑色的血。

啊,高成身體悚然一驚,愣在了那裏。這個時候,一隻手猛地從外麵穿過車窗伸了進來,一下扼住了他的脖子,然後一個人貼了過來,陰測測的說道:“高隊長,你不是在找我嗎?”

高成打了個哆嗦,叫了起來,身體重重地撞到車門上。

車子刹住了車,孫偉一下扶住了他:“高隊,怎麽了?”

高成這才回過了神,自己竟然做了一個噩夢,他搖了搖頭說:“沒事,沒事。”

孫偉重新發動了車子,然後向前開去。高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望了望外麵,這裏已經是木蘭鎮的街市,此刻小商販們正在擺攤就位,準備一天的生意,街上人群也開始多了起來。之前夢裏的蕭條與灰色,讓高成感覺一種巨大的反差感,讓他更有一種找出真相,揭開一切謎團的衝動。先前的疲憊與困乏頃刻間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用不完的衝勁和力量。

回到局裏,高成看見其他警察已經開始在忙碌。看見孫偉和高成,昨天隨他們一起回來的警察拿著一份報告走了過來:“這是對那個轎子的檢查,我們發現了一個人的指紋,是,是王敏的。”

“你說什麽?”孫偉登時愣住了。

高成也有些驚訝,他接過那份指紋報告仔細核對了一下,如果說昨天晚上那個穿著新娘服裝的女孩就是王敏,那麽這三起看似詭異離奇的失蹤案其實有著非比尋常的背後陰謀。

“我們再去一次那個墳場,我想那裏應該有我們要找的東西。”高成思索了一下,回頭對孫偉說道。

4

林城的法醫科坐落在警察局的後麵,這裏以前是警察局的宿舍樓,後來宿舍樓搬走後,為了節儉成本,經過改良把這裏建成了法醫科。樓前種滿了四季青,前麵還有一個小操場,操場上有籃球架,乒乓球台,看得出來之前這裏的人們業餘生活挺豐富。

宋飛和蘇雲跟著關風往樓上走去,這裏的樓梯有些年代久遠,有的都已經破裂,走廊裏麵的聲控燈也沒有反應,大白天都感覺陰森森的。

拐過一個彎,宋飛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福爾馬林彌散的氣味。宋飛四處看了看,隨著氣味的濃重他能感覺出前麵一個房間就是法醫科的停屍房。在停屍房的右邊還有一個房間,不用說,一定就是林城警局的法醫實驗室。

果然,關風走到那個房間門前停了下來,然後敲了敲門。很快,門開了,一個身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女孩從裏麵探出了頭,看見關風和後麵的宋飛,蘇雲。她嘻嘻一笑說:“關隊,你帶外人來這裏可是觸犯紀律的。”

“我是南城法醫科的宋飛,這是我的助手蘇雲。大家都是同行,又是為人民服務,關隊長哪觸犯紀律了?”宋飛接口說道。

“呀嗬,真厲害,到底是南城來的。我又沒說不讓你們進來,切。”那女孩白了宋飛一眼,轉頭向裏麵走去。

關風拍了拍宋飛,嗬嗬一笑:“我們法醫科的美女小辣椒,黃小鳳。”

宋飛沒有說話,跟著關風走了進去。

在關風的幫助下,黃小鳳很快把之前不死族裏麵的案子記錄文件找了出來,上麵除了詳細的現場記錄外,還有很多照片。經過證實,當初不死族的被害者背部皮膚是淡綠色,和宋飛之前在杜依蘭身上看到的顏色一模一樣。

如果說這種藥物的確可以讓人短時間麻痹心髒,那麽杜依蘭是不是並沒有死?這種想法立刻衝進了宋飛的腦子裏,讓他的心莫名的顫抖起來。

“真沒想到,小辣椒你竟然還留著這些資料。”關風讚許的看著黃小鳳。

“我也是好奇,當初我就不明白是什麽藥可以讓人死而複生啊!所以便拷貝了一份,沒事在這裏研究。我給你們看點東西。”黃小鳳說著從旁邊的櫃子裏麵拿出一個容器,裏麵有一些黃色的**。

“這個就是當初不死藥的一部分溶解物,裏麵有很多怪異的成分。我查了很多資料,總算找到一些眉目。其實,這個藥物的原型還是來自南城。”黃小鳳說著看了宋飛一眼。

“南城?”蘇雲愣住了。

“確切地說,是和南城之前發生的一些案件有關。南城之前有過一個梅花社的案子,裏麵的罪犯用的一種催眠劑是從一種花上麵提煉出來的,這個藥物裏麵其實就是那種花的植物油。可以使人短時間失去生命體征,造成假死。等到藥效過去後,便會醒過來。但是身上會出現部分綠色皮膚。”

黃小鳳的話剛說完,關風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走到一邊,接通了電話。

宋飛則拿起那個藥瓶仔細端詳起來,然後拿起旁邊的鑷子和取藥管,在一邊做起了研究,相信每個學醫的人都會對這種神奇的藥物懷有好奇之心。

“好,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關風掛掉電話,轉過了頭說,“宋飛,你跟我去趟醫院吧,杜依蘭的屍體不見了。”

“什麽?”宋飛身體一顫,幾乎僵在了原地。

“剛才醫院院長給我打電話,現在死者家屬幾乎要把醫院推平了,我們得馬上過去。”關風一臉深沉的說道。

林城第一人民醫院門口,此刻成為整個林城的焦點。杜依蘭的家屬找來了很多人來幫忙討伐醫院,隨他們一起來的還有當地以及省城的一些媒體。這樣的聲勢足以讓整個林城為之震顫。

關風帶著宋飛和蘇雲從林城第一人民醫院的後門走了進去,在院長辦公室他們見到了焦急徘徊的院長。讓宋飛和蘇雲沒想到的是,林城第一人民醫院的院長廖坤竟然是他們在林城火車站救治的那個老人。

“真沒想到,真沒想到啊!”廖坤拉著宋飛的手,一臉感激的說道。

“先說正事,屍體怎麽會不見了?”關風問道。

廖坤歎了口氣,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講起了事情的緣由。

屍體失蹤是今天早上發現的,負責來這裏接班的工作人員發現停屍房的值班室沒有人,於是便去停屍房看了一眼,結果發現本來應該躺在裏麵的屍體竟然不見了。最讓人意外的是,在停屍房的地板上有一排綠色的腳印,一直從停屍房走到外麵。現場看來,就像是那個屍體自己活了起來,然後走出了停屍房。

發現這一點,那個工作人員不敢懈怠,慌忙聯係了學校領導。然後大家來這裏進行尋找,發現除了屍體不見以外,昨天在這裏值班的老更也不見了。後來,這個消息不知道怎麽回事傳到了死者家屬的耳朵裏,於是他們一大早便趕過來要人。

老更也失蹤了?宋飛愣住了,昨天晚上他和小美曾經去過停屍房,當時老更還在,後來有人來了,宋飛和小美便離開了。想到這裏,他看著廖坤說:“廖院長,你們醫院有一個叫小美的護士嗎?她住在醫院前麵的景美小區。”

“你是說周小美吧,我知道這個人。怎麽,宋警官認識她?”廖坤點點頭說。

“是的,我們昨天認識的,並且昨天晚上我們還去過停屍房。這個屍體失蹤案有些奇怪,你能不能把她喊來,我有些話想問她。”宋飛說道。

廖坤同意了宋飛的要求,他走到電話邊撥了一個號碼,讓他們找一下周小美。

“你昨天來醫院了?”旁邊的蘇雲聽完宋飛的話,輕輕拉了他一下。

“是的,我來看依蘭。”宋飛點頭說道。

“看來杜依蘭十有八九已經複活了,她身上用的藥很有可能就是當初不死族案件裏麵的藥。可是杜依蘭是個孕婦,並且已經到了分娩期,這似乎有些不符合邏輯啊!”關風說道。

“不錯,昨天晚上我見過依蘭的屍體,她的肚子隆著,胎兒還在肚子裏。如果那種藥可以麻痹依蘭的心髒,她的孩子也已經胎死腹中了。”宋飛很讚同關風的話。

“好的,我知道了。”這個時候,廖坤掛掉了電話,他抬了抬頭說,“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周小美沒來上班,他們護士長去景美小區找過,周小美不在家。物業說昨天晚上周小美並沒有回去。”

“周小美也失蹤了?”宋飛登時愣住了。

5

蘇雨城是在半夜醒過來的,仿佛是聽到一個敲門聲,又像是在夢裏聽見一個炸雷聲。時間是淩晨三點半,距離他去木蘭鎮派出所報警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本來他希望可以借助警察的幫忙能找到林若離和秦朗,但是在木蘭鎮派出所,他看到那個孫偉的樣子以及後來他們處理的方式,蘇雨城對警察徹底沒希望了。

房間裏亮著燈,也許是因為林若離的失蹤讓蘇雨城心裏搖擺不安吧。他坐起來發了會愣,然後走到衛生間洗了把臉。

林若離和秦朗已經失蹤了一天一夜,他們就像一條魚竄進了河裏,根本沒有一絲痕跡。唯一的線索便是那張紙條,也許他們現在已經離開了木蘭鎮,可是蘇雨城的心裏一直隱隱不安,他感覺林若離還在木蘭鎮,並且他們現在正處在危險中。

從在學校外麵第一次見到林若離,到後來接二連三的交集,蘇雨城感覺自己已經徹底喜歡上這個女孩。可是,蘇雨城知道,林若離喜歡的人是秦朗。那個秦朗不是好人,警察的通緝犯。在警察局的時候,蘇雨城曾經想幾次把秦朗的事情說出來,但是他又怕警察抓住秦朗後林若離從此永遠不再原諒自己。

“滴滴,滴滴”,突然,床頭的手機響了,是短信的聲音。蘇雨城拿起毛巾擦了擦臉,然後走了出去。

打開手機,蘇雨城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短信是林若離發的,上麵隻有一句話:“快來救我。”

蘇雨城慌忙找到林若離的電話,電話撥出去的時候他又掛掉了電話。林若離現在一定處在危險中,否則她也不會發短信。於是,蘇雨城給林若離回了條短信,他問她在哪裏。

果然,片刻後,林若離的短信回了過來:“我們在娘娘廟下麵,地道口在娘娘廟的泥塑後麵。”

看到這裏,蘇雨城收起手機向房間外麵走去,他下樓問了一下老板娘娘廟的位置,然後攔了輛出租車。

“怎麽這麽晚去娘娘廟啊!”出租車司機奇怪地看著他。

“問那麽多幹什麽。”蘇雨城氣急敗壞地瞪了那個司機一眼,然後他找到之前記下來高成的電話,但是電話裏卻一直傳來一個冰冷的女聲,你好,你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蘇雨城仔細看了一下電話號碼才發現自己少記了一位數。

車子在夜色中離開了木蘭鎮的街市,兩邊的路燈也開始慢慢變得稀少。剛才旅社老板告訴蘇雨城,娘娘廟在木蘭鎮的西側,屬於郊區,那裏挨著木蘭鎮的火葬場,平常人很少。隻有到特定的黃道吉日才會有人去。但是,蘇雨城管不了那麽多,他隻希望能快點到娘娘廟,把林若離救出來。

終於,車子停了下來,前麵是一座廟宇建築,在黑暗中看起來鬼魅森然。

“我說兄弟,你這麽晚來這裏做什麽?”那個司機接過蘇雨城遞過來的錢問道。

“哦,我有點事,謝謝你啊!師傅。”蘇雨城打開車門向外麵走去。

出租車掉頭離開了,整個世界一片黑暗。蘇雨城走近娘娘廟才發現,這就是個普通的廟宇,大門咧著一條縫,像是一張血盆大口一樣,陰測測的等著靠近它的人。蘇雨城從包裏拿出一根電棒,然後慢慢的走了進去。

推開廟宇大殿的門,蘇雨城聞到一股濃重的檀香味,中間是一個神像,神像的下方點著兩根巨大的蠟燭,蠟燭的光亮把整個大殿照得通亮。旁邊有個小廂房,想必是守廟的人的住所,此刻那裏一片漆黑。蘇雨城為了避免驚動裏麵的人,他躡著手腳走到了那個神像的後麵,然後四處尋找了一下,終於在後麵的一個角落找到了一個遮掩起來的暗道口。

“嗡嗡,嗡嗡”,這個時候,蘇雨城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一看,依然是林若離發來的短信,你來了嗎?快點,快點來救我。

蘇雨城沒有回短信,他把手機收起來,彎腰鑽了進去。

暗道似乎是向前綿延,蘇雨城感覺有一股莫名的壓抑感,他的個子有些高,所以不得不彎著腰,這樣的行走讓他感覺很累。大約走了二十多分鍾,他實在受不了了,於是便停下來歇息。

這個時候,他聽見前麵傳來幾個腳步聲,並且還有一道亮光從前麵晃過來。蘇雨城心裏一急,左右拍打了一下暗道的周邊牆壁,忽然他的身體一傾,栽進了裏麵,重心一失,蘇雨城的身體開始往下麵滾落下去,最後,重重地撞在了一個東西上麵,然後蘇雨城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