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無法抵達的愛,悲傷地蛻變成了喜歡

新郎新娘一桌一桌地過來敬酒,伴郎和伴娘在左右。遠遠地看著任遠過來,她有些緊張,看了尤薇薇一眼,她正在剝蝦。

走近的時候,姚偉正巧站在梅小清身邊,一桌人都舉著杯子站起來,任遠在姚偉的旁邊。

“新娘這麽漂亮,姚偉你是怎麽追到的呀?”薑豔起哄著說。

嬌小玲瓏的新娘臉微微地紅了,羞澀一笑:“其實是我追的他。”

“說來聽聽”,眾人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

新娘深深地望了姚偉一眼,微笑著敘述起來:“認識姚偉是大二,我抱著一本書穿過操場的時候,感覺到我的發絲突然被扯了一下,驀然抬頭的時候看到姚偉朝我揮手,別動!但,我的心,就微微地動了。姚偉的魚鉤勾住了我的頭發。我總覺得這是一種奇妙的緣分。為什麽不是早一秒也不是晚一秒呢?是我走到那個位置的時候,然後撞到了他的魚鉤。”

“大二的每個星期四的下午,我都會和好朋友夏千去學校的操場參加釣魚社的活動,整整三個月的時間,我們都是重複一個動作,怎麽把魚線拋得又穩又遠。那個時候,我和夏千隔著一段的距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其實我的目光是落在不遠處的姚偉身上。有時,姚偉會走到我的身邊來,幫我糾正手的動作,或者幫我調整魚竿。他的個子高,瘦,穿淡色的襯衫,我的心便撲通撲通跳得厲害,然後悄悄挪一步腳,讓腳下的兩個影子貼得更緊些。那時候,我知道姚偉在一家書店裏打工,所以我總是去那裏買書,而且挑了他快下班的時間去,這個時間他正好要回學校,所以我們可以一人騎一輛單車穿行在微溫的黃昏裏。有時候我會稍微慢一點,會看風把他的襯衣吹得鼓起來,很有感覺。”

“我去跟姚偉說釣魚社應該有自己的社服,姚偉點點頭,挺不錯的。我終於有了和姚偉的合影,我很喜歡他,喜歡到了會把他的聲音錄下來,夜裏一遍一遍地聽,喜歡到了用所有的錢買一根讓他喜歡的魚竿,喜歡到了每天給他送自己親手做的餅幹,看著他咬一口的時候,心就騰開出花朵來。後來,我終於告訴他了……”

聽著新娘細細地敘述,梅小清的心裏湧上一股暖意。原來不是所有的暗戀都隻能是“暗藏”的心事,還可以這樣主動,這樣的積極。但也許她的性格永遠都是這樣優柔寡斷,這樣停駐不前,然後真的自暴自棄。

“怎麽不喝酒?”看著梅小清杯裏的飲料,姚偉不滿地說:“今天哥們結婚,兄弟姐妹都必須要喝酒,還要一醉方休!”

梅小清平日裏也不是滴酒不沾,這個時候拒絕倒顯得做作了,幹脆仰頭把杯子裏的可樂喝盡,準備找白酒的時候,任遠接過了她的杯子,國窖1573,52度的白酒。她看著他倒了小半杯,接過來的時候,手指與手指不經意地觸碰,有火花在心裏滋了一下。

姚偉是誰都不放過,又逼著林一把飲料倒掉,換白酒。

“一會兒還要開車,真不能喝。”林一笑著推辭。

“你的酒量我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沒少喝多了,結婚了倒轉向了。哈哈,那時候下了晚自習,找地方吃燒烤喝酒,然後跟我說……”姚偉賣著關子。

林一打著哈哈,掃了羅君亦一眼:“是要爆隱私?那我也有的說。”

“什麽隱私,說來聽聽?”薑豔感興趣地問。

“真要說?”林一促狹地看了新娘一樣,再看看姚偉。

“早就交代了!也沒啥事……還是得喝酒!”姚偉轉移著話題:“誰不曾年輕過呀,都是些陳年往事了,不提也罷。”

“對了,周傳祥今天有事來不了,說是下次補上喝酒的事。”楊大磊笑著說。

“哈哈,說起他來,我總是想起高中時候關於他最經典的一件事。”林一停頓了一下,然後慢悠悠地說:“有天夜裏,我們都還在寢室裏看書,一會兒聽到這小子迷迷糊糊地說夢話,王娟,我喜歡你。太搞笑了,我們才知道原來他暗戀王娟,把他弄醒後問他夢到什麽,打死都不承認!”

“後來他們談了,大學裏有過一段,又分手了。挺可惜的。不過王娟是班上最受歡迎的女生,很多的人喜歡,陳淳,聽說你也暗戀她?”

陳淳趕緊撇清:“不是她。”

眾人抓到他語句裏的漏洞:“那是誰?說,反正都過這麽多年了,也沒關係了。”

“也沒什麽好隱瞞的,班上肯定很多人知道。是蘇羽。”陳淳撓了撓頭:“你們這幫人,到底在爆誰的隱私?話說高中時候最受歡迎的應該是任遠吧,在座的女生是不是都暗戀過他?”

其實隻是隨意地扯開話題,但梅小清的心裏咯噔一下,就好像問一個醉酒的人你喝醉了沒有,他肯定就會說沒醉一樣。梅小清突然地說:“我沒有!”語氣又快又急,辯解得很突兀,然後她看到了任遠的目光,懊惱得幾乎要把舌頭吞下去。他的目光冷冷的,就好像說:你真無聊。又好像說:神經,誰在意。

她滿腦子渾濁混亂,陽光仿佛被連根拔起,黑暗從四麵八方湧來。一句抬舉任遠的話,誰也不在意,這樣的否定是想要竭力地撇清關係嗎?是想要證明自己的與眾不同嗎?還是想要在任遠的麵前維護自己一向清冷的樣子?

空氣怔怔地,好在尤薇薇及時地轉移著話題:“我也自爆個隱私吧,陳淳,其實那時候我暗戀你來著。”

眾人大笑起來,起哄著:“那還不喝杯交杯酒,為未了的情緣。”

尤薇薇也不推辭,大大方方地走到陳淳的麵前,在喧鬧裏和陳淳手繞過手地喝了交杯酒。氣氛一下活絡起來,就連開始說不喝酒的林一也跟姚偉連喝了三杯,又被其他人連灌著。梅小清和大家一起喝了手上那杯烈酒,從喉嚨處咽下去的時候,辛辣把胸腔默默地撕開。她緩緩起身,她需要一個地方,安靜的地方讓自己渾濁的思維靜下來。她對自己太失望了,她無比討厭現在的自己,無比憎惡現在的自己。

她甚至想把自己的臉揭下來,看看最真實的自己,是怎樣一副模樣。

走出宴會大廳,走到安全通道,推開門,坐到台階上的時候,覺得胸口猶如白雪覆蓋一樣,冷得刺骨。不是十八歲的梅小清,不是二十一歲的梅小清,是二十八歲的梅小清,為什麽年紀在長,在麵對任遠的事上,永遠都是這樣橫七豎八地呢?

她想起一個讀者的來信,她問她常常給周圍人帶來尷尬,要如何調節情緒?她對那個姑娘說,想要調節情緒,就去超市捏捏方便麵。純粹是插科打諢的回答,但現在,現在的她,很想要這樣做!

真的假的,誰又在意呢?就算她什麽也不說,也當是對任遠的一種表白。

喜歡你的。

喜歡了很久。

喜歡得很辛苦。

喜歡到了不知道怎麽放棄,是一種慣性,是一種潛滋暗長的感覺。

其實也有做些事的。

在無人的教室裏,為任遠整理抽屜,便是一件。他的抽屜有著男生一慣的淩亂,書角一頁一頁地卷著角邊,折出很多痕跡。大書放在小書上。作業本穿插在裏麵,還有課外書、鋼筆、字典、文具盒、碎紙張……

尤薇薇站在教室的門口幫她把風,她知道她這個愚蠢的行為,也由了她。原來好朋友就是一邊勸著你別做傻事,又一邊縱容著你,原諒著你。

如果有同學從走廊裏走來,尤薇薇就會很大聲地跟他(她)打招呼,梅小清便迅速地合上抽屜,然後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情緒帶著小小的雀躍和歡喜,會嚇他一跳的吧,會猜來猜去是誰做的呢?不過喜歡他的女生那麽多,他是不會猜到是她的。

他用的是淺藍色的墨水,字跡清秀蒼勁,在書本上,在作業本裏,到處都是,每一行的字跡都平整幹淨,她會把書本端起來,深深地嗅一下,把那種書頁清爽的氣息吸進肺裏去——那是離心髒最近的位置。

從二樓的窗戶可以看到樹影斑駁,明晃晃的讓人迷炫的光斜斜地投影進來,透過玻璃窗的邊框,被隔得一隅一隅,那些在光亮裏被放大的塵埃,像水母一樣,沉沉浮浮。一排又一排的書桌,塗著咖啡色的油漆,是用過很久所以顯得舊了,每個桌麵上幾乎都堆了書或者作業本。很安靜,黑板上有一些罅隙,上麵還有沒有擦的語文課要點,後麵的板報上五彩斑斕,都是些名言警句,哲文詩歌,用彩色的粉筆勾勒出漂亮的花邊,在牆角處有簸箕,有幾把歪歪扭扭的掃把,講台上放著沒人認領的試卷,不知是不是故意忘記寫名字,這些微小的部分她也注意到了。或者,她還看到了自己,看到她眉梢上那種淘氣,看到她小小麵孔上,清冷卻又奕奕的情緒,以及自己形銷骨立的鎖骨。齊耳的短發,平整的劉海,眉毛應該是五官裏生得最好的,又濃又黑,在眉峰的時候有小小的弧度,眼睛、鼻子、嘴唇,還有臉型都沒有什麽可圈可點之處,身材沒有完全地長開,像一枚小小的,小豆芽。本來就是已經很普通的長相,很普通的身材,卻又是緊緊把自己包裹的個性,就像是有無形的殼,把自己蓋了起來。

是與任遠很接近的東西。她把每一本書都拿出來,撫平所有的褶皺,然後又一本一本地歸類,每一個動作都很緩慢,就好像是一個慢鏡頭,把本來幾秒就可以做好的事延伸起來——坐在想念他的時光裏,感受愛戀如花,一束,一束地開著。

嗬,其實也不是那麽苦澀。

一格一格地擺好,側著頭,認真地看一看,若是有差錯再重來一次,不能漏掉一個不好的地方,所有能想到的,最有利於他的都想到了。

長久地凝視,然後合上抽屜。

開始細細地擦他的桌麵,木質的舊的書桌不知被多少人用過,上麵有各種鋼筆字的痕跡,即使墨汁擦掉,那種油漆被踩過的痕跡卻依然存在。有英文單詞,有陌生的名字,還有用圓規在桌麵上畫的圓,以及一些塗鴉。梅小清一點一點地揩著,把能擦掉的全擦掉,頭垂得低低的,一縷頭發散落下來,臉微微地有些紅,有時會抬頭看看站在門口的尤薇薇。

尤薇薇的目光裏有很複雜的東西,無奈、同情、不屑……有時候她真的很想拿一根棍子一頭敲昏掉梅小清,看能不能讓她選擇性失憶,結束掉這種無謂的行為。

“你知道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什麽嗎?”尤薇薇問。

“是明明喜歡,卻不能告訴他?”

“是馬上要考試了,別人在複習,而我們卻在預習!”尤薇薇認真地說。

梅小清一下就笑了。

“這不是玩笑話,這是你們的差距。隻有三種可能,一是你去表白然後被拒絕,第二種是你不表白但他察覺然後被拒絕,第三種是不管你怎麽做都會被拒絕。”

“我沒有想過要讓他知道。”梅小清氣餒。

“既然這是你想做的事,我不會阻止,但我不希望你因為他不喜歡你這件事而不開心,而受傷。你現在做的,我們就當成是一種暗戀的曆程,過程是這樣,但結果,不重要。”她苦口婆心。

“我知道了,而且,我並沒有想過結果。”她幽幽地說,但心裏好像被撒了一把碎玻璃。

這樣的談話常常都有,每每都是以梅小清的一句“我知道了”做結束。

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

暗戀就是一個人的自言自語,不需要被聽到。

那麽,她可以伏在他的書桌上,臉貼在冰冷的有劃痕的板麵上,對著一抽屜的書,對著板麵下那個裝滿書的抽屜絮絮地說話。這裏便是她的樹洞了,她的睫毛上有霧水一樣的東西,抖動的時候,顫顫地,顫顫地。

整理書桌後,她的情緒會變得格外的好。她跟尤薇薇走在回家的路上,踢踢踏踏地拖著步子,她們會追逐,會打鬧,書包在背上一搭一搭的,陽光清澈。

原來。暗戀就是心裏的那株櫻花樹,空前絕後地盛放,就算凋零,也有著淒然的美。

“不舒服?”聽到聲音的時候,梅小清的心裏滕然了一下,但她沒有抬頭,沒有站起來。她坐在婚禮酒店的安全通道裏,坐在冰涼的階梯上,她抱著自己的膝蓋,不斷地自我拷問。

這把聲音很平,帶著磁性。她不敢動,怕動一下,這個場景就會被打破,下一次發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任遠。他是覺察到她的異樣,所以才跟了出來?

她要跟他解釋。也許酒精給她平添了勇氣,她想要對他**出一切來,十年來,她對他有怎樣的情深,有怎樣的難以忘懷。就算是被拒絕,那也就認了,她不能當膽小鬼,不能做鴕鳥。

你知道你的抽屜是誰替你收拾的嗎?

隻是一句,就明朗了。

剛才的酒席上,不是也有人承認了暗戀嗎?這麽多年過去了,這些話也不用藏著掖著了,開玩笑一樣地說出來就好。對,就是這樣,梅小清,你可以做到的。

抬起頭來,轉身,穩住呼吸,然後直視對方——是個陌生的男子。不管他長得怎樣,高矮胖瘦如何,他隻是有著和任遠相似的聲音,但他的的確確不是任遠。

“是喝醉了吧?”對方好意地問。

她依然怔怔地,剛才的那種衝動和勇氣像傍晚時候的退潮一樣,海浪迅速地退回到海裏去。

“我是新娘的表哥,婚禮很熱鬧吧?你呢?是新娘的朋友還是新郎那邊的?”他繼續地問著,想要用自己的熱情化解掉陌生的尷尬。

“我是新郎的高中同學。”梅小清終於覺察出自己的不禮貌帶給對方的壓力,強迫著回答了一句。失望,很失望。又自嘲地笑笑,任遠又怎麽會注意到她呢?她什麽時候變得對自己如此期待了?她工作,她戀愛,或者她嫁人,跟他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吧!

“是同學呀!”對方在回答裏被鼓舞了一下,寒暄地說:“同學感情是最難得的,單純,純粹,而且還持續了這麽多年……你是不是喝醉了?”

“有點。”她自嘲地笑了笑。

“我讓服務員給你倒杯茶,或者去樓上棋牌室休息一下?”他的聲音讓她有些時空交錯的感覺。兩個人的聲音怎麽可以這樣像。

“不用,我朋友還在裏麵。”梅小清站起來,腳下有點軟,一下沒站起來,這樣的表現更像是喝醉了。她再次自嘲地笑笑:“謝謝。”

走進婚宴大廳的時候,人已經走了大半,隻有幾桌還熱鬧地拚著酒。而同學的那一桌,任遠正好坐在她的座位上,他的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襯衣被卷到肘部,陳淳站起來,端著酒杯在說著什麽,尤薇薇轉過身,注意到了梅小清:“去哪裏了?”

“接了個電話。”她隨意地撒了個謊。

“加個凳子。”尤薇薇揚聲對服務員說,又握了握梅小清的手臂,她給她一個“不用擔心”的笑容。

任遠挪了挪椅子,空出一個位置來,服務員就把椅子加在了那裏。

“梅小清念書的時候作文就是好的。”陳淳突然地說。也許正好他們的話題結束掉,而梅小清又才出現,所以大家把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

“就是,作文常常被李老師當範文。”楊大磊也說:“不過梅小清現在的工作倒是跟她很適合,不像我,明明學的電子信息管理,現在卻在做銷售。”

“我是學財會的,現在做的工作是助理秘書,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你們都比我好,臨床醫學畢業想做醫生的,現在卻是當了老師。”

一番的討論,七嘴八舌地說著現實和理想之間的差距。話題的結論還是:“梅小清,就數你最好了,把興趣愛好帶到了工作裏。”

“其實那時候的作文也一般,現在的工作也就是份工作而已。”梅小清苦澀地笑了笑。

“還獲得過獎吧。”任遠側過身說:“好像是個征文比賽。”

梅小清下意識地點點頭。確實有這樣的一次征文比賽,試著投了篇文章過去,後來發來了證書,是三等獎。所有的成績裏,語文算是好些的,隻有在評講作文的時候,晦澀的內心會被陽光透進來,那是一個少女僅有的覺得驕傲的部分。

“不過還是任遠最出色!”話題又轉移到任遠那裏,大家開始問作為外交官的一些經曆,間隙,每個人都來給他敬酒,他永遠都是眾星捧月的主角。

“要少喝一些。”一雙纖細的手自然地落到任遠的肩膀上,淡淡的清香如空穀幽蘭。這是她們第二次見麵了,第一次她坐在任遠的車裏。在任遠幫梅小清處理整個事故的過程中,她始終都沒有下車,那是怎樣一種信賴和信任?她隻用靜靜地坐在那裏,不管他在做什麽,不顧他與怎樣的人在接觸,他都沒有讓她覺得不妥不安的地方。這樣想的時候,她對她有了更多的一些好感,何況是真正的美,大氣,不自傲,白皙的鵝蛋臉,大眼,明亮的笑容更是襯得她衣香鬢影。她這樣安寧的性格,才可以在他的世界裏與他並駕齊驅。

任遠抬頭笑了一下,介紹:“夏晴。”

梅小清的心裏晃**了一下。不是高中時他喜歡的蘇羽,不是大學時的女友莫琦,是夏晴。但以前和現在又有怎樣的區別呢?

因為羅君亦見過她的,便把其他的人名字一一介紹給她。她展露著笑容,跟每個人說“你好。”在介紹到梅小清的時候,她依然是:“你好。”又說了句:“我們好像見過吧。”

梅小清點點頭:“前幾天,不過當時你沒有下車。”

“是吧!”她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高中時候的任遠是怎樣的?問他,總是不願意多說,那時候有喜歡的人吧?”

梅小清別過麵孔看了一下尤薇薇。就好像是一種求助,她很想從這樣的談話裏逃離開。

“倒是不清楚。”有人先回答了:“任遠那時候可孤傲了,幾乎從來不主動跟女生說話。”

“任遠每次都是全年級第一。”

“是班長。”

“所有老師都喜歡他,班主任老呂更是器重。”

……

其他人都在跟夏晴介紹著在他們記憶裏的任遠。隻有梅小清沉默著,那些關於任遠的記憶是屬於她的,一個人的。那就像一個很大的城堡,裝滿了她的私有財產,不需要展示,不需要分享,在那段時光裏,沒有人,在座的誰都沒有她對任遠的記憶豐富。他抽屜裏書本的邊角,他在課堂上的背影,蠟燭下的他的樣子,操場上奔跑的他,籃球場上的他,穿過那些紫荊花下的他,站起來回答問題的他,沉默地看著窗外的他……那個清冷的,傲氣的,孤獨的少年,他在她的記憶裏,成全了她的整個青春時代。

“梅小清,聽說你寫文章,筆名是什麽?我去找來看看。”夏晴突然地說,她的手自始自終地搭在任遠的肩膀上,站在他的身後,兩個人的親密一目了然。

被點到名的她心裏愣了一下:“隻是給雜誌寫點小文,不算什麽。”

“我念書的時候最頭疼寫作文了,每次作文都是抄一本中學生作文選,抄了足足三年!所以覺得會寫文章的人很厲害。”她微微抿嘴笑,麵頰左側有一粒淺淺的酒窩——是真正好的性格,才會總是善意地發現著對方的優點。

羅君亦的孩子已經開始哭鬧了,他到了該睡覺的時間了。她站起來告辭,但談話還有些意猶未盡,敘舊的時候,人總是會變得年輕起來。

“改天再聚吧。”有人說:“任遠難得回國,還有,在座的各位,把家屬都帶上。”

就這樣定好了下次見麵的時間和地點,梅小清用餘光掃了任遠一眼,又立刻收回來。她應該不會去的,多見一次隻是讓自己的內心更慌亂一次,還是讓它靜靜地沉下去,沉到河的最底層。他很好,他們很好,她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那個晚上,尤薇薇帶著兩瓶黃金冰穀來敲門的時候,梅小清正在電腦上寫給讀者的回信。有個叫亂世嫁人的姑娘問,她在愛上一個男人後才知道他是有家室的,她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個小三,男人說很愛她,但不能和妻子離婚,她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努力。

還沒有想好怎樣用詼諧的方式回答,起身去開門的時候,膝蓋被撞了一下。

穿著亞麻長裙的尤薇薇依在門口,把兩瓶酒提起來晃晃,一邊擠過她的身邊一邊懶懶地說:“陪我喝酒吧!”她把鞋子踢掉,**腳踩到地板上,咚咚的,踩得有點重。

“跟林錫吵架了?”梅小清合上門,轉過身問。

“我要跟他分手。”尤薇薇坐到沙發上,淺綠色布藝沙發,四人位,她拿過厚厚的抱枕壓在肚子上,把酒放到茶幾前傾著身體開酒:“去拿酒杯。”

房間隻是兩居室,一個臥室,一個書房,因為是已經精裝修的房子她買了些家具就搬進來,選這裏就是不想太麻煩,弄得花裏胡哨的反而難以打掃,她性格裏的那種懶散總是在任何時候都能發揮到極致。盡量少的家具,衣服也從來不願意自己搭配,在逛街的時候總是看到模特身上已配好的,然後整個換到自己身上。

沒有寵物,沒有植物,除了稍顯淩亂,但也幹淨明亮,充滿了屬於自己的煙火氣息。

把兩個高腳水晶杯放到茶幾上,然後將腳蜷起來,窩在沙發裏,梅小清知道她不問,尤薇薇自然會把原由說出來的。

尤薇薇給自己的杯子倒了大半杯的酒,然後咕嘟咕嘟地喝掉:“我想用林錫的MSN號收文件,他把密碼給我了。那是一串數字,不是他的生日也不像別人的生日。”

梅小清把屬於自己的酒杯拿過來,依然盤著腿。

“我把那串數字放到百度裏一搜,立刻搜出來了,那是一個電話號碼!”

“誰的?”

“他前女友的。真是氣死了。你說他們分手這麽久了,他竟然還把她的電話號碼當成MSN密碼,他每次登MSN的時候就像在給她家打了一遍電話,既然這麽念念不忘,那就回去找她去!”

“也許隻是懶得改了。”

“他也這樣解釋,但這是理由嗎?他把她家的電話號碼當密碼這件事就是個很大的錯誤!”

“你想太多了,那個前女友遠在澳洲,也是過去時了,你才是進行時。何況林錫對你那麽好,會給你做飯,把工資交給你,帶你去旅行,給你修電腦,而且願意給你婚姻。他是個好男人,不要錯過了。”這一次,換做梅小清苦口婆心。

尤薇薇又給自己倒滿一杯,也不在意梅小清有沒有在喝,自顧自地說:“男人都會變的,結婚前對你好,隻要把你定下了就會慢慢冷淡下去。換你去伺候了!”

梅小清仰頭喝了一口酒。她知道尤薇薇心裏有個傷口,父母的不幸福婚姻讓她沒有辦法完全地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完全地去信任一個人,把自己的愛情交給一個人,就像是一場巨大的賭博,攸關生死,她輸不起。但若不是對林錫有感情,又怎麽會為這樣的事糾葛呢?

我們總是被自己在意的人傷害。

那些毫不在意的人,說的,做的,與我們何幹?

梅小清知道,尤薇薇是愛的,隻是不敢愛,在前行與後退之間,在付出與拒絕之間,在迂回曲折之間,內心矛盾。她們都太需要勇氣了。

“李義鋒八成有問題了。”尤薇薇突然地說:“夏燕說有天半夜醒來的時候,他竟然在陽台偷偷接電話,一問才知道是個幹妹妹失戀了,他半夜打電話安慰呢——所以你看,婚後的男人,就這樣慢慢變的。”

“林錫不會這樣,你那樣大女子主義,他也包容,不是因為害怕你真的要跟他分手,而是因為他在意你。”梅小清心裏也有些犯怵,她沒有聽夏燕提到那件事,依照夏燕的性格隻要李義鋒隨便說幾句她也會信了,但換做是別的女人,一定會深究了下去。也許這就是夏燕幸福的地方,她選擇她想要相信的,不管是虛的,還是真的,這是她的婚姻,她想要好好地守護著她的家,他們的家。

而尤薇薇,她也在選擇她想要相信的,她覺得和這個男人結婚,他就會慢慢地忽略掉她,她在一絲一毫裏去“論證”這樣的事,然後慢慢相信這就是個事實。

女人的愛情觀,永遠是千奇百怪,但永遠不變的是,她們渴望的,都隻是一個溫暖所在。

尤薇薇的手機在響,她任憑它響著,就是不接。

梅小清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不用猜,一定是林錫打來的。隻要找不到尤薇薇的時候,他不是給梅小清打電話就是給夏燕打電話。

“別理他!”尤薇薇沒好氣地說。

梅小清自顧自地接過電話,是林錫禮貌的聲音:“小清,薇薇在你那裏嗎?”

“在。你過來接她好了。”

“我不回去!”旁邊是尤薇薇插進來的憤怒的聲音:“告訴他,我要分手!我再也不想見到他!再也不想和這個人說話!”

不用轉告,林錫聽到了,語氣充滿懊惱:“我真的是偷懶才沒有換,早知道她這樣介意我一定一早就換了。”又忍不住抱怨:“你說平日裏對她再多的好,隻要一惹到她,就變得很無情了。我都恨不能把心剜給她看了……”

“她隻是說說氣話。”梅小清寬慰道:“要不今天就讓她住這裏,我會好好跟她談談。”

“那……也行。”林錫遲疑一下:“讓她少喝點酒,會頭疼。”

梅小清心裏一暖,這樣噓寒問暖的男人,一定會堅持到最後的,就算尤薇薇的心是石頭做的,也會被融化掉。

“還是一個人的好。”梅小清合上電話,尤薇薇繼續地說:“得到的也許就意味著失去,得不到的卻意味著永恒,也許……你對任遠的感情才是最好的,不給希望,也不會失望。”

“你錯了。”梅小清靜靜地望著她。

“不對嗎?”

“我想跟任遠在一起,我的內心其實充滿了這樣的渴望,我想跟他一起牽手,想跟他擁抱,想跟他生活在一起,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拚命地壓抑著心裏的這種渴望,如果現實給我哪怕是一丁點的機會,我一定會想要試試。”

“其實,現在也可以試試。”

“任遠的女朋友很好。”

“那可是外交官的女朋友。”

“外交官都不是一般人。”

“需要很智慧的頭腦。

“傑出口才。”

“強大內涵。”

“他從來都很優秀。”

“他很英俊。”

“清冷的性格其實很讓人動心。”

“很少笑,但笑起來很迷人。”

“說話總是很少,但呱噪的男生讓人生厭。”

“別人問他問題的時候,也總是會回答,其實內心很願意幫助別人。”

“不會因為自己是優等生就看不上差等生,沒有優越感。”

“很低調。”

“很沉穩。”

“很內斂。”

“很善良。”

“很上進。”

“很值得信賴。”

“很樸實。”

“也不花心,隻對自己的女朋友好,其他的女生都不會在意。”

“我想他了……”梅小清突然一聲,聲音有些顫。

“去找他。”

“說什麽?”

“說你愛他,很愛他。”

“然後呢?”

“然後被拒絕,從此無顏麵對他。”

“什麽餿主意?”

“去談戀愛吧!”尤薇薇長長地歎口氣:“也許你會發現這個世界上不止任遠這樣一個優秀的男子,還有很多,有低調、內斂、沉穩、樸實、不花心這樣優點的男子。”

“林錫有這樣的優點嗎?”

尤薇薇的手停頓了一下,眼裏柔和起來:“他不穩重,說話像個孩子一樣比手畫腳,除了我,他也對別人很好,他會發牢騷,但好像,下車的時候會替我開門,走路的時候會替我拎包,吃飯的時候會給我夾菜……”

“林錫很好。”

“你的酒呢?怎麽一杯喝那麽久?”尤薇薇不滿地說。

“林錫說讓你少喝點,會頭疼。”梅小清忍不住笑了一下,知道她的氣已經消了很多了。不管是怎樣隱忍的女人,都是需要傾訴的。

說起林錫追到尤薇薇,倒是可以用“死纏爛打”來形容。認識林錫的那天,尤薇薇正準備去赴個約會。是在工作上認識的信托公司顧問,樣貌一等,人品出眾。兩個人曖昧了一段時間,開始慢慢地向著戀愛的方向前進——那天可是他們第一次單獨約會。

也精心打扮過的,白底碎花的雪紡裙,細高跟的涼鞋,發梢的地方微微卷了卷,嫻靜溫婉的樣子。那天走到天府廣場的時候,一群小孩就纏了上來,圍著繞著喊姐姐,姐姐。尤薇薇打開錢包拿出一些零錢打發了過去,隻是沒走幾步,就發現自己的錢包丟了,再回廣場,剛才那群小孩已經四散地無影無蹤,眼看著時間快到了,也隻好硬著頭皮去赴約了。

接到林錫電話的時候,是那天晚上,他說他撿了她的錢包,裏麵沒錢但有一些卡、名片和身份證,他是打了名片上的電話問到了她的電話。她想了想說那我過去拿好了。

林錫很熱情,說沒事呢,我開車,你留個地址我馬上就到,對了,是輛寶馬,你呆會兒好認。遇到個活雷鋒,還是一個寶馬男,這怎麽都得讓尤薇薇幻想一下,她甚至還刻意地打扮了一番。在樓下等了又等,街對麵有個騎著摩托車的男子不三不四地朝她這邊看了好幾眼,她都高傲地別過麵孔去。

當對麵那個人試探地喊了聲尤薇薇的時候,她的心裏還是忍不住一陣失望,走過去,訕訕地:“抱歉,你說你開的是寶馬,所以剛才沒敢認。”

他壞笑兩聲:“這是寶馬,這真是寶馬。”又指著摩托車前的BMW標記說:“這是寶馬的C1—200車型,售價差不多五千塊呢!”尤薇薇拿回錢包,又不好拂了林錫讓她請喝飲料的提議,隻好在家附近找了個自動售貨機,買了兩瓶可樂。

她正喝著一口飲料,聽到林錫分明地一聲“尤薇薇我愛你”,心裏一驚撲哧一聲飲料全噴了出來,看著一臉認真的林錫,難堪地說:“這也太快了。”他說:“愛上不就是一秒嗎?”他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看,點點的火星滾燙地濺到了尤薇薇。

她的腦海裏,很喜劇地不斷地閃著兩個字,我暈,我暈,我暈。

第二次見麵的時候,這廝就輕薄了尤薇薇。那天尤薇薇從公司裏出來,他就把她的寶馬車啪啪地兜停在她的麵前。一是因為他拾過她錢包,二是因為她太善良不忍伸手打笑臉人,所以遲疑一下還是上了寶馬車。

他帶她去吃飯,在一家設在頂樓的露台餐廳,星星點點的霓虹燈,倒也顯得幾分浪漫。不過吃的不是西餐,而是火鍋。一水的紅油辣椒,熱氣騰騰,生意還爆好,加了一張又一張桌子,擠得走個過道都要側著身子。他讓她猜謎語,他說餃子是男生還是女生?她猜了女生又猜男生,他嘿嘿笑起來,當然是男生啦,餃子有包皮的嘛。她被花椒給嗆到了,咳得很驚天動地。

尤薇薇說去洗手間,林錫說要在那邊的那邊,又說幹脆我帶你去,她跟在他身後,一格一格地走樓梯,突然在前麵的林錫就回轉身,無比精確地碰到了她的唇。她沒有像個貞潔烈婦一樣地賞他一個耳光,也沒有在他胡說八道時狠狠辱罵一通。隻是在那天晚上後,她開始躲著他,不接電話,不回短訊,她用這樣的方式拒絕著他,在她看來,一見鍾情是多淺薄的一件事,她不信。

這人整個兒就不靠譜。

尤薇薇當時和信托顧問的聯係始終有些溫吞緩慢,隻是一起吃飯、看電影,然後再送她回家。不過她倒覺得這樣細水長流的交往才是感情真正的狀態,難道像林錫那樣,一見鍾情?

那天她和信托顧問在辛巴克喝咖啡的時候,就看到林錫正擠眉弄眼地杵在落地窗的門口,她心裏一驚,側過臉去,而這個人就呼啦地站到了她的麵前,唧唧哇哇地一把扶住尤薇薇的肩:“這裏也能遇到,多巧呀!”

他擠了擠尤薇薇,坐到她一邊,然後伸手跟信托顧問握手,信托顧問狐疑地盯著他們看,好在林錫先說了,我隻是她同學,青梅竹馬的那種。說著就在尤薇薇的腿上,用力地捏了一把,她隻好尷尬地附和著笑了笑,心裏卻在群毆著林錫。

他就這樣輕易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她在心裏再哼哼兩聲,就說了一見鍾情不靠譜,這才堅持多久就放棄了?看著林錫真心祝福她的樣子,她心裏卻有些不爽。

星期天一大早,尤薇薇就被林錫給吵了起來,他說帶她去一個地方。到了,才知道樓上是信托顧問家,大清早的,這麽突兀地跑到別人家,多不好。

他點著她的腦門罵她笨:“看人怎麽能看表麵呢?沒聽過衣冠禽獸沒聽過知人知麵不知心?咱就是要搞個突然襲擊,看看他在家裏到底是怎樣?藏著女人?穿著大褲衩?廚房都是泡麵碗?或者影碟機裏放著A片?等你失身後才發現他原來是個大尾巴狼,那就遲了!”

尤薇薇想了想,這也對。就跑去敲了門。他果然在家,並且已經穿得整整齊齊地在工作,窗明幾淨,沒有女人,沒有大褲衩,也沒有A片,完全就是一個優質男人的生活。尤薇薇在心裏大呼了一聲,歐——耶!

又一天,林錫帶著尤薇薇去見了一個人。她是信托顧問的前女友,林錫說:“你想了解一個人就非得從他的前任那裏知道,不都說前任凶猛,如果他給了前女友一巴掌,也難保不給你一巴掌。”

但信托的前女友說:“是我甩了他,因為我又喜歡上別人了。”

林錫追問:“那他有沒有小心眼會不會打女人或者分手的時候列個賬單給你?”

她搖了搖頭:“他真是個好人。”

林錫的臉當時就綠了,又說:“這還不全麵,咱們要去見他的同學、同事、上司、親戚、朋友……”

尤薇薇終於明白過來,她說:“好呀你,原來你就是存心想破壞我的感情!”

林錫的眼睛黯然了一下,酸楚地說:“看來他真的很好,我祝你幸福!”

他伸出手來跟她握,她握住他的手時,突然被一大力給拽到懷裏。她心裏在想,她又被他占便宜了,但麵上,她一點也沒有掙紮。

林錫消失了一段時間,她和信托顧問依然緩慢地交往著。隻是幾個月過去,他們連手都沒有牽,她就想起了林錫,他是如此凶猛的人,第一次見麵就對她說愛,第二次見麵就吻了她。

對他的一些感覺,就像死灰裏的星火,被自己刨了刨,就燃了。隻是自己卻還是不肯承認。

某一天就收到了林錫的電話,他說他要走了,哪天哪點的飛機。那個晚上尤薇薇一直沒有睡著,她在想他騎著寶馬車的樣子,他的花T恤就像一麵旗幟,在人群裏一眼就能認出來;她在想他坐在她身邊,擰她大腿的樣子,那麽壞壞的樣子卻一點也不讓她討厭……他真是個不靠譜的人,但他的喜歡卻來得很單刀直入。

她趕到機場的時候,已經過了他說的那個點。她站在機場明亮的大廳裏眼淚嘩地落了下來,原來愛情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言,林錫對她是一見鍾情,她對他卻是日久生情。

林錫就賠笑地站在了麵前。

尤薇薇詫異地說:“你沒走?”

他說:“其實我就是試試你,我連機票都沒買,胡謅的。”

尤薇薇氣急敗壞地朝他的胸口擂過去一拳,然後一把緊緊地抱住了他。

他們正式交往後,尤薇薇把林錫帶到兩個好友的麵前。梅小清和夏燕盯著他看了又看,都有種“久仰”的感覺。尤薇薇談過那麽多次戀愛,卻還是第一次這樣慎重地介紹給她們認識,足以看出尤薇薇是真的動心了。

但他們的感情卻有個不可調和的矛盾,林錫一天到晚地想要結婚,而尤薇薇卻是怎麽也不想要結婚。

林錫來的時候,尤薇薇已經喝得有些高了,醉眼迷離地罵了他一頓,又使勁地把他往外麵趕,但到底還是跟著他回家了。

是誰說,愛一個任性的女人更不容易,因為你要付出更多的愛,才能包容了她。

那麽,如果你想要試愛,就對他撒潑耍橫一次,看他用怎樣的態度對你,就知道他對你有多愛了。但記住,不能太多,太多了再好的男人也會掉頭就跑掉。

房間裏靜下來後。梅小清端著紅酒杯繼續坐到電腦麵前,不知不覺她也喝了不少酒,頭有點疼了。剛才的頁麵上,是她還沒有回答的問題:愛上已婚男人怎麽辦?

她對亂世嫁人說,就把他當做一杯酒吧,喝掉以後就算了吧。

既然永遠無法抵達彼岸,那就折回到來時的路上。也許,這是對自己的一種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