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暗戀是一個人跟自己較勁

李義鋒從北京回來的時候,夏燕已經忘掉關於發票的事了。她給梅小清打電話:“帶了很多東西,冰糖葫蘆,果脯,還有烤鴨,甜食我也不愛吃,讓李義鋒給你送過去?”

坐在辦公桌前的梅小清,手裏正在翻著一封讀者來信,那個署名青青的女孩問,小妖,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上的人,卻仍然猶豫矛盾痛苦,我該怎麽辦?

“給我拿點冰糖葫蘆就好了。”梅小清把電話架在耳朵和肩膀之間,把手裏的信紙塞進信封,然後把那封信放到旁邊的一堆信裏。提問很多,她不是每一封都要回答,她隻挑選有代表性的或者有趣的一些問題回答,像青青這樣的問題,她看到過太多,但卻一次也沒有答過。她自己都有這樣的困惑,又怎麽給別人指引呢?

“行。中午的時候讓李義鋒開車給你送過去。”夏燕熱鬧地說,一派幸福小女人的調調。梅小清也笑了一下,不管怎樣吵鬧,至少她是和自己喜歡的人生活在一起,再沒有比這個更美妙的事了。

李義鋒中午的時候送過來的,他身材高大魁梧,是那種典型的北方男人的身材,剛放下冰糖葫蘆就要走,聲音很洪亮:“樓下不能停車。”他說著,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那一袋紅彤彤的冰糖葫蘆就好像憑空落在她的手裏,讓她有些怔怔的。兩粒一小袋的冰糖葫蘆,塞得滿滿的一大袋。這不是她印象裏的冰糖葫蘆,怎麽可以這麽幹癟,這麽空洞?而它的保質期足足有四個月。

北京的冰糖葫蘆,是那種大顆粒的豔紅的山楂,上麵淋澆著一層晶瑩透明的冰糖,而一根竹簽從每一個山楂花瓣的一頭直接衝下去,再撒一些芝麻上去,每一串都水水的,咬起來又酥又脆又甜,冰糖起的絲裹著山楂微酸的口感裏,刺激著味蕾——很甜美的回憶。

還是在北京的那次吃到的冰糖葫蘆。

回去的火車上,楊家真遞給她一個保溫提包,裏麵放著用礦泉水瓶子裝的冰塊,冰凍著現蘸的六串冰糖葫蘆。楊家真說在三十四個小時的火車上,可以吃掉這些新鮮的冰糖葫蘆,絕對不會壞。

梅小清心裏有些感動,為他的這份細心和妥帖。在回去的火車上,她一口一口地咬著那些冰糖葫蘆,牙有點疼,眼淚撲簌地落下來。為了不被人察覺,她就一直偏著頭,看著窗外那些離北京越來越遠的景。

“莫琦有沒有時間?”在餐桌上的時候,楊家真隨意地問了聲。這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但梅小清的心卻像被一塊石頭劈頭蓋臉的擊中,有些懵有些疼。她當然知道楊家真為什麽提到她,也對她和任遠的關係一目了然。

“她最近在幫導師做些事。”任遠回答。

“什麽時候讓她給我介紹個北外的女生吧,不過北外的個個都心高氣傲,隻想奔國外去,我們北郵的哪能入眼?”楊家真自嘲地說。

“上次老鄉會的那個女生呢?”任遠清淡地問。

“就是普通朋友,沒什麽進展。”楊家真又偏過頭跟梅小清說:“還是你好,都已經工作掙錢了,不像我,是個窮學生,前途未卜。”

梅小清一時接不上話,她這樣好嗎?她已經工作,但他們還是學生,一下就讓她覺得身份有別,覺得自己比他們都老……不是那種年紀上的感覺。

後來有私下裏謹慎地問過楊家真,語氣當然是很刻意地閑聊:“蘇羽呢?不是說他喜歡的人是蘇羽嗎?”

蘇羽也是他們高中同學,是個成績優秀,長相漂亮的女孩。梅小清一直裹足不前的暗戀,也是因為聽說任遠高中裏喜歡的人是她。想來就是這樣的女孩才值得他的喜歡吧,就算是要做辛德瑞拉,也是要有資本的。

“不知道呀,你從哪裏聽說來的,這種說法我倒是第一次聽到。哈哈,下次問問任遠。”楊家真笑著說。

“北京好幹燥。”梅小清咬了咬嘴唇,那裏皻開了一個口,有些疼。

“這個季節就是這樣,再過些日子就開始下雪了。”——話題就這樣結束了。任遠是否喜歡過蘇羽又怎樣呢?現在他實實在在的有個女朋友,是北外的,很漂亮也很出眾。

這樣想的時候,心就灰了下去。

第二天的時候,他們去了長城。在北京旅遊集散中心跟的團,大巴車載著幾十號人,楊家真和她坐一排,任遠坐在斜對麵的位置,他穿著深藍色的運動裝,抱著手臂微寐,周身蒙著清晨那種淡淡的光。時間從這疏遠的空氣中,從這一段空白中悄然地滑過去。而她的心裏,盛放著的那些寂靜的海水,把自己覆蓋過去,帶著靜靜的憂傷。

他有女友。

原來,到底還是被這件事傷到了。

八達嶺長城人很多,這是個適合旅遊的季節。總有戴著相同帽子或者胸前掛相同牌子的旅行團的人大坨大坨地從他們身邊過去。放眼過去,巍峨不斷,連綿不絕的長城,在層巒山巔盤繞過去,很壯觀。

“去年暑假的時候去了趟嘉峪關,站在城牆上看了關外風光,倒是有些大漠孤煙直的感覺。”

楊家真又說:“下次準備去遼寧老虎山,看看長城真正的起點。”

梅小清對他的話有些似懂非懂,她第一次知道長城的起點和終點,也許曆史課上學過,但她不記得了,但她還是敏感地察覺出了差距。隻是聊天,他們隻是聊天,也能看出很多的知識量,而她的腦袋裏,裝的是什麽?太淺薄了吧。

走到“天下第一關”的城樓下時,楊家真說:“梅小清,給你拍照吧!”

拍了獨照,又拍了和楊家真的合影。

梅小清很想說,任遠,我們也拍一張吧。但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那種念頭戳著她的心,卻又不斷地否決,她盡量去看風景,盡量談些其他的事。她幾乎都在和楊家真說話,她可以和別人淡然處之,隻有麵對任遠的時候,才緊張得連正視都不敢,眼神躲閃,呼吸急促——幹脆不說話的好。

所以,除了必要的一些談話,他們之間就沒有主動的問答句。或者在他們都與楊家真談話的時候,也不會去打斷對方,插一句話進去。

冰糖葫蘆就是在長城上吃到的。

有人舉著個草垛子,上麵插滿了一串串冰糖葫蘆,從冰糖上反射過來的晶瑩的光,落在眼裏,彌漫著除了甜之外的,浪漫的一些感覺。

“吃冰糖葫蘆嗎?”問話的人是任遠,對象是楊家真。

“可以呀,不過這兒肯定賣得貴!”楊家真撇了撇嘴。

任遠並沒有問梅小清,走到賣糖葫蘆的人那裏,拿過兩串。他在給錢和找錢之間回頭看了這邊一眼,大約是遠的緣故,這一次梅小清勇敢地接住這個目光,其實她根本不確定他是不是隻是單純的看這邊,而已。她的心思纖細如塵。

關於對北京冰糖葫蘆的記憶就是定格在那裏的。長城上,如織的人群散去,楊家真也消失,隻有她和任遠,她拿著他買給她的一串冰糖葫蘆,塞進嘴裏,在唇齒之間感覺那種幸福和甜蜜。這是一串與眾不同的冰糖葫蘆,是被任遠挑中的,是他遞給她的,在清涼的陽光下,散發著初戀氣息的冰糖葫蘆。

她對他所有的愛戀,被緊緊地捂在心裏。

如果我再見到你,隔了多年,該如何招呼你,是以靜默,還是以眼淚?

也許是受了那袋從北京帶回來的冰糖葫蘆的影響,她從剛才丟的那堆信紙裏,重新找出那個叫青青的女孩的來信。她在信紙的下麵給出了一個答複:站在自己的角落裏,假裝自己隻是個過客。

她隻是路經任遠的人生,就像汪國真的一首詩裏說,你有你的方向,而我有我的方向。

那個受了影響的下午,她一直坐在電腦前,反複地聽著張艾嘉的一首歌,她在唱,他曾是個可愛的少年,沐浴在黃昏的街。

高中時期的班主任,梅小清是不喜歡的。是個中年的男子,走路腰板挺得很直,總是穿得周正,頭發一絲不苟,黝黑的麵孔從來都是板起來的,當然這是對梅小清而言。他教的是曆史,上課的時候書本永遠攤在講台上,在教室裏繞著走來走去,帶著一雙好像洞察秋毫的眼睛——打瞌睡的,看小說的,偷寫作業的,吃零食的,交頭接耳的,等等,這些小動作絲毫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念的是重點高中,地區裏升學率最高的學校。每到高考結束,就會拉滿了橫幅,多少人達到重點線,又有多少人上了本科線。對於能上一中的來說,簡直就是一隻腳已經跨進了大學的校門。所以那些沒有考上一中的家長,也想方設法把孩子弄進去。

這其中包括梅小清的父母。十多年前的八千塊還是有些奢侈的,拿去交“擇校費”的時候,梅小清看了看那厚厚的一疊,很有壓力。在普通的中學裏,她的成績屬於中等,到了那種從四麵八方過來的尖子生裏,她的成績就是尾巴上了。

剛開校,班裏舉行新生晚會。有個遊戲環節是男生和女生的小腿綁在一起踩氣球,踩得越多的那一組就贏。桌椅被堆到教室四周,大家三三兩兩的或站著,或坐在桌上,掛滿了彩帶和氣球的教室,黑板上寫著“歡迎你,同學”的主題,講台上擺放著粉筆盒,傍晚的夕陽從窗戶裏透進來,教室裏都是歡笑聲。梅小清就站在後門的位置,靠在門邊,隨意地看一眼教室,再隨意地看一眼外麵,這個姿態,是很不合群的樣子。

不明白為什麽要把中考成績排個名次出來,一張有些暗淡的紙張上,油墨打出來的名字和分數,每一科多少分都很詳實。看著自己的名字在最後幾名的位置上時,她覺得很羞恥。那種羞恥在一個敏感的少女心中,被放大了更多倍。也許就是從剛入學時,自卑就在心裏種下了。

聽到有人喊她名字的時候,她茫然地抬起頭來,她還有些不適應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這裏,感覺到一絲別扭。

“該你了。”做主持的女生微笑著望著她。

她不解地望著她,並不明白這樣的熱鬧和她有什麽關係。她就像個看客置身事外地呆在這裏,隻等著結束,然後可以放學回家。

“到你們了,你和任遠一組。快上來。”她繼續催促道。梅小清很想拒絕,但又身不由己地朝教室的中央走去,地上堆滿了色彩斑斕的氣球,“啪”的一聲,她不小心地踩到了一枚氣球,自己被嚇了一跳。周圍的人也都笑了。

一共有五組,十個人。按照學號來分。

她很被動的和一個男生站在一起,然後由著別人把她的左小腿和他的右小腿用布條給捆綁起來,那些布條大概是在很趕的情況下一條一條硬生生撕下來的,泛著很粗糙的毛邊。

“站攏些。”幫他們係布條的同學說。

她沒有動,旁邊的男生也沒有動,然後腿上的布條被用力拉了一下,她的腳不由地彎了一下,然後緊緊地貼著另一個穿著運動褲的男生膝蓋上。遊戲就開始了。

她並不太積極,對方也不太積極,他們就那樣在激烈的歡呼聲裏,隻是踩著腳下可以踩到的氣球,劈裏啪啦的聲響此起彼伏,旁邊有計數的人,有加油的人,有拍桌子的,有吹口哨的,就像一鍋亂燉的粥。

有人推了她一把,為了搶踩他們腳下的氣球,她一個踉蹌,朝前撲倒下去,腳被捆束在一起,慣性使得對方也在驚呼聲裏撲倒下去。在那個瞬間他下意識地拉扯了她一把,拉扯的結果是他先側摔了下去,他的手枕在她的胸下,沒有讓她的臉和地麵狠狠地接觸。胸口被震疼了,她在一片起哄聲裏對上他的目光。清澈的,冷淡的,茶色的眸子,讓她想起了出現在武俠小說裏人人爭搶的一把絕世好劍——目光如劍,出鞘就必然傷人。

她被扶起來的時候,沒有說謝謝。要謝謝他伸出手臂不讓她摔得更疼,還是該責怪他的手為什麽橫生過來擋在她的胸前,那是多讓人羞澀的一件事,心怦怦跳動的時候,覺得有什麽打翻了。是平靜的心情,還是這安好的夕陽?

任遠。他的名字是任遠,在那張中考排名單上,他的名字傲視一切地立在第一名的位置,他的分數足足比她高了一百分,這就是差距。從一開始就有的。

一直到高中快畢業,她的成績都沒有起色,尤其是數學。工作後看到一篇帖子《學不好數學的姑娘都是好姑娘》,零零總總地羅列了十多條學不好數學的女生的優點,其中有一條是學不好數學的姑娘抗挫折能力都比較強,大多數高中數學老師都看不上學不好數學的女生,每次考完試,必將遭到暴風雨般的襲擊,周而複始,就練就了這些姑娘們強大的心理素質。

看到這點的時候,梅小清幾乎要笑出聲來,她不知道自己的抗挫折能力是否強大,但也許是從一個差生走過來的,所以她對自己後來的職業要求,生活要求也就沒有那麽高了。能夠這樣已經不錯了,她總是這樣對自己說。

不是沒有上進心,是真的想要學好,但那些函數公式,那些應用題,那些幾次方,就是沒有辦法記住,沒有辦法靈活運用,就算一道題她咬破筆頭解出來了,等換了個場景出現她又不會了。她的思維好像就隻能在一個點上,是很近距離的一個點。

那時候,是真的受到了暴風雨般的襲擊。

快畢業的時候,班主任找來了一套黃岡中學的輔導書籍,需要自己掏錢買,書本也不夠,所以就說自願買就好了。

她走上講台想要買套資料的時候,班主任看了她一眼,再看了教材一眼,說了一句:“你不用買了,對你來說沒有多少用。”

有冰塊卡啦卡啦地撞擊著她的身體,那種寒意是從深處湧來的,她機械一樣地垂下拿著紙幣的手,默默地低下眼,默默地走回到桌位上,位置在倒數的第二排,那麽遠的距離,她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直到坐下的時候,才發現嘴唇在顫抖,緊緊攥成拳的手在顫抖,渾身都在抖——那種被侮辱、被輕視、被踐踏的感覺,讓她不知所措,讓她心灰意冷。

作為一個差生,根本就得不到尊重。就算他本是應該給你人生指引的,老師。

時隔多年後,她一直記得那個晚自習後,她怎麽在黑黢黢的教室裏,怎麽在空無一人的教室,悲慟地無聲哭泣。那個小小的少女,內心有怎樣的傷痕,怎樣的無助和淒惶。

整個的高中生活,她就是在極度壓抑、極度自卑,甚至是孤僻的性格裏走完的。

而任遠,任遠的高中生活卻是與她截然不同。

第二天在書桌上看到那套黃岡資料的時候,她驚呆了。她蹬了蹬坐在前麵的尤薇薇的椅子,待她轉身的時候,從文具盒裏抽出新買的鋼筆遞過去:“給。”

“我?”尤薇薇狐疑地問。

她點點頭,內心被一種溫暖感動。不是這套資料,是它被擺在桌麵上的這件事感動了她。昨天見她臉色不好,尤薇薇便問了原由,想來她為了安慰她,所以才會買來這套資料送給她。

能和尤薇薇、和夏燕做朋友,也是緣於相同的境況吧。從那種中考成績排名起,她們三個人的名字每次都是排名的最後一頁,安排桌位的時候三個人自然坐在附近,拿試卷的時候,看到這差不多的分數,心裏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於是就走近了。

高二分班的時候,夏燕去了理科班。

梅小清也很想換個班,她無比討厭自己的班主任,覺得每次他不點名的批評就是針對她,那時候的敏感就像深海裏密密匝匝的海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搖擺。但一想到這樣,就離任遠更遠了,起碼這樣是好的,走進教室的第一眼,可以準確地看到他的桌位,在上課的時候,可以默默觀察他的背影,還可以在他站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聽到他淡然而準確的回答。這比什麽都重要。不是嗎?

那時的梅小清,成績不好,長相平平,性格也不討巧,除了兩個好友幾乎不跟其他人來往。行走的時候,她總是垂著眼,手放在荷包裏,背上的書包仿佛很沉,壓得她直不起腰來,在她抬眼的時候,一定是那種茫然又神遊的目光。

班主任在開家長會的時候,對她的母親說:“上課的時候一直盯著黑板,很專心的樣子,但其實她什麽也沒有聽進去。”

梅小清聽來的時候,倒是有些意外。她沒有想過班主任會看出來——她其實很想要集中精神,但總是一個恍惚就神遊到很遠的地方,再回來的時候已經錯過了重要的知識點。她都在想些什麽呢?

她佩服那種不怎麽刻苦就可以學得很好的,比如任遠。

他的桌位就在講台的下方,但他卻可以在任何一節課,隻要他想要做這件事的時候,就會拿出一本武俠小說靠在講台的背後,一頁一頁地看過去。其實就算是有老師察覺,也不會管的,他那種成績,就算完全不聽也沒有關係,始終都會是第一名,永遠都是第一名。那是一個無人超越的境地,如果這是個江湖,那他就是武功天下第一的江湖霸主。

梅小清偷偷地觀察著他,在越過一個又一個後腦勺之後,看到他的背影。他也是個清冷的少年,想來這份冷漠,是因為自傲吧。

他的朋友也很少,雖然問他問題的同學很多,他也會解答,但並不熱情。課間的時候,他也不會像別的男生一樣,與女生嘻哈打鬧,或者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對樓下經過的那些女生評頭論足。

敏感自卑的少女。

清冷孤傲的少年。

他們之間就像兩條背道而馳的直線,沒有一個交匯點。有時候在走廊裏,在操場上,在校園裏,或者在教室,兩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連一個眼神都沒有。但那個時候,風是靜止的,空氣是靜止的,雲是靜止的,樹木是靜止的,所有的一切,都停了下來。隻有梅小清內心的悸動,有著無比的窒息感。

然後世界開始飄動搖晃,她的步子幾乎不穩,濃烈的愛戀,幾乎要將她掀翻了。

暗戀也許就是一件自己和自己較勁的事。很唯美,也很憂傷。

那些心事在最深的地方靜默而孤獨,如一束蓬勃盛大的煙花,開在最黑的天空裏。而這唯一的亮點,在梅小清整個高中生活裏,就是那個沉默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