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恍然一夢是曾經 宛若蓮花纏綿意

若雪從了藍羽的藍姓,縱然是靈族的規矩甚嚴,當女巫開了天眼,找到了生平第一個需要守護的人,巫族所有的人都會給予祝福。

哪怕那個被守護的孩子,實是天煞妖子,不被承認的存在。

當時的藍羽不過三歲,何其幼小的孩子。當她決定守護藍若雪後,藍母當即劃清了與她的界限。沒有母親保護的女巫,在那種情況下,極易夭折。

可是就是憑借著守護的力量,藍羽帶著若雪,竟在創世女神的祝福中,安然活了下來。

藍若雪身體自小就不好,她訪遍巫族所有名醫,卻沒有一人能治他的命。他蒼白的臉上永遠是幹淨明亮的笑容,黑眸如小獸般濕漉漉的,她的心不由的柔軟。

隻要有錢,那麽她就可以帶他找最好的名醫,治好他的病。可是她是那麽窮,連自己和他都幾乎要養不活了,哪湊的了治病的錢。

若雪的病就那麽一直一直的拖……

然而明明那麽貧窮的兩人,但隻要在一起,卻能忘記一切的煩惱。

藍羽性子暴躁,又粗魯的緊,平日裏粗心大意,簡直不像個女孩。與她相反,若雪卻是個心思細膩的孩子,更多的時候,倒像是若雪在照顧姐姐。

她打架,他為她賠不是,為她善後。

她射了人家的送信的貓頭鷹燉湯喝,他在黑森林裏足足等了三天三夜,捉來貓頭鷹還給人家。

她扭傷了腿,他為她爬巫族無人逾越的落雪山,采藥敷傷。

他們相依為命,小小的若雪早熟的令人心痛。可一見著藍羽,笑容卻燦爛的比月光還要皎潔。可是他的病畢竟拖不得,一年更比一年重。

第十二個年頭,過了冬,他越來越畏寒,小藍羽那天一回家,就看見他昏倒在地,旁邊比紅梅還紅的是他的血。小丫頭一下慌了,手中的野菜落滿一地,眼淚不住地掉了下來。他仿佛感覺到她的傷心,竟睜開眼,虛弱地朝她微笑。

“姐,不要哭嗬……我的姐姐,是這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哭花了臉就不漂亮了嗬,怎麽嫁給王子呢……”

“我不要嫁給王子,我隻要若雪,若雪不要離開我!嗚……”她哭著搖頭,鼻涕眼淚都抹在了他身上,他吃力地伸手,抹幹她的淚。

那還是在藍羽十歲的時候,當時一句玩笑——

破落的小屋子,北風凜冽。

熱騰騰的鍋裏,煮著濃綠色的野菜湯。兩人端著碗,喝著野菜湯,小丫頭一臉鬱悶地吐著舌頭開始抱怨:“好難喝啊,我想喝肉湯!天天喝野菜湯,連我都快要變成野菜了!”

若雪端著碗,但笑不語,八歲的他氣質從容而優雅,竟不似個普通孩子。

小藍羽突發奇想:“如果嫁給王子,是不是天天就可以喝肉湯呢?”

清秀如蓮花的男孩皺了皺眉,伸手晃了晃鍋裏的長勺,一言不發。小藍羽捏了捏他粉嫩的小臉,一本正經道:“如果嫁給靈界的王子,我的若雪,就再也不用受苦。”

若雪抬眸,那雙烏靈的眼,幽深如夜,他一口喝盡碗中的湯,半晌不發一言,任憑小藍羽說了些什麽,一概不答。

那天晚上,藍羽睡的迷糊中,忽覺一雙小手從身後把自己擁住,是若雪。她的後襟漸漸被淚浸濕,若雪在她身後低聲,似賭氣,更似允諾。

“阿羽不要嫁給別人,不要……終有一日,我會站在你身前,比王子更尊貴,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我……不要當你的弟弟……”

她迷迷糊糊,隻覺在做夢,模糊記得若雪不希望她嫁人。

可是如今,若雪卻說她哭花了臉,沒有王子會要她了。不知怎的,她心裏忽然有種極不好的預感,忍不住撇嘴哇哇大哭,像個孩子。

“你這樣哭,讓我……怎麽放得下心呢……”他氣若遊絲,眼底濃濃的不舍。

“嗚……若雪不要離開我……不要!”

“姐,離開我會不會過的更好……”

她拚命搖頭,淚洶湧滑落。

小藍羽背著他翻越了無數個雪山、尋訪巫醫,可她終究無法挽回他的性命。

生死有命,她從沒有一時那麽痛恨這句話。

錢財身外物,見鬼的身外物,如果她有錢,就會給他最好的治療,最好的補養,他就不會離開她了。

從此以後,她特別怕死,也特別貪財。

* * *

“哭了?有那麽痛嗎,你哭得那麽傷心?”

哭?哭了?

藍羽從睡夢中醒來,一清醒,就聽著個嘲諷的聲音冷冷揚起。她下意識抹了把臉,旋即一愣,好半天才一句暴吼。

“說什麽胡話,哪裏有眼淚!”

可話一出口,扯動傷口立刻一陣殺豬式的慘叫,“好,好痛!”

清晨,木屋如封塵千年的寶劍般神秘而鋒利,陽光拂過雪紗簾,似帶著昨夜的霧氣,空氣中蒙上層薄薄的淺沙,層層疊疊地揚起。

啪!一塊膏藥重重拍在她的肩上。

哇地一聲哀號,藍羽噝噝抽著冷氣,痛得眼淚汪汪。

“你昏睡了三天三夜,眼淚早幹了!”少年手腳利落的為她貼上藥,他唇角帶笑,眸中卻未染上分毫的笑意。

“我,我怎麽會受傷?”

發生什麽事了?記憶仿佛出現一個空層,她渾身上下散架般的痛,該不會是鳳靈殿下打的吧!小妮子抬起眼,鬱悶地瞅著為她貼傷口的俊秀少年。

後者一聲冷笑,聲音帶著絲不易察覺的憤怒。

“藍羽啊藍羽,你裝什麽傻,魔法學院呆了那麽久,我真懷疑你一天除了混吃就在等死?冰襲逆斬不算是什麽大規模攻擊吧,三根肋骨斷裂,脊椎部分粉碎,若不是我趕到及時,你這輩子就算癱了,你知不知道?”

“沒有!”

她咬牙切齒的反駁:“才沒有呢,在魔法學院,我一天混吃就夠了,哪裏會等死!你這是侮辱我的智商!”

鳳靈一愣,臉色旋即黑了下來,手下的動作也重了起來。

“痛,痛!”

他一使力,藍羽又發出殺豬似的慘叫。

“痛?我以為你神經粗到完全麻木。”

“我怎麽會斷裂三根肋骨啊?還,還部分脊椎粉碎了?”隻是想一想,就忍不住一個又一個的寒顫。回味再三,她終於切中要點。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她怎麽就什麽也記不起來?

誰啊,出手這麽狠,女巫命就不是命了嗎?

鳳靈冷笑:“派你監視玄微,方法多的是。你倒好,半點變通都不會。在巫族,花草樹木、魚蟲鳥獸皆是眼睛,誰讓你一天到晚跟著他了!”

監視,監視玄微?

藍羽稍愣片刻,記憶一點一點地回到腦海。那天的小樹林,冰襲逆斬,最狠勁的殺招,半點水也不漏,是怒極痛極的玄微,拿她開涮。

她低頭看看自己,白色的繃帶困在身上,大部分皮肉傷都好了。

不肖想,一定是鳳靈殿下的治療術!

可是,可是他治療就治療,下手那麽重幹什麽。見藍羽不答,鳳靈手上的動作越發大了起來,陰沉的麵色看來真唬人!

“話……話不是這麽說的。”藍羽大口吸著冷氣,“你也知道,幹我們這一行風險是很大的……長老既然下了命令,當然要親力親為才行啊!哎呦!你輕點會死啊?”拜托,再怎麽說,她也是一大傷號!

藍羽斜眼偷偷瞅著鳳靈,心下越來越奇怪——

她傷她的,他生勞什子氣啊!

不過話說回來,鳳靈殿下出現的太是時候了,要不自己這條小命可不就是廢了!感謝創世女神的垂青啊!哦嗬嗬嗬~

現在的鳳靈,和他以前在她印象中形象大相徑庭。他不會對著她溫柔纏綿地呢喃低語,自然少了分詭秘陰柔的難辯虛實。老話說的好,得了便宜就賣乖,真是半點沒錯。沒尊沒卑的對話讓她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她,會不會太過分?

小妮子偷偷再瞅一眼他俊美的側麵,有些遲疑:“鳳靈……呃,殿下!你……”

說實話,藍羽很想問他是不是遇見財政赤字了,她可沒錢幫他度過危機,對她獻殷情是沒用的!

想了想,她還是沒好意思問出來。

人家至少也是把她從鬼門關救回來的救命恩人,知恩不報不是她藍羽的行事風格。可她真的很窮啊!哭喪著臉,她心情忽然變得很糟糕。

“這幾天不要沾水,免得傷口發炎。”鳳靈冷冷叮囑,手上的動作卻片刻不停,鳳靈撩開她的裙子,被藍羽驀地一個機靈,按下他的動作:“你幹嘛?”

疾聲,滿臉通紅。

“你說我幹什麽,處理傷口。”

他不耐,幾近怒吼出聲。

忽然,他發現藍羽的異狀,沉默一下,了然曖昧的笑從他嘴角挽起,鳳靈冷笑道:“你全身上下,我都看遍了,還遮什麽?”

她一愣,徹底茫然了。

這,這算不算冷笑話?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她幾乎都要哭了出來。

鳳靈魔魅的眸子在看著她時濃了濃,驀地,他的唇壓了下來,一股幽淡的芬芳撲鼻而來,帶著他灼熱的呼吸。

頭腦一空,藍羽嚇得全身機能徹底罷工。

他灼熱的呼吸曖昧地撲在她的唇齒間,嫣潤的薄唇刷過她的唇角,一股凜冽如雪山的氣息糾纏著藍羽全部的思緒,再反應時,唇齒交纏的感覺是那麽的清晰。

鳳靈眯著狹眸,細細從她的額頭一路啄吻而下,流連在她的唇角,他金色長發從耳畔流瀉而下,與她的發糾纏在一起——鳳靈笑容滿足而慵懶、如一隻偷腥成功的貓。

他抿唇,伸舌舔淨唇間的氣息,低聲喃喃:“果然……和想象中一樣甜。”

藍羽愣愣看著眼前這張年輕俊秀的麵容,忽然間一潑冰水迎頭澆下——

他,他吻了她!

她猛一把推開擁住自己的絕美少年,渾身血液驀地冷凝,麵頰卻燙得仿若火燒,不知怎的,她的心跳得好劇烈。

深沉的懼意湧上心頭,讓她顧不得自己渾身傷痕,慌不擇路地奪門而逃。

身後,傳來鳳靈低啞的笑聲:“親愛的藍羽女巫,現在再逃,已經遲了。”聲音輕輕的,仿若是晨風吹拂過帶露的荷花,染上了醉人的暈紅。

這樣的鳳靈,渾身散發出強烈的侵略性和占有欲,一如她心裏懼著的他。

她不敢問鳳靈為什麽要吻她,隻覺渾身發冷。

鳳靈,對她絕非表麵看來的纏綿溫情!

看著落荒而逃的她,鳳靈心情忽然大好。

說不出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漸漸注意到這麽個膽小又貪財的女巫。明明是自己最討厭的一類人,但是靠近她就會覺得冰冷的心漸漸溫暖。

這種溫暖,是他在其他人身上感受不到的。於是他忍不住靠近她,捉弄她,看見她煩惱的模樣,又忍不住好笑。

靈界的少女大多傾慕他鳳靈王子,可藍羽卻不。

那麽迷糊個丫頭,總是跌跌撞撞地闖入他的生命。她比他大兩歲,就常常以姐姐自居了。他要有這樣個姐姐,還不得哭死啊。

想起她被他索吻時,臉上茫然的表情,他唇角禁不住的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