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愛是一片荊棘地，每走一遍，都疼。
當我在你身後時，我的影子會在你的懷裏。而這樣的貪戀，很奢侈。
1
快熄燈的時候，楊小來找我。外麵下雨了，她沒有帶傘，渾身濕透了，嘴唇青紫。一向美麗高貴的楊小，現在瑟瑟地，狼狽不堪。
我趕緊拿過毛巾給她擦。
卓燕燕已經睡下了，躺在**看書。
小悠，求你了，求你把林佑安讓給我！楊小拉住我的手，哀求地看著我。我愣在那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而卓燕燕把書“嘩”地往桌子一扔，瞪著她，來發什麽瘋呢？
楊小不看她，眼淚流了出來，我今天跟林佑安表白了……第一次在你這裏見到他的時候，我就動心了。這和對於鴻默的感情不一樣，我知道了我對於鴻默隻是習慣，隻是從小接受父母的意思要做他家的媳婦，我把這當作了一件想要完成的事了……可是看見林佑安的時候，我的心有了電光石閃的感覺……我第一次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小悠，我喜歡上了他，我瘋了一樣地喜歡他迷戀他。可是他告訴我，他已經心有所屬……我知道是你！小悠，你要什麽我都給你，隻要你把林佑安給我！
我……你冷靜一點，楊小。我囁喏地說，看著這樣歇斯底裏的她，不知如何安慰。原來即使驕傲如楊小，麵對愛情時，也變得如此地卑微。
你能答應我嗎？她苦苦地哀求！
……我隻能說，我和林佑安……不可能！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的！我輕聲地說，心如刀絞！
真的！？她的眼神裏滑過驚喜。
是。
楊小走後，我和卓燕燕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裏，我知道楊小的樣子讓她想起那個時候的她了，好像走進了一片迷宮裏，彷徨，無助。
原來愛情對每個人來，都是一片荊棘地，即使疼，也想要走下去。
楊小的話，讓我很震動。我相信，她是真的很愛林佑安，她把自己低到了塵埃裏去，這是一個陷入愛情的女子才會有的姿態。我應該慶幸的，慶幸有這樣一個女孩深愛著林佑安，她那麽美，他會慢慢地好起來，忘記我，忘記曾經有過的傷。
卓燕燕說林佑安的心裏，有太多的碎片。
我想沒有辦法去拾撿了，也許楊小可以做到。
半夜的時候，卓燕燕鑽進我的被裏，我挪開了一個位置給她。她的手搭在我胸口處，半晌後她說，不如我們相愛吧。我不再相信男人。
我知道她說的是傻話。當我們長大時，麵對突如其來的煩惱，我們總想，不長大就好了，如果我們是孩子就好了，可我們還是長大了。
而我知道了，看上去已經恢複過來的卓燕燕，心裏還留著陰影。
那天晚上，我和卓燕燕擠在一起睡著了。臨睡前我們說了很多的話，都是小時候的事，那些快樂和簡單的時光。在胡同裏奔跑，攢許久的錢去買一個糖人，跟著爆米花的叔叔走很遠的距離……或者，在雨天還給花澆水，把考試卷“遺忘”在路上，睡覺的時候含著糖果……
即使被大人們訓斥，轉身就撒著歡地去玩了，心裏沒有一點的事，幹淨澈清。可是越大，心事就越多，越來越安靜和沉默，那些原本很簡單的快樂，再也不給我們相同的心情了。
這，也許就是成長吧。
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見林佑安了，我們遇見地很早，是小時候的模樣。我們在夏天很多的陽光裏去放風箏，我們追著風箏跑，笑得很開。路邊有賣棉花糖的大叔，我們掏出了口袋裏所有的錢才夠買一個棉花糖，我們坐在高高的石階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分棉花糖吃。香甜的感覺，浸進了心裏。
醒來以後，我惆悵了起來。我在想，如果我和林佑安，真的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相識了，那我們就有了大把大把的時間了。
可是，那隻是如果。
命運從來就不是“如果”可以改變的。
2
我去於鴻默的教室找他。他欣喜不已，非要讓我去坐他的單車。他說他已經練得很熟練了，絕對不會讓我摔著。
他的身體繃得很緊，我知道他很緊張。我伸出手去，攬住他。他的身體震了一下，回過頭來，衝我笑了笑，真想一直這樣騎下去，天荒地老是不是就這個感覺？
於鴻默，做我的男朋友。我咬了咬嘴唇，好不容易才把這句話說出口。車子開始搖擺，然後急刹住了，他狂喜地轉過身來，看我，你剛才在說什麽？我有幻覺了嗎？
我是說，請你假裝做我的男朋友。
為什麽是假裝？他的眼裏一絲難過。
因為……因為我想如果我有男朋友了，林佑安就會接受楊小。
是為了林佑安？
恩，是為了他。
如果我不願意呢？
那我找別人做我的男朋友。
那好吧，我願意。他笑了，就算是假裝，也好歹是你的男朋友。
他用單車送我回宿舍，在樓下的時候，他理理我耳邊的發，你當作是假的，可我當成真的了，不管你什麽時候不願意了，我都會放你走。
謝謝你。我喃喃地說，感動和內疚在心裏碾轉，我知道我太自私了，我一再地傷害他，卻還讓他為我做這，做那。也許欠他的，我怎麽都還不了了。
回宿舍的時候，卓燕燕在窗口。
我看見你了。她說。
我知道她想說什麽，我先說了，我和於鴻默在一起了。
她“哦”了一聲，好像並不覺得意外。她是了解我的，她知道我為什麽這樣做。
於鴻默開始接我去行課，送我回宿舍。他說這是男朋友的義務。坐在他的單車上時，我看見了林佑安，他停了下來。而我，輕輕地靠在了於鴻默的背上。閉上眼睛的時候，我的心被眼淚打濕了。
林佑安，也許這是命運對我們最好的安排。
夏尹急匆匆地來找我們，說林佑安喝醉了。卓燕燕拉過我的手，讓我去看看。我把手抽了回來，凜冽地說，也許這個時候該去的人是楊小，而不是我。
你就去看看吧，當作是普通的同學也好……而且他的手傷還沒有好徹底，酒精會讓它感染的。卓燕燕勸我。我想了想，遲疑地還是跟著他們一起去找林佑安。在學校附近的酒吧，林佑安坐在那裏，一杯，一杯地喝著。他的臉那麽地憔悴，迷離的眼神布滿了疼痛。夏尹上去奪他的酒杯，被他推開了。
如何真的醉了，就能忘記疼痛，那我願意陪著他一起醉。
我坐到了林佑安的對麵，奪過他手裏的杯子，一口喝下去。
我不記得我喝了多少，也不記得我是什麽怎麽回宿舍地了。隻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頭疼欲裂。嗓子幹得冒煙。卓燕燕好笑地遞來一杯水給我，快喝吧，今天夠你受的了。明明讓你去勸林佑安的，結果你們都醉了，辛苦我和夏尹呀，對了，我讓於鴻默背你回來的，林佑安是夏尹送回去的。
他怎樣了？我問。
誰？是林佑安還是於鴻默？卓燕燕子反問我，如果是林佑安，夏尹說他昨天晚上吐了很多次，估計今天也會很難受。而於鴻默，今天已經打過很多次電話來問你了，讓你清醒以後打電話給他。
我掙紮著起來，準備洗個臉。原來宿醉是這樣難受的一件事。
去上課的時候，我給於鴻默打了電話，他說帶了醒酒湯，在路上碰。
3
走出教室的時候，林佑安在走廊的一邊。
你好些了嗎？他問。
恩。沒事了……林佑安，以後不要喝那麽酒好了。我喃喃地說，你的手傷徹底好了嗎？
已經沒事了。我想和你談談。
在一棵梧桐樹下，有一對戀人正在竊竊私語，女孩的頭依在男孩的肩膀上，他們看上去那麽幸福和甜蜜。綠地，藍天，樹，這樣的愛情，茁壯而茂盛。美得像一幅畫卷一樣。
你和於鴻默在一起了？
我倉皇地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腳尖，我說，恩。
那……你一定要快樂，真的快樂起來！他的聲音裏有著疼痛，眼神酸楚。
對不起，林佑安……對不起。
路燈下，我們的影子離得那麽近。我稍稍放慢了腳步，走到了他的身後，我們的影子變重合了，好像，好像我在他的懷裏了。
我走了。在分岔口的時候，他輕聲說。
恩。我點頭。
再見！
再見！我的心裏已經逼上了淚水。
他遲疑了一下，向相反地方向走去，我站在那裏，無望地看著他的背影，和夜色糊成了一片，漸漸地心生恐慌，好像他被夜色吞沒了，好像他會就這樣，消失了去。
但是他突然又從夜色裏走了回來，他走到我麵前說，我回過頭的時候，看見你還在。
我……林佑安，你的背影好孤單！我疼疼地說。
小悠！你知道……你知道我……他有些急切地說。
不！我迅速地打斷他，知道他想要說什麽。
不，林佑安，我不想要知道……何況於鴻默，他待我很好！好不容易拚湊了這樣一句，我用了很多地力氣。我覺得我是如此地殘忍，我在林佑安地心裏劃了一道又一道地傷痕，自己卻冷漠地望著。
我是多想要原諒他呀，可是，這樣的原諒卻又如此地艱難！每每我想靠近他的時候，腦海裏就是秦天的樣子，秦天，秦天，我可憐的弟弟。我怎麽能背叛你呢？
我退後，再退，然後轉過身，奔跑開來。
夜色很涼，透徹地涼。
4
七夕的晚上，在操場有篝火晚會，聽說還要放煙火。是大四學生自發組織的，卓燕燕的一個老鄉也是大四，我和卓燕燕在餐廳吃飯的時候見過。他的身邊有一個小鳥依人的女朋友。卓燕燕跟我說，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已經決定一畢業就分手，因為女孩是家裏的獨生女，要回家鄉去，而他，也是家裏的獨生子，父母早安排好了前途，隻等著畢業。
卓燕燕很不理解，既然明知道會分手，為什麽要在一起呢？
我想，也許在他們心裏，愛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明知道不能遇見，但遇上了，也想要走過一程，即使是很短的一程，那也是愛情。
那一天，我和卓燕燕去了操場。我們坐得遠遠地，看他們圍著篝火繞了大大的幾個圈，他們牽著手，快樂的歌唱，舞動，篝火映襯了一張張年輕的臉，很快樂的臉。
走，跳舞去！卓燕燕拉起我。
然後，夏尹也插到了隊伍裏來，不斷的有同學加入，圈也越來越大。我們甩著手，踏著步，很快樂。
於鴻默手裏拿著煙花棒，揮舞著遞給我，那些星星點點的熒火，不斷地噴出，然後熄滅。璀璨而短暫。
有人點燃了煙火，那些煙花在空中綻放，開出絢爛的色彩。人群開始歡呼。
於鴻默抬起手來，攬我入懷。我沒有拒絕，貼在他的胸口，我聽見了他心裏的溫暖。他喃喃地在我耳邊說，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這樣美麗的一句話，卻讓我感到無邊地憂傷。
在人群的那邊，我看見了林佑安。
而我們的中間，始終隔得那麽遠的距離，當我們伸出手的時候，隻有風，呼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