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他的名字,早已成為秦小悠心上的朱砂,深刻,再深刻。
愛是永遠不能封口的創傷。
1
我看見楊小了。在林佑安住的那條街上。我在車裏,她在車外。她的頭發隨意地紮著,素麵朝天,她的手裏提著兩個塑料袋,裝滿了蔬菜。
這三年來,是她一直照顧著林佑安吧。
電梯門快合上的時候,我看見林佑安走了過來。下意識地我把電梯按到了“開”,電梯的門重新地打開,他看見隻有我一個人在電梯裏,有些猶豫。
我的手,就輕輕地鬆開了。門再次緩緩地合上,突然他用手握了一下門邊,電梯門自動開了,他走了進來。
逼仄的空間,我一直看著電梯的數字跳躍,內心,荒蕪地厲害。即使是這樣近地與他站在一起,而我們卻像隔山隔水一樣的遙遠。
我和林佑安踏出電梯的時候,看見了於鴻默。他臉上的笑容就沉了一下。
整個上午,於鴻默拍戲都不在狀態,不停地NG,連導演許森都開始發脾氣,說還是暫停一下。
我知道於鴻默情緒不好是因為看見我和林佑安一起,我走上前遞一杯水給他喝,我說我和他隻是在電梯口碰巧遇上的。
他沉吟了一下,盯住我看,我相信你,可是我不相信林佑安,他看你的眼神分明還帶著愛意……
不會的,他……他的身邊已經有楊小了。我低低地說。
導演喊重新開機,於鴻默把水杯放下的時候,吻了吻我的額頭。我轉過身去,看見曼妮若有所思的表情。
想用誹聞炒做的事,讓於鴻默和製片人發生了爭執。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見於鴻默激動地說,我不會被你們利用的,況且,我已經有未婚妻,我不能讓她正常的生活受到媒體的幹擾。
曼妮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說,冷笑著說,他真是一個特別的人,別人為了上版麵巴不得被炒作,可他竟然真的以為隻要拍好戲就能紅了。
他會紅的。我盯著她的眼睛,斬釘截鐵的說。
那天夜裏,我接到一個電話,有個女人很慌亂地對我說,林佑安出車禍了,在213國道線上。
我對著電話還想問問具體的情況,可她已經掛了電話。我愣了一下,然後醒悟一樣地跌跌撞撞衝下樓去,大腦空白成了一片,隻聽見自己的呼吸,破損,再破損。
街上沒有多少行人,我攔不到出租車,我焦急地奔跑,風很硬朗。
那個女人說林佑安出了車禍?他出了車禍!
我的生命不停地在失去,而我隻是無能為力的哀傷。
終於有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我哆嗦著哀求快,快,求你再快一點。
夜色很沉,很多的眼淚,嘩啦,嘩啦地。
到了213國道,我遠遠地看見林佑安了。我下車,飛奔過去,林佑安,原來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我想要忘記你,停止愛你。可愛原來是這樣的,像一輛沒有刹車的車,隻能前行,無法停止下來。
我好像站在時空隧道的入口,一路的奔跑,就回到和他的相遇……我們在海邊玩耍,我們在雨夜的公話亭裏避雨,我們對著鏡頭笑,拍很多的大頭貼,我們依偎了整夜的時光……
我奔跑,奔跑,好像這樣我們就可以回到重前,回到很早的以前。那時候,我們還年少,我們的笑容很溫暖,我們沒有背負傷害,那時候,我們隻是單純的孩子,我們的心裏,是澄藍色的藍。
我奔跑,奔跑,好像就可以靠近他,靠近我的愛情。無望的愛,原來是一道永遠無法封口的創傷,歲月荏苒,也讓我疼痛不止。而他的名字,早已成為我心上的朱砂,深刻,再深刻。
2
小悠!林佑安緊緊地抱住淚雨紛飛的我,抱住驚慌失措的我。
你沒有出車禍,太好了,這太好了……我狂喜地打量他,他好好地,安好無損地在我麵前。
是有人打電話告訴我,你出車禍了,我才趕了過來!他說,幸好你沒有事,不管這是誰的惡作劇,我都慶幸你沒有事。
這隻是惡作劇,幸好這隻是一場惡作劇。
林佑安深深地望著我,然後脫下外套給我披上,因為擔心我,所以哭嗎?小悠……我還在你的心裏嗎?
他的話,震住了我。
我知道的,我還愛著他,可現在的我們,已經越走越遠了。我已經有了於鴻默,而他的身邊,也有了楊小,也許這是命運給我們的安排,最合理的安排了。
我輕輕地推開他,逼著自己凜冽著感情。
我不能,不能做任意妄為的孩子了。我不能再犯錯了,因為我的執意,已經有人受了傷,而我,再也不能傷害別人了。
我隻是擔心你……作為朋友一樣的擔心。我凜冽著內心說,手蜷起來,用了些力氣。
小悠……林佑安在我的身後,困頓地喊我的名字。
而我,隻是,硬著心地往前,往前。
那一夜,我怎樣也無法入睡,枕邊是林佑安送我的海星護身符,而我的手上戴著於鴻默送的求婚戒指。天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小區花園裏的桃花開得正濃,粉紅色的細碎花瓣一串一串地掛在枝頭,綠樹蔥蘢,是一片安好的景,而我的心,卻灰成了灰,
幾日後,我終於知道那天分別給我和林佑安打電話,說我們出了車禍不再是誰的惡作劇了。所有的報紙都大幅地刊登著我和林佑安在深夜的街擁抱的照片。而於鴻默的名字,在最醒目的位置,中心隻有一個——於鴻默發生情變,未婚妻深夜會情人。
那些標題起得很不堪,我愣住了。
這是早有蓄謀的,因為於鴻默不願意用誹聞炒作,他們就把目標放到了我的身上。
爸爸不再讓我出門,因為我家的門口圍著眾多的記者。他們想要探聽更多的消息內幕。我坐在房間裏,沉默地看著外麵喧囂的人們。
給於鴻默打個電話吧,我想現在的他肯定很難受。爸爸的話驚醒了我。
於鴻默一定看見報紙了,他肯定也被媒體追問著。我不停地撥打他的電話,卻關機了,他也不在家裏。我往片場裏打電話,他也不在。他們說他請假了,導演今天沒有安排他的戲。
我想立即地見到於鴻默,我想向他解釋。
我出不去,門口都是記者。爸爸說他有辦法。
他先出去引開那些記者,然後我從陽台翻到鄰居家。我終於費力地才擺脫那些記者,可是於鴻默在哪裏呢?
海邊的別墅!我終於想起來了,於鴻默曾經說那裏有他最美好的回憶。
推開門的時候,於鴻默已經醉了。他躺在沙發上,茶幾上,地上,到處都是酒瓶……他看見報紙上的新聞了,他相信了。
我走過去,抬起手來擦掉他眼角的淚,他醉眼惺忪地看著我,笑了笑,想坐起來,可身體一偏,從沙發上摔到了地上。
於鴻默!我努力地把他拽到沙發上。
他睡了過去,不停地囈語,小悠,別走,別走,小悠。
我蹲下去,捧著他的臉,潸然淚下。
3
陽光如碎汞一樣班駁,我眯著眼,仰起頭來看天。天很高,很空,空得像沒有心一樣。
於鴻默坐到我的身邊,他攬過我的肩膀。
我緩緩地,緩緩地說,我想嫁給你。
他的身體呆住了,旋及,以強大的力氣,抱住了我。
好。他定定地說。
一切都過去了,關於我和林佑安的故事,到了句號的時候了。曲折回迂,輾轉經年,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了自己,我一直還心存幻想,以為我隻要守著我內心的愛情,和林佑安還會有著未來。
但,盡頭了,是盡頭了。
我該讓自己所有的幻想,都滅了去。
在製片人的安排下,於鴻默招開新聞發布會,澄清情變的事實。我和他坐在台上,十指相扣。
當記者問到,秦小悠,被偷拍到照片上那個女人是你嗎?
我的咽喉有些幹,我發不出聲來。而於鴻默稍稍用力,握緊我的手。
製片人拿過話筒,笑著說,不是。鏡頭那麽模糊,天又那麽晚,那不過是一個長得像秦小姐的女人罷了……他們的感情很好,不存在情變的事實……
我抬眼望去,林佑安站在門口,深深地看著我。
原諒我不能勇敢地承認事實的真相,這樣懦弱的我,這樣無能為力的我,現在一心想做的,隻是保護於鴻默。
新聞發布會後,我見到了曼妮,她盛氣淩人地笑,還是製片人有辦法,這樣的手段都想得出來,我不過是告訴他,我聽到的一些話,他就活學利用了了起來……不過秦小悠,他現在是報紙的頭條內容,你不應該感謝我嗎?
原來是她!那天她在片場聽到了我和於鴻默的談話。
4
卓燕燕給我打電話,說在酒吧遇見林佑安了。他一個人喝得很醉。她遲疑地問,你要來嗎?
我停頓了一下,說,不了。你們照顧他吧。
掛上電話,我還是去了酒吧。
我隻是站在街對麵,遠遠地看著卓燕燕和夏尹扶著林佑安出來。他踉踉蹌蹌地甩開他們的手,他跌倒了,又站起來。
我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那樣痛苦的林佑安,濕了眼。
媒體爆光我和林佑安的照片後,我們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有時候在電梯口遇上,總是刻意地避開。
我們都故意在我們之間拉開一個距離,很遠的距離。以為這樣,能保全了對方。
於鴻默說這部戲拍完後,我們就結婚,去塞班島度蜜月。關於結婚的事,他和我爸爸談過了,爸爸沒有表示意見,說隻要我們幸福就好。
我隻是在夜裏,還是會看見那個少年,他的眼神很純澈,他的笑容很幹淨。他說,秦小悠,我會像男人一樣的保護你。
有很多的薄荷香,在空氣裏,縈繞。
我沉沉地睡去,在夢裏說,好。
於鴻默的戲快要殺青了。有天夜裏,我回辦公室想去收一份傳真的時候,看見了曼妮和製片人,她跟著他進了他的辦公室,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門關上的時候,我聽見了他們的調笑。
早聽說她和製片人關係曖昧,而製片人已經有家室。
我慌亂地拿好傳真,準備離開。我不想撞破他們的隱私,但我聽見曼妮說,於鴻默太不識相了,好像和我傳出誹聞是很丟臉的一件事!
哈,我不知道你!製片人說,是你想勾引他吧,可他卻沒有買你的帳……不過作為新人,他太囂張了,不聽話的新人,我可以捧他,也可以把他摔下來!
我的心一緊,隱約地覺得很不安,他想要怎樣對付於鴻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