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求一求
也不知是誰先附和的大喊,"懇請執法堂出動!"
然後執法堂外的人們呼喊聲匯聚成最洶湧的潮水,似乎可以衝破一切。
"執法堂出動!"這句話並不隻是蘇虹的意誌,而是所有在場的蘇府人的意誌。
蘇家自老祖宗手持浩天神劍創業以來,直到今日,已然成為龐然大物。
它的威嚴不容任何人冒犯。
雖然光武城中四大家族各自為戰,暗流湧動。
但在明麵上,始終約定俗成地,互相保持著尊重與和平。
又或者是忌憚。
靈女受辱,親衛身死。
隨便拎出哪一件,都足以勾起蘇家所有人的怒火。
麵對著如潮如浪的呼喊,大執事蘇鼎罕見地保持著沉默。
他沉默了很久,乃至外頭的蘇府老少都是楞了,就連堂內的蘇老頭也愣了。
這不是他印象中的的執法堂。
哪怕兩年前,孔家偷取了蘇家藏經閣內的天門術,執法堂便直接轟殺到孔府,硬生生將那孔家供奉殺死,讓孔家家主恭恭敬敬地親自將那天門術送還。
怎麽到了今日,才短短兩年過去,靈女被搶奪,親衛被斬殺,執法堂卻仍然能夠保持沉默。
難道這還抵不得一本黃階中級的隻具象征意義的殘本功法?
千夫所指,無疾而死。
蘇鼎現在能體會到這八個字的含義,隻不過不是用手指著,而是用那目光看著,其中的錯愕與不解,就像把他捆綁著,被利刃千刀萬剮般。
他不由地回過身去,以便不再與這些目光相迎,終於,蘇鼎打破了沉默,他沉聲說道,"茲事體大,少不得稟告大管事與家主。"
人群再一次嘩然,此大管事自然不是管事房裏的所謂管事,而是蘇府地位上僅次於家主的王天音,如果說家主是皇帝,那麽王天音便是這王朝的丞相!
蘇晨眯起了眼,大管事在很多地方都可以便宜行事,特殊情況他的意思甚至可以違抗家主的指令,然而作為執法堂大執事的蘇鼎,在某些方麵,更是可以漠視一切規則。
執法堂,不歸蘇家主管。也不歸王大管事管,如果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那麽在蘇家,將在內,軍令想受就受,不想受就不受。
然而蘇鼎卻說出了這樣的話。
這令許多蘇府的人一時陷入了更大的混亂,在短暫的怒火過去後,他們腦內的理性逐漸開始回歸,神色中的不解化作了更多的不安。
兩名武者翻身上馬,揚鞭各奔東西。
蘇晨知道他們的目標分別是蘇訴天所在的晴隆院和王天音處理事務所在的幽園。
人群沒有散去,他們在等待著些什麽。
不過半柱小香時間過去,一匹快馬從執法堂東方飛奔而來,馬兒發出驚人的嘶鳴,上麵武者下馬快步進堂喊道,"大管事傳話,執法堂一切事務,本該大執事自己定奪。"
緊接著,又是另外一名武者快馬加鞭而來,所有人都看著他。
他旁若無人入堂,沉聲說道,"家主有令,靈氣詭變數日,特殊時期,理應暫避鋒芒。執事堂不宜出動。蘇洋護駕聖女有功,特賜黃金百兩,晶石三十枚。"
如果說大執事蘇鼎保持沉默不願出動執法堂這一舉動,隻是印證蘇晨心中的猜想,那麽家主這一紙法令,則是徹徹底底甚至**裸地告訴每個人------蘇家真的變了。
變得很弱很弱了。
在很多人想來,隻不過是靈氣稀薄而已,靈氣這種東西,蘇府是最不缺,仿佛如空氣般廉價。
更何況家主已立了聚靈大陣,隻需要一定時間,靈氣總歸是會匯聚而來的。
由於靈氣稀薄,武者的真氣很珍貴,所以做事要低調,為人不要張狂,甚至暫時限足,但這都隻是暫時的。
然而真的是這樣的嗎?
倘若真是這樣,即使是非常時期,執法堂也沒有不出動的任何理由。
內鎮家族,外揚威武
就算幾十年前麵對光武城第一家族,光家。彼時蘇家糧草斷絕,執法堂也從來沒暫避鋒芒過。
否則,談何外揚威武!
"我不要晶石,金子,我隻要我的兒子!"蘇老母的聲音淒切無比,很多人被此驚斷了思緒。
她看著蘇鼎,大聲說道,"他為蘇家護衛靈女而死,應該得到該有的回報。"
她兩眼已經哭腫,更顯得臉皺巴巴,很是難看,兩眼更是無光無神。
蘇鼎卻不敢跟她對視。
人群中看向蘇母的目光中帶著同情,帶著憐憫,內心惶惑,更兼想到蘇家的可能的動**,無法不傷感。
堂中一名武師冷哼道,"黃金百兩,晶石三十枚,這回報還不夠嗎?"
蘇母喃喃道,"他捍衛蘇家的靈女,蘇家也應該捍衛他,至少幫他報仇。我可說錯了嗎?"
武師一直冷笑,你兒子不過是個小小的親衛,他卻是花家的二少,可這句話,他不能說。
蘇鼎沒有回答她,隻是輕輕說道,"封堂。"
幾名武師動作輕柔地將這對老夫婦帶出了執法堂,蘇虹領著蘇妙兒,站在堂前,她很想說些什麽,但還是沒有說。
厚重的執法堂大門緩緩地再次閉上了。
蘇妙兒仍是哭,尤其是她也明白那個救自己的大哥哥隻能白死。
蘇虹怎麽哄都無濟於事,蘇妙兒哭道,"我知道你是在騙我的,執法堂以後再報仇的意思就是不會報仇。"
蘇虹有些啞口無言。
"如果之前我聽姐姐的話,不貪玩跑出石室的話,大哥哥就不會死。全都怪我。"蘇妙兒隻是一昧的哭。
蘇虹道,"假如姐姐不是執意要去靈逸塔,或者對悟境不那麽迷戀的話,他也不會死。其實怪你也好,怪我也好都是不對的,最應該要怪的是花廣光對不對,與其哭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
蘇妙兒突然不哭了,她看了看蘇虹,突然道,"我要好好修煉。"
蘇虹有些愣了,她還是從沒見過蘇妙兒現在這幅樣子。
蘇妙兒一字一句道,"我要殺了花廣光。"
蘇晨正好看到這小淚人近乎發誓般地說出這幾個字,心頭激起一股寒意,因為這一幕非常詭異。
就像一個純淨無暇的天使突然舔了舔嘴唇,說,我要吸幹你的血。
蘇晨終於還是走上前跟蘇虹打了聲招呼,得到她不鹹不淡的回應,內心很是鬱悶。
明明前幾天表姐還擔心自己在靈逸塔是否出了事,特意來詢問。是牽掛著自己的,這時又是這樣疏離。
又想到她遭遇此事,可能心情不佳,更加無法發作,隻好內心悶悶不樂而去。
到了院內,所有人都知道他心緒不對,平日裏最愛喝的瘦肉粥也不喝了,說是太苦了。月兒納悶自己嚐了口,甜的很啊。
饒是星兒也不敢活潑。
"太苦了,太苦了。"隻有院裏的鸚鵡重複地叫著。
已經深夜,幾個婆子端著水盆從晴隆院經過,院門緊閉,但那裏仍然跪著個人影,都是輕歎一聲,其中一人把水盆放下,走了過去。
婆子伏身勸道,"姐姐啊,你一把年紀了,又是何苦。你就算跪死了在這裏,也是沒用的。現在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蘇府比不得以前啦,人家畢竟是花家的二少。哪能隨便折騰的呢。"
原來正是那喪子的蘇母,她聽到好言相勸,但是卻依舊絲毫未動,心如堅石,膝蓋像紮了根,又像入了定。
婆子又說,"都幾個時辰了,你這麽跪著,我真怕你跪出病,你本來身體就不太好,你還想你老頭子又傷心一番麽,家主是最仁厚的,他總會給你好的交代。"
"我也知道。。。。。。。"蘇母說道,"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你以為我這一把老骨頭還能活多久呢。。。。。。。"
婆子沉默了。
"一年兩年等到不可能的吧,我甚至感覺永遠不可能了,如果今天執事堂不動的話,以後就沒可能了。所以我必須得來試試,求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