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玩弄於鼓掌
“今天在大門口時,趙大爺的舉動我們都看見了,他想替你蹲大牢。”葉瑀前傾上身,死死盯著蘇清建:“其實你是關心他的,你今天下午對他說的那些話隻不過是讓他死心,讓他別那麽難過。”
“不!沒有,我所做的一切都跟他沒關係!”蘇清建忽然情緒再次激動,他衝著葉瑀喊道。
“你如果想殺了趙大爺,那他是最容易殺死的人,你為什麽不動手?”葉瑀輕歎一聲,他覺得蘇清建真的是太固執了“你不承認,無非就是你過不了你心裏的那個坎,早知如此,你為什麽還要去殺人,你進監獄了,趙大爺怎麽辦,他可是隻有你一個親人啊。”
“別跟我說他!”蘇清建衝著葉瑀咆哮道“我不說監控的事,是因為不想欠他的!他是個酒鬼,窩囊廢,我父母在我五歲的時候出意外死了,這個老東西就把我父母的房子賣了,帶我流落在北山縣,後來看見紅陽福利院,就把我偷偷丟在福利院附近,幸好鄭爺爺救了我,可誰知道這個老東西居然應聘當了門衛,本以為我倆一老一小這樣子也算是有了地方遮風擋雨了,我也就不怨他這麽做了。”
蘇清建說到這了,他喘著粗氣咬著牙說道:“可當靈珂的事發生後,我告訴他要報警,他卻把我攔了下來,還說什麽為了個姑娘不值得,而且如果我報警了,鄭康全進監獄,整個福利院就完了,他也不可能拿著那麽多的薪水,一天天隻是喝酒吃肉,我痛恨他的懦弱,他的貪婪,他為了錢連人性都可以出賣!他是知道鄭康全做齷齪肮髒的勾當,這也就是為什麽別的福利院的老員工都走了,而他卻沒走的原因!”
“唉。”葉瑀看著已經發狂的蘇清建,他心裏很不是滋味,趙大爺或許是為了錢財,但他今天下午在大門口所作所為都是真情實意想替蘇清建頂罪的,就算是狼,也有舔犢之情,更何況是人呢。
葉瑀不想替趙大爺辯解什麽,他知道蘇清建已經對趙大爺的這種恨意已然在心裏根深蒂固了,他默默轉過身從背包裏拿出了兩樣東西,雷愛國和林勝龍站起身定睛一看,是一款女士手表,另一個則是錄音筆。
葉瑀將手表放在蘇清建的左手裏,蘇清建抓在手裏摸了摸,他驚呼道:“靈珂的表。”那塊手表跟蘇清建左手戴著的幾乎一模一樣,完全就是情侶表。
他之所以靠手指的觸覺就會知道那是司馬靈珂的手表,完全是因為表殼上有清晰的刻文,那是三個字:蘇清建。
常人或許用指尖觸碰是感受不出來的,但蘇清建是盲人,他的觸感是最為靈敏的,況且他的表殼也刻了兩個字:靈珂。
蘇清建把那塊手表戴在了自己的右手上,他撫摸著表麵就如同撫摸著原先表的主人,嘴角處一抹淡淡的微笑升起:這兩塊表是靈珂在一家店裏買的,她說手表象征歲月、光陰。刻下彼此的名字,就可以陪著對方走過每一刻每一秒。
“你聽聽這個。”葉瑀摁了一下錄音筆的播放鍵,裏麵播放出一首優雅輕緩的古典音樂。
“天鵝湖。”蘇清建剛聽到三秒,就說出了音樂的名字。
“知道為什麽司馬靈珂自殺在人工湖麽?”葉瑀他把錄音筆放在擋板上,他雙手交叉在胸前。
蘇清建沉默的搖搖頭。
“那個湖裏有天鵝。”葉瑀說出了人工湖飼養了幾隻天鵝。
“靈珂從小學芭蕾舞,演的就是小天鵝,她想死了之後靈魂還能在湖裏跟天鵝共舞,她離開了舞台,卻用生命的最後一刻演繹屬於她的天鵝湖。”葉瑀停頓了片刻後繼續說道:“實際上這是靈珂的遺物,我們在倉庫堆積的廢舊物品裏找到的,你繼續聽下去,你就會全部明白了。”
眾人都安靜下來,靜靜的等著這首曲子播放完,大約空了十幾秒,忽然一陣話筒被吹風的聲音傳了出來,緊接著是一個空靈細膩又柔弱的女孩子的聲音。
“清建。”
那個聲音輕呼蘇清建的名字。
“靈珂!是我。”蘇清建哪怕知道這隻是錄音筆裏的錄音,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激動的將耳朵測向錄音筆很癡情的回應。
“我……今晚就要走了,我無法忍受這種生活,我覺得自己很髒,很下賤,這一年來的事情我幾乎就像是做夢一樣,說真的我麻木了,可每當我渾渾噩噩的時候,我隻要一看見你,我就覺得內心如同刀割一般,我覺得我對不起你,我沒辦法再聽你唱歌,看你譜曲,嗬嗬,我要失約了,我陪不了你完成你的夢想,我希望你能聽到這段話,還記得我去年生日,你問我許的願是什麽麽?其實我的願望是想聽你為我寫的歌,隻屬於我的歌……好了,我要走了,希望我死之後可以化成天鵝,在湖裏繼續翩翩起舞,最後,答應我,我死後你要連我的那份希望一起活,一定要讓自己完成夢想,好了,再見……”
錄音筆裏一陣雜音後,沒有了任何聲音傳出。
蘇清建手裏緊緊握著那個錄音筆,他嘴唇顫抖墨鏡底下的流出了眼淚:“連同你的夢想一起活……對不起,我辜負了你。”
“這個錄音筆給你吧,本來就是她給你的東西。”葉瑀不忍心看下去,他側過頭心裏一陣酸楚。
……
接下來就是結尾工作,葉瑀不想再問下去了,他推著輪椅慢慢走出房間,推到窗台旁望著窗外大街上匆忙的人流。
其實他還有個秘密沒有告訴蘇清建,這個錄音筆的確是在倉庫裏找到的,而且是在司馬靈珂的輪椅上找到的,不過丁廣碩告訴葉瑀一件事令葉瑀當時就為之駭然!
今天在坐著警車回來的路上,丁廣碩將日記本、手表和錄音筆一並交給葉瑀的時候,他說起那個輪椅上布滿了厚厚的灰塵,但椅墊上這個錄音筆卻隻有很薄的一層!而且錄音筆下方的位置也同樣沾染了薄薄的灰塵,也就是說這個錄音筆是這幾天才被放在輪椅坐墊上的!
會是誰放的呢?難不成是他!毒魘!這個一直神出鬼沒的人,他是怎麽得到司馬靈珂的遺言,如果他當時知道司馬靈珂要自殺,他為什麽不阻止呢!他很可能就這麽看著司馬靈珂從輪椅上爬下去,沿著湖岸一點點的爬進水裏,然後在被一點點的被湖水湧進肺裏,溺水而死。
葉瑀想著這些,他越發覺得毒魘太恐怖了,他一方麵幫助像蘇清建這種人報仇,一方麵卻又放任一個人的生死而不顧。
他幫助蘇清建並非是為了什麽正義,公平。蘇清建對於他來說隻不過是一個木偶,他一步步的操控他,來毀滅別人的生命,直至變成王實願、白溪語這種人言可畏,談之色變的殺人狂魔,他享受的隻不過是創造惡魔的遊戲罷了!
葉瑀之所以不告訴蘇清建,錄音筆是毒魘放在倉庫的,是因為他不想讓蘇清建在多一份傷痛,他的心已經被仇恨折磨的千瘡百孔,到那時他又會多痛恨一個人,而這個人還是對靈珂見死不救的人!葉瑀不想再看蘇清建猙獰充滿殺意的臉,這個秘密就他來保存,至死方無……
Y市,商場對麵的咖啡廳,一個男子很有閑情逸致的喝著咖啡,這是一個儒雅又帥氣的男人,他舉手投足之間給人一種貴族般的氣質,櫃台前的女服務員正一臉花癡相的偷看著他,她在咖啡店已經幹了三年了,什麽樣的白領上班族都見過,倒是有遇到過幾個帥氣英俊的青年男人,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個靠窗而坐,身穿白色西服的男人格外有魅力,尤其是他的聲音,低沉、磁性、讓人聽了莫名的癡迷。
他在看著手裏的平板電腦,女服務員注意到,這個男人修長濃密的眉毛始終在眉心凝結,他是因為工作的事情而煩心麽?還是其他的原因?
忽然他眉間的褶皺平複了緊接著笑了,笑容是那麽的自然,就好像下午透過玻璃窗照在他身上的陽光一樣燦爛,有著奪目的光暈……
“終於抓到了啊,比我預期的要快啊,不知道這個開胃菜他覺得可口麽,送給蘇清建的禮物,他有沒有發現轉交呢,還真是癡情的傻子啊,被愛情蒙了心的男人,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比用情感、利益這些低等東西來愚弄別人更有意思的呢?”
自己已經來到這個城市五年了,他五年裏,所創造的玩偶已經所剩無幾了,鄭康全,一個讓他很討厭又喜歡的人,這是一個繼承了他父親經商頭腦的人,但卻沒有繼承他父親的慈悲之心。
討厭是因為他對鄭康全這種貪得無厭的人很是厭惡,一身銅臭味,卻又偏偏喜歡裝什麽慈善家,佛祖的外表惡魔的心腸。
喜歡 則是他這五年來的大部分花銷,都是那次幫鄭康全的酬勞。那是前幾年的經濟危機,鄭康全從父親的手裏接管公司和工廠後,剛開始幾年生意還不錯,但之後就因為種種原因而下滑。
機緣巧合下,他跟鄭康全相識在一個上流酒會上,那是他隨一個富商朋友去的,至於那富商叫什麽,他實在是忘了,畢竟誰也不會對一個死去的錢包有多麽深的記憶。
之後他與鄭康全相談甚歡,他出言幫助鄭康全,後者見自己是富商的朋友,自然心裏放心,所以那次他去到了北山縣,他在一番了解後得知北山縣最大也是唯一一家民間私立福利院居然是鄭康全父親建立的,這讓他想到了以前在國外曾經做過的一樁買賣……
之後他設計了一套方案,可以很自然的處理掉鄭紅陽這個老而不死的擋路石。
那也是一個下午,他跟鄭康全交代完所有事後,就離開了,在大街上閑逛,偶然看見一家酒吧名叫‘沉默者’,他感覺這個名字很有意思就進去喝了一杯休息休息。
進到酒吧裏,他發覺這個酒吧裏麵是情景有悖於它的名字,並非是顧客喧鬧,而是在中央位置有個小舞台,上麵坐著個抱吉他的年輕人,看他椅子旁的導盲棍就知道這個人是個瞎子,令他欣賞的是這個瞎子唱歌還不錯,歌詞語句間的真情實感好過那些華而不實的明星,他對這個人很感興趣,便用一點小費結識了他,得知這個瞎子是紅陽福利院的人,他心裏也是詫異,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瞎子在日後或許會發生什麽事,這是一個很好的原材料,可以製作出很獨特的玩偶。
所以他留下了聯係方式,讓他有事可以找他。
大約鄭紅陽死後不到一年,青山縣的度假村弄好了,他知道鄭康全已經準備實施那個方案了,於是他來到度假村,在那幾個專門建造的房間裏裝了竊聽器,不為別的,隻為了不錯過任何可以創造玩偶的機會,說不定下一個玩偶就出現在這幾個房間裏。
之後的事情,證明他是對的,他目睹了那個白衣輪椅女孩自溺而死,他拿走了錄音筆,聽到了一個耳熟的名字——蘇清建……
男人正在享受回憶他怎樣又一次創造這麽令人驚駭的案件時,忽然感覺胸前的手機震動,他有些不悅的掏出手機,看見電話號碼時,他眼角間閃過一絲笑意。
“我已經知道了,在網上看見新聞了,這次幹得很好,我要繼續享受下午茶,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