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招供

“後來他請我喝了杯酒,我們兩個交談會兒,他說他來北山縣是出差,幫一個老板幹活,偶然經過酒吧就進來喝一杯,休息休息,見我唱歌好聽,又是個盲人,很不容易,所以想認識我一下交個朋友。”

“之後怎麽樣了。”

“之後我著急回福利院,就沒繼續聊下去,他就給我一張名片,說他叫杜煙有事可以找他,他會幫我,我道謝後收起名片就走了。”蘇清建想了想說道。

“杜煙,毒魘~”葉瑀反複呢喃自語這兩個詞然後皺著眉看著蘇清建“你知道毒魘麽。”

“倒是聽酒吧幾個醉漢聊天說起過,是個很厲害的殺手。”蘇清建點點頭淡淡說道,轉瞬間他眉頭一皺似乎恍然了什麽,反問道“你是說,他就是毒魘?”

“就是他”葉瑀苦笑一聲,又問道“司馬靈珂死之後你是通過名片找到他的?”

蘇清建戴著墨鏡的臉麵向葉瑀,就好像他注視著葉瑀的雙眼:“並不是,是他主動找我的。”

“他主動找你?”葉瑀聞言心裏有些不解道。

“沒錯。”蘇清建輕輕點點頭,聲音輕緩的說道。

“今年清明節也是在酒吧,我在唱歌,他還是坐在哪個位置,依然是一百塊的小費,我走了過去想道謝,那天我沒有心情閑聊,隻是想盡快下班,買一束花去靈珂的墓前祭奠,但當我走了過去時,他卻用一句話把我吸引住了。”

“他說了什麽?”葉瑀上身前傾連忙問道。

“你想報仇麽?”蘇清建上下嘴唇輕動,吐露出了這五個字。

“也就是說他知道司馬靈珂的死因!”葉瑀心裏很震驚,這個毒魘居然知道司馬靈珂和蘇清建的關係。

蘇清建歎了口氣,似乎坐著不太舒服,他在椅子上蹭了蹭,繼續說道:“當時我想開口詢問他什麽意思,但他緊接著就說‘我陪你一起去看望司馬靈珂不知道可不可以’當時我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就點頭答應了,然後他帶著我去花店買了一大捧百合花,打車去了墓地。”

“你當時就不好奇他怎麽知道司馬靈珂的事情的?”葉瑀雙眉微蹙,疑問道。

“當然好奇,不過他後來說,想報仇就不要多問,他隻是說他是來幫我的,我當時也是滿腹狐疑,但之後他做的一件事讓我深信不疑。”蘇清建說道。

葉瑀沒有繼續追問,他看著蘇清建等著他繼續說。

“到了墓地,我倆來到了靈珂的墓碑前,他說多好的女孩,就這麽香消玉殞了,我聽到這句話,心裏一陣酸楚,我看不見司馬靈珂,我也不知道她究竟長得有多美,我隻知道她的心是這世上無與倫比的堅強清透,她的聲音是我聽到過最天籟的聲音。他跟我說,他知道司馬靈珂為什麽會自殺,我當時告訴他,我也知道,靈珂是因為受不了身體殘疾才自殺的,可是他立即反駁我,說那都是假的,真正的死因居然是!”

蘇清建說到這裏,欲言又止,他情緒有些激動,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雙手死死抓著頭發。

“那件事我們知道了,你如果不想說,可以跳過。”葉瑀安慰的拍了拍蘇清建的肩膀,他不想再一次揭蘇清建的傷疤了,那是他一輩子的傷痛。

“他告訴我福利院的事情後,我不相信,我覺得他是在騙我,但之後他拿出一個東西,他播放了一段音頻。”蘇清建垂下頭片刻後抬起來臉上有兩道還濕潤可見的淚痕“那個音頻裏有個老頭在謾罵和喘著粗氣,有個女孩在痛苦的呻吟,雖然那叫聲淒慘,令人心碎,但我當時就知道那個聲音就是我久違了一年的聲音,我沒想到再一次聽到司馬靈珂的聲音居然是這種方式!而且那聲音的內容不堪入耳!”

蘇清建最後的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擠出來的,他雙手握拳砸在擋板上,就好像耳邊又響起了那個汙穢、肮髒的老頭的喘息辱罵聲,還有那無助,痛苦哀嚎的司馬靈珂,蘇清建感覺聲音很清晰,就如同他也身臨其境在一旁觀望。

“從那一刻,我就想殺了鄭康全,但是我下不去狠心,他是鄭爺爺的兒子,鄭爺爺待我最好,我打小就是孤兒,是鄭爺爺開辦福利院收留了我,我是第一批福利院的孩子,你還記得麽,以前你經常問我,憑我的才華,我完全可以寫歌生存,你還可以幫我,我完全沒必要留在福利院裏。”蘇清建咬牙切齒,葉瑀可以很清晰的看見蘇清建的太陽穴都鼓起,而且頭部因為肌肉緊繃而微微顫動。

“記得,可是每一次你都說你舍不得這裏,你說這個地方是你創作的源泉,大城市雖然機遇多,但燈紅酒綠容易擾亂了你的心。”葉瑀一直記得蘇清建說的話,他知道蘇清建是一個很感性的人,他重情重義,他不喜歡束縛,隻想每天沉浸在他的夢想裏,不離開福利院無非就是這裏是他根,這裏可以聽到感受到他熟知的一切人和物。

“你還記得鄭爺爺咋死的麽?”蘇清建他壓製了自己的憤意,反問葉瑀。

葉瑀當然記得,他很快就回答道:“心髒病發,猝死的。”

葉瑀忽然想起鄭康全的死他連忙又說了句:“所以你才用高濃度奎尼丁給鄭康全下毒,導致他心髒病發而死,隻是為了讓人們懷疑他是因為家族病史而死?”

蘇清建點點頭但又搖搖頭:“對也不對。”

蘇清建緩了緩後說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秘密。

“其實鄭爺爺的確有心髒病,但他卻不僅僅是猝死那麽簡單。”

葉瑀瞠目結舌的望向蘇清建難以接受的問道:“你的意思是!?”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出了蘇清建這句話的深意,不過都沒有一語道破。

蘇清建深呼一口氣:“杜煙,哦應該叫毒魘了,他告訴我鄭爺爺隨身是帶著速效救心丸的,可出事那天他的身上卻一瓶都沒有,就連他的臥房,還有整個別墅都沒有,鄭爺爺的生活習慣你是知道的,這一點你不覺得反常麽?”

葉瑀立馬明白了蘇清建什麽意思,回想起老爺子,這是一個對自己生活非常自律的人,他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做人做事都要有備無患’以前福利院裏經常儲存了大量的藥物,治發燒感冒、腸胃炎等等,還有紗布酒精等等處理傷口的醫用品,就連滅火器這種不常用的物品福利院基本上每個樓層都有一個。

也就是說鄭爺爺絕對不會在自己的住處找不到速效救心丸的,那如果找不到,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你已經猜到了吧。”蘇清建見葉瑀久久不語,知道後者可能想到了關鍵點:“知道鄭爺爺的保姆被辭退的理由是什麽麽,照顧不周,忘了給鄭爺爺買藥,鄭康全這個王八蛋卸磨殺驢,喪心病狂。”

“你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葉瑀很詫異,蘇清建居然連這些都有所了解。

“毒魘找到了那個保姆,他帶我去了她家,是她親口告訴我,她有一天發現鄭康全回老爺子的住處,趁老爺子出去遛彎拿走了所有的速效救心丸,還威逼利誘了那個保姆,不準讓她說出去,等事後會給她一大筆錢做封口費。”

“我明白了,毒魘不愧是毒魘,他居然這些都可以查到,我也終於知道他為什麽會給你相思子來毒殺張秀蘭,卻用奎尼丁來殺死鄭康全了。”葉瑀靠在椅背上,右手拂麵苦澀地說。

“原來一切都是為了讓死者得到應得的懲罰,鄭康全的死必須親身經曆心律失常前的掙紮所以他服用了奎尼丁,至於門被拴上打不開,完全是讓鄭康全臨死之前也嚐試無人搭救的痛苦,那份生的絕望;而相思子,隻不過是因為張秀蘭和譚鐵興是福利院唯一的夫妻,張秀蘭一死,譚鐵興自然會相思,你是想讓他感受你內心的痛徹心扉,我說的對麽?”

葉瑀神情凝重注視著蘇清建。

蘇清建雙手輕拍,他驚歎葉瑀的分析:“你跟他說的幾乎一模一樣,當時他郵寄毒藥的盒子裏有用盲文寫的說明書,就是這麽告訴我的,相思子,奎尼丁不一樣的毒藥,各有各的寓意,。”

林勝龍聽到葉瑀和蘇清建的對話,心裏忽然升起一個疑惑“那個……我有一點不明白,你半夜是怎麽走進食堂的,你畢竟看不見,這一路上盲人棍敲敲打打的聲音或者撞到某些東西難道就不會暴露你麽?”

“林警官,你還是不了解殘疾人啊。”蘇清建聞言笑了笑,語氣帶著一絲得意。

“他完全是靠記憶力,他的腦子裏有整個福利院的地圖,哪怕一桌一椅,一草一木他都記得清清楚楚。”葉瑀瞅著蘇清建那表情,他扭過頭看向林勝龍解釋道。

“他可以記住整個福利院的地形?”林勝龍驚訝的看著葉瑀,手指著蘇清建。

“當然可以,我去年花了一年的時間,把重新翻修的福利院裏裏外外都走了個遍,那裏摔倒,我就多走幾次,我一寸一寸的丈量福利院,我用手的觸感感受桌椅板凳的位置,我所做的這些都是為了讓我在福利院裏行動的過程裏可以更快一些,按照我腦子的記憶。”蘇清建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

“我今天下午讓人在在他宿舍裏搜出了這個。”葉瑀從身後的背包裏拿出一個筆記本。

雷愛國走了過來接過筆記本,回到座位上跟林勝龍一起打開看裏麵的內容。

“這……盲文寫的是啥啊。”

林勝龍看著筆記本上錯落有致的點孔,一頭霧水的看著葉瑀和蘇清建,雷愛國也皺著眉看著紙上的點字,哭笑不得的搖搖頭。

“我上網根據盲文對照表,翻譯了其中一篇的內容,根據內容知道了這個本子是蘇清建平日裏的日記本,而那一頁的內容恰巧是他描寫靠記憶地圖走路的事情。”葉瑀一字一句的解釋道:“如果想全部翻譯出來必須請一個盲文老師才可以。”

“不必了,太麻煩了,我都說了得了。”蘇清建擺擺手,他很不在乎的說道:“殺張秀蘭很簡單,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摸索觀察她多久下班、晚餐時間、我就在她下班之前,穿上手套,腳套溜進後廚,找到那碗紅豆粥撒進磨碎的相思子就可以了。”

“那鄭康全的案子呢?”雷愛國問道。

“上午十點左右是孩子上課的時間,而那些被照理的殘疾人以及護工都在活動大廳待著,剩下的那些人要麽在後廚,要麽在宿舍休息,我是借口送感恩演出的歌單進到鄭康全的辦公室,然後等他上廁所的時候在他的苦丁茶裏下了毒,等他回來注意力全在歌曲內容時,我用琴弦纏繞在門閂上,然後走到外麵把門關上通過門縫在外麵一拉琴弦插銷就插上了,就這麽簡單。”

蘇清建就好像講述的是別人的故事似得,他一字一句毫無波瀾,說的很輕鬆。

林勝龍聽到這裏忽然瞅了瞅葉瑀語氣訝然道:“難怪葉瑀你讓趙檢驗師用吉他琴弦做實驗。”

“原來你早就懷疑我了。”蘇清建一聽這話對葉瑀笑道。

“但僅僅是懷疑。”葉瑀不置可否道:“直到我了解到司馬靈珂的事情後,我才對你有了八成的確定。”

“八成?看來你還是對我不是凶手抱有兩成的希望。”

“可你還是讓希望落空了。”葉瑀聳聳肩苦澀一笑,隨後凝視蘇清建的臉,反問道。“你想過你大伯麽?”

“什麽意思?”蘇清建聽到葉瑀這句話,他神經一緊,鏡框的眉心出現了一個川字。